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夫人掩面而笑,和幼清并肩走着,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要陪我们这些老的周旋,一会儿你和那些小姑娘去玩去,让我们自己说说话就好了,也难得聚聚,正凑着你们这大喜的日子。”说着一顿又指了指自己丫头手里捧着的锦盒,“头一回上门,恭贺你们乔迁新居,也贺宋大人高升,再贺你父亲沉冤昭雪!”

幼清让绿珠接了礼盒,笑着行礼,单夫人就笑着道:“说起来,倒是我省了,这三件事若是一件一件来,我可不得出三份礼。”

上一次在郭府见到单夫人倒觉得她并不算好说话的,幼清还担心她来了以后会冷场,如今看来,那天在郭府大家的心态确实有些不同。

幼清迎着单夫人进了暖阁,大家便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说着话,暖阁其实并不大,几个小的就被赶去了宴席室里,幼清两边跑着陪着说话,过了一刻赵夫人到了,她是先去看了赵芫再拐到这里来的。

等人齐了,还真是开了两桌的马吊,一屋子欢声笑语的打了半天的马吊,幼清站在厨房里和田妈妈一起看菜单,又让人去取了酒出来,周长贵家的道:“您看廖太太要不要请一请,虽说二小姐的亲事还没有定,可总归已经在议亲了,若是单落了她,会不会让她心里有些不快。”

“就是因为亲事还没定,所以不能请她来。”幼清解释道,“廖大人和几位大人来往并不多,廖太太似乎也无心刻意攀交各位夫人,若是请她来,她还不自在,怕被人当成有意巴结,反而不美。”

周长贵家的想想也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两个人说着拐到正院这边来,正巧看到郭秀带着丫头从院门口出来,径直拐弯往后院去,周长贵家的瞧着一愣,指着郭秀道,“郭小姐这是…”

“去找老爷。”幼清轻轻笑着,和周长贵家的道,“你让白薇去跟着服侍,免得她迷了路就不好了。”

周长贵家的就笑着应是,立刻喊了白薇过来,指着郭秀的背影道:“郭小姐约莫是要去逛园子,你去陪着,别让她迷路了。”白薇应是,提着裙子去追郭秀。

幼清则进了暖阁,夏二奶奶见着她就招着手道:“快来帮我看看,这牌要怎么出,我可是真是晕了。”

幼清就笑着走了过去,在夏二奶奶身边坐了下来,笑着指了指其中的两张,道:“这两张都可以出,并不相干的!”

夏二奶奶就丢了一张出去,郭老夫人立刻就道:“怎么不叫她出另外一张,我正缺呢。”众人一阵笑,郭夫人道,“娘,人家就是故意不出,叫您再等的。”

“宋夫人可不能偏心,也到我这儿来帮我看看才是。”单夫人笑着道,“我这面前的银子,可都要输光了!”

幼清就笑着起身,郭夫人就一把按住幼清,和单夫人道:“别去,她今儿来可不就是送银子的。”

“我可真是为难。”幼清笑着道,“还是给大家添茶倒水的好。”说着就提了茶壶给单夫人添茶,单夫人就压着她的手道,“这事儿可不敢劳驾你,便是你姑母在这里,我们也不敢拿你当小辈看。”

“夫人。”方氏笑着过来,笑道,“她可不就是小辈,帮您倒茶是应该的。”

单夫人摇着头,无奈的道:“瞧瞧,这姑侄二人合起伙来拿我开涮了。”薛家如今不敢小觑,几个女婿加上儿子都在朝中,放眼满朝里,也没有几个府邸能有这样的体面。

尤其是宋弈,前些日子还是七品行人司正,今儿就是四品的詹事府少詹士,保不齐明儿就又跳了几级,单夫人倒不是羡慕,只是比起自家儿子来,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要说方幼清也确实能耐,听单大人的意思,薛镇扬几次高升都是因为她出的主意,如今她嫁给了宋弈,宋弈又是一路仕途坦荡,这丫头,不单聪明,还是个旺家旺夫的命格!

单夫人笑着,看着幼清越发的喜欢!

方氏也跟着笑着,老爷说夏阁老致仕后,内阁可就空了三个位子,若是庭推的话,单大人定然会入阁,所以,单夫人能看中幼清,能和她们走的近她当然求之不得。

若是经营的好,说不定等个一两年方明晖也能起复再入朝堂…她不知道薛镇扬如何打算,但是现在有机会,她还是想竭尽所能打点一下。

幼清陪着这边坐了一刻,又去了隔壁的宴席室,一进去薛思琪就拉着幼清道:“那位郭小姐出去了,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我让白薇跟着她的。”幼清说完,薛思琪就皱着眉道,“她头一回来这里吧,怎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幼清朝她摇摇头,道:“随她去吧。”她不以为然的拉着薛思琪过去,夏芷晴见她就笑着道,“方才在说岳小姐,你还记得吗。”

幼清点点头,对岳小姐还有点印象,“怎么了?”她在陈铃兰身边坐了下来,夏芷晴就道:“她上个月成亲了,嫁的好像是外家隔房的表哥,似乎还不错。”

“是大喜的事。”幼清笑着道,“那她以后不进京了吗。”

夏芷晴摇着头道:“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家人既然想将她远嫁,想必以后也难回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嫁的那么远,就是想回来也不容易啊。”

是啊,女子都不想远嫁,以后就是想家了也只能压在心底,哪像都在京城的好,坐个车一会儿就到了。

“说起来,我好久没有看到阿芫了。”夏芷晴笑看着薛思琪,“听说吐的厉害,可请大夫瞧了?”

薛思琪摇摇头,皱眉道:“说是吃了药对孩子不好,她忍着呢。人家有孕都长的白白胖胖的,她却是瘦了一圈!”她说完,陈铃兰道,“该吃点药才是,这样下去怎么能受的住!”

几个人都跟着叹气,陈素兰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道:“要我说,我们女子最是吃亏的了,什么苦都是我们受!”然后一副闷闷不乐的。

大家都愣了愣,随即一阵大笑,夏芷晴指着陈素兰笑的捂着肚子:“难不成你让男子去生孩子,你若有这个本事,我们就都服了你了。”

陈素兰脸一红,躲在陈铃兰身后不敢露脸。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郭秀站在门口,打量着众人,大家脸上的笑容一顿,夏芷晴笑着回道,“在说男子生孩子的事情!”

郭秀昂着头进来,在罗汉床上坐下来,挑眉道:“男子生孩子,这个主意好。”话落,又看着幼清,道,“这样也有退路,让有的不能生的女子,也有个想头了。”

夏芷晴听着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郭秀,薛思琪紧紧皱了眉头,觉得这个郭秀怎么瞧着这么让人入不了眼,她翻了个白眼道:“郭小姐想的可真远,还没成亲就想着以后的”想头“了,等你成了亲那就可劲儿的生,一连生他十个八个的,才是最有面子的。”她才不管朝堂里谁官位高谁官位地的事儿。

“你什么意思。”郭秀望着薛思琪直瞪眼,薛思琪就冷声道,“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不要说话,昂着头跟公鸡似的给谁看,难不成还要我们供着你不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没教养!”郭秀站了起来,“我可真是高看你了。”话落要往外走,薛思琪就看着她的背影道,“你可要把头抬好了架稳了,别做出真没教养的事情才好。”

郭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不去看薛思琪,却是盯着幼清,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能抬的稳。倒是有的人,就算是跟着水涨船高了,那头也永远都得低着。”话落,拂袖而去。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斥,夏芷晴望着幼清,道:“你和秀姐儿结怨了?”

“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幼清不以为意,对郭秀这样的小丫头提不起劲儿来,“哪有结什么怨!”

夏芷晴有些想不通,薛思琪就气呼呼的道:“郭大人和郭夫人那么好的人,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我可真是瞧不上!”

“好了,你也别气了。”夏芷晴道,“她脾气向来如此,家里头三个哥哥都宠着她,难免有些娇惯了。”

薛思琪哼了一声,谁在家里不是捧着宠着的,大家一起玩,就你得瑟来得瑟去,爱走不走,谁求着谁呢。

这里闹了一通,隔壁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中午大家吃了饭了郭老夫人便说累了要回去,大家便纷纷告辞,幼清将她们送出垂花门,郭老夫人拍了拍幼清的手,道:“秀姐儿脾气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回去我罚她!”

幼清笑笑,道:“姐妹间斗个嘴儿,过几天就都好了,我没有生气,您也别罚她了!”

郭老夫人听着就叹了口气,道,“她要有你的一半儿,我可真就放心了。”说着上了车,幼清直等他们出了门才回了房里,白薇在路边等她,跟着幼清低声道,“郭小姐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就去了封神医的绿柳苑,老爷和封神医正在院子里说话,郭小姐就上前行了礼,说恭喜老爷高升。”

幼清笑着看了白薇一眼,这丫头倒是机灵了几分。

白薇见幼清没有生气,就有了胆子,接着道:“老爷说谢谢,郭小姐就问老爷怎么没去家里坐,许久没有看到他了。老爷就说改日和太太再去…说了没两句,老爷就问封神医不是要去看后院的荒地吗,就和封神医一起去后院,郭小姐要一起去,老爷笑着说那边路没修好,等改日修葺好了再请郭小姐去看,就走了。”

“老爷回来了吗。”幼清微微笑着,白薇点着头道,“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封神医的房里用午膳呢。”

幼清就笑着去了绿柳居。

第二日一早,幼清和宋弈要去法华寺上香,刚要出门薛潋来了,幼清望着他问道:“三哥,你这是…”

“我一会儿就出发。”薛潋朝宋弈抱了抱拳,道,“你有什么东西让我捎过去的没有。”

幼清点点头道:“你等我一下。”就吩咐采芩回去将她给方明晖写的信带去,“你提前写信过去了没有,别路上和他们错开了。还有,快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在路上注意安全。”

“我带着焦平呢。”薛潋毫不在意的笑着道,“没事儿,你就等着舅舅安全回来吧。”

幼清笑着叹气,接过采芩拿回来的信交给薛潋,左右叮嘱他注意安全,薛潋没头没脑的点应着是,迫不及待的和两个人道别:“我走了!”话落,大步出了们去,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

幼清失笑摇头。

从法华寺回来,家里头就开始忙年货的事情,这是幼清和宋弈成亲后的第一个年,也是搬到新宅子里来的头一个年,幼清决定和宋弈在家里过,等吃了年夜饭再去薛府走动,反正也近!

腊八那天,封子寒的侄儿侄女找到门上,借着送腊八粥的名头,左劝右哄让封子寒回家去住,封子寒让江淮将人都了出去,嚷着道:“我就住这儿,你们谁都管不着我。”

幼清也不管他,忙着和周长贵家的把各家的年节礼送出去后,腊月已经过了一半了,方氏让陆妈妈请幼清回去,幼清和宋弈坐着马车去了薛府,方氏请着他们去了烟云阁,众人落座,方氏笑着道:“廖家打算年前把婚事定了,我们也想着早些定了,明年就把婚事办了。”

“那打算定什么日子?”幼清也替薛思琪高兴,能早点把她的大事办完,也了了方氏的一个心思。

方氏回道:“廖太太的意思,想定在明年十月,我觉得倒也合适,索性你二姐的嫁妆也备的差不多了,就派人去把新房里的尺寸量一量,把家具定了送进去就成。”

“我看十月还迟了点,定在八月就很好,不冷不热的。”薛老太太喝着茶,淡淡的说着,方氏就哭笑不得的道,“娘,他们定在十月,要是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岂不是显得我们迫不及待似的。”

“这有什么。”薛老太太道,“那廖太太我瞧着不错,不是那满身心眼子的人,你听我的,就定在八月,好的很!”

方氏朝幼清看去,幼清就笑着道:“祖母,廖家说十月,说不定他们自个儿有什么事还没备好。反正只差两个月,也不着急这几天。”

“随你们吧。”薛老太太端了茶盅,不再说方氏,“等你们三叔的事情落实了,我也回去了,省的看着你们糟心。”

幼清掩面而笑,方氏却是一脸无奈。

过了几日,廖太太请了赵夫人上门,方氏这里请的则是陈夫人做媒人,在薛府大家说说笑笑就将薛思琪和廖杰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十月,薛思琪就一直躲在房里没有出去,幼清和薛思琴一人一边的望着她,薛思琪就跳着脚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这婚事可是你们凑合的,往后我要是被欺负了,就住你们家去!”说着,哼了一声。

“我们虽说有这个心思,可到底不是我们提出来的。”幼清笑着道,“往后你要是被欺负了,也只能找廖大人,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薛思琴道:“她怎么会被欺负,不欺负廖大人就不错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薛思琪头一回语噎不说话了。

腊月二十三后,衙门便封了印,这一天开始宋弈便每日都有各式各样的邀约,有的推脱不得他只得赴宴,这样一直在外头应酬到腊月二十九才算是消停下来。

年三十幼清和宋弈以及封子寒在家里吃过年夜饭,才驱车去的薛府,一家子人围在花厅里守夜,薛镇扬说着方明晖以前的事情,笑着道:“在临安时有一回我与他在酒楼吃酒,临安的酒楼里常有孩子卖唱,或和人要点赏钱,或赏一顿饭菜皆可。等那孩子到我们这桌来,还不等他跪下去,子修就已经将钱袋子拿出来,翻了一锭二两的银子给他…后来吃午饭我们结账,我才晓得,他身上就这么多银子,竟悉数给了那孩子!”

幼清和薛思琪听的津津有味,方氏就笑着道:“兄长心善,脾气还很执拗。”说着,就看着幼清,道,“说起了,幼清还真是像极了兄长!”

“父亲常说我的性子像姑母。”幼清掩面而笑,“姑母却说我像父亲,都不晓得到底像谁了。”

薛思琪摇着头,拉着幼清道:“我觉得幼清不像舅舅,最像舅舅的是大哥,我常常看着大哥就能想像的出小时候舅舅给我们带松子糖来时的样子,就那么玉郎风轻的站在我面前,然后拿一包糖给我,又摸摸我的头的说,琪儿,糖不能多吃!”她说着哈哈笑着,比划了一大包的样子,“他给我买了这么一大包糖,还让我不要多吃,我要是不吃,那岂不是辜负了舅舅的心意。”

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连薛镇扬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方氏指着薛思琪道:“你舅舅那是关心你,他哪能知道你这吃起糖来能当饭吃。”

薛思琪抱着肚子笑倒在方氏的怀里。

“我记得幼清刚到京城时那个样子,瘦瘦的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牵着舅舅的衣角,舅舅到哪里她到哪里!”薛思琴抱着豪哥,望着幼清道,“有一回舅舅要出门,要把幼清放在我们家放半天,幼清也不哭闹,就蹲在垂花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口,一会儿问婆子什么时辰了,一会儿问什么时辰了,那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

宋弈静静听着,视线落在幼清面上,只见她眉眼中都是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晕染着浅浅的柔光,待薛思琴说完,她满脸笑容的道:“我那是怕父亲走了,才在门口守着的。”

“是!”薛思琴颔首道,“这回等舅舅回来了,你也坐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他。”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了豪哥在怀里抱着,和他道:“豪哥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也像姨母这样,看你娘还怎么说。”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喜气洋洋的守到子时,薛潋不在家中,薛霭便带着家中的小厮到外院去放鞭炮接财神,噼里啪啦的闹声中,薛老太太让陶妈妈拿了好几个红包出来,几个小辈一人一封,幼清笑着接着,轮到宋弈时他便愣了一愣,幼清忍不住撇过脸去笑了起来。

宋弈尴尬的接了过来。

薛思琪假模假样的拿了个封红给豪哥:“二姨母是家里最穷的,你可得体谅二姨母才是。”

豪哥不等她说完,抓着红包就往嘴里塞!

又闹腾了半个时辰,幼清和宋弈才上了车往家去,宋弈将她的手暖在手里,问道:“冷不冷?”

“不冷!”她笑着摇头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守夜,真热闹!”

宋弈摸摸幼清的头,拿了个红包给她,幼清一愣望着他道:“你给我的?”宋弈扬眉,理所当然道,“你年纪小,自然要给的。”

“那以后得年年都给才成。”幼清不客气的收了。

第二日一早宋弈去宫中给圣上拜年,幼清则在家中让胡泉给一家子丫头婆子小厮散了钱,又除了当值的人外都放半天的假,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带着采芩去了给方明晖准备的院子,坐在新买的石墩上,望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

“您抱着手炉吧,也暖和点。”采芩将手炉递给幼清,搓着手道,“太太,您说老爷过两日是不是就能动身了?”

幼清笑着点头,道:“等过了正月半想必他们就能启程,路上走的慢点,三月初应该就能到了。”采芩就道,“那能赶上您的及笄礼吗。”

“不知道!”幼清捡了根竹枝在地上划着,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和父亲有多久没有见了,前一世的九年这一世的三年…父亲的样子在她眼前依旧清晰可见,可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做梦一般!

忙忙碌碌的拜年中,宋弈正月十六正式到詹事府挂印,江泰跟着江淮守在詹事府衙门的回事处里,江淮用脚踢了踢江泰,问道:“你真的不去求夫人?”

江泰垂着头不吱声。

“算了,我帮你去说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江淮皱着眉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江泰还是垂着头,很不自在的道,“夫人她…会不会同意?”

江淮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夫人就算不看你,看在爷的份上也会同意的,你放心好了。”江泰顿时满脸通红,觑了哥哥一眼,道,“那…那我要是成亲了,你怎么办!”

“你成亲过日子关我什么事。再说,以前没成亲,也没见你和我多亲。”江淮翻了个白眼,又道,“再说,保不齐哪天我也成亲了呢!”

江泰听着一愣,惊讶的看着江淮,问道:“你和谁?”

“我怎么知道。”江淮靠在椅子上,眼角打量着江泰,反正他们两兄弟有一个人成了亲,给江家留个后就成了,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江泰咕哝了一句,又道:“方徊让你去望月楼,你怎么不去?”

“我去那边做什么,待在爷身边多好。”江淮露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我的事你别管!”

江泰没说话。

江淮和江泰夸了海口,说要帮她求幼清将绿珠嫁给江泰,可一直拖了好些天,都没有好意思和幼清开口,每次看到幼清他不是欲言又止,就是开了口又打岔过去,这样一直过了二月二,幼清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越到后面越是没法子开口,家里开始忙幼清及笄礼的事情,方氏和薛思琴几乎每隔一日都会来坐半个上午,商量定主宾,赞者,定哪里的席面,开几桌,请哪些人…

江泰左等右等江淮也没有提这件事,他拉着江淮问道:“你…你不是要求夫人的吗?”

“我这不是找不到机会开口吗。”江淮急的抓耳挠腮的,“要不然,你自己去说,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

江泰瞪眼,道:“这都快三月了,索性等夫人过了及笄礼再提吧。”说着,又哼道,“你也没出息。”

“嘿!”江淮跟在后头道,“你还有脸说我。”

163 父亲

景隆三十五年二月二十二,历经两朝宠荣十几载的严安在大理寺受审,以二十几项的罪名,被判斩立决,抄家!赵作义,刘同,彭尚元贬为庶民,斩立决!

三日后,严安等人在当初严志纲被斩首的同一处被斩了首级,满城欢呼!

隔日,严府被抄,共查抄净黄金共重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一余两,纯金器皿共三千一百八十件,重一万一千零三十三两三钱一分,金镶珠宝器皿共三百六十七件,白银两百余万两…另有银器珠宝首饰等…

抄家所得清单呈入西苑时,圣上呆坐于龙案边,久久未语,钱宁大紧张的传了御医,圣上冷眼看着万寿宫中进进出出各色人等,忽然大笑,抓着钱宁的衣襟,问道:“你家中有多少银钱,朕若杀了你,是不是也能得这么多?”

“圣上!”钱宁大骇,匍匐在地哭着道,“奴婢服侍圣上,吃喝皆在宫中,又无后人继承衣钵,奴婢要这些身外之物毫无用处,圣上明鉴!”

圣上指着钱宁,又指指张澜继而拍着奏疏,喝道:“你们一个个的在朕面前诉苦道穷,朕怎么能信你们,怎么能信!”他这么穷,要用点钱还要看户部的脸色,看内务府的脸色,没想到他的臣子,却一个个都富可敌国。

这些金银都哪里来的,还不是他的,是他的!

圣上气的肺都开始揪着疼,他扶着龙案喘着气,指着外头:“去,去把严怀中的尸体扒出来,给朕鞭尸,挫骨扬灰!”

“是,是!”钱宁膝行着倒退,飞快的爬起来,“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将严怀中挫骨扬灰!”说着,一溜烟的跑出了万寿宫,等出了门他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死了都要害人。”

钱宁一路回了东厂,将圣上的吩咐传了下去,又心有余悸的回了房里压惊,隔了一会儿外头有小内侍隔着门道:“公公,曾大人来了!”

“让他滚进来。”钱宁放了手里的茶壶,依旧靠在摇椅上,神态疲倦,过了一刻曾毅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给钱宁行礼,“爹,儿子来给您请安了。”说着,嬉皮笑脸的半跪在钱宁脚边,给他捶着腿。

“去,去。”钱宁看也不看曾毅,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杂家可告诉你,现今儿这情况你最好老实点,若不然杂家也没有办法保你。”

曾毅听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圣上刚吩咐要将严怀中的尸体挫骨扬灰。”钱宁想到这里就心惊胆战的捂着胸口,“还试探我,说抄杂家的家!”

曾毅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钱宁,钱宁就戳着他的额头道:“瞧你这点出息,一点风浪都经不得!”说着翻了白眼,又重新靠了回去,漫不经心的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曾毅见钱宁口气漫不经心,就知道这事儿算是有惊无险,他松了口气,才转了笑脸,道:“宋九歌的夫人要办及笄礼,您说儿子要不要送份礼去。”

“送,当然要送。”钱宁又重新坐了起来,望着曾毅道,“不但要送,还要送份大礼去。”

曾毅习惯的点点头,又一脸茫然的道:“可是,儿子早年因武威侯的事和薛家有些过节,这样去实在是有些…”他的话还没说完,钱宁又戳着他的脑袋道,“你和薛家有过节与宋九歌有什么关系,你听我的没错。”

“知道了。”曾毅咕哝了一声点头道,“那为什么要送份大礼?”

钱宁拿了茶壶慢慢啜着,低声道:“你知道严怀中是怎么倒的霉吗。”曾毅点点头,钱宁又道,“满朝严党多少人,都不是宋九歌的对手。这个人深不可测!虽说他现在还只是四品,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假以时日,他定然会在严怀中之上,权倾朝野,我们这个时候不与他交好,难不成要等他坐大后再去巴结,到时候你便是贴上去,人家也不定会看你。”

曾毅听着觉得有道理,若有所思道:“父亲说的对。”又拍马屁道,“还好父亲谨慎,虽与严怀中暗中来往,可却没有和宋九歌断了交往,可进可退。儿子认为,这满朝文武,最聪明有远见谋略的就是父亲您啊。”

“少拍我马屁。”钱宁笑着啐了一口,道,“我只告诉你一点,你给我仔细记住了。我们和朝堂那些文人不同,我们是皇家的家奴。作为奴才你要认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只有认清了这一点,你才能保命才能屹立不倒。往后不管和谁来往,都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曾毅点头不迭,将钱宁的话奉若圣言,钱宁见他这个样子,就道:“你去吧,这事儿就照我说的去办,让你那口子走一趟,就是别人给她冷眼看,你也得让她在那边受着!”

“儿子知道了。”说着站了起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和钱宁咬着耳朵道,“父亲,儿子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绝色的好货,您看要不要…和瑾瑜姑姑长的很像…”西苑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女人出入了,就连宫女都没有!

“闭嘴。”钱宁压着声音道,“这事儿往后别提,什么瑾瑜不瑾瑜的,圣上若真喜欢她,十一皇子如今都快十岁了,还在乾西所里待着,圣上也不会连面都没见过一回,瑾瑜死了他也没有再问一回。”一顿又道,“圣上一心向道,早无心女色了。”

曾毅一脸的遗憾,道:“可惜了那个好货色。”说着叹了口气,“要不然送大皇子去。”

钱宁眼睛一瞪:“你若敢做蠢事,往后就不要来见我。”又道,“这储君的事我们先静观其变,到时候我们再择良木而栖之,记住没有!”

“儿子知道了。”曾毅点着头,钱宁就烦躁的摆着手,道,“去吧,去吧,别在杂家跟前晃,见着你就烦!”

曾毅就死皮赖脸的笑着贴了过去,钱宁白了他一眼,曾毅见他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方氏和幼清商量过后,请了郭老夫人做主宾,有司定了夏芷晴,赞者便由薛思琴担任…请的观礼的女眷也都是几家常来的夫人和太太,方氏拿着单子仔细核对了好几遍,终于觉得事情都妥当了才放了心,和陆妈妈道:“明天你再去文绣坊催一催衣裳,让她们加紧点,千万别误了日子。”

陆妈妈笑着应是。

“两个姐姐的及笄礼都没有仔细办,我这样真是太麻烦了。”幼清挽着方氏的手,“要不然我们也随意一些吧!”

方氏摇着头,道:“你和两个姐姐可不同,她们那时候还是姑娘家,你如今已经嫁作人妇,是当家的主母。这通家来往少不得应酬,你既办了有的人就不能不请,可请了这家不请别家又太失礼,索性办的隆重一些,于你于九歌都有面子不是。”

幼清掩面而笑,抱着方氏道:“我就是舍不得累着您,让您两边的跑,这些日子都瘦了!”

“瘦点好,省的矮矮胖胖的不好看。”方氏拍了拍幼清的脸,笑着道,“也不知道你父亲几时能到,若是能赶得及就好了!”

幼清也想父亲能回来观礼,可是他们正月底才离开延绥,算着时间,三月头怕是到不了了,她心头叹了口气,却不想叫方氏多想,就笑着道:“若父亲能来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赶到,有您和姑父在也是一样的,在我心里您和姑父也是我的爹娘。”

方氏眼角微红,笑着道:“你我姑侄定是上辈子的母女,若不然怎么会这么有缘。”她就觉得和幼清比和自己的两个女儿还要亲。

姑侄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方氏见天色不早了就急着回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这两日把要用器皿收拾出来备好,若是不够就差人去家里取!”她说着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幼清应是,挽着方氏一路将她送到垂花门,方氏笑着道:“你穿的少快进去!”

幼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说着,目送方氏进了轿子出了门,她才站在垂花门口叹了口气,绿珠奇怪的问道,“您是不是担心大老爷?”

“嗯。”她和绿珠往回走着,道,“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绿珠扶着她轻声道:“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说不定大老爷来得及赶到!”绿珠笑着道,“奴婢一想到大老爷能回来就高兴的睡不着觉,觉得跟做梦似的。”

幼清失笑,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去看,就望见江泰正大步走了过来,见着她快步上来行礼,幼清颔首,道:“老爷还在衙门吗?”

“老爷去西苑了。”江泰回道,“圣上刚刚下令让东厂的人将严怀中挫骨扬灰。”

幼清听着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当初鲁直抄了那点银子出来,圣上都发了一通火,如今严安的家资比国库都要富裕,圣上若能坐得住,就奇怪了,她淡淡的道:“是圣上召老爷去西苑的吗。”

江泰余光见绿珠正盯着他看,他脸颊通红垂着头不敢抬头,闷闷的回道:“是,圣上让常公公请老爷去的。”

幼清扬眉看了眼绿珠,又望着江泰,江泰有些狼狈的抱了抱拳,道:“夫人若是没有吩咐,那属下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走了,幼清奇怪的看着绿珠,问道,“他怎么了。”

绿珠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从上个月就这样了,见着我就躲,以前还和我说话,现在连话都不和我说。”

幼清愕然,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绿珠的额头,这事儿她要是不点破,绿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就笑着道:“要是江泰来求我把你许给他,你愿不愿意?”

“啊?”绿珠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成亲?”

幼清点点头。

绿珠一副茫然的样子,苦恼的道:“奴婢没想过…要不,您让奴婢想想?”

“那你想想。”幼清笑着道,“若是你同意,那我就找江泰来说,等过些日子就把你们婚事定了,早点把你嫁了我也少了个心思。”

绿珠跺着脚道:“太太,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太伤奴婢的心了。”又道,“那奴婢不嫁了,梳了头跟着您。”

“你仔细想想,别把话说的太早了。”幼清边说进了暖阁,笑着道,“再说,嫁给江泰你也能留在府里,用得着梳头吗。”

绿珠嘟哝了两句没了声。

幼清看了她一眼失笑的摇了摇头,外面小瑜笑眯眯的撩了帘子露出张红扑扑的脸来,笑着道:“太太,大舅奶奶来了!”

“大嫂来了?”幼清惊的站起来,撩了帘子出去,赵芫已经由人扶着进了院子,她快步下了台阶紧张的道,“您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姑母知道不知道。”

赵芫由身边的丫头扶着,摆着手道:“我在家里闷的很,就想出来走走。年底说外头冷,我就忍着了,现在暖和我哪能呆得住!”

“可真是。”幼清笑着道,“你让丫头捎个信来,我去接您也成。”她扶着赵芫上了台阶,两个人进了暖阁,绿珠上了茶,赵芫捧着肚子坐稳,叹了口气道,“还好只有三个月了,要不然我真是受不了这罪了。”

赵芫的肚子不大,许是她的吐的太厉害,孩子长的慢,幼清记得薛思琴这个月份的时候,比她肚子可大了不少,豪哥生下来也是肉嘟嘟的,她想着已经快周岁的豪哥就笑着道:“听大姐的意思,就算生下来还是要受罪的。”掩面而笑。

“这可不一样了。”赵芫道,“生下来我能知道他的模样,看着他,就算是累我也高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赵芫喝了口茶:“不和你说这事儿。”她朝幼清移了移,笑着道,“我哥,定亲了。”

“啊?”幼清笑着道,“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定的是哪个府里的小姐?”

赵芫掩面咯咯的笑着,露出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是我外家的一位表姐,今年都十八了,比我哥还大几个月呢,我哥那个不乐意啊,在家里闹了好些日子。”说着不等幼清问,又道,“我娘喜欢的很,说我哥太油滑了,一副纨绔公子的作派,找个比他大的管着他才好,让他以后安安生生的在家里读书。”

幼清就想到赵子舟那能上房揭瓦的性子,笑着道:“赵伯母说的对!”又觉得奇怪,江南的女子成亲都较早,这位表小姐出生也好,怎么到了十八还没有成亲!

“定了八月的日子。”赵芫笑眯眯的道,“时间虽紧了点,不过我家这里都准备好了,我表姐那边嫁妆也早备齐了,等时间到了把人接过来在京城把婚事一办就成了。”

“嗯,都是家里人也熟悉,不必要走那个排场。”幼清点头道,“而且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再等下去也确实晚了点。”

赵芫就点点头,她孩子都快出生了,赵子舟还没有成亲,也太不像话了,说着她想起个事儿来,和幼清道:“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愿意娶我表姐不。”

幼清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