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就道:“这事儿您看着办,我就不指手画脚的,不过,别人不好说像郭府,薛府倒是可以走动走动。”她说着抬头看了眼周文茵,和左夫人道,“总归是姻亲,走动一番也说的过去。”

周文茵听着眉头就皱了皱,可是徐夫人在说话,她又不好打断她,说薛家的人她请不来。

“那位詹事府少詹士宋大人呢,他常在圣上跟前走动,少不得要去意思一下吧。”左夫人说着,也看着周文茵,“这事儿就都交给文茵了,她和宋太太自小在一起长大,话也好说。”

徐夫人掩面而笑,明白了当初粤安侯为何看中了周文茵。

周文茵也明白了左夫人为什么请来她一起商量过几天宴席的事情,原来就是想让她去请薛氏的女眷来赴宴。

左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她来京城其实不该张扬的,越低调越好,毕竟粤安侯镇守在广东,离京城那么远,圣上对他们一直存着防备,若是大张旗鼓的广宴宾客若是叫圣上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尤其是,正在侯爷还领兵剿匪的关口。

所以,这宴席是要办,可是在请谁来的事情上定要仔细再斟酌一番。

“那我就不久留了。”徐夫人笑着道,“家里还有事,这出来久了我也不放心。”

左夫人就笑拉着她的手,道:“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家里两个儿媳那么能干,您就该甩开这些琐事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又想起什么来,道,“说起来,三爷的亲事落定了没有?”

说起这件事徐夫人就头疼,吐苦水道:“这孩子我是拿他没辙了,你说让他成亲,他也不反对,可我若真给他选了谁,他又挑三拣四的。”说着,压着声音道,“他啊,什么都不讲究,就看一张脸,你说,这女子的脸能看几年,过些年老了还不是都一样。”

“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徐夫人掩面而笑,道,“要我说,还是三爷讲究。这丑的不要也对,爱美之心谁都有,这丑的和美的站在一处,人的眼睛自然就落在美的身上去了,不单他便是你我,不也是如此。”

徐夫人无奈的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要我说,这美的也好,丑的也好重要的还是看性子,这两个人的性子合得来,才是至关重要的。”

左夫人也点点头,正要说话,她身边的婆子笑着进了门,在左夫人耳边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徐夫人就收了话望着周文茵,笑着道:“二奶奶离京也有好几年了吧?”

“是!”周文茵恭敬的道,“算起来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

徐夫人微微颔首,道:“太后娘娘昨儿还说起你,说这两日你得空了便去宫里走动走动,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她老人家还夸你性子好,和她聊的来,她瞧着就喜欢呢。”

周文茵面颊微红,垂着头道:“不敢担太后娘娘夸奖,妾身能亲近她老人家是妾身福气!”

徐夫人笑了笑,想起了方幼清,这薛家两位表小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方幼清,长的一张狐媚的脸,要不是因为他,徐鄂能拖到今天不续弦吗,这么一直拖着膝下子嗣都没有!

害人不浅的狐狸精。

周文茵就朝左夫人看去,左夫人听着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待婆子离开徐夫人就笑着道:“那我就回去了,也不打扰你们了。”

“我送您。”左夫人和周文茵将徐夫人一路送去垂花门上了轿子,左夫人才转头来看周文茵,问道,“你今儿都做了什么事?”

周文茵想了想回道:“儿媳没做什么啊。”

“薛家的老太太闹到顺天府衙去了,说是薛家的二婶婶害自己的侄儿媳妇早产,这会儿在衙门外闹的沸沸扬扬的。”左夫人和周文茵边走边道,“听说薛二太太是你派人抓送去衙门的?”

周文茵就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叹着道“是,我表嫂和侄儿受了这么多的苦,那孩子如今还没睁眼,就只喘着气,还不知能不能养得活长的大,即便活下来指不定那脑子也…我瞧着心里实在难过,就想着帮一把,没想到抓到的人却是舅母,这事儿我心里头还…”

“你心也太善了。”左夫人摆摆手,道,“不过,也是你和薛家的情分,你做的对。”

周文茵笑着应是,婆媳两人进了正院,左夫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说不清楚,她坐下来端了茶看向周文茵,问道:“薛家的人为什么要去衙门闹?”

周文茵一愣,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家丑,不应该藏着掖着吗,闹到衙门去大家可都知道了薛家的事情了。

左夫人自己想明白了,颔首道:“我看,他们这是在打压武威侯府的脸,不是说前两日武威侯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去薛府讨说法去了吗,这样一来,武威侯府可就没话说了。”

周文茵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夫人。”婆子进来道,“蔡二奶奶来了。”左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蔡二奶奶笑着进了门,大家寒暄了一通,蔡二奶奶就夸张的道,“薛家的事情听说了没有,前几日我们去的时候,薛家的人一个个都面露悲愤,所以今儿一找到凶手,他们就焦急上火的赶衙门去了,这么一闹满京城都知道薛家的事了,可真是有意思。”

“你来的时候外头如何,都在议论薛家的事情吗?”左夫人笑看向蔡二奶奶,蔡二奶奶就点着头,“可不是,说薛家一家子人都不抵不上左二奶奶聪慧,一出手就给她们将人找出来了!”

左夫人听着一愣看了眼周文茵,笑着道:“那都是不知情的人胡乱传的,什么聪慧不聪慧,不过赶巧了罢了。再说,文茵和她们毕竟是表亲,能帮当然要帮一把。”

蔡二奶奶笑着应是,还是佩服的看着周文茵,道:“还是二奶奶心善又大度,真真儿的好人啊。”

周文茵掩面笑了笑。

短短一个下午,周文茵如何智擒凶手的事情传的满城皆是,都快成了话本传记里的女侠客一样的人物了,剧情也从婆子抓人变成周文茵亲自上阵…总之越传越离奇。

周文茵听着丫头婆子的低低私语眼底里满是得意之色!

宫中,圣上和宋弈坐在丹房里翻着一本记载着上古炼丹之术的古书,圣上兴致高昂的说着,又指着上头的一个方法,道:“要是以前约莫还是不行的,可现在有了这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这样的我们也可以试试,多试几次一定会成功。”

“是!”宋弈颔首,道,“微臣祝圣上早日练成此丹,长生不老。”

圣上哈哈大笑,很高兴的将丹书丢给张茂省,道:“这书你拿去看看,若是少什么缺什么尽管让人去准备!”他现在手里有银子,就觉得腰杆都硬了几分。

张茂省赶忙应是,恭恭敬敬的送圣上和宋弈出了丹房。

圣上一出去便就听到拐角处两个小内侍在议论薛家的的事,圣上听了两耳朵,微一挑眉看着宋弈道:“薛家又出了什么事?”

宋弈就将赵芫早产的事情和圣上说了一遍。

“这妇人也太歹毒了,竟然连自己的侄孙都不放过。”圣上皱眉满脸的厌恶,说着,又想起什么来,道,“朕好像记得,薛家和武威侯府也有联姻是不是?”

宋弈就笑着点头,将刘氏和武威侯府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位庶出的小姐,难怪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圣上负手往前走着,又道,“若是查实了是此人所为,你就告诉薛致远,就说是朕说的,让他不要心软,这种人留着只会让家宅不宁,祸患无穷。”

“是,微臣一定传达。”宋弈说着陪着圣上往万寿宫而去,圣上走了几步又道,“这…周表小姐倒是个奇女子,她是怎么知道事情是刘氏办的,还能一个人就擒获了刘氏?”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和江湖上那些身怀绝技的女侠似的…若是女侠也就罢了,自小野在江湖,可养在闺中的女子,自小琴棋书画哪有人去钻研武艺的!

“谣言罢了。”宋弈笑着道,“这位周表小姐便是粤安侯府的左二奶奶,也是原广东布政使周礼周大人的千金,和薛府是姻亲。”

圣上听着一愣看向宋弈,敏感的道:“粤安侯的二奶奶。”对了,这左姓极少,他怎么就没有想起来粤安侯呢。

“那这位左二奶奶可真是了不得。”圣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招手喊来个小内侍,道,“你去外头看看去,这外头都怎么传的。”

小内侍就看来眼宋弈,立刻躬身应是而去,过了一刻跑了回来仔仔细细的和圣上说了一遍,又道:“…薛夫人和…”他看了眼宋弈,见宋弈笑盈盈的没有不悦,就道“薛夫人和宋太太结伴去了粤安侯府,还备了大礼,答谢左二奶奶,大家都在说粤安侯镇守广东英武不凡,就连儿媳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去吧。”圣上眉头微蹙,挥退了内侍,心头也略有些不悦,他看向宋弈,问道,“这左毅什么意思?打算要在京城重振声威?”

宋弈微笑,回道:“粤安侯如今还在广东领兵剿匪,微臣以为,他大约是没有闲暇想到这些吧。”

圣上听着脸色就越发的凝重起来,领兵剿匪那手中不就是有兵权?他看向宋弈,问道:“这虎威堂的到底什么来路?”

“奏折上写的便是虎威堂在广东以走私海运为主,私盐似乎也有涉猎,帮派成立几十年,在广东雄霸一方,百姓无不视之为凶禽猛虎。”宋弈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将左毅的奏疏说了一遍,“前些日子似乎为了吞并另一个小的帮派,闹出了好些人命,粤安侯爷这才下了军令剿匪。”

雄霸这么多年,现在才说剿匪,圣上不傻,这里头会有哪些猫腻,他能想出近百种可能。

“朕知道了。”圣上大步回了万寿宫,让张澜将左毅的奏疏找出来念给他听,这本奏疏他当时也看了,可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听宋弈这么一解释,他却觉得很有问题!

“张澜。”圣上摆摆手示意张澜停下来,对他吩咐道,“你走一趟凤梧宫,将这什么…”他一时忘记了是周文茵的身份,张澜就提醒道,“左二奶奶。”

圣上就点点头:“这女子就该本本分分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抓盗贼逃犯的事用不着她们出力,若是女人都以她为榜样,那不是牝鸡司晨,男女不分,乱了套了!要是天下人都闲着去抓盗贼,还要衙役做什么。”

张澜眉梢一挑,圣上这是打算让皇后娘娘点拨一下左家?

也对,这样一来左毅知道后心里就有数了,也算是一种警示,让他在广东最好老实点,拿了兵权就以为手掌了天下似的。

倒是这位左二奶奶也真是,好好做夫人享福就是,折腾出这种事来!

“是!”张澜领命而去,圣上又看着宋弈,问道,“周礼现在来京述职了?”

宋弈点点头,圣上就若有所思,他不知道粤安侯和一方大员联姻的事…总之,这广东是不能让周礼回去了!

左夫人正和周文茵在商量宾客的名单,她满意的道:“如今你帮了薛家的忙,改日你再请他们来赴宴,这事儿便就在情理之中。薛家如今在京虽还算不上高门大户,薛大人也不过三品,可出不了十年,薛家就一定会出头。这门亲戚你往后要多走走,不但要走,还要比别处更亲热一些。还有那位宋太太,她的事我可是听说了一些,这么聪明的人,若是她能帮着太后娘娘,再有宋九歌在圣上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一提二皇子,到时候这储君之位定然非二皇子莫属。”他们想从龙有功,想更上一层楼,等着圣上加封重视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盼着新帝登基,能对他们青睐倚重几分。

自己和薛家是什么关系,以及将来会变成什么关系,周文茵比谁都清楚,她心里揣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的一声!

“夫人。”左夫人身边的妈妈进来了,小声回道,“凤梧宫的端姑姑来传皇后娘娘的懿旨。”

左夫人闻言一愣,和周文茵道:“你去迎迎。”又和身边的婆子道,“快让人去打听一下。”皇后娘娘怎么会让人传懿旨来。

周文茵应是出去迎了端姑姑进来,左夫人笑着道,“什么事让端姑姑亲自来,快请坐。”

“奴婢就不坐了,奴婢传完皇后娘娘的话便走。”端姑姑撇了眼周文茵,抱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道,“皇后娘娘说周氏这样徒手擒贼报恩的奇女子世间少有,实乃大周女子之榜样。不过,为女子者当知本分,莫忘女戒妇德,凡事过犹不及,当引以为戒,往后切不可再激进冒失。”话落冷冷扫了眼周文茵。

皇后娘娘着是才警示她?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宫里去了,而且,反响也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周文茵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急着解释道:“怎么会是徒手擒贼,妾身是…”端姑姑眉头一皱,笑了笑道,“内情如何皇后娘娘自是查问清楚再说的这番话,周氏好好想想吧。”话落,向左夫人行了礼,“告辞。”便转身而去。

左夫人让人送端姑姑出去。

“娘。”周文茵震惊的看着左夫人,解释道,“这事怎么会传成这样,我哪里徒手擒贼了,这…这分明就是有人恶意造谣。”

左夫人脸色阴冷的没有说话,皇后训斥倒是不用担心,可皇后素来不管这些外事,她突然让人来说了一通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她担心的是,皇后是受命于圣上!

过了一刻方才去打听的妈妈回来,禀道:“夫人,这事儿是圣上吩咐,让皇后娘娘过问一番,圣上还说…”妈妈看了眼周文茵,小心翼翼的道,“还说二奶奶简直是笑话,好好的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去抓什么贼子,若天下人都这么做,那还要衙门做什么。”

左夫人听完,目光一抬就钉在周文茵身上,周文茵心头一顿,解释道:“娘,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恶意煽动,您知道的,我真的只是让婆子去城外随意搜了搜,谁知道就让我找到人了。”

房间里的婆子丫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左夫人就冷声道:“闭嘴!”话落,照着周文茵的脸就抽了一个耳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你不懂,我们来京城是做什么,你不低调行事还这般大张旗鼓的为自己造势,你想做什么,扬名立万?”

周文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左夫人又道:“是人都能听出来这事儿是假的,可是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听到别人耳朵又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个道理你不懂?侯爷在广东正带兵剿匪,你这个时候名传京城,圣上会怎么想?”她指着周文茵,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还徒手擒贼,你就真是个笑话。”

周文茵捂着脸红了眼睛道:“儿媳真的只是好心,谁能想到短短一个下午事情变成这样。”

“方妈妈。”左夫人懒得和周文茵说话,吩咐身边的妈妈道,“去准备一下我去一趟锦乡侯府。”看来她这宴席是办不了了,若是让圣上知道了,还以为他们要在京城“重振声威”图谋不轨呢!

这个时候就要低调,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等侯爷剿匪之事落定,上交了兵权她们就立刻回广东去。

左夫人不再搭理周文茵,带着人去了锦乡侯府。

周文茵跪坐在地上,左脸红彤彤的,她捂着脸心里飞快的转着,恍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薛家的人要去衙门闹,为什么方幼清刚刚会和舅母一起来郑重其事的感谢她,这些事她刚刚就觉得奇怪,觉得薛家的人就跟小丑似的,现在她才明白,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一直防着方幼清,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这件事捅到圣上跟前,一旦上升到朝堂,这些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尤其是圣上跟前,甚至还关系了粤安侯府的兴衰。

她现在是又气又骇,恨不得将立刻将幼清大卸八块才能解恨。

“太太。”她身边的小丫头过来扶她起来,“明天顺天府衙开审的事怎么办…”现在事情才开始,皇后娘娘就来训斥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办?

周文茵就咬牙切齿的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半途而废。”圣上是忌惮她太过张扬,可明日堂审是薛家的事,是方幼清要出丑,和她有什么关系,事情走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她不可能会放弃的。

“那夫人那边怎么解释?”小丫头给周文茵倒了杯茶,周文茵没喝摸着脸,冷冷的道,“等事情结果出来,她就会感谢我今天做的这一切了!”

小丫头应是,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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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堂审

隔日一早,武威侯府中,刘嗣祥不耐烦的道:“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我去做什么,难不成还嫌丢脸丢的不够?”

“侯爷。”刘大夫人已经穿戴整齐,给刘嗣祥倒了茶,轻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去听一听,陈明京和薛致远是多年好友,若他以权谋私护着薛家把素娥定了罪,那我们岂不是真的要出丑了。我们去了,别的不说,若素娥是冤枉的,他肯定不敢胡乱定罪。”

刘嗣祥还是不愿意,他怒道:“她怎么就不消停消停,就知道惹是生非。”

“走吧。”刘大夫人叹了口气道,“素娥虽招恨,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若真被定罪了,薛家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的。”

刘嗣祥皱眉站了起来,刘大夫人就笑着给他整理里一番衣襟,道:“事情到底什么结果,去了才知道。”

“什么意思。”刘嗣祥微微一愣,觉得刘大夫人话中有话,刘大夫人就低声道,“我们作为娘家的人势必要走个过场,若不然以后别人说起来,倒显得我们没有情分,反倒成了我们的错了。”说完,扶着刘嗣祥就出了门,和刘二夫人一起往外院而去。

刘嗣祥压着怒阴沉着脸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顺天府衙自堂后进去,便在院子里碰到了薛霭和薛潋,刘嗣祥敷衍的抱了抱拳,拂袖大步拐去了前庭,薛霭和薛潋也往前面而去,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就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去了堂后。

她进去时堂后已经坐满了薛家的女眷,薛老太太,方氏,薛思琴,薛思琪,薛思画,以及方幼清,除了还在坐月子的赵芫没到,薛家的女眷几乎都在这里,刘大夫人就冷笑了一声在薛家的对面坐了下来。

“可真是没瞧出来,你们薛家还有这大义灭亲的风骨。这样的丑事人家都是藏着掖着,你们倒好,恨不得闹的人人皆知。”刘大夫人冷冷的盯着方氏,道,“以前只当你为人淳朴单纯,没想到倒是小瞧你了,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素娥被你逼去庵庙也就罢了,现在还打算逼死她,你的心可真是狠那。”

“我…”方氏心里有气,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们也不想这么闹,可是刘氏被周文茵硬送到衙门来,本来一件在家里可以解决的事情,硬生生闹到公堂上来,他们是别无选择,方氏为难的看了眼刘大夫人,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薛老太太就看了眼方氏,咳嗽了一声,道:“嚷嚷什么,这不是家里的后院,都给我闭嘴!”

刘大夫人冷哼一声,转头过去喝茶。

薛思琪起身朝隔着一扇雕花门的外头看了眼大堂,又跑了回来,在幼清身边低声道:“武威侯和大哥都坐在外头了,三哥在门外站着的,院外也站了好些百姓。”她说着一顿,道,“我好像看到二叔了。”顺天府衙的大堂外有道回廊,但凡升堂只要外面的门是开了,百姓便就可以在回廊外头观看,但不得喧哗扰乱秩序。

今天薛家这件案子自昨日开始便轰动了半个京城,大家都好奇,这案子要怎么审,薛家的二太太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侄儿媳妇和侄孙也能暗害。

薛镇世会来幼清并不奇怪,她朝外头看了看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门口看去,就看见周文茵由丫头扶着进了门,薛家的女眷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纷纷不屑的转过视线,周文茵就面色端肃的过来向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刘大夫人一副不计嫌的朝周文茵笑了笑。

周文茵又走了过来,朝薛老太太和方氏行了礼,她道:“祖母,一会儿您千万别生气,身子要紧!”

薛老太太看也不看她一眼,撇过脸去喝茶。

周文茵也不尴尬,俏生生的走到对面,在刘大夫人隔壁坐了下来。

侧堂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唱喝的声音:“陈大人到!”随即惊叹木一响,两边扶着杀威棒的衙役上了堂,薛思琪好奇的隔着门往外头看。

刘氏被带了上来。

“娘生病了。”薛思画瞧见刘氏立刻捂住嘴哭了起来,幼清也隔着门朝外看去,就看到刘氏依旧穿着的是昨天的那身米灰的长袍,但人显得憔悴病态,两鬓的华发非常的显眼,就这么跪在空荡荡的气势庄严的大堂中央,显得格外的渺小瘦弱,不堪一击。

“薛刘氏!”陈明京喝道,“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书记官在一边奋笔记着,落了笔又朝刘氏看去。

刘氏抬起头腰背挺直,就看到刘嗣祥正沉着脸坐在下首,露出一副恨不得亲手将她杀了才解恨的样子,在刘嗣祥的下首坐着的是薛霭,他穿着官服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并未看她,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薛霭对她的恨意。

刘氏环顾四周,又朝门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薛镇世,她顿时恨的红了眼睛,冷冷的盯着薛镇世!

薛镇世也皱着眉厌恶的看着她。

“薛刘氏,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陈明京一得知刘氏被送来时就派人去告诉薛镇扬和薛家的人,他正头疼,毕竟这是薛家的家务事,他实在不想让薛家的家事过堂审问,可是周文茵将人硬送了过来,刘氏又当场认罪了,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事儿压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升堂。

好在薛家的人只象征性的来闹了闹,要不然他真是要左右为难了。

今天升堂,他也只想速速结案了事,这事儿要办的越快越好!

“是!”刘氏收回目光望着陈明京就道,“民妇将侄媳薛赵氏骗出府外,又故意将她的轿子掀翻在地,导致她早产,甚至一尸两命,此罪,民妇认下!”

刘氏一说完,幼清就听到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中隐隐传来一阵喧哗,随即有人对着刘氏指指点点,露出鄙夷和不屑,她收回视线,目光一转随即一愣,就看到人群中有个身影非常的熟悉,不等她说话,就听到薛思琪在她耳边激动的道,“那个人是不是二哥。”

“应该是。”幼清点了点头,薛明穿着一件藏青色潞绸直裰,负手而立,浓眉之间有道深深的川字纹,眼眸没有以前的清明,给人一种阴鹫的森冷之感,和她记忆中的薛明相比,变化极其的大,若非真的熟悉,她都不敢去认。

不过,他这个时候怎么又敢出来了,是因为刘氏认了这桩罪,他觉得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不怕薛家的人找他,所以才出来的?还是说,他还惦记着刘氏,想来看看情况?

幼清回头朝周文茵看去,周文茵胸有成竹的坐着一边喝着茶。

“二哥!”薛思画也哽咽着低呼一声,薛思琪忙捂住她的嘴,道,“别哭。”薛思画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外头,薛潋也发现了薛明,他攥紧了拳头,转身就要去找薛明算账,赵子舟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现在不是时候,先等堂审完了再说。”

薛潋终究是没有过去,冷冷的盯着薛明,薛明看也不看薛潋,目光始终望着刘氏,神色不明。

刘氏认罪,陈明京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昨天送来的时候,刘氏就已经供认不讳了,他看了眼书记官,随即又问道:“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加害薛赵氏,是何原因,你从实道来。”

刘氏的视线一转,就朝侧堂这边看来,她知道隔着一道门,后面便是一间阔通的侧堂,在本朝曾有许多女眷在侧堂中听审,甚至前朝皇后娘娘也曾在那后面坐过,那侧堂很大能将大堂之上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所以她知道,薛家所有的人包括周文茵都能看得到她听得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刘氏收回视线,望着陈明京,一字一句的回道:“民妇没有任何理由加害薛赵氏,民妇乃是受人胁迫才做出这样的事。”

陈明京一愣,难掩惊讶的看着刘氏,她昨天对于这件事可是只字未提!

侧堂里大家也是满脸的惊讶,刘大夫人甚至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和幼清几个小辈一起站在镂空的门扉上往外看!

薛老太太和方氏对视一眼,两人也惊讶的不得了,刘氏被人胁迫?她能被谁胁迫?!

大堂之外又是一阵低低的喧哗,薛潋惊愕的和赵子舟道:“她什么意思,是被人胁迫的?”他立刻就想起了周文茵,难道是周文茵逼迫刘氏做的这件事?

“被人胁迫?”陈明京朝薛霭看了一眼,薛霭也皱了眉头。

刘氏就昂着头,回道:“是!”她说着一顿,满堂寂静,大家都惊愕的望着她,方氏话不停接着又道,“民妇因身体不适一直在拢梅庵中修心养病,已有两年有余,素来相安无事也从不下山过问俗事,可是就在前几日半夜时分,民妇所住的茅舍突遭大火吞噬,民妇侥幸逃出火海,可随身伺候的两个丫鬟却葬身火海之中。其后此人便抓住了民妇,以民妇孩儿的性命相要挟,让民妇加害薛赵氏!她和民妇素有旧怨,所以才会出此手段,逼迫民妇!”

平地惊雷一般,刘氏的话顿时在堂内外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想不到,刘氏会突然话锋一转,说自己背后有人胁迫,是谁胁迫她的?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哗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薛潋也惊讶的不得了直觉刘氏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薛霭面色亦是微微一变,皱眉看着刘氏,猜测她的目的。

侧堂内,薛思琪惊讶的捂着嘴指着刘氏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直觉刘氏接下来很可能话锋一转针对家里的人,戒备的道,“谁能指使的动她,威胁的了她,怎么跟疯狗似的乱咬人。”

“你说谁是疯狗。”刘大夫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薛思琪一眼,又讥讽的看着幼清,很肯定的道,“和素娥有旧怨的,又能指使人放火胁迫她的,想必就是宋太太了吧。”又道,“看不出来,原来宋太太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平日看你跑薛家跑的勤快,还以为你真将薛府当做了娘家,却是没有想到转了面就能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怜我们姑奶奶,竟然这么傻,受你的胁迫。”

“刘大夫人。”薛思琴听不下去,她道,“这事儿到底如何还没有结果,您若是急不过可以出去坐在堂上,想必以您的身份,陈大人大约是要将位置让给您坐的。”

刘大夫人就冷笑道:“你不用拿这话来唬我。我可真是可怜你们,一家子人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吃了这么多亏,还难为你们把她当自己人,当好人看!”

“方表姐!”薛思画泪眼朦胧的看着幼清,又摇着头和刘大夫人道,“舅母您不要这么说方表姐,她和大嫂亲如姐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刘大夫人就冷了脸,低声喝道:“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帮着谁说话?”

薛思画垂了头不敢再开口。

刘大夫人又朝幼清看去,幼清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并不见她多吃惊,从容自若的样子…刘大夫人直皱眉…

“大家都消消气。”周文茵一副和事老息事宁人的样子,“二舅母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有她的原因。”她说着看了眼幼清,道,“是不是污蔑,也要等她把话说完再定,即便她指幼清,幼清也能反驳不是吗。”她也跟着刘大夫人一样,很肯定说是幼清。

什么幼清,刘氏还没有说,她们就一口一个幼清的,薛思琪恨的磨牙,好不容易忍住打人的冲动,转了视线看向外面。

陈明京意识到刘氏想要做什么,他拍了惊堂木道:“此案证据不足,又无证人,今日就到此为止,开堂之日再另行通告!”话落就打算退堂了把这事儿压下去,等后堂再和薛家的人商量一番。

“陈大人这是做什么。”刘嗣祥终于听出了点味道来,他立刻警觉的道,“薛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您就退堂,这事办的不妥当吧?即便是要搜证寻证也要让案犯将话说完才成吧,您这样,本侯不得不怀疑你假公济私,意图替某些人遮掩罪恶丑陋。”

陈明京心头的火就蹿了起来,他当即回道:“刘侯爷,此乃顺天府衙,堂审如何本官自会安排,侯爷若是不服大可上书向圣上陈诉,但此刻如何做,本官做主!”话落,指着刘氏就要说话,公堂外就传来一阵低低的嘘喝声,有百姓大声嚷道,“假公济私,昏官!”

陈明京大怒,就在此时有衙役送了东西上来,陈明京接在手中拆开看了看,上面写到:“大人不必退堂,也不必顾忌薛府。”他看完立刻朝侧堂看去,虽自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可他脸上还是露出惊讶之色来。

外面的嘘声越来越高,陈明京知道这会儿若他真的强行退堂定要让人觉得他有意包庇,可是若不退堂,谁知道一会儿刘氏会扯出谁出来。

但薛家的人说让他接着审,难道她们知道刘氏稍后会说什么?

陈明京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再次拍了惊堂木,喝问刘氏道:“刘氏你可知道公堂之上污蔑诽谤该当何罪!”

“民妇知道。”刘氏颔首,陈明京接着又道,“那你如实说,威胁胁迫你之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胁迫与你,可有证据?”

“她就是…”刘氏朝侧堂里看去一眼,忽然就低低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厉捂着胸口开始喘气,断断续续的道,“宋方氏!”

刘氏话落,众人顿时面露惊愕,薛思琪腾的一下站起来,怒道:“她果真是疯狗!”说着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薛大夫人就露出果然如此的样子,讥诮的看着幼清,仿佛在说,我猜的可真是没错…又悲悯的看着方氏,叹了口气,道:“薛夫人可真是可怜,亲自养大了一只白眼狼。”

方氏皱眉,很不客气的回道:“幼清如何用不着你来说,薛大夫人管的也太宽了。”

薛大夫人嘲讽的笑着。

周文茵也站了起来,露出一副惊愕愤怒的表情看着幼清。

外堂中已经开始有人议论宋方氏到底是谁。

薛思琴紧紧的绞着手,恨不得出去将刘氏的嘴巴堵起来,刘氏既然是要诬陷幼清,当然是捡最难听的话最恶心的事往外说,不管有没有,先脏了幼清再论。

若是让她说出来,一会儿怎么收场?

幼清站在门扉之后,定定的未出声,周文茵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幼清侧目看她,冷冷一笑…这是激动紧张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戏了吗?

周文茵挑了她一眼,义愤填膺的道:“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幼清没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害大嫂,她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在背后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自说自画的想了想,道,“难不成你是嫁给宋九歌后生了后悔之心,复又惦记着表哥了不成?”周文茵说着又道,“你即便害死了大嫂又如何,难不成想要回去做个妾室?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好好的正妻不要,非要上赶着做妾!”

“有劳左二奶奶费心了。”幼清淡淡的笑道,“不过你似乎太着急了点,人家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急着定案了?”

周文茵听着一愣,幼清又接着道:“左二奶奶来这里听审,左夫人可知道?昨儿那一巴掌这会儿脸上还疼不疼?”

果然是方幼清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就说那些谣言怎么就变了味儿,圣上又怎么知道外头这些事,还让皇后来训戒她,原来都是她,周文茵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着急,这一巴掌加上以前的事我都记着呢,不用过多久我就会一点一点还给你。”她话落,就见外头刘氏的咳嗽停了下来,周文茵淡淡一笑,道,“快听听,千万别错过了!”

幼清不置可否,笑道:“好!”

陈明京听到堂外百姓的议论声渐大,便喝道,“肃静!”话落,他看着已经止了咳的刘氏,道,“薛刘氏,你说宋方氏?她如何胁迫与你,可有证据?”

刘氏轻喘了口气,视线在侧堂的门扉上一转,回道:“因为她嫉妒,她嫉妒所有比她貌美的女子,她嫉妒所有全天下所有的人,所以她才会胁迫民妇,才会要加害薛赵氏,她是因为嫉妒!”

刘氏话一说完,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她不是在开玩笑吧,说了半天就说了句疯话,分明就是鬼扯,就连薛潋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和赵子舟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