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茵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到外头的人都在笑时,才明白她没有听错,刘氏真的是这么说的,她顿时摇着头道:“不可能…她说错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二奶奶就是要让我听刘氏说这些?”幼清扬眉,笑道,“她这话说的可不高明,莫不是你教的吧?”

周文茵瞪着幼清说不出话来。

薛思琪忍不住哈哈大笑,凑过来望着周文茵道:“你蓄谋了半天,就折腾了这句话出来?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方幼清!”周文茵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你做过什么?”她明明和刘氏交代的清清楚楚,让刘氏在公堂上咬住幼清和薛霭有私情从而加害赵芫…只要咬住这件事,这么多人听着,又是在公堂之上,即便最后案子没有结果,方幼清的名声也足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了。

周文茵想的好好的,她也可以肯定刘氏不敢有别的想法,可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幼清笑而不语,朝外头指了指,轻声道:“我做了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话落视线转向外面。

周文茵仿佛意识到什么,害怕的倒退了一步打算立刻离开,幼清当然不会让她走,笑着道:“左二奶奶这是怎么了,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当然要听完才好!”她话落,就听外头陈明京大怒道:“薛刘氏,你胡言乱语毫无逻辑根据!”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左右何在,薛刘氏藐视公堂,给我打!”

两边的衙役便举着惊堂木上前,一人一边将刘氏推到地上,惊堂木便举了起来,薛思画啊了一声,喊道:“不要!”她也顾不得别的事儿,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到门边,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推开门冲了出去,一下子扑在了刘氏的身上,“你们不要打我娘,不能打她!”

侧堂内,大家都惊了一跳,跟着站了起来,便是连幼清也惊了惊。

“画姐儿。”薛老太太大喝一声,可是薛思画这个时候哪里听得到她的话,抱着刘氏哭着道,“娘,娘…这件事和您无关,您不要认啊!”

刘氏没想到薛思画会冲出来,她忙起来抱住自己的女儿,低呼道:“画姐儿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薛思画满面泪水的摇着头,道:“娘,我不管,您若是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话落,她扑在刘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明京不好让人将薛思画拉开,只得让她闹。

“画姐儿。”薛老太太也跟着走了出来,拉着薛思画道,“你不要胡闹,这里是公堂不是家里,由不得你放肆!”

薛思画知道自己不该冲出来,可是她若不出来就很有可能看着她娘被打死在这里,平日里府里的婆子被打几板子都有熬不住的,何况这是杀威棒,十个板子下去,刘氏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陈大人。”薛思画和陈明京磕着头,“求求您绕了我娘吧,她是无辜的,您要打就打我吧!”拼命的磕着头。

幼清冷冷的撇了眼周文茵,道:“这就是你想看的结果吗?”话落,她抓着周文茵的手,很大力气的将她往外拉,周文茵大骇,道,“你发什么疯!我不要出去。”

“今天已经这样了。”幼清冷笑着看她,“你挑了事情出来,就想轻松的脱身?”话落,就硬将周文茵拖了出去!

大家便都跟着出来,有长辈顶着,几个小辈也不至于被人说成胡闹。

刘氏见方幼清和周文茵一起从侧堂出来,便神情一怔,这边薛思画见陈明京不说话,她转过头去喊薛明:“父亲,二哥,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们是一家人,娘如今有难,你们怎么忍心袖手旁观,怎么能忍心不管她的死活。父亲,二哥!”她跪着爬了几步,朝外头看去,可哪里还能看到薛镇世的影子,薛潋见着她就回道,“二叔刚刚走了!”

薛思画捂着脸哭了起来。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唏嘘不已,回头去找薛思画口中的二哥。

薛明仿佛没有听到薛思画的声音,冷漠转身悄然离开。

陈明京满面的为难,看向薛霭,薛霭起身朝他抱了抱拳,道:“舍妹年幼不懂事,又护母心切,还往大人原谅!”话落,又朝在场的书记官和衙役抱了抱拳…人在衙门,什么事没有见过,像今儿这状况实在算不上奇特的,大家也都理解的点点头,站在一旁权当没有看见。

“事急从权,本官也不是迂腐之人,更何况,这也是薛家的家事,今儿若能在公堂上将此事理清,倒也是桩好事!”

薛霭颔首,向陈大人道谢!

周文茵挣脱了几次,都没有挣开幼清的手,她站在赫赫威严的大堂之上,外头那么百姓在交头接耳的往里头看着…她倒不是羞愧,而是这样一闹,她回家可就没有办法向婆母交代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恼怒的看着方幼清:“你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

“你还有脸?”幼清很惊奇的看着她,道,“不管你以前有没有,但从你让薛明害大嫂起,你就该知道了你已经没有脸面可言了!”

周文茵瞪着眼睛,喝道:“无赖!”

“唔。”幼清微微点头,道,“你说对了,我便是无赖,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对你这样的我给你脸,便就是抬举你了。”她说着微顿,望着刘氏,就道,“二婶,你方才说我指使你暗害大嫂,你可有证据!”

刘氏抱着薛思画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好!”幼清望着她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就是诬陷了。你为何要诬陷我,我虽和你有过节,这两年我们都相安无事,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栽赃陷害,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刘氏正要开口,周文茵便出声道:“二舅母,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是公堂,没有人能奈何了你。”话落,她警告的看着刘氏。

刘氏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害赵芫的事与她无关,最后的结果她也就至多被打上几个板子,顺天府衙没有证据,定不了她的罪,最大的损失便是丢了脸面,可如今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好顾忌的,离死也就只差一步罢了。

其实闹成这样,她不但不悲伤,反而很高兴,方幼清和周文茵斗法,随便哪一边胜她都高兴!

那日周文茵将她抓去,让她在公堂上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诬陷方幼清,想要彻底败坏方幼清的名声,只要她照她说的做,她就会让她见到薛明,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是周文茵不知道的是,在她被关在小院的那个晚上,方幼清身边那个叫周芳的婢女就来过了,告诉了她,薛明和周文茵的事…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果真已经变成了一条狗,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被他丢弃在脑后。

她白白费了心血去培养他。

她不能再让薛明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死在周文茵手中,她宁愿薛明在监牢里待几年,也不愿意他继续留在周文茵身边。

所以,在她的心中,便立刻有了决定。

现在,她看着周文茵宛若切骨之仇,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才好…方幼清和她比起来,她宁愿方幼清胜,所以,她朝陈明京磕头,道,“民妇招,民妇招认,求大人开恩!”

陈明京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刘氏就抬起手指着周文茵,一字一句道:“是她将民妇抓了,威胁民妇,让民妇诬陷宋方氏,她答应民妇,只要照她说的做,她会让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

所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落在周文茵的身上,满堂哗然,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这剧情逆转的令人目不暇接,难怪刘氏方才说宋太太时那么荒谬,分明就是连借口和措辞都没有想好!

转了一圈,原来幕后指使者另有其人!

大家看着周文茵,露出各色的打量和质疑鄙夷,周文茵倒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你胡说,你胡说!”

这一次,刘氏不再支支吾吾,不再吞吞吐吐,她环顾四周,声音又坚定又清晰:“是周文茵,是她害了薛赵氏早产,更是她放火烧了我的茅舍。”说完,朝陈明京道,“民妇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妄言。”

“闭嘴!”周文茵怒喝道,“你信口雌黄。”话落,又看着陈明京道,“陈大人,堂堂府衙公堂,您就允许她们目无法纪的闹腾?你就不怕被人弹劾!”

陈明京皱眉,幼清不愿意陈明京为了她们和一个女人斗嘴,便接了话道:“左二奶奶还是先将二婶的话回了比较好!”

“说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都是疯子!”周文茵去推方幼清,幼清松手,她便一个不稳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狼狈的爬起来,扶了扶发髻就道,“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我们害你。”幼清冷笑着说完,朝陈明京道,“大人,纵火之事妾身有人证,还请大人传唤。”

陈明京点点头,过了一刻就见江泰提溜了个男子进来往地上一丢,那人长相猥琐,缩头缩脑的一进大堂就开始瑟瑟发抖,不等陈明京问,他就一股脑的道:“大人,草民认罪,拢梅庵的大火是草民放的,但是草民没有想要出人命,至少想挣几个钱花花!”

“堂下何人?”陈明京问道,“所认之罪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就回道:“小人姓马,叫马三,家就在城外十里坡。草民也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但是草民当初多留了一个心眼,跟着给我们钱的男子回到城里,眼见他进了粤安侯府的宅子,至于是宅子里的什么人指使的,草民不敢胡说。”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句句属实。”陈明京看着马三,马三就头也不抬的回道,“草民拿性命担保!还有,那夜大火起来之后,草民曾见到一个男子冲进火里,将她背了出来。”她指着刘氏,“那人草民认得,就是以前常在京城走动的薛家二公子,也是这位夫人的儿子!”

又是一桩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连刘氏也惊了一惊,那夜她醒来的时候人就在门外,她没有多想也不敢多停留立刻逃了出来,直到现在她都对那天晚上印象模糊,并不能确定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人救她的,如今听马三一说,她似乎就想了起来。

她的薛明,还不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他没有帮着周文茵一起来害她。

刘氏又心酸又欣慰。

陈明京皱眉,道:“你说的这件事,并不能证明大火和粤安侯府有关。”

“是。但是薛二公子可以证明,大人只要找到薛二公子,就可以证明那夜的大火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何人!”马三说着磕着头道,“还有,草民近日一直留意着薛二公子,他起先住在福满楼,后来有一天,草民就看到他出去,先是去了赵府,领着一个小厮进了天香楼,吃过了饭那个小厮就走了,草民就觉得奇怪,一直跟着薛二公子,没想到就看到他在一条胡同里将一位夫人的轿子掀翻,那位夫人似乎还还有身孕!草民骇的不得了,一直随着他重新进了福满楼!”他一开始跟着薛明,只是因为好奇,后来跟着发现她掀翻了赵芫的轿子,便觉得有机可乘,想要以此来敲诈一笔!

可惜,没等他出手,就反被人抓了起来。

“就在同一天,薛二公子被薛三公子找到,草民看到他从福满楼的后院逃走,一路跑到了粤安侯府翻墙进去,此后再没有看到他出来。”那人说着,磕头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陈明京点点头,道:“此乃另外一个案件,今日既没有足够的证据,便押后再审,本官会着人去查证。”话落,他朝两边的衙役吩咐道,“将人带下来,再派人去找薛明!”

大家都朝周文茵看去,因为刘氏的指控,一个市井混混的指控,虽暂时都没有证据,但是对她却非常不利。

周文茵摇着头,指着众人道:“胡言乱语,什么放火行凶,什么薛二公子…我不知道,你们简直太可笑了,可笑之极。”她话落,拂袖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却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忽然顿住,就看到左夫人身边的方妈妈正站在门口,她视线一转就落在与薛老太太坐了对面的左夫人身上。

左夫人面色冷凝坐着未动,视线寒凉的落在她身上。

“婆母!”周文茵喃喃的喊了一声,随即,她耳边就听到幼清笑着道,“我怕你受委屈,特意请左夫人务必要来给你做主,如何!”

周文茵猛地转头过来,阴狠的瞪着幼清,咬牙切齿道:“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幼清淡淡的道,“是你想干什么,如今这结果你满意吗?”

周文茵抬起手来,想也不想就朝幼清扇了过去,幼清怎么可能站在任由她扇,便猛然抓住了周文茵的手,道:“想必你也累了,快随左夫人回去吧,想必她有许多要和你说。”

周文茵抽回手,低声道:“方幼清,你我之间,不死不休!”话落,大步跨进了门,走到左夫人身边,左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陈明京点了点头,道,“给陈大人添麻烦了。”话落转身,朝外走去。

周文茵跟在后头垂首出去。

陈明京知道这么一闹事情是没有结果的,他喝道:“退堂!”话落,有衙役过去,呼喇喇将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轰走。

幼清回头去看方氏,方氏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方幼清!”刘氏被衙役押着,站在幼清面前低声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她说着看了眼薛思画…

薛思画扑过来抱着刘氏:“娘!”刘氏皱眉看着薛思画,道,“若是见到你哥哥,一定要劝他迷途知返,不要再浑下去了。”

薛思画点着头。

周文茵随着左夫人上了马车,婆媳二人沉默的坐在车厢里,车子驶出府衙后院,刚一出去就被外头的百姓拦住,一个个的交头接耳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这里头坐着的就是粤安侯府的二奶奶吧,她可真是心狠,和薛家还是表亲呢,是有多大的仇恨,令她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还没有定案吗,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有人打断另一人的话,那人就不服气的道,“这种家事要什么证据,更何况,薛家的人是吃饱了撑的,又是放火烧自己,又是把自家的人弄的早产来陷害她?肯定是她怀恨在心报复的。我可听说,两年前她走的时候就和薛家闹翻了!”

“对!”有人接了话道,“她原是和薛家大公子有婚约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婚约就取消了,她一声不响的回了娘家,而薛家大公子隔年就娶了赵家小姐。我看,她就是气不过薛大公子和她取消了婚约,才回来报复薛大奶奶吧。”

众人好像找到了信服的理由,纷纷点头赞同。

马车被人堵着举步维艰,周文茵和左夫人不得不坐在马车里听别人对她们评头论足。

“将人赶走。”周文茵朝外头喝道,“手里的鞭子是吃素的不成!”

赶车的婆子便挥起了鞭子,看热闹的百姓只是看热闹罢了,谁也不想惹一身晦气,便纷纷退避在一边,马车就缓缓的行了起来。

左夫人始终坐着没有出声,过了一刻,马车进了府里,左夫人下了车由方妈妈扶着回了正院,周文茵垂着头跟着进去,等她进了正院左夫人便低声和方妈妈说了一句,方妈妈就朝满园的丫头婆子打了眼色,丫头婆子便纷纷退了出去。

方妈妈关了院门。

周文茵害怕的回头看了眼院门,心里砰砰的跳着,磨蹭了许久才进了正厅,左夫人已经在主位上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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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被家里人拉出去了,写了一半的文就搁到下午,实在对不起大家!明天更新时间还是上午,以后尽量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没脸要月票,顶着锅盖遁走…

172 报应

“跪下!”左夫人忽然一拍桌子,望着周文茵,周文茵不敢造次立刻跪在了地上,左夫人就和方妈妈道,“上家法!”

方妈妈应是而去。

周文茵抬起头来,屈辱,惊恐一瞬间聚集在脸上。

她知道左氏的家法是什么,可是用的却只是家中的妾室以及丫头婆子身上,婆母现在竟然要用在她身上,周文茵咬着唇望着左夫人,道:“娘,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今天不该冒冒失失的到公堂去听审,您要罚我我无话可说,可是…”

左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可是什么?可是不该对你用家法是不是?”

周文茵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以往果然是我小瞧你了。”左夫人冷笑道,“没想到周礼养出来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儿,能不动神色的去害人,如今还有胆子质疑我!”

周文茵摇着头,回道:“娘,您误会了,我没有害人。”她说着微顿,迫不及待的解释道,“是她们联合起来蓄谋害我,我真的很冤枉啊。”

“住口。”左夫人喝道,“我是没有耳朵听,还是没有眼睛看,抑或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不能明辨是非?”她摆摆手,不想和周文茵多谈,不给她教训,她根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给我打!”

方妈妈拿了根一臂长的篾条出来,软软的缠在手上,周文茵看到心就立刻提了起来,她朝后缩了缩,望着左夫人,道:“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左夫人没有吱声,朝方妈妈点了点头。

方妈妈便上前去,掀了周文茵的裙子露出脚踝和小腿,便就一下一下抽在小腿上,每抽一下就如将肉撕下来一般,钻心的疼,周文茵尖叫着求饶,可左夫人依旧淡然的喝着茶,仿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方妈妈抽的很娴熟,每一次都不落空,且每一次都重叠在一处,不过十几二十下,周文茵的小腿已经肿了起来,再抽十几下便肿的宛若馒头一般,疼的周文茵脸色惨白,趴在地上连喊都没了力气。

方妈妈前后抽了一共八十下才收手,周文茵已疼的晕过去一次,过了一刻等她醒过来,左夫人依旧淡淡的坐在主位上!

“娘。”周文茵一双腿动都不能动,哀求的看着左夫人,左夫人轻悠悠的放了茶盅,望着周文茵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周文茵点着头道:“知…知道!”

“说说看!”左夫人冷眼看着她,周文茵就回道,“我,我不该不经您的同意擅自上公堂,更不该被人牵着鼻子走,丢了您的脸面,我知道错了!”

左夫人没有说话,朝方妈妈看了一眼,方妈妈二话不说,上去接着抽,待抽够二十下她才停手,周文茵趴在地上哭着道:“娘,求您饶命!”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左夫人语气不变,依旧问着方才的问题。

周文茵心里有些害怕,斟酌了一番才道:“我…我不知道,求婆母明示!”

“蠢货!”左夫人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来京城我如何和你说的!”

周文茵捂着腿一点一点移着坐起来,望着左夫人气若游丝的回道:“您说让我一切听您的,让我不要张扬,遇事能避则避切勿出头!”

“你又是怎么做的。”左夫人望着周文茵。

周文茵极力的辩解道:“可是…这件事并非是我张扬,而是她们设好了陷阱等我跳,我事先真的不知道!”

左夫人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方妈妈又上去抽了二十下,周文茵大哭,这篾条起初抽在身上便如刀片在割着肉,再往后新伤覆在旧伤便如锯子在磨在扯,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并没有流血,但是皮肉却已经绽开,周文茵实在无法忍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方妈妈收了手,左夫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文茵,冷声道:“牛不喝水难按角,你若不凑上去把脸伸出去,她们能害得到你!”又道,“我不管你以前在薛家受了什么委屈,但我今天警告你,你若再没脑子的四处惹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周文茵拼命的点着头,她真的怕方妈妈再上来抽她。

“从今天开始,你便在家中养病,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左夫人挑了挑周文茵的下颌,眯着眼睛看她,“你出丑也好生死也罢,我懒得管你,但是若你连累了家里的人,我告诉你,不用回到广东,我就能让你在京城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左夫人说话并没有多少的波澜,面上也未露杀意,可是周文茵却依旧害怕的抖了抖,她从来没有见过左夫人露出这副样子!

“自不量力的东西。”左夫人将周文茵甩开,道,“这点伎俩就想暗算人家,那宋太太不知比你聪明多少倍,她早就算好你要做什么,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说人家设计了陷阱陷害你,我看是你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还一副沾沾自喜的蠢样!”话落,左夫人拂袖对方妈妈道,“将她送回房里派人守着,三天内不准上药,不准吃饭,让她长长记性!”左夫人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周文茵筋骨未断,受的只是皮肉之苦,所以她能走路,但是每走一步那充了血的火灼刺痛感,像是烙在铁上,又像有人拿刀剜肉似的…方妈妈的手法很巧,这样把裙子已落下干干净净连血腥味味都闻不见,实在是妙极。

周文茵咬着唇强撑着站起来,狠狠的看着走出去的左夫人,眼泪蓄在眼眶里,她由丫鬟背着回到自己的房里。

“梨花!”周文茵拉着丫鬟的手,低声道,“你想办法出去通知我的父亲来一趟,让他来看看我!”

梨花听着一愣,道:“二奶奶,老夫人将您软禁在这里,您出不去奴婢现在恐怕也出不去。”梨花说完,周文茵眉头一皱便啪的一声,抽了梨花一个耳光,喝道,“是不是我出了丑,你就以为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我告诉你,我现在还是左府的二奶奶!”

梨花捂着脸跪了下来,解释道:“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立刻想办法去通知我父亲。”周文茵说完,恨的将手里的茶盅丢在地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蜷在一边的小腿,三天不上药…她说不定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了。

梨花抹着泪点了点头,将地上的茶盅收拾干净便出了门去。

梨花一出去,房间中便只剩下周文茵,她无力的靠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时,房间的窗户吱吱呀呀的被人推开,周文茵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过了一刻她就出声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茵儿。”薛明大步过来,径直在床边坐下,捧了她的腿,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茵儿,你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左夫人打的?”

周文茵咬着唇,怒道:“不用你管!”

“现在我不管你,谁来管你!”薛明说着一顿,又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金疮药!”他的话才说完,周文茵就将他一把推开,喝道,“滚,你现在就滚,我谁都不需要!”

薛明皱眉露出一丝不悦,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他道:“你别乱动,腿上的伤不能碰!”他伸手想去碰周文茵的脸,周文茵却一下子将他的手推开,怒道,“我的早就没了脸,我这样活在世上,就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死了算了。”

“说什么傻话!”薛明低声安慰道,“你不还有我吗,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放心!”话落,强行将周文茵按在自己的怀里,周文茵推着打着咬着,又压抑着靠在他怀里低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薛明见她歇了便拿帕子给她擦眼泪,问道,“你的伤不上药不行,你等我,我去给你找药!”

“泰哥儿。”周文茵情绪稳定了一些,拉着薛明的手,咬着唇道,“婆母她不让我上药,你不用找药了。”

薛明一愣顿时满面怒容:“她将你打成这样,还不准你上药,可恶!”他目光阴鹫,露出一丝杀意,望着正落着泪的周文茵,道,“走,你跟我走!”

“走?去哪里?”周文茵被薛明拉扯着下了床,薛明道,“离开这里,她现在在京城就能这般对你,等他日你回广东以后,日后肯定更加难过!茵儿,这样的人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等着你的只有无尽的苦!”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周文茵疼的倒吸着冷气,推开薛明在床沿坐下,回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二爷你也不是知道,那样的情况下,我能嫁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更何况,我们和粤安侯联姻的好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若是跟你走了,我父亲怎么办,我弟弟怎么办,他们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你总拿这样的话来敷衍我,两年了,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走!”薛明半蹲在周文茵面前,拉着她的手问道,“茵儿,你到底爱不爱我?”

周文茵立刻抬起头来,强忍着心里的怒,点了点头道。

“你爱我,那为什么不和我走,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再找一处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安心住下来生儿育女,这样难道不好吗。”薛明将周文茵的手放在唇边亲着,又道,“我再不想看到你受苦,我恨不得将所有欺负你的人全部杀了。”

“泰哥儿。”周文茵点着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等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和一起你走的。”

薛明脸上的温情一下褪了下去,他眯着眼睛望着周文茵,问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

“你能不能现在不要和我说这些问题。”周文茵终于忍不住,“我今天丢了那么大的脸,又被婆母惩罚,我怒,我恨!我没有心情和你风花雪月,此仇不报我便是有一百条锦绣前程,我也无心留恋。”

“好!”薛明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方幼清是不是,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她。”他说完,又看着周文茵,问道,“是不是杀了她你就会跟我一起走?”

周文茵一顿,轻蔑的看着薛明,摇着头道:“你杀不了她,又何必说这种话。”

薛明仿佛没听见,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周文茵气的拍了床沿:“蠢货。”她挪到窗户跟前往外看,哪里还能看到薛明,她轻喊两声根本没有人应,她不得不将窗户合上回到房里!

一直到晚上,薛明都没有再出现!

若真将方幼清杀了也就罢了,即便薛明死了也值得,怕就怕他事情没有办成,反而被人抓住,周文茵忐忑的不安,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快要亮时,她忽然听到了窗户边有动静传来,她忙翻坐起来,果然就看到薛明自窗外爬了进来。

“泰哥儿。”周文茵皱眉看着薛明,就觉得他的动作格外的慢,随着他动作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周文茵一怔,望着已经进了房里的薛明,就道,“你受伤了?”

薛明没有出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周文茵就看到他的右胸口的外衣被割了一刀口子,有血从里面缓缓的渗透出来!

“怎么弄成这样。”周文茵皱眉道,“你的金疮药呢,快上点要,若不然一会儿血腥味太浓,会让梨花察觉的。”

薛明放了手里的匕首,看了眼周文茵,却没有动,周文茵就接着问道:“你…真的是杀方幼清了?她死了吗?”

“嗯。”薛明几不可闻的点点头,周文茵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薛明道,“方幼清真的死了?”

薛明再次点点头,周文茵整个人都绽出了光彩,她兴高采烈的道:“她竟然真的被你杀了,真是太好了!”她简直要抚掌大笑放鞭炮庆祝一下才好,疼了一个晚上的腿,这会儿也不觉得疼了,“泰哥儿,你真是太厉害了。”

薛明沉默的看着她,道:“你现在要跟我走吗?”

周文茵脸上的笑容便是一淡,望着薛明就哄着道:“泰哥儿,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有二爷他…”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明忽然打断她,问道,“你现在你要跟我走吗?”

“泰哥儿。”周文茵脸上隐着不耐烦,“许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二爷还答应过我,等他剿灭了武威堂以后,将那边的堂会给你打理,我们不能走,泰哥儿!”

“住嘴!”薛明不顾胸口渗出来的血,盯着周文茵道,“在广东时,你说广东是粤安侯的地方,我们逃不出广东,等哪一日离开广东,一定跟我走。好,我等了你两年,现在我们已经在京城了,你却说要回广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周文茵摇着头,否认道:“我怎么会喜欢他。”她艰难的走过来,拉着薛明的手道,“他除了打架还能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薛明脸色微霁,望着周文茵道:“那你跟我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左夫人改日再来这么一次,你觉得你还能支持多久?”

“她是觉得我丢了脸才会这样,寻常她对我很好。”周文茵解释道,“这一次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上了方幼清的当,但是她现在已经死了,了了我一个心结,大仇得报,以后我安安分分的,婆母她不会再罚我的。”

“以后?”薛明眯起了眼睛,望着周文茵,“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走?”

周文茵一怔,摇着头道:“不是,我想过,我真的想过,可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考虑很多事情,我们要怎么生存,我们以什么身份面对世人?往后我们的孩子呢,他要是问外家,问祖家我们要怎么答复他…泰哥儿,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我们要走,也要将一切都准备好,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薛明忽然伸出手来,他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所以沾了满手的血,就这么捏住了周文茵的脖子,瞪着眼睛阴鹫的看着周文茵,道:“你不要找这些借口。我最后问你一次,我跟不跟我走?”

薛明的力气很大,样子又非常的骇人,周文茵顿时跌坐在地上,腿上的疼加上脖子上的疼,她顿时脸色苍白,惊恐的掰着薛明的手,道:“你…放手,快放手!”她打着踢着薛明,薛明无动于衷,她便一拳砸在了他的伤口上,薛明闷哼一声手松了松,周文茵赶忙推开他朝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是不是。”周文茵捂着嗓子咳嗽着,恼怒的瞪着薛明,“你要我和你走,我们去哪里,怎么生活?你能给我什么,你能做什么,你想过没有?以后孩子呢,难道要他和那些百姓一样,穿着粗布滥衫的过日子,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到田野乡间去种田养鸡?你什么都做不到,我如何我能跟你走!”

“这些都不是问题。”薛明拉着周文茵的手,“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爱彼此,这些困难算什么,根本就不用考虑。”

周文茵摇着头:“泰哥儿,你太幼稚了!”她推开薛明在床沿坐了下来。

薛明不傻,他在很早以前就看出来周文茵不想和他走,若不然当时他追去广东时,她就可以跟他离开,可她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嫁去了左府…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周文茵说过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的,他相信只要他守在她身边,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

“所以呢。”薛明毕竟了一步,望着周文茵道,“你不和我走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左二奶奶的身份,舍不得那份荣华富贵是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对于你来说,比我重要对不对?”

周文茵愠怒,回道:“是!你有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喜欢能当饭吃,能当衣服穿,能得来名誉地位银子豪宅?你让我跟着你浪迹天涯,你有没有问过我喜欢不喜欢,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那种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喜欢!”说着一顿,又道,“正好,今天话说到这里,我们索性说清楚,你若是喜欢我还想留在我身边,那就还像以前那样,若是不能,那我也不留你,天下之大随你去留!”

“你和我说这种话!”薛明走到床边,胸口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打磨光滑的地板上,他一字一句道,“我随你去广东,像条狗一样每日守在你的身边,你出嫁,你圆房,你和左二情浓意切,你风光无限我都远远的看着你,乞怜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我也能高兴几日…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不过博爱般的扫了一眼,你眼中根本没有我,可是我不介意,我相信你即便没有看到我,心里也一定知道我在这里。后来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多高兴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心心念着十几年的女子,终于也喜欢我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左二是个畜生,他变态他虐待你,你受不住了才来我这里寻求慰藉,可是我也不介意,我相信你能来找,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周文茵没有说话,紧紧握着拳头。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肯和我走!你知不知道,为了荣华富贵,你很有可能会将命丢在粤安侯府,左二那个畜生,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的!”薛明说着眼眶微红,半蹲在周文茵面前,语重心长的道,“是和一个爱你的在一起过着清贫的日子,还是跟着一个畜生享受荣华富贵,哪个好那个坏你分辨不出来吗。”

“你不要说了。”周文茵一下将薛明推倒在地,她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还是那句话你若想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可是你要想让我跟着你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薛明看着决绝的周文茵,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终究抵不过这些虚无的东西:“你还想我对你怎么样,你去放火烧我娘,为了你曾经受过的屈辱报仇我都不拦着你,你让我去还大嫂,我想都没想就去做,你让我去杀方幼清,我明知危险可以依旧去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心,我的心里装的都是你!为什么这颗心就抵不过你要的荣华富贵呢,你说啊,你说啊!”他猛然站起来,一把将周文茵推倒在床上,开始去扯周文茵的衣服,“心是不是还不够,好,你不是最喜欢和我鱼水之欢吗,好,再加上这些,你觉得够不够!”他的力气很大,不管周文茵怎么打怎么踢都没有用,不过一会儿周文茵身上床的衣裳悉数被扯的粉碎,薛明也拽掉身上的衣裳,胸口那手掌长的红肉外翻的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周文茵白皙的腹部,胸口,脸上…

周文茵气的脸色发白,挠着薛明:“你给我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