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宋弈出现在门口,赵芫和薛思琪一愣,薛思琪就扑过来抱着幼清,压着声音道:“大嫂有法子对付大哥,那你都怎么对付宋妹夫?”

幼清一怔,顿时红了脸朝宋弈看去。

她和宋弈?她…没有想过。

宋弈也听到了薛思琪的话,站在门口笑了笑,和幼清道:“休德来了,我晚上留他在家中用饭,姨姐那边你遣人去说一声。”

“知道了。”幼清走了出来,问道,“大姐夫他没事吧?”

宋弈笑笑,道:“情绪有些低落,来找我吃酒,醉一回便没事了,你放心。”幼清点了点头,交代宋弈道,“你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少喝点酒!”

宋弈扬眉,愉悦的点了点头。

薛思琪和赵芫也听到了宋弈的话,赵芫道:“二妹我们回去吧,让陆妈妈将豪哥给大妹送过去,有豪哥在,他们夫妻话也能多点,很快就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薛思琪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也在外头待了一天了。”

两个人说着就整理了衣裳往外走,幼清送着她们,交代道:“姑母那边能瞒多少就瞒多少,免得她胡思乱想。尤其是大姐将豪哥百日收的礼让祝家婆媳带走的事情千万不能漏了风声!”她们没有看不起祝士林,可是难保别人不会,若是薛家的下人也有这样的想法,让祝士林知道了,多伤他的面子!

赵芫和薛思琪双双点着头,一个坐幼清的轿子,一个薛思琴的轿子就回了薛府。

幼清将江淮请了过来,江淮朝宴席室里看了看,幼清笑着道:“是我找你来的,你们爷在和祝大人说话呢。”

“属下明白。”江淮顿时笑着道,“夫人有话尽管问,属下知无不言。”一副效忠幼清的样子。

幼清就想到了江泰,孪生的兄弟,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昨晚的事如何处理的,兵马司的人如何问的,没有怀疑什么吧?”幼清问道,“老爷今天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朝堂出了什么事?”

宋弈鲜少中午回来下午留在家中不出去的,今天很奇怪!

“只当是劫匪,并未问太多,如今正在查那些人的来路。”江淮如实回道,“又因和夜闯大理寺,还有东升客栈的人行迹相仿,就并案交给顺天府衙了,夫人不用担心,他们查不到我们,只是…方徊今天也查探了一番,这些人在江湖中也没有人知道,来路很令人费解。”

也就是说,望月楼那边也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身份,那幕后指使的人就更加无从查证了?!幼清微微凝眉,倒也没有多奇怪,对方既然敢这么名目张胆的动手,就应该做了万全的准备。

“至于爷为什么这么早回来。”江淮又朝宴席室看了看,眼底满是狡黠的回道,“属下也不知道,不好多言!要不,您问问爷?”

要是我现在能问宋弈,就不会问你了,幼清暗暗腹诽:“那我稍后再去问老爷吧。”江淮见她没了事就告辞退了下去,幼清则带着休息好的采芩和绿珠去了后院,戴望舒正端着晾好的衣裳回来,见着幼清她上前行了礼,幼清道,“我来看看周芳,她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

“她在里面歇着的,夫人进去坐吧。”戴望舒上前推了门,幼清便进去,随即愣了愣,没料到她们两个的房间收拾的这么精致,很难想象像周芳和戴望舒这样的女子,能在闺房里挂上粉白色的帐子。

“是胡泉布置的。”戴望舒好像猜到幼清的想法,急着解释道,“我们不同意,他就趁着我们不在家自作主张的挂了。”又尴尬的道,“很难看是不是。”

幼清笑着摇头,道:“不难看,这样的颜色搭着,倒是很舒适温馨。”

戴望舒不自在的笑笑走到周芳的床边低声道:“夫人来了。”周芳闻言就要下床,幼清走过去按着她道,“你不舒服就躺着,我们有什么好见外的。”

“奴婢没事,就是一夜没睡,这会儿有些累了。”周芳还是下了床,请幼清坐,“夫人没有多睡会儿。”

幼清接了她的茶,等周芳落座,她笑着请戴望舒也坐下,道:“我也睡不着,便去了一趟隔壁,还是望舒陪着我去的。”说着向戴望舒道谢,“今儿谢谢你了,那鞭子舞的,将她们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芳扬眉去看戴望舒,戴望舒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也不过是假把式,做做样子而已。”

“便是假把式,也非常的威武。”幼清微微笑着,“在我们这样的人面前足够用的了。”

戴望舒应景的扯了扯嘴角。

幼清和两个人说了会儿,见周芳真的没事,便回了前院,宋弈和祝士林还在喝酒,她吩咐了玉雪带着辛夷和白薇守着,自己则回了卧室,祝士林的酒一直吃到近亥时才歇,由江淮扶着脚步不稳的往外走,边走边朝宋弈抱拳道:“今天多有打扰了,告辞,告辞!”就跌跌撞撞的出了门,一路走着他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嘀嘀咕咕的一直到家门口他才歇着,江淮上去拍着门,王婆子过来开门,一见是祝士林,还喝的酩酊大醉,忙喊了人将祝士林架进去。

祝士林东倒西歪的进了宴席室,薛思琴当即就闻到了酒味,她含着春银:“让厨房给老爷熬醒酒汤来,再打盆温水服侍老爷擦把脸。”

“娘子。”祝士林噗通一声在床沿坐了下来,无助的看着薛思琴,“你的腰好些了吗。”

薛思琴便知道他喝了不少,就撑着起来:“好多了。”又道,“你喝了不少酒,快回房去歇着!”

“我没事。”他摆着手朝着薛思琴笑,“真的没事!”呵呵的不停傻笑。

薛思琴无奈的叹了口气,给他坐在床上给他脱着外衣,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去找宋大人喝酒,若是喝酒真能解愁,那我也想喝一喝。”又道,“醉一次忘忧一夜,那明天醒来呢,日子总归要往前看的,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什么。”祝士林没听清楚,将薛思琴正给他解扣子的手握住,“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薛思琴朝他笑笑:“没说什么,我也想和你发点牢骚,可我若和你发了,你又能找谁去…”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祝士林,柔声道,“以前常听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现在也算是体会到了!”

这话祝士林听明白了,点着头赞同的道:“对,你说的对。”说着抱住了薛思琴,将脸搁在她的胸前,闷闷的道,“这本经,是我的念的不好,害的你们跟着我受委屈,是我没用!”

莫欺少年穷,她当初嫁他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她求的从来不是高门锦绣,若不然她也不会一点都不争,就嫁给他,薛思琴摸摸祝士林的头,柔声道:“什么有用没用的,夫君不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你已经很了不得了,少年进士…满大周又几人能有这样的能力,你不该妄自菲薄的!”

祝士林咕哝了一句,又叹着气道:“那你怪不怪我?”

“那你呢。”薛思琴抱着他,低声道,“夫君怪不怪我。”

祝士林摇着头,很坚定的摇着头:“不怪,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好到让我羞愧,好到让我无颜面对你,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却又怕我这颗心都无法回报你的好。”

“我也不怪。”薛思琴低头理着他散在耳际的碎发,“你做的也很好,非常的好。”

祝士林抬起头来,双眼迷蒙的看着她,好像在确认薛思琴是发自肺腑说的这番话,还是敷衍安慰他,薛思琴朝着她,眼睛却是红的…祝士林鼻头一酸摸着薛思琴的脸,道:“对不起!”

薛思琴摇着头。

春银端着水在门口站了会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豪哥回来了。”薛思琴撇过头去飞快的抹了眼泪,“你不是想他了吗,我让乳娘抱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祝士林眼睛一亮,酒也醒了一分,摆着手道:“我一身的酒气。”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洗漱一下再去见他,免得将他熏着了!”说着要出去。

“春银。”薛思琴喊春银,“扶老爷去梳洗!”

春银应着是,将祝士林扶了出去,薛思琴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透了口气。

夫妻一生常有这样的事,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怨,这样的怨不一定是来自对方,却又实实在在的压在心头,你不说它就像个磨尖了的石头,碰一碰就会疼,这样的石头随着夫妻时间增长会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座大山,彻底将所有的情爱压在下面!

她不愿这样,把话说清楚了,丢开那块石头,即便不能日久弥新,可也不会相见生厌,双双怨怼。

祝士林能这样,她很高兴…人家说爱屋及乌,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这边,幼清和宋弈在暖阁中落座,她望着宋弈,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朝堂有什么事。”

“倒真有点事。”宋弈笑完着幼清,眼眸明亮,“鲁直约莫要认罪了。”

“认罪?”幼清听着顿时满面喜色,“真的?他前面不是咬死了不松口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认罪了。”

鲁直昨晚受了一剑,那一剑是慌乱中方徊刺的,可鲁直却以为那班行刺之人是来刺杀他的,所以便害怕起来,今日郭衍私下中见他,他便撑不住认了罪,自然,这些话只有在公堂上说才有用,宋弈将事情和幼清解释了一遍,道:“…明日案情就能有个定夺,郭大人会将鲁直的私帐呈交上去!”

幼清听着眼睛一亮,高兴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激动的望着宋弈,道:“那我们可要感谢严阁老派来刺杀的人才是,若不是他们,鲁直怎么会这么快就私心!”

宋弈看着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幼清在房里走了两圈,又耐不住,她想写信给父亲,可又怕他知道这些事跟着他们一起担忧,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宋弈微笑着道:“祝家的老太太和大奶奶走了?”

“嗯。走了。”幼清听他说起祝家的事,就想起祝士林来,问道,“姐夫今晚找你吃酒,没有说什么吧?”她是怕祝士林心里有怨。

宋弈淡淡笑了笑,道:“他没事,回去借着酒劲把话说开便成了!”

幼清松了口气,又古怪的看着宋弈,打量着他,开玩笑似的道:“没想到我们宋大人也懂这些。”宋弈就弓着手指躺了她的额头,“小丫头,还知道打趣我了。”

“好痛。”幼清捂着额头不满的看着他,宋弈轻笑道,“不是说不让你下厨吗,怎么又不听!”

幼清一愣,笑了起来,望着他眼睛里满是凑趣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又道,“那好吃不好吃!”

宋弈扬眉,颔首道:“好吃。”又道,“不是要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吗,怎么又洗手作羹汤了,我中午随意吃些就成了,你不必特意为了我下厨。”

幼清轻轻笑着,只要你不觉得难吃就成了,那我做就做呗,她想到昨晚宋弈背着她回来的情景…与他比起来,她似乎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似的,那么的无能为力,时刻等着他来保护。

所以,若做顿饭能让他高兴,她何乐而不为呢。

“爷!”江淮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阿古和方徊来了!”

幼清听着一愣朝宋弈看去,宋弈微微一笑,道:“要不要随我一起见见?”

“好啊。”幼清跟着他站起来,“上次去望月楼他们的招待之情我还没还呢!”说着随宋弈出了门,就看见阿古和方徊站在院子里,见着宋弈和她出来,两人一起抱拳行礼,“爷,夫人!”

宋弈微微颔首,问道:“可是有事?”阿古看了眼方徊,方徊回道,“属下方才收到消息,昨晚那班人其中一位乃是沙迦帮长安分舵的一位堂主,三年前突然从江湖上消失,沙迦帮的人都猜测他遭了黑手,却没有想到竟然出现在京城。属下怀疑,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什么人私下养在某一处的死士,皆是从江湖上重金聘来的。”

“嗯,既是查不到,那也只有此说法行得通。”宋弈负手,眉头微拧,道,“既如此,那你便接着查!”对方要养不可能只有这么些人,可是京城说小不小,可若养这么多人,也不是能轻易藏身的。

方徊抱拳应是,又用胳膊肘拐了拐阿古。

“爷,元瑶她…”阿古很尴尬的看了眼幼清,垂着头有些说不下去,幼清觉得奇怪,难道她在这里不方便说,便开口道,“你们进去说吧,我让人给你们沏茶!”她说着要走,阿古看了眼宋弈面色,顿时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夫人误会了。”

幼清停下来奇怪的看着他,阿古就咳嗽了一声,尴尬的回道:“元瑶她自杀了!”

“自杀?”幼清听着一愣,朝宋弈看过去,宋弈拧了眉头,平静的问道,“死了吗?”

阿古摇摇头:“没…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她吃了砒霜!”说着叹了口气。

吃的砒霜啊,那阿古来不单是告诉宋弈元瑶自杀的事情吧,恐怕还有请宋弈过去看一看的意思,望月楼那么多人,元瑶也是其中一员,要是宋弈不去,难免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她蹙眉朝宋弈看去。

宋弈依旧面无表情,颔首道:“那就请个大夫给她看看,若是活不成就将他送回陕西去!”话落就不打算再多交代什么。

阿古一愣,哦了一声点点头:“属下明白!”说着和方徊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双双告辞回去。

宋弈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低头去看,就看见幼清的小手正拉着他的袖子,他心头一软问道:“怎么了?”幼清担忧的道,“你不用去看看吗,元瑶毕竟是你的手下,你若不管她的死活,会不会寒了别人的心!”

宋弈失笑,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陕西元门是做什么的吗?”

幼清摇摇头,宋弈就牵着她的手重回了暖阁,边走边解释道:“元氏在陕西颇有名气,因为他们家族世代开设武馆,广收徒弟。可元氏最出名的却不是武功,而是他们的所制的毒药,虽在南北未打开局面,但在西北一带却颇有威信。”

幼清惊讶的不得了,想起元瑶那娇滴滴的样子,没有料到她们家不但是开武馆的,还擅长毒药,要是这样,那她吃什么也不用怕了,会制毒的人自然就不用怕毒了吧!

难怪方才阿古说起来有些尴尬了。

“那你也要去看看吧。”幼清笑着道,“总归认识一场!”她说着,眼睛不看宋弈,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余光却不停的打量着宋弈的反应。

宋弈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我过去看看她好了。”说着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只觉得心头一顿,可不等她体会那是种什么感觉,就被她飞快的压了下去,笑望着宋弈,点了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真是小丫头。”宋弈摇了摇头,负手往外走,“你都说了我几日未歇好,现在困了,我去睡觉了。”便跺着步子回房睡觉了。

幼清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小姐。”采芩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幼清一愣回神过来,摇着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点事情。我们也歇着吧!”

第二日是八月十四,僵直数日的鲁直,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对重审的十四项罪名供认不讳,郭衍将鲁直签字的供词上呈西苑,圣上虽早有心里准备,可依旧忍不住大怒,当着严安的面喝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他日子过的到底有多好!”他这个皇帝整日里过的缩手缩脚的,没想到鲁直区区一个巡抚,就能在凤阳当上土皇帝,那他还做什么皇帝,也做个巡抚算了!

严安听着便开要开口辩驳,圣上便指着他道:“你不要替他解释,朕心里有数。”又道,“往后你再收学生给朕长点心,不要什么人都往朕这里引荐!”

这是这么多年,圣上头一回在盛怒之下骂他。

“圣上!”严安惊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的生疼,他眉头紧蹙着忍着痛,道,“老臣知错,老臣再也不敢了!”

圣上烦躁的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又和身后的张澜道,“把夏堰给朕找来,这事儿让他去办。”显然是要让严安避嫌。

张澜看了眼严安点头应是。

严安后退着出了万寿宫,脸色阴冷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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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暗涌

“为何现在还未查到。”严安眯着眼睛,气的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朝中能做得到这些事的人屈指可数,你们便盯着这几人,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本事,在我背后使手段。”

“是!”严安面前站着的人,穿着一身寻常的直缀,可眉宇见间的杀气,却非一朝一夕能历练而得的,他腰背挺直双双炯炯有神,“老大人,这件事属下另有想法!”

严安抬头望着他,颔首道:“说!”

“这几日,我们分成几拨人,跟着夏堰等南直隶的官员,甚至于郭衍我们也派人随着,可这些人都没有形迹可疑之处,所以,属下以为,这件事说不定不是他们所为,若不然他们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

严安就拧了拧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说着顿了顿,“此事乃出自宫中?”

“不排除这种可能。老大人一向得圣宠,权势朝中无人能比,宫中两位想要拉拢您,是早就透露过的,可阁老您从来都只忠心圣上,她们若是着急,想要让您挪出个这个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成了不盟友,那是敌人,尤其现在两宫陷入僵局,急需打破这个局面。

严安沉思了一刻,摇了摇头,道:“此事我看不然。”宫中两位虽对他虎视眈眈,可她们在没有万全把握将自己人推进内阁的情况下,动他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给敌人增加机会,可尽管如此想,他还是道,“宫中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办,你按原计划行事,鲁直家中你做个安排,切不可让他们再搜出什么东西来!”又道,“前夜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妥当了。”那人说着说着一顿又道,“他们什么都不会查到。不过有件事属下觉得有些奇怪…”严安望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他就道,“东升客栈的暗中护着的人属下没有查到,但是宋夫人身边那两个护卫却是很奇怪,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来路奇特,那女子乃是孤儿出身,早年在外流浪,后来被宋大人相救,一直追随宋大人左右,属下奇怪的是,她的身手是谁教她的,宋大人不过一介文官,他为何带着这么多身手高强的人在身边!”

这件事严安也很意外,他想到了宋弈始终笑盈盈让人猜不透的脸,可是宋弈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事,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即便有一日他严怀中不行了,也轮不到他宋弈,一个毛头小子不熬个三五十年就想飞黄腾达,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宋弈现在就算要做,也该汲汲营营的服侍圣上,打通人脉。动他的势力,岂不是以卵击石,且毫无益处。

“那就派人盯着他。”严安虽不相信宋弈能办到此事,但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只看表面,“但凡他有可疑之处,便速来报我!”

“是!”他抱拳领命,“属下告退!”就出了门。

严安端坐在书案之后,冥思苦想,始终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推动这一桩桩事情,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来者不善是定然的…鲁直只是他们的开端,他们的矛头根本就是他。

还有那本私帐,他必须想出对策来,一旦落到郭衍手中他必然要呈去西苑…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起身喊了常随,沉声道:“拿我的名帖去将陶然之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常随应是,拿了严安的名帖去了西苑,戍时正陶然之匆匆而来,一见面他咕咚咕咚的喝着茶和严安抱怨道:“老大人,张茂省的事情您不能坐视不管哪,此人不除,贫道在圣上面前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你的事我心里有数,张茂省先由着他去,他们在自寻死路,好景不长。”严安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陶然之坐,道,“鲁直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陶然之点点头,蹙眉道:“老大人,这鲁直实在太经不得事情了,才不过几日就扛不住,自动招了。”话落,想起什么似的,惊讶的道,“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您身上。”

“这点事他们还没本事动我。”严安冷笑道,“一本私帐就想将我拉下来,那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引起他注意的是背后的推手,这个人不可小觑,他若不揪出来除掉,就后患无穷。

“那倒是。”陶然之赞同的点着头,拍马道,“老大人的圣宠在朝中无人能及,此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不值得一提,不值一提!”

陶然之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严安其实很不喜欢他,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利益又归利益,他现在能用得上那便用用,等哪一日用不上了,还有会第二个,第三个陶然之,所以他敷衍的颔首,道:“但也不可小视,今夜请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陶然之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一片赤诚:“可有贫道出力之处?若是有,老大人尽管吩咐!”

“吩咐不敢。”严安回道,“圣上这些日子是不是见了好几位能工巧匠?”

陶然之点了点头,严安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库空虚,圣上手中没有银子,便是来再多能人异士也无济于事,此事你不凡和圣上一提,让朝中封爵的各府每人以募捐的方式出资,此乃国之大事,那些勋贵由朝中养了多年,家资不菲。此事你但凡说出来,圣上必定会欣然应允,到时候你不但能针对济宁侯,针对蔡彰,更能在圣上面前增谋士之力,此乃百利无害。”

陶然之沉默了一刻,语气莫测的问道:“老大人的意思贫道明白,只是…只是这话若贸贸然提起,会不会略显唐突了些?”他实际想说,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严安是无利不起早,他既然说出来,最大的受益人就必定是他。

“明日中秋,圣上必定要回皇宫用膳,此话你便在宫宴上提!”严安笑眯眯的道,“你不必担忧,届时会有人附和你的提议!”

陶然之没有说话,端了茶低头慢慢啜着,心里却在飞快的转,忽然恍然大悟过来…严怀中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鲁直受审将要定罪,抄家砍头恐怕是难逃了,可是他却是听说,郭衍从鲁直家中搜了本私账出来,他没有见过那本账,但是却可以肯定,上头严怀中的大名必在其中。

严怀中虽有信心圣上不会为了这点事降职罚他,可父子之间都会因摩擦矛盾反目成仇,何况君臣,事情一件一件的积累,总有一日圣上会对他生出厌恶之心,到时候他没有皇权的庇佑,严怀中可就不是现在的真老虎了!

所以,他不得不想个法子应对…更重要的是,他恐怕还要找出幕后之人,这个人是谁很重要,不除去那就宛若头悬利剑,严怀中怎么能安心。

宫中二位,恐怕就是他首先怀疑的对象。

严怀中让他在宫宴中提出让勋贵公爵之家捐资,这样就可以试探出太后和皇后对此事的态度…要知道,两宫可都是出身勋贵,动了她们的利益,她们自然不会任人鱼肉而不自保。

这样一来,严怀中就能从中知道,鲁直案幕后之人,是不是太后或是皇后。

不但如此,若此事最后能成,严怀中还能借此警告太后和皇后一番!

此乃一举多得!

可是陶然之依旧在心里大骂了一通严怀中,真是个奸诈小人,你想点子出主意,你自己怎么不去做,竟让我出个头,我再想打压张茂省,可也用不着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

要知道,他一旦提出这个事儿,就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就成了太后,皇后,以及那些勋贵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还有好日子过?!

“老大人不愧是老大人。”陶然之满脸的笑容,“这招用的极妙!”他堆着满脸的笑容,就是不说好!

严安冷眼看他,冷笑了笑:“是啊,你在圣上跟前六年,可花了不少银子,现在若能给圣上挣些回来,可不是大好事!”

“这…”陶然之脸色一变,端着茶的手就抖了抖,再笑不出来,扯着嘴角道,“是,是,老大人所言甚是,贫道回去琢磨一番,明日这话该如何说!”

严安露出满意之色,颔首道:“陶真人口才了得,定然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陶然之暗暗啐了一口。

中秋封印,幼清一早梳洗穿戴好,和宋弈坐车往井儿胡同去,在路上她想起赵芫嘱咐她的事,和宋弈问道:“那天来的那位廖大人,为人如何?”

“怎么?”宋弈放了茶盅,兴味的看着她,“你这是打算做媒?”

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住他,幼清尴尬的笑着道:“我和大嫂都有点这个想法,不过却不知道为人如何,所以想问问你。”

“为人不错,虽有些小脾气,但也无伤大雅!”宋弈中肯的道,“不过,你若给二姨姐做这个媒,此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他将廖家的事情和幼清说了一些,幼清听的惊讶不已,道,“他们家还有这样的规矩。”廖氏族人只和商人结亲,她真的头一回听说,别人不都是通过联姻来壮大势力,好能在生意上助上一臂之力,他们倒好,竟索性一点不沾,干干净净的做生意。

这让幼清很意外,却对廖家的印象格外的好,一个家族能坚持上百年的陈规不变,始终如一,那不是保守,反而恰恰显示出他们的诚信和可贵。

“怎么了?”宋弈见幼清眼睛发亮,不由好笑的拧了拧她的鼻子,“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

幼清掩面笑着,道:“我不过想想,这事儿还要姑父和姑母决定,再说,廖氏愿意不愿意和我们家结亲还不确定呢,怎么就猫见老鼠了。”宋弈轻笑,挨着她挑眉道,“那我们家的小猫需不需我帮忙?廖太太过了中秋便来京城,我们夫妻一起做回冰人?”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昂头望着宋弈道:“你那么多事情,有这个空吗?”又道,“这事儿我们提一提就算了,二姐可不比别人,将来她要是过的不好,指不定就收拾了包袱住我们家去了,让我们对她负责!”

两人笑着说着薛思琪和廖杰的事情,一路到了薛府,薛思琴和祝士林早早到了,见着宋弈和幼清回来,赵芫笑着道:“你们再不回来,娘就要让人去接你们了。”

幼清笑着挽了方氏的胳膊,问道:“您和姑父最近过的好不好,我怎么瞧着您瘦了一些。”

“瘦了好。”方氏高兴的揽着幼清,仔细打量她的面色,见她过的不错,心里放了下来,这边薛思琴道,“是豪哥闹的,娘好几日都没有歇好,还累的父亲去睡书房了。”

方氏满脸的喜色:“陪着我们豪哥,便是累点我也高兴。”

“听见没有。”薛思琪推了推赵芫,又朝薛霭挤眉弄眼的,“娘这是想孙子了。”

赵芫嘻嘻笑着,薛霭却是满脸通红,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幼清失笑。

“大老爷和三老爷来了。”陆妈妈笑着打起帘子,随即薛镇扬和薛镇弘进了门,大家皆是起身行礼,薛镇扬笑着和宋弈以及祝士林微微颔首,与薛镇弘在左右位坐下来,薛镇扬和宋弈道,“你们刚到?”

宋弈点点头:“是!”

薛镇扬很高兴,明天鲁直的罪名就能定下来,这是他进大理寺办的第一件案件,能如此顺利的落案,他怎么能不高兴!

最重要的,此事还牵涉到严安,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开始上疏弹劾…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严安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赵芫朝幼清打了个眼色,拉着她偷偷出了宴席室,两个人在外面站着,赵芫压着声音问道:“我和你大哥说了,他说廖杰口碑不错,为人也很慷慨仗义,且又聪明,诗文都是一等一的,他说,我这个想法可以和父母亲说一说,若有此番意思,他可以再仔细打听留意一番。”又道,“宋大人你问了吗,他怎么说。”

“和大哥的意思差不多。”幼清笑着道,“这事我们在这里商议没有用,你找机会和姑母说吧,还有二姐那边,她的婚事她肯定是要过问做主的,若她不同意我们就是再起兴也没有用的。”

赵芫高兴不已,笑着道:“我看*不离十,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听她提了句廖杰。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从注意他开始的吗,这事儿我看能成!”说着顿了顿,想了想道,“至于廖杰那边我到是不担心,我们琪儿又不差,他们没有道理为了那些个陈年旧规,错过这么好的儿媳妇!”

幼清掩面而笑,赵芫又道:“我娘近日也在给我哥寻亲事呢,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可是头疼的很,所以我说,廖家肯定不会拒绝的。”

幼清也觉得有道理,赵芫就兴奋的拉着她进去:“今天我们就和娘说这个事儿。”

一家人在家中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中午吃了午饭,宋弈陪着薛镇扬和薛镇弘饮着酒,赵芫将薛思琪支走,就请方氏还有薛思琴去了暖阁,关了门她将廖杰的事情告诉了方氏,方氏听着却没有赵芫这么兴奋,犹豫的道:“自古官商不分,廖氏却分的这么清,定然有他们的道理和原因,我们即便打破这个陈规,那琪儿嫁过去也会廖氏的那些妯娌格格不入,到时候岂不是又生是非。”

方氏一盆冷水泼下来,赵芫顿时愣住。

方氏说的没错,廖家一家子里里外外都是生意人,娶的媳妇也是商人家的女儿,到时候难免比较。以薛思琪的个性,没有矛盾也就罢了,一旦有了矛盾,那还有安稳日子过?!

“这…”赵芫尴尬的道,“我们还真没有往这事儿上。”

方氏笑了笑,道:“你们年纪轻,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又道,“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位廖大人不错,找机会我和老爷说一说,看他是个什么意思,若是琪儿成亲后能住在京城,不回保定定居,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想的。”

赵芫点着头,朝幼清挤着眼睛。

晚上回家幼清将方氏的话和宋弈说了,宋弈笑道:“那就给廖杰透个音,试探一下他的意思。”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宋弈却想到方才听来的消息,陶然之在宫宴上提到募捐之事,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严怀中果然老奸巨猾,这样的法子也能用得上,就是不知道,两宫的反应,能不能令他满意!

第二日,鲁直的案子定夺下来,抄家,秋后斩首!郭衍定案后直奔西苑,将鲁直的私帐呈上,圣上翻了几页一眼就看到了严安的名字,便放了一边和郭衍道:“此账留在朕这边,朕仔细看看。”

郭衍早有预料,垂头应是退了出去。

圣上看了眼账册起身出了门,钱宁随身伺候,暗暗心惊,看来大家还是低估了严安在圣上心目中的重要性,这么大的事情,圣上随意扫了一眼就一副不打算再提的样子了,可见这事儿有的人是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