“滚,滚。”薛潋推着二子,“你懂什么,不准看。”他说完,又回头打量了眼祝腾,低声和二子道,“我们还是跟着姐夫他们吧,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二子就更加好奇祝腾手里拿的什么,他趁着薛潋不注意,飞快的跑了几步站在祝腾身后扫了一眼,顿时哎呀一声捂住了眼睛:“我的妈呀!”满脸通红,祝腾被他惊着了,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半大孩子站在他身后,他立刻收了书,抬脚就朝二子身上踹了一脚,喝道,“哪里来的狗眼,给老子滚!”

二子没想到对方会打他,没防备的就被祝腾踹到了地上,疼的立刻就捂住了腿,薛潋平时也打他,但说是打更像是玩笑,就算是用脚踹那也只是做做样子,哪像祝腾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的他喘不过气来。

薛潋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二子!”他走过去扶住了二子,“怎么样,伤着没有!”

二子也就才十来岁的孩子,疼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委屈的瘪着嘴。

薛潋大怒,腾的一下站起来,推搡着祝腾,怒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狗腿,连我的小厮你都敢打,你找死是不是。”

“你又是哪里来的狗手。”祝腾毫不相让,“我瞧着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儿,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吧,来人那,把这没眼的狗东西给我丢出去!”

他们这一喊一骂的立刻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不男不女,你…”薛潋气的不得了,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句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不男不女。”

祝腾就开始撸袖子:“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的话还没说话,这边祝士林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祝腾背上,低声喝道,“犯什么浑!”

祝腾被祝士林拍了一下,也不算重,可觉得面子过不去,不服气的道:“二叔,您怎么帮着外人,他这是在欺负我。”

“我欺负你,我的小厮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你凭什么上来就是一脚。”薛潋拉着捂着肚子又疼又骇的二子,和祝士林道,“姐夫,这就是您大侄儿,可真是不怎么样。”又和祝腾道,“按辈分,你还得跟着豪哥喊我一声舅舅,不过瞧你这样,我也没你这样的外甥!”

薛霭也走了过来,凝眉和薛潋道:“二子既伤了就带他去一边歇着去,要是疼的厉害就请大夫来,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好看不成!”他说着朝薛潋打了眼色,薛潋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么多人看着,明天别人就知道他和姐夫的侄儿闹起来了,传出去太没面子了,想了想,他还是扶着二子跟着薛霭往宋弈那边去,“宋大人,您看看二子伤着没有。”

祝士林瞪着祝腾,低声喝道:“你若呆不住就回房,再闹腾就把你送会陈留去。”

“走就走。”祝腾说着转身就朝外头走,祝士林喊道,“你去哪里。”

祝腾只当没听见,大步出了门!

饭菜陆续端了出来,后院的席面已经开了,这边自然也不能再拖,祝士林只好丢开祝腾的事招待大家落座,一时间推杯换盏又热闹了起来…

戍初时席面散了,祝士林和薛思琴将来客一一送出去,院子的帷幕撤下来,夫妻二人疲累的站在院门口相视一笑,祝士林心疼的道:“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让厨房给你温着的,你先去吃些东西,祖母和岳母那边我去陪着,一会儿再安排车马送他们回去。”

“算了,我闻着油烟也饱了了。”薛思琴虽累可更多的是高兴,“这可是咱们家第一次办的大事呢!”

夫妻两人都有种共患难互相扶持的感觉,祝士林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出身寒微,能得岳丈器重将长女许配给他,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他心里明白这些道理,所以越发的珍惜眼前的一切,对薛思琴除了夫妻的感情,还有着敬重。

“那我们进去吧。”祝士林隔着宽宽的衣袖偷偷牵了薛思琴的手,薛思琴脸一红嗔道,“好多人看着呢。”祝士林也面颊微红,捏了捏她的手才放开!

夫妻二人并肩进了宴席室,薛家除了来吃了便饭就回大理寺的薛镇扬外都在里头和祝家的婆媳说着话,其实大部分都是祝大奶奶在说,方氏在应着,气氛倒也算不错,薛思琴和祝士林一进去,祝大奶奶就和薛思琴道:“客人都送走了,今儿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家里办事,哪能轻省。”薛思琴笑着道,“倒是娘和大嫂,辛苦你们了。”

祝大奶奶掩面笑着:“我们哪里累,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说着指了椅子,“快坐下歇会儿吧。”

祝士林和薛思琴坐了下来。

幼清陪着薛思琪坐在末位,宋弈吃过酒说是有事便先走了,和幼清说过,所以她便心定的坐在这里。

“祖母,娘,我们回去吧。”薛潋催着薛老太太和方氏,“二子还不知道怎么样,我回去看看他。”那一脚踹的不轻,二子被人送回去了。

方氏低声道:“家里有人照顾他!”又朝他摇了摇头,“你姐夫和你大姐本来就累,你揪着这事儿可劲儿说什么呢,二子那边回头让他好好养几天。”被祝腾打了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亲戚,闹起来只有让薛思琴为难。

那边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正打量着薛潋和薛霭,薛家的两位舅爷相貌确实不错,可若说豪哥像三舅舅也太武断了,他们瞧着,就是像祝士林多一些,至于祝腾打薛潋小厮的事情,年轻之间闹点矛盾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半大的孩子总有点好面子,更何况,打的是个小厮罢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她们装作不知道。

薛思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等明日私下里和薛潋说说,再去看看二子!

大家各有心思沉默了一会儿,薛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再应酬祝家的婆媳,就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大家就随着薛老太太站起来,祝老太太道,“家里小了点,也不敢开口说留你们住一夜,只得对不住了。”

薛老太太就眼角瞥了祝老太太,道:“宅子倒也不小,只是住不下这么多人而已。”说着扬了扬眉头,扶着陶妈妈的手往外走。

祝老太太脸色一僵,顿时明白了薛老太太的话,不就是嫌弃他们来了吗,可是这里是他儿子的家,难不成他们还住不得了不成,她顿时不高兴的道:“老大媳妇,休德,你们送送亲家!”自己就坐了下来。

祝士林为难的应是,送着薛老太太出门,方氏和祝老太太告辞,带着薛思琴,赵芫,薛思画以及幼清往外走,祝大奶奶跟在身后就忍不住的和薛思琴嘀咕道:“你祖母说话可真是…瞧把娘气的。”

薛思琴心里的火就拱了上来,她强压着道:“人老了,脾气难免有些古怪的!”在说薛老太太,自然也把祝老太太绕进去了。

祝大奶奶脸色一变,就眯着眼睛望薛思琴,就见薛思琴挽了她的手:“一会儿我们一起哄哄娘,人情来往的,总有这些那些的不舒服的。”

祝大奶奶面色微霁,没有再说话。

大家站在院子里告辞,祝士林正垂着头听着薛老太太正说着什么,模样恭谦,祝大奶奶不高兴看,也就掉过头来和幼清道:“姨太太住的近,您再坐会儿回去吧。”

“住的近虽近,可时间也不早了,改日我早来和大奶奶说说话。”幼清和赵芫并立站在,赵芫就笑着接话道,“回去就给亲家太太还有大奶奶下帖子,届时你们一定要过府才是。”

祝大奶奶笑着应是,正要说话,就看到门口有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她一眼就认出是祝腾身边的常随,立刻凝眉问道:“你慌成这样做什么,后面有人撵着不成。”又道,“你回来了,少爷人呢。”

“奶奶!”那小厮原本想说什么,却见院子里站了这么多人,就犹豫着走到祝大奶奶身边,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说了几句,祝大奶奶一愣顿时跳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报官了没有,把这些没王法的东西都给我抓起来!”

“大嫂,怎么了。”祝士林脸色不虞,觉得祝大奶奶太咋咋呼呼的,即便是有事也该等丈母娘她们走了再说,这样子未免丢了面子…祝大奶奶一见到祝士林,就拉着他走到一边,压着声音道,“他二叔,腾哥被困在一个叫什么牡丹阁的地方,说他进去吃饭上却没带钱,让家里人送五十两过去,若是没有就把他绑了丢河里去,你快快想想办法,可千万不能让腾哥出事啊。”

祝士林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声道:“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他气的不得了,说话牙齿都开始打着架。

方氏瞧着大约是出了什么事,便和薛老太太道:“娘,我们走吧!”人抬人高,他们说话都是压着声音说的,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祝士林尴尬。

“不走留着作甚!”薛老太太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便朝外头走,马车停在巷子口,她站在门槛上由陶妈妈扶着上了脚凳,就在这时,冷不丁的就有个人从另外一边跑了过来,没长眼睛似的撞到了薛老太太,她一个不稳就朝一边倒去,若非陶妈妈扶着,可就要结结实实摔一跤了。

“这什么人,走路也横冲直撞的。”陶妈妈吓的不轻,扶住薛老太太就对着撞她们的男子喝道,“你什么人,没听着话!”

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进了院子,大家都涌到门口来,见薛老太太没事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进来的人…

“腾哥,你怎么回来了。”祝大奶奶激动的走了过来,上下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你没是事,他们为什么要扣着你,你交钱了,怎么出来的。”

祝腾哼哼了两声,道:“我自有办法!”

五十两银子能有什么办法,祝大奶奶狐疑的看着自己儿子。

薛老太太冷着脸站在门槛上,喝道:“这小子是哪家的,这么没有礼数,若是没娘教,我来替她教。”说完,对薛思琴道,“给我绑起来!”她忍了一天了。

祝大奶奶听着就将自己儿子护在了身后:“老祖母,撞着您是腾哥不对,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别生他一个小孩子的气!”

“孩子?”薛老太太打量着从祝大奶奶后头露出一个头的祝腾,“你若不会教孩子,老太太我今儿帮你教!”

祝大奶奶还要回嘴,祝士林立刻打断她:“祖母消消气。”说着拖着祝腾出来,“臭小子,还不快跟祖母赔礼道歉,给我跪下!”

“他二叔!”祝大奶奶要去拉祝腾,祝士林已经扯着祝腾往下一压,“给老祖母磕头赔礼认错!”

祝腾梗着脊背。

薛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脸上怒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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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字数还的差不多了。嘿嘿…

131 吵架

薛思琴不想祝士林尴尬,叹了口气过去扶着薛老太太,哀求的道:“祖母…您别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方氏也望着薛老太太。

“没用的东西。”薛老太太瞪了眼薛思琴,“你这个样子,被人家吞到肚子里都不知道!”

薛思琴垂着头没有回嘴。

“谁把谁吞到肚子去了。”这边,祝老太太听到声音,从房里走了出来,用着奇怪的口音道,“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怎么到您老的嘴里,就变成喊打喊杀的,她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就把她吞肚子去了。”她也忍了一天了,薛家这位老太太倚老卖老太目中无人了,大家是平起平坐的亲家,就算家势不如你们,可也不能都挂在脸上,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薛老太太正愁着没地儿撒气,推开薛思琴就冷笑着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大儿媳这脑袋上戴的,手上挂着的,身上穿的都是谁的?”

“她们妯娌关系好,东西借着戴有什么关系,怎么到您的嘴里就变了味儿了。”祝老太太推开祝士林,一副吵架的架势,“您若不信,您问问您孙女,是不是她自愿借给她嫂子的,还是我们抢的!”

薛老太太眼神一转,利箭似的钉在薛思琴身上。

薛思琴能怎么办,难不成说崔氏抢她的不成,这样祝士林心里定然不会舒服,她拧着眉头做和事佬:“祖母,您消消气!”又和祝老太太道,“娘,都是一家人,都是误会!”

祝士林看到了薛思琴面上的为难,他尴尬的走过去拉着自己的娘,低声道:“娘,您快回去,祖母是长辈说几句就说几句,您这样顶着让思琴多为难,让我们两个小辈夹在中间怎么办,您应该为我们想想!”

“不是我要这么说。”祝老太太气着道,“是她们太欺负人了,占着自己有点家世,就处处压着我们一头,我们难不成还要向别人那样巴结奉承不成!”她在家里,这些年可都是别人巴结奉承她,让她反过来去奉承别人,她做不到!

“我们欺负人?”薛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薛思琴没有用,和方氏一样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亲家不亲家的,我认你,你才是亲家,不认你,管你天王老子,我也一样不买账,你让我不舒服了,我怎么能让你过的安稳,她拂开薛思琴,当即就不再说首饰的事情,也知道这事儿说不明白,薛思琴是铁了心和稀泥,所以就指着祝腾道,“我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门口,他看不见?可你瞧他做的事,莫说给我行礼问安,竟是反手一推将我推开,若不是我身边的扶着,这会儿你们就不是在院子里趾高气扬,而是去衙门里哭了!”

“老祖母。”祝大奶奶拉着自己的儿子,“我们腾哥都跪下了,您怎么还揪着这事儿,您不也没摔着吗,何至于和一个小辈斤斤计较,非要仗着长辈的身份压着别人。”她的话一落,想起下午的事情,要不是和薛潋闹腾,祝腾何至于生气跑出去,还被人扣了,她气着道,“下午他三舅也是这样,欺负我们腾哥,您说我教子无方,我看你们薛家也不怎么样!”说完,扯着祝腾就站起来,“腾哥,我们走,这京城没人给我们做主,我们走!”

“好,好!”薛老太太被气笑了,“我们为老不尊,我们教子无方。”他说着指着薛潋就道,“告诉祝大奶奶,她教养的好儿子,下午坐在那里看的什么书!”这事儿二子送走的时候就说了,他们就是没提而已。

“娘!”方氏制止薛老太太,这边薛潋已经脱口就道,“他看的春宫!”

薛老太太就冷哼道:“没教养的东西!”

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当即愣住,祝士林脸黑了下来,气的发抖指着祝腾问道:“腾哥儿,是不是真的。”

祝腾垂着头朝自己娘亲后面缩。

祝士林一见他这样,就大步走过去要抓祝腾,祝大奶奶将儿子护着,和祝士林道:“他二叔,他都十几岁的人了,看一看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在自己家里看书,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何至于就变成不能见人十恶不赦了。”她也没有想到儿子看的是这个书。

“大嫂!”祝士林怒道,“您若想让他有出息,这事儿就决不能姑息纵容。就是你们纵容的,所以才他这样没有规矩。”他都没好意思说祝腾去牡丹阁的事情。

祝大奶奶一见祝士林也生气了,就拉着儿子扑在祝老太太身边,嚎道:“娘,我是没脸在这里待了,我还是回去种我们那一亩三分地去,往后什么大官不大官是和我们大房没有关系了,我们和他爹就是苦命的人哪!”

祝老太太记着儿媳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好,闻言立刻就和祝士林道:“休德,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大嫂说话,要不是当年她拿嫁妆出来让你进京赴考,你能有今天的出息,还不快向你大嫂赔礼道歉。”

这话堵的祝士林脸色发绿,他望着自己的娘,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思琴是又羞又愤,走过去站在祝士林面前,向祝大奶奶道:“大嫂您别哭了,我们没有人赶您走,休德也记得您的恩情,您安心住在这里就是。”她的话一落,薛老太太就喝道,“琴姐儿!”

薛思琴拧着眉头强忍着垂了头。

“你不说,这话就我这老不死的来说。”薛老太太扶着陶妈妈走了几步,指着祝家婆媳,道,“我不管你们对休德有多大的恩情,但是对我们琴丫头可没有,既是没有她为什么要供着你们,养着你们?她现在这样不过是为了他们小夫妻的情分,让着你们。她让着你们是她修养好,你们呢,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拿我们薛家也不当回事?我告诉你们,休德再有本事,可是现在他还只是个八品的行人,在京城,他丢到大街上别人都不会拿他当个官。若非看中他人品不错,他就是跪在我们薛府门前,我们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薛思琴叹着气,祝士林紧紧攥着拳头。

“我们要不是看着休德的面子,你们算哪个葱。”薛老太太讥讽的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穿金戴银跑到我面前炫耀,怎么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你们以为今儿来的客都是冲着你们祝家来的,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们今天就是把门槛卸了院子拆了,也没有人来送半个礼,真是不知天高厚!”

院子里静悄悄的,幼清和赵芫站在后面不吭声,静静瞧着,也没有劝架的打算。

“她嫁到我们祝家,就是祝家的人,媳妇孝敬婆母是天经地义,哪个做儿媳的不是从这个地步挨过来的,难不成你们是仙女下凡、公主娘娘?比别人金贵些。”祝老太太反唇相讥,捡着难听的话说,“她还不是我们花了一千两的银子娶回来的。放在我们哪里,三个媳妇都娶回来了,她就再金贵点,我们祝家也没有亏待她,陪个宅子就了不得,我们也花了银子。她就得老老实实的做我们祝家的儿媳。”

“娘!”祝士林拉住祝老太太,“您到底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别说了!”又担忧的看了看薛思琴。

祝老太太推开他:“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对你,若是我们走了呢,你不是天天被人当小厮使唤。”祝老太太心疼儿子,她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儿子,费尽千辛万苦的考中了功名,可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还看不起他,她怎么能受的了!

“你们都听到了吧。”薛老太太气的不得了,指着方氏,指着薛思琴,指着赵芫和幼清、薛思琪,“她说的什么话,一千两银子能娶三个媳妇回来,所以讨我们思琴是我们赚了。”她连笑都不屑笑了,指着方氏骂道,“你当初选人的时候怎么不用用脑子,见着人好就定婚事,人好有什么用,有这么一家子猪狗不如的东西,往后有的琴丫头苦头吃的。”

方氏也震惊的不得了,要不是吵架,她还真不知道祝家的人是这么想的,一千两银子…她的长女,在别人眼里一千两都不值!

“娘…”方氏满嘴苦涩。

薛思琴拧着眉头朝祝士林看去,祝士林已经没脸去和薛思琴对视,只想立刻把他娘和嫂嫂拉着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就说小地方人,上不得台面。”薛思琪气的眼睛都瞪圆了,见薛老太太不说话,她当即叉着腰道就跳了出来,“一千两银子娶三个媳妇?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怎么不问问我姐夫,他当时的聘礼花了多少钱?花了六千两。这六千两在京城还是拿不出手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姐夫,这余下的五千两是谁给他的?”她指着这宅子,“你们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是,这是我大姐的陪嫁,她是你们家的儿媳,你们要说这里是祝家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你们娶六个儿媳也换不到这一座宅子!”她满脸讥讽,毫不相让,“嫌我们祖母说话不好听,嫌我们欺负你们,可你们也要看看,你们受得住我们欺负吗?我父亲是当朝四品官,我兄长在翰林院,我表妹夫还是姐夫的顶头上峰,别的关系姻亲就不和你们细数,你们且论论我们要欺负你们,你们配得上!”她噼里啪啦鞭炮似的,“不是我笑话你们,你们是没见过一千两有多少吧?祝大奶奶说要去法华寺烧头柱香,你知道法华寺头柱香是多少银子吗?我告诉你,上个月十五,城外的田员外就是烧的头柱香,他为了这头柱香捐了八千两的银子…你们拿得出吗?”

“琪儿,住嘴!”薛思琴冷哼,拉着薛思琪,薛思琪哼了愤愤不平的瞪了祝大奶奶一眼,“姐,这样的话早晚都要说清楚,要不然她们为了这一千两,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薛思琴低声道:“你姐夫还在这里呢。”

薛思琪一愣,看了看祝士林,到底忍了下去。

薛老太太非常满意薛思琪今天的表现,这个家里也就二丫头有点本事,她冷笑着接了话道:“说我倚老卖老,那我今天就倚老卖老的教你们一回。到哪个山头拜哪个菩萨烧什么香心里都得清楚着,不要把陈留那套带到京城来,我们不吃你们那套!”

祝老太太被薛思琪刚才一连串的数字惊的说不出话来,什么六千两,什么三个媳妇,什么八千两的头柱香…这不可能,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儿子的衣袖,不敢置信的道:“休德,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娘!”祝士林无地自容的道,“都是真的,您别说了,儿子能娶到思琴是岳父岳母怜惜我,更是岳家的人看的起,儿子心里感激不尽。”又看了眼薛思琴,“思琴能和我过苦日子,她私下里贴着嫁妆让我吃的好穿的暖我心里记着,可儿子现在没有本事,这些事我也没有脸和你们说!”他痛苦不已,有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可是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他那一文不值的男人尊严就还算保留着,可若一旦揭开,血淋淋的,他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无颜苟活于世!

“夫君!”薛思琴红着眼睛过去拉着祝士林的手,“您别说这样的话,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没有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二妹性子冲,您别往心里去。”

祝士林摇着头无言以对。

薛思琪见祝士林这样难过,一时咬着嘴唇也有些懊悔,祝家的婆媳可恶,可姐夫对姐姐好她是知道的,她不该一时冲动的…可是这话要不说,她也得憋死。

“你不是每个月都有俸禄吗,何至于让她养着你。”祝老太太拉着儿子的衣袖,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怂的儿子来!”她咚的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常在圣上跟前走动的儿子,在乡亲眼中飞黄腾达宛若神仙的儿子,竟然…

她没有办法接受。

祝大奶奶抱着祝老太太也跟着哭了起来。

“娘!”薛思琴是真的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她蹲下来安慰祝老太太,“不是这样的,夫君他很受器重,有本事更有前途,只是现在他还年轻,等他资历够了,封王拜相不是没有可能,您安心等着,我也安心等着,终有一日他能为您挣得凤冠霞帔回来的。”

祝老太太才不管凤冠霞帔,她哭着道:“就是你,你让我儿子受人欺辱,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还不如娶个小家小户的好,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没能耐对婆母不敬!”她是真的后悔,今儿这脸可算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腾哥。”祝士林听不得薛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喝道,“把你祖母和你娘带回去歇着!”说着自己过去把祝老太太连扶带扯的拉起来,低声喝道,“您到底要怎么样,不行明天我就送你回承留。”

祝老太太哭声一怔,糊着眼泪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东西,可儿子面上和生意露出来的怒气她能感觉得到。

休德脾气向来很好,从未发过火,他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祝老太太不敢再哭。

祝腾也不傻,大家说的话他都听着的,闻言立刻乖乖的去扶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祖母,娘,我们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哭了。”

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立刻就坡下驴回房去了,留下一院子薛家的人沉默着。

“祖母,岳母!”祝士林走过来朝着薛老太太和方氏行了大礼,“是小婿不对,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罪!”说着,竟在薛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

薛思琴也走过去,在祝士林身边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了惊,大家都知道祝士林为难,可大家想为难的却不是他,更不是薛思琴。

“祖母!”薛霭沉默的走过去,站在薛老太太身边。

“我就是个恶人。”薛老太太不耐烦的挥着手,“俊哥儿把你姐夫扶起来!”薛潋立刻上去将祝士林扶起来,方氏也红着眼睛道,“休德,一家人总有个磕磕碰碰的,今儿的事我们都别放在心里,往后你和思琴把日子过来,才是我们最希望的。”

祝士林惭愧的点着头,回头看看薛思琴,心头像人被熨烫过似的,热泪盈眶!

薛思琪欲言又止。

“走吧,走吧!”薛老太太摆着手,“闹了一个晚上我头也疼了!”说着,扶着陶妈妈的手往外走,方氏和祝士林道,“亲家太太那边你好好开解,改日等她们心情好了,我再下帖子请她们过府。”

祝士林点头应是。

薛霭走过来,无言的拍了拍祝士林的肩膀,沉声道:“早点休息。”

一行人就陆续出了门。

祝士林和薛思琴孤零零的站在院子,四目相对,薛思琴满怀歉意的道:“夫君,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祖母。我娘和我大嫂的性子我知道,她们今天肯定是说了出格的话,才惹得祖母不悦了。”祝士林感激的拉着薛思琴的手,“可是,我虽知道她们的性子,却不好言语过激的说他们,她们是我的长辈,为了我读书受了一辈子的苦。”他揽了薛思琴在怀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薛思琴觉得,只要夫妻同心,她什么都不会在乎,她埋头在祝士林怀中,鼓励似的道:“不委屈,不管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共度!”

“谢谢!”祝士林抱着薛思琴,紧紧搂着,仿佛这样才能对得住她,才能赎罪似的…过了许久他松开她,低声道:“你累了一天了,带豪哥先去歇着,我去看看娘!”

薛思琴点了点头,让人将豪哥抱过来她带着去了后院,关了房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问兰心直口快的道:“太太,我看您得和老爷商量商量,早点把老太太和大奶奶送走才是,还有大少爷,这样下去肯定还是要出事的。”大少爷说打人就大人,她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凶的主子。

“我知道。”薛思琴道,“等过了中秋,她们若是不走我们再想办法!”她和祝士林感情再好,也禁不起这样闹腾,一次两次祝士林能认错,能觉得是自己的娘和大嫂的错,可若时间久了呢,次数多了呢,他还会不会这样想?

吵架的事从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时间长了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多事,在里头搅合,到时候他们夫妻感情也就折腾没了…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祝家的婆媳无论如何都要送走。

“春银。”薛思琴望着春银问道,“今天我看见老太太和大奶奶从库房里出来,她们在里头做什么?”

春银如实回道:“奴婢去的时候,她们好像在看各府里送来的礼,还说什么要小心些,别磕着摔着了。”

“明儿她们若是要将这些东西重新登记造册,你们别拦着,就照着她们说的做。”薛思琴凝声道,“再和常妈妈漏一嘴,就说这些东西可以让大奶奶带回去的。”常妈妈是祝家送来的,一直跟着打理祝士林的起居,后来他们成亲常妈妈就做了家里的管事妈妈,平日她一些小事她就忍了,可现在祝家的人一来,常妈妈的偏袒就立刻显露出来了。

所以,只要她知道了,就势必会告诉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

那么多所谓的好东西,她们知道能带回去,定然会动心的。

“可要是她们拿了东西也不走呢。”问兰蔫蔫的给薛思琴倒茶,薛思琴就皱着眉头冷声道,“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这边,祝士林坐在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对面,语重心长的道:“娘,京城不是咱们家,寸土寸金,那些和我一样的同僚,有的比我家境还好,可如今也是赁着宅子住,家里头夫人孩子都不敢接过来,我能安安稳稳在京城扎根,全是托岳家的福气。以薛家的家世思琴的条件,不敢说王侯公子,找个比我好的不是难事,在你眼里我有本事有出息,可是我这样的放在京城放在大周那根本不稀奇,您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祝老太太气道,“是我们闹事吗,分明就是薛家老太太闹事,今儿一天,我不论说什么话她都针对我,堵着噎着我…”她抹着眼泪,觉得委屈的不得了,“我住在儿子家,还住出错来了,明儿我就和你嫂子回去。”

“娘!”祝士林也有些不耐烦,忍着性子道,“你总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你要真想回去,我明天就送您和大嫂回去。”

祝老太太哭声一顿,望着自己的儿子,又接着哭了起来。

“他二叔!”祝大奶奶立刻打圆场,“我和娘也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你也别生气了。”一顿又强调道,“我们对弟妹也很好,这么远的路给她带了那么多东西,若不是怕路上坏,娘连鸡鸭都要带来,这份心意难道还不够吗。可她们说我们…也太过分了。”

祝士林见祝大奶奶话软了下来,他也叹了口气,道:“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睦睦的,你们对思琴好,她也知道,你们来了这么几天,她方方面面都都安排的周周到到的,还把自己住的卧室让给娘住,她的好,你们也要知道才是。”

祝大奶奶不以为然,可面上却是点着头,轻声问道:“不过,当时聘礼花了六千两…那思琴的陪嫁有多少?”

祝老太太停了哭!

“那是她的事,是她的陪嫁,你们问这个做什么。”祝士林说着一顿被祝大奶奶打断,“我们只是问问,也长长见识!”

祝士林有意想在母亲和大嫂面前抬高薛思琴,就道:“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几万两定然是有的。”他并不知道薛思琴还有十万两的压箱钱。

“几万两?”祝大奶奶想也不敢想,她当初嫁到祝家只有三十两的压箱钱,加上陪嫁不会超过六十两…薛思琴的嫁妆竟然这么多,她和祝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祝士林见他们不说话,就说起祝腾来:“…腾哥的事情还没说清楚。”说着,让人将祝腾找过来,一见到他祝士林就沉声问道,“你今天怎么去牡丹阁了,为什么又被扣在那里,怎么出来的。”

“我心里气不过,上街就胡乱的走。”祝腾躲在祝老太太后面,“后来就被人拉进牡丹阁了,我…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一时鬼迷心窍,就…”他一想到那里的姑娘,骨头就酥了半边,“我出门时候从娘的妆奁台子里拿了一支钗,他们扣着我,我就把钗拿出来抵了。”

“胡闹!”祝士林腾的站起来,怒道,“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能去吗?”又道,“什么钗,大嫂,你回去看看,他拿什么钗抵了。”

祝大奶奶心头一凛,她有几只钗她心里清楚,没有一个价值超过一两银子的,肯定就是薛思琴的了,她心疼钱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捏着三四只钗回来,朝着祝腾头上就打着道,“你这个败家子,五十两就这么被你败掉了。”

“什么五十两。”祝腾压着声音道,“那支钗就值三十两,剩下的二十两,我…”他飞快的看了眼祝士林,“我报的二叔的名字,他们明天上门来收!”

祝大奶奶哀嚎一声:“你这个败家玩意。”她抓了迎枕就去砸祝腾,“你这个败家玩意,你爹要做多久的生意才能挣到五十两,你娘我活这么大把年纪都没戴过三十两一支的钗啊!”

“大嫂!”祝士林脸冷的似冰一般,一字一句的喝问道,“丢的什么钗,是不是思琴的。”

祝大奶奶被祝士林喝的一愣,随即吞吞吐吐的道:“不是思琴的钗…是…姨太太的钗!”薛思琴的都在这里还有的也在她头上,唯一一支不见了的,就是那只蟹爪纹璎珞钗子,那是她准备中秋节戴的。

“姨妹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祝士林质疑的望着祝大奶奶,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幼清来府里头上戴着的是薛思琴的钗,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怒道,“大嫂,你怎么能拿姨妹的东西,你…你太胡闹了!”

祝大奶奶原本想说幼清送她的,可这会儿祝士林这个态度,她估计说不说都是一样了,就拿祝腾撒气,拿着迎枕拍着祝腾:“你这浑东西,跑到京城丢人现眼来了。”

房间一时间哭声,骂声,哀嚎声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你们…”祝士林怒不可遏的喝道,“过了中秋节,都给我回去!”话落拂袖出了门,一出去就喊了薛思琴陪嫁来的管事,可一想这事儿不光彩,总不能传的沸沸扬扬,就打算自己亲自去一趟牡丹阁把东西赎回来。

五十两,他身上哪有五十两的现银。

祝士林垂头丧气的回去,薛思琴迎着他进门,见他脸色不对,给他倒了茶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思琴!”祝士林实在是没脸了,吞吞吐吐的把祝腾的事告诉了薛思琴,薛思琴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的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道,“春银,拿两张五十两的银票给老爷!”

祝士林都不敢看薛思琴,薛思琴实在是气的狠了,也没了心情哄他,淡淡的道:“您快去把东西赎回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思琴。”祝士林握着薛思琴的手,“对不起!”

薛思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往后你要和大嫂说说,把腾哥管紧点,别叫他再闯这样的祸了。”崔氏手里的钗子,最值钱最好看的都不是幼清的那支,她都没脸问祝腾为什么挑幼清的钗子揣在怀里。

这事儿要是被幼清知道了,被宋九歌知道了…她也没有脸再见他们了。

祝士林何尝不是,他叹了口气道:“过了中秋,我就将他们送走!”话落,他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薛思琴气的直抖,她就知道,这样一件一件的龌龊事,一定会消磨他们夫妻间的感情!

她走到豪哥摇篮边坐着,看着豪哥肉呼呼的小脸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祝士林出去约莫半个多时辰就回来了,薛思琴见着她就问道:“东西拿回来了吗?”祝士林关了门,心有余悸的道,“我去的时候,他们的人说已经有人把钱付了,钗子也赎走了,我问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还当是祝家的管事!”

薛思琴脸色微变,强压着怒火,可语气依旧没有平日的温和:“那就去打听,赎钗子的人到底是谁!”

祝士林心里有愧,点着头应是。

幼清熟悉完站在院子里透气,祝家的那对婆媳实在是少有,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那样的话!

“奴婢瞧着祝家那位少爷可不是省事的。”采芩忧心忡忡的样子,“那种地方他也敢去,留在京城将来指定要惹出大祸来。”她知道这地方还是因为徐鄂。

幼清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厌恶的道:“那就让他惹出祸来好了,也正有机会好好教教他做人。”薛潋那么贪玩的人,都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祝腾才来京城就有胆子往里头闯,可见浑成什么样儿。

“你明天去和春银说一声,我看祝家老太太的意思,只怕是要将祝腾留在京城读书,你告诉她,让她提醒大姐警点心。”幼清凝眉,若是真将祝腾留下来,往后他们夫妻还有安宁日子过?

“奴婢晓得了。”采芩应着是,“外头凉,时间也不早了,您回房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