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些眼熟。”幼清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方氏就道,“也不是少见的东西,你瞧着眼熟也正常。”又道,“既然是你娘的东西,你就仔细保存着,也当个念想!”

“知道了。”幼清将东西包起来交给采芩,“收起来吧!”

采芩应是,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匣子里,又锁进了箱笼里。

“我先回去了。”方氏站了起来,和幼清道,“晚上再和你姑父他们一起过来吃饭。”

幼清应是送方氏出去:“春杏既然是老太太的人,那您就将她送过来好了,留在家里终究不妥。”

“真没有想到,她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纵是脾气再好,方氏也生了气,可是她顾忌着汪氏,却又不敢将春杏打死或者发卖了,所以只好道,“那成,我回去就让她过来,等他们回临安,你也不要留她了。”

她现在就不会留她,幼清回道:“我知道的,您放心!”

方氏出了门,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春杏就提着包袱来了,采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将人领到暖阁里去了,幼清端着茶坐在炕上也不说话,春杏心里没底就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春杏,见过姑奶奶!”

幼清放了茶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事到如今,你不要和我说说,你是如何进薛府的?这些年又都做了什么事?”

“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当年机缘巧合在临安由老太太收留教养了两年,等奴婢懂事后,就被送到薛府里来了,奴婢一直本本分分的当差,真的!”春杏知道,幼清既然知道她是汪氏的人,就一定会有所顾忌,不敢拿她怎么样,“老太太其实也是关心姑太太而已,奴婢是受命行事,都没有恶意的,还请姑奶奶谅解!”

谅解?幼清点点头,道:“既然姑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从今儿起你就是宋府的丫头了,去…给我倒杯茶。”

春杏一愣,朝幼清看去,迟疑的站起来去炕桌上提了茶壶给幼清倒茶,又将茶盅捧着递给幼清,幼清伸手去接却手背一翻将茶盅打翻在地上,春杏了惊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幼清却是眉头一拧,不等她说话,蔡妈妈就一个箭步上去,照着春杏的脸就抽了一巴掌:“小蹄子,做这点事都不会?笨手笨脚!”

春杏捂着脸惊愕的看着幼清。

幼清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蔡妈妈便对外头喝道:“来人,这个小蹄子不懂规矩,拉出去按在庭院里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随即,便有婆子进来,二话不说将春杏架着往外拖,春杏挣扎着看着幼清道:“姑奶奶这么做不妥当吧,夫人让奴婢来是服侍老太太的,您现在打奴婢就是打老太太的脸!”

“那你就看看,老太太会不会来救你。”幼清说着一顿,道,“你还是抓紧了包袱,等她发卖你的时候,好歹留几个钱傍身!”

春杏被拖了出去,按在庭院里噼里啪啦的打了二十板子。

汪氏远远看着,笑眯眯的和苏妈妈道:“小丫头,气性倒是挺大的。”话落,冷笑了一声,对苏妈妈道,“一会儿她把人送过来,你就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留着还要费个人看顾着,麻烦!”话落,转身便走了。

苏妈妈应是,过了一会儿幼清将人送来,她果然找了个人牙子将春杏发卖了出去,春杏有气无力的拉着苏妈妈的手求着道:“奴婢一心为老太太,老太太为何要发卖奴婢。”

“废话真多。”苏妈妈不屑的道,“你自己蠢被她们发现了,如今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你该高兴,自己还能留着一条命!”

春杏死死揪着苏妈妈的手,苏妈妈疼的直皱眉,掰开她的手,让人将春杏拖走。

乔氏将房里的东西安置好,便带着方怀心到了汪氏那边,她进门便道:“娘,您将春杏发卖了?”

“把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留着还有什么用。”汪氏不以为然的道,“若真留着,岂不是扎她们的眼,如今我们住进来,便要客随主便,先让她出了气,往后的事情才好商量。”

乔氏想想便笑着道:“还是娘想的周全。”她朝房里看了看,“娘这里都收拾好了?”

“收拾妥当了。”汪氏说着,道,“怀朝呢,出去了?”

“没有,方才还看见他在外书房里看书呢,说是里头藏了好些书,他来了劲儿,一直埋头在里面也不出来。”乔氏笑眯眯的,方怀朝虽有些贪玩,却非常的聪明,不管什么书,他但凡看过两遍就都能背的下来。

“太太,果然如您所料,老太太将春杏发卖出去了。”蔡妈妈掀了帘子进了暖阁,将那边的事情告诉幼清,幼清微微颔首,她打春杏并不真的是出气,她若想出气,就不会将他们接到府里来住,既然人来了,她就没有必要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情。

她要试的是汪氏的态度,她们若是忍了,便足以说明,她们此番来,绝不是陪着方明奚上京赶考这么简单!

“走吧。”幼清下了炕和蔡妈妈笑眯眯的道,“到了午膳时间,我去请祖父和祖母来用膳!”

蔡妈妈应是,随着幼清出去。

幼清径直去了汪氏的院子里,苏妈妈亲自迎她,幼清笑着进去和汪氏以及乔氏行了礼,道:“祖母和婶婶的东西可收拾好了,若不然我让房里的丫头来搭个手?”

“一点事罢了,她们若做不好,我还留着作甚。”汪氏笑容亲切和蔼,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也累了一上午,快坐下来歇歇。你姑母家去了?”

幼清在汪氏身边坐了下来,回道:“是,家里事情多,也脱不开身。说是晚上等姑父和大表哥下衙,一起过来给祖父和您接风。”没有人提春杏半句。

“真是太客气,这样劳累大家实在没有必要。”汪氏摆摆手,“早知道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我们来了就不该惊动你们的。”叹了口气。

没有惊动,那春杏和父亲说的是什么?幼清心里不屑,面上却是笑着道:“我们都在京城,你们既然来了若不到家里来,可就真的太见外了。谈不上麻烦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祖父呢。”幼清朝内室看了看,笑道,“饭菜在花厅都摆好了,还请大家去花厅用膳!”

汪氏点点头,就对苏妈妈道:“去请老太爷出来。”自己就站了起来,乔氏也笑着道,“你二叔昨晚没有歇好,这会儿还在睡呢,说不起来吃午饭了,你就别管他了。”

“那将饭菜给他温在灶上,等他醒了再用也不迟。”幼清笑着说着,见方兆临从房里走了出来,她上前行了礼,方兆临不看她的脸,撇过视线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便往外走,幼清也不在意和汪氏一起出了门。

一行人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去了花厅,方明晖和方怀朝一起从外院进来,大家互相见了礼,幼清四处看看,问蔡妈妈:“封神医呢?”

“神医说他去庄子里住几天,看看草药如何了,刚才走的,让奴婢和您说一声。”蔡妈妈扶着幼清进门,幼清点点头,道,“知道了。”封子寒和父亲一样,不喜欢人多,家里冷不丁来了这么多人,他才故意避着出去的。

这一顿饭气氛很好,方怀朝插科打诨的陪着方明晖说话,陪着方兆临吃了两杯酒,等撤了桌子,汪氏看着幼清,问道:“宋大人寻常几时下衙。”

“时间倒不定,有时候他还要在西苑值宿。”幼清说着,给汪氏续茶,汪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大家各自回去歇午觉,方怀心扶着乔氏回了自己院子,她推着方怀朝不高兴的道:“你看你刚才吃饭时的样子,一副巴结逢迎的嘴脸,不就是住在她家里么,你何至于如此。”

“怎么和你哥哥说话的。”方怀朝还没有说话,乔氏便呵斥道,“还有没有点规矩。”

方怀心不服气的道:“我又没有说错,您看看哥哥刚才那个样子,看的真让人恶心。”她话落,方怀朝就瞪着她怒道,“你也知道你住在人家家里,怎么着,你还以为她欠你的不成,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和人家联系,如今一来京城就这么住进来,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

“她是方家的人,要是我嫁到京城来,莫说只是住几个月,就是一直住下我也愿意。”方怀心说着就冷哼了一声,方怀朝就抽抽鼻子,“她和你能一样?你没听祖父说吗,她和大伯母一样,到现在都没有上族谱。欺负了人家,还当自己有理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可真行!”

“娘,您看看怎么说话的,您怎么不训斥她。”方怀心跺脚,不服气的瞪着方怀朝,乔氏也微有不悦,“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你祖父不给他们上族谱是因为…”说着,乔氏摆摆手,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方怀朝就好奇的道,“因为什么?”

“这些事你别管了。”乔氏不耐烦的道,“去看你的书去,别鼠目寸光撑不起台面。”

方怀朝不屑的哼了哼,这个家里,鼠目寸光的,可不是他!

晚上宋弈回来的很早,在外院就碰到了方怀朝,方怀朝看见便愣住,没有想到宋弈这么年轻,要知道他如今已经位居三品,虽说詹事府如今没什么权势,可是国朝不可能不立储君,但凡立了太子,詹事府只会如日中天越来越好!

“宋大人!”他走过去朝宋弈行了礼,宋弈笑着还了礼,道,“今日搬来,住的可还习惯?”

方怀朝很自来熟的道:“习惯,我在你的书房待了一个下午,没想到里头存了这么多好书。”他和宋弈并肩往内院走,“宋大人是永新县人?”

宋弈点点头,方怀朝就道:“我家隔壁有位大哥也是永新的,他说话带着口音我听不懂。你说话竟然一点都没有”大周学子读书,亦要学官话,所谓官话便是京城的方言,但有的人口音重,便是在京城待了一辈子,官话里依旧脱不去口音。

“或许在京城待的久了。”宋弈微微笑着,从善如流的道,“你的官话说的也不错!”

方怀朝眼睛一亮,觉得宋弈非常亲切,不但没有架子还很好说话,他高兴的道:“我不成,不过这一次既然来了,我就打算好好学学,往后总能用得到的。”

宋弈颔首,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正院门口,宋弈回头对方怀朝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稍后再和堂兄说话!”

宋弈喊他堂兄,方怀朝高兴的点着头,道:“成,我去和我父亲说,他今儿就惦记着要见你呢。”话落,蹬蹬的跑走了。

“老爷。”幼清已经听到声音从房里迎了出来,宋弈大步过去,幼清问道,“你见到方怀朝了?”

宋弈点点头,道:“在外院碰到的,很有趣!”说着,脱了袍服换上幼清拿来的家常道袍,幼清回道,“是挺有趣,不过话也很多!”

“祖父和祖母都安顿好了?”宋弈牵了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幼清点点头,将今天的事情和宋弈说了一遍,宋弈微微颔首,道,“那就派人去请薛大人和姑母!”

“已经让周芳和胡泉去了。”幼清笑着给他倒茶,拉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些日子家里估计都安静不下来了。”

宋弈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这样说几句可不成。”牵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来,幼清红了脸抵着他的胸口,道,“随你,你想怎么样都成。”

宋弈哈哈笑了起来,抱着幼清亲了亲,笑着道:“走吧,陪我去拜见祖父和祖母!”

幼清点点头,两个人前后出了院子,径直去了方兆临和汪氏的院子,苏妈妈站在门口远远的行了礼,宋弈颔首,和幼清一起进了门,便看到方兆临正坐在首座之上喝着茶,宋弈上前行了礼,方兆临抬眸看他,微微一愣,问道:“…你…姓宋?”觉得宋弈很面熟。

宋弈很有礼的点点头,方兆临便微蹙了眉头,觉得宋弈长的有点像宋墉,他年轻时曾和宋墉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他分明听说宋弈是吉安府永新县人,应该和宋墉没有关系的,他想了想颔首道:“约莫是老夫多想了,请坐!”

宋弈应是,又和汪氏行了礼,汪氏赞叹的道:“宋大人果真是仪表不凡,和我们妮儿往这里一战,真真儿是金童玉女似的。”

“祖母过奖了,您唤我九歌就可以了。”宋弈行了礼,在方兆临的下首落座,看着方兆临就道,“听幼清说祖父和祖母此番来,是为了陪二叔准备明年的春闱?”

“是。”方兆临颔首,“考到今天才是个孝廉,说出去真怕别人笑话。”

宋弈一脸真诚,微笑道:“考场上,下至十几岁的孩童,上至七八十岁的老者比比皆是,春闱虽考才力,可与运气也分不开,或许,二叔往年不过欠了几分运气罢了。明年入场,一定旗开得胜!”

这话说的真让人舒服,汪氏满脸的笑容,对宋弈真的露出几分喜欢来,方兆临看了眼宋弈,摆手道:“你们都是从科场出来的,运气一说不过占上一两分,靠的还是才力,你不必安慰老夫!”

“爹!”就在这时,方明奚从外面进来大声道,“九歌说的没有错,我前些年就是运气不佳,若不然我哪会现在还只是个孝廉!”

宋弈笑着朝方明奚行了礼,方明奚侧身避开给宋弈回了礼,在宋弈身边坐了下来。

方兆临直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你是从西苑回来,还是从衙门回来?”方明奚期待的看着宋弈,“听说圣上对你颇为重视,连几位阁老不见却要见你的,是不是这样。”

宋弈微笑着道:“倒也不是,几位阁老若是有事,自然是可以进西苑的。”方明奚不是想听这个,他望着宋弈,迫不及待的道,“你看,你明天去西苑,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明年春闱,我若是能在这之前见一次圣上,在圣上面前混个脸熟,到时候殿试肯定会顺利许多,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这般理所当然,宋弈却是面不改色,思索了一番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近期圣上正潜心炼丹,二叔若想面圣不凡等一等。若是时机成熟,我再安排此事!”

汪氏挑眉,笑眯眯的看着宋弈,显得很满意的样子。

“那要等多久。”方明奚有些着急,“这都九月了,其实细算算也没有几个月了。”

宋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很耐心的道:“到月底看一看,或许可以。”他说着微顿,道,“不过,二叔若想在春闱前进国子监,我到是有些把握,就是不知道二叔可有此意愿!”

“这…”方明奚略有些犹豫,那边方兆临就提示性的咳嗽了一声,方明奚就道,“那就麻烦九歌了,若是能进国子监,我虽说不用多学什么,但能结交一些好友亦是不错!”

宋弈含笑点点头,道:“那二叔等我的消息!”说着话,乔氏带着方怀朝和方怀心从门外进来,方怀朝笑呵呵的围着宋弈落座。

方怀心垂着头满脸通红的撇了眼宋弈,她亦没有想到宋弈容貌这么出色,坐在微暗的正厅里,就跟天边的星子似的,熠熠生辉…

“娘。”方怀心和乔氏落座,挨着她的耳边道,“姐夫比三表哥还要好看。”

乔氏就朝她一瞪眼,道:“胡说什么,别叫人听见笑话!”

“我就说说。”方怀心又撇了眼宋弈,往后她找夫婿也要找这么好看的,就算没有宋弈这样的,至少也要似薛潋那般…

过了一刻,薛镇扬和薛霭以及方氏一家子人都过来,一大家子人在花厅里用膳,说不上多和气,但却没有冷场,等吃完了饭送走了薛镇扬一家人,方明奚就拉着方明晖到一边,低声道:“大哥,这时间还早,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逸忠。”方明晖当然明白方明奚的意思,低声斥道,“你来京城是为了春闱,不可胡闹!”

方明奚不以为然的摆着手道:“你不要整天把春闱挂在嘴上,我知道我来京城是干什么的。”话落,又道,“我要不是不熟悉,我自己一个人就去了,何故拉着你。”

“我不去。”方明晖严辞呵斥,“你也不准去,回去看书。”

方明奚觉得方明晖极其的扫兴:“不去就不去,啰嗦。”话落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到了正院,他心里一动请了个小丫头将宋弈请了出来,宋弈笑容亲和的望着他,问道,“二叔若是有事说,不如进去暖阁里说吧,暖和一些!”

“不用!”方明奚左有看看,低声道,“这么晚也睡不着,你陪二叔出去逛逛如何?”

宋弈眉梢几不可闻的一挑,笑着道:“我对京城玩乐之处也并不是很熟悉,不过,二叔若是想去逛逛,我让江淮陪你去吧!”他说着,朝院角那边看去,江淮就苦着脸走了出来,方明奚吓了一跳,指着江淮道,“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他对京城很熟。”宋弈并没有顺着方明奚的话说,“二叔想玩什么和他说就成。”

有人带着他就成,方明奚也不讲究,高兴的道:“成,成,麻烦你了。”说着,就拉着江淮往外走,边走边道,“咱们去河边,我听说那边停着许多画舫,这深秋夜停在画舫上吹着冷风喝着热酒,想必别有情趣…”

江淮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宋弈。

方明奚这一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江淮苦笑着和幼清道:“先说去画舫,可那边人太少,早没有夏日时热闹,他便又回来到城隍庙,进了牡丹阁待了两个时辰,又换去了翠云阁,在翠云阁一直逗留到现在才回来!”

“辛苦你了,你回房歇着去吧。”幼清亦有些尴尬,江淮点点头,走了两步又道,“他说今晚还要属下陪着去,怎么办?”

幼清被他的样子逗笑,忍着笑意她道:“今晚不用你陪,他若是找你,你就说你没有空。他走了一趟想必门路已经熟了,随他折腾去好了。”

江淮顿时松了一口气。

幼清收拾了一番去给方兆临和汪氏请安,远远的就看到乔氏气冲冲的从院子里出来,方明奚垂着头跟在后面,两个人一看便是吵架赌气的样子,她不动声色的避在了一边,等两人走了她才出来。

一连两日,方明奚都是夜里出去,早上回来,直到第三天,他才总算消停下来,随着赵大人派来的幕僚去了国子监报到,汪氏很重视,亲自将方明奚送到了门口…直等到方明奚不见了人,她才笑盈盈的回来。

“你二叔能去国子监,我也能放心了。”汪氏和幼清笑着道,“这可真是要多谢九歌,你一定要替我们谢谢他!”

幼清笑着道:“不必,都是一家人,他帮二叔是应该的。”

“虽说是一家人,可该谢还是要谢。”汪氏想了想,道,“我听说城外有间法华寺香火特别盛,想今儿去看看,也给九歌和你们在菩萨跟前磕几个头,求佛祖保佑我们一家人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也求你二叔明年春闱一帆风顺。”

“法华寺香火是很旺盛。祖母既然想去,那我陪您一起去吧,这会儿走还不算迟,到那边刚刚好可以用斋饭。法华寺的斋饭也非常的不错。”幼清话说完,汪氏就摆着手道,“不用,你有你的事,我和你婶婶做一趟就好了。”

幼清眉梢微扬,笑着道:“那也成,我多遣几个婆子跟着车,若是有什么事,有她们在我也放心一点。”

“真是好孩子。”汪氏拍了拍幼清的手,道,“祖母如今想起来,心里还后悔,当初实该将你留在临安才是,若真将你留在临安,这会儿我们祖孙二人,感情只会更好!”

幼清笑着应是,陪着汪氏回去安排收拾了一番,就送她和乔氏以及方怀心和方怀朝去了法华寺。

“太太。”周芳随着幼清站在垂花门口,望着渐渐出门的马车,低声道,“要不要奴婢跟着她们?”

幼清摇摇头,道:“不必,她们想做什么早晚都会知道的。”她话落,笑着往回走,边走边道,“昨晚老爷和我说十一皇子进西苑了,往后估摸着应该会长住在那边!”

周芳闻言一怔,高兴的道:“这真是好事,看来圣上很喜欢十一皇子啊。”她笑着道,“圣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将哪个皇子亲自养在身边的事情呢。”可见对十一皇子是有些另眼相看的。

幼清笑笑,两个人刚回到房里坐下,蔡妈妈就跟着进来:“太太,十王府里一位姓裘的嬷嬷求见。”

“十王府?”幼清微微一顿,问道,“是大皇子妃身边的嬷嬷?”

蔡妈妈并不是十分确定的点点头,幼清和周芳对视一眼,颔首道:“请她进来。”

蔡妈妈应是,过了一刻领了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穿着姜黄色宫裙的梳了头的嬷嬷进来,她很客气的向幼清行了礼,幼清起身避开笑着请裘嬷嬷坐,裘嬷嬷并未推辞在杌子上稳稳的坐了下来。

“奴婢是奉皇子妃娘娘之命来给宋太太送帖子的。”裘嬷嬷自怀里拿了封帖子出来递给蔡妈妈,笑着道,“还有两日就是我们郡王七岁的寿辰,娘娘想着不过是小生辰,也不准备大操办,所以就决定请几家常来往走动亲近的夫人太太们去十王府热闹热闹,也当给郡王过生辰了。”

幼清接了帖子拆开了看了一遍,两天后就是寿辰,何以现在才送帖子来,看来,这帖子也是大皇子妃临时起意另加的啊,她心里想着,面上笑着道:“虽是小生日,可也要当大生日办才成,还劳烦嬷嬷转告娘娘一声,到时候妾身一定赴宴。”

“是,奴婢一定转达。到时候奴婢亲自恭迎宋太太。”裘嬷嬷是大皇子妃贴身的嬷嬷,说这话并不过分,她说着站了起来,“那奴婢就不打扰宋太太了,这就告辞。”

幼清笑着起身送裘嬷嬷出去:“嬷嬷慢走!”

裘嬷嬷便出了门。

幼清回到房里,将那封帖子拿起来在手里端详,不由淡淡一笑,她刚刚还和周芳在说十一皇子入西苑的事,没有想到紧跟着大皇子妃就有动静了。

是想试探她一下,十一皇子和她们有没有关系?

毕竟,从十一皇子出现,到如今顺利住进西苑,太过顺利了,中间除了张澜提过一次,其余的便都是圣上主动提起的,这样的情况太过诡异,令人无法理解!

郑家也好,大皇子妃也好,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宋弈。

就算和宋弈没有关系,他也一定知道其中的隐情和原因。

“太太,您要去吗?”周芳看着幼清,幼清道,“去,当然要去…”

下午她歇了个午觉,又去方兆临的院子里坐了一刻,方明晖和他对面板坐着,亦没有人说话,真的是极其的尴尬,幼清插科打诨的说了几句,直熬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汪氏他们回来,幼清才暗暗松了口气。

“法华寺比我想的要小一些。”方怀心咕哝道,“风景也不怎么样,下一回你们去别叫我,我腿都走酸了!”

汪氏就点了点头她的额头,道:“你下回便是想去,我和你娘也不带你去,真是懒丫头!”她说着,拿了三串佛珠出来给幼清,“给你们三个人求的,原是我从临安带来的上好的紫檀,方才请了主持大师开了光,诚心诚意定能保你们平安吉祥,大吉大利!”

“谢谢祖母!”幼清高兴的接过来,挑了一串戴在手上,给汪氏看,汪氏笑眯眯的点着头,“今儿我们不在家,家里都挺好的吧。”

幼清笑着应着,低头欣赏着手上的佛珠,仿佛不在意的道:“十王府的大皇子妃娘娘送了请帖来,说后天是大郡王的寿辰,请我去赴宴!”

“大皇子妃娘娘?”不等汪氏反应,方怀心就道,“请你去赴宴?那皇后娘娘也会去吗。”

幼清笑看着她,目光又落在汪氏等人身上,汪氏倒还好,乔氏端茶喝着垂着眼帘,幼清便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小寿辰,皇后娘娘约莫是不会去的。”

“哦。”方怀心想了想,道,“姐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还没有见过宫里的贵人呢。”

幼清没有说话,就朝汪氏看去,汪氏就啐了方怀心一口:“不准胡闹,你姐姐是去办正事,你去了岂不是要给她添乱。”

“不会啊。”幼清笑着道,“妹妹乖巧懂事,想必大皇子妃娘娘也会很喜欢,你若真想去,到时候穿的漂亮点就好了!”

方怀心眼睛一亮,笑着道:“谢谢大姐!”她高兴的朝汪氏皱皱鼻子,提着裙子就朝外面跑,“我回去挑衣服去。”就走了。

汪氏摇摇头,和幼清无奈的道:“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幼清笑笑。

195 心思

“派个人去国子监看看,这都什么时候,逸忠怎么还没有回来。”汪氏朝门口看了看,“不是说了不住里头的吗,难道没有说清楚?”

汪氏说完,坐在她身边的乔氏没有动。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和他怄气不成。”汪氏蹙眉,微露不悦,“他读书读的累了出去散散心,在外头也不过玩一玩逢场作戏,你也能和他上纲上线。何至于和他摆几天的脸子,我可是告诉你,你若一直这样,改日将他惹的恼了,他讨个小的回来,或是对身边的丫头动了心思,看你如何收场!”

乔氏满嘴苦涩,望着汪氏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去外头喝花酒,还变成他有理了,我没有这个本事能装作一点都不在乎。”她话落,撇过脸上去,气的哭了起来,汪氏也来了气,朝苏妈妈看了眼,苏妈妈退出去守在了门口,汪氏就道,“这世间几个男子没有这些事,可也没有见哪个女人和你似的,眼里一点沙子都揉不得…你要真揉不得,就真使出手段来,把他栓的紧紧的,可你又没有,那你便就只能认了。”

“您也是女人。”乔氏站了起来,“这话说您说我便听不下去,大家不过都是装贤良罢了,我就不信哪个女人真能受得了。”

“混账东西。”汪氏脸色一变,冷声喝道,“你便是受不了也得受。你这是嫁给逸忠,这要是入了高门,夫君为了子嗣三妻四妾,你要怎么办?!整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个没完没了,你们不丢脸我都替你们丢脸!”刚才幼清在这里,乔氏就是这个死样子,当着外人的面,她是一点都不装,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来,难不成还指望别人同情不成。

乔氏不想再和汪氏说了,她养的儿子,便是以后不娶,她也绝不会让他出去乱七八糟的玩,恶心别人还恶心自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汪氏拍着桌子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给我把招子放亮了,别给我惹事。他现在进国子监了,明年就要春闱,你若是影响他科考,别怪我不对你不客气。”

乔氏一声不吭,负气出了门!

“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汪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苏妈妈进来安慰道,“太太心里也不痛快,您就让她发泄一下,等二爷回来了就没事了。”

汪氏坐了下来,摆摆手道:“这次京城得亏我执意一起来了,若不然,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是您想的长远。”苏妈妈掩面一笑,汪氏就低声道,“这事儿你知道就成了,别和他们说,一个个的没脑子,知道了还不知给我捅出什么祸事出来。”

苏妈妈点头,笑着道:“太太其实很聪明,这一点和您其实很像,是您一直把她当孩子看罢了!”

“她聪明是聪明,可一遇到这种事,脑子就不顶用了,整天把眼睛盯着男人这些事,盯着有用吗,盯着他就不出去了吗?”汪氏摆摆手道,“你越盯着,他反而越要往外跑,只有你放开了,不在乎这些了,他反而还能记着你的好,时不时生点愧疚之心!”

苏妈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派人去国子监问问,怎么还不下学!”汪氏说着站了起来朝院门外看去,方明奚自然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又无可奈何,苏妈妈应道,“奴婢这就叫人去找二爷。”说着出了门。

方兆临自里间的书房走了出来,负手看着汪氏,蹙眉道:“逸忠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估摸着可能是先生留堂了吧。”汪氏撇了眼方兆临,方兆临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明儿让方大跟着他。”方大是方兆临几十年的常随,很忠心!

汪氏并不反对,有方大跟着,方明奚好歹会收敛一点。

两个人在房里说着话,直到晚膳的时间都过了方明奚依旧没有回来,幼清和宋弈结伴过来请方兆临和汪氏用膳,汪氏就笑着道:“你们二叔还在国子监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先生留住了。”

幼清挑了挑眉,笑着道:“倒是有可能,可要我派人去找找?”

“已经让人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汪氏说着望着宋弈,露出很好奇的样子,“你昨儿说圣上正在潜心炼丹…我们在家私下说说,这丹能炼的成吗?”

宋弈淡淡微笑着,道:“这事说不准的,要看圣上的机缘!”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原来是这样。”汪氏恍然大悟的样子,朝方兆临看去一眼,方兆临喝着茶静静听着,汪氏又笑着道,“那圣上对大皇子如何,为什么还不立储君呢,上一回徐氏的事情出来后,我们老百姓都在猜圣上这一回是不是要立储君,却没有想到等了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动静!”

她将徐氏的事情一言带过,直奔立储君的事情,幼清就笑着道:“说起来算算时间,祖父和祖母就是在徐氏的事情后上京的吧,当时运河上还通畅吧?没有遇到什么水匪之类的吧?”

“没…没有啊。”汪氏微微一愣,没有明白幼清怎么突然问她上京的事,掩面而笑道,“我们到这边都一个多月后,哪里还有影响,就是一路上来传闻听了不少!”

还真是徐氏出了事情以后,他们就紧接着上京了啊。

幼清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院外有脚步声回来,紧接着方明奚的随从进了门,汪氏见着他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二爷呢?”

“回老太太的话,二爷和他朋友出去吃饭去了,让小的回来和您说一声,今儿晚上回来迟一点。”常随压着声音说完,汪氏就惊讶的问道,“朋友?他刚到京城不过几天的时间,难道是今儿在国子监认识的同窗?”

“不是。”常随回道,“是二爷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小的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不过他们一个个气度不凡,出手阔绰,想必出身很高贵!”

方明奚这两天白天睡觉,晚上出去,能认识什么人,除了在那种地方…汪氏顿时难堪的尴尬起来,她余光撇了眼宋弈和幼清,只见他们两人正小声说着话,仿佛没有注意这边在说什么,她暗暗松了口气,又朝方兆临看去,方兆临蹙眉道:“既然已经去了,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也对。”汪氏和方明奚的常随道,“你回去仔细伺候他,若是吃了酒就早点把人带回来!”

常随应是而去。

汪氏心里却是没了底,生怕方明奚在外面认识了乱七八糟的人,把他给带歪了,眼看就要春闱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决不能让他走了歧路!

“那我们去用膳吧。”汪氏笑着道,“你们二叔晚上和同窗一起吃饭,约莫要回来的迟一些,别等他了!”

幼清笑着点头道:“二叔性子随和,肯定能交到许多好友。”便陪着方兆临和汪氏去了花厅。

乔氏回到房里也不开灯,一个人关着门在里头生气,这个时候方怀心在外头敲着门:“娘,您开门,帮我看看哪条裙子好看!”

乔氏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房门,方怀心就皱着眉站在门口:“娘,我都敲了半天了您才给我开门。”便抱着一摞裙子进了房里,“您怎么也不开灯啊,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了。”

乔氏喊了丫鬟进来点灯,房里亮堂了起来,方怀心笑眯眯的将手里的裙子全部铺子床上,抓了一件鹅黄的妆花缎褙子道:“娘,您看这件好不好看?我那天穿着去十王府行不行?”她比在身上转了一圈,“可是这件花色是不是太单调了。”她又丢了黄色的,拿了件桃红的起来,“这件事呢,这个红不算特别跳,但是我皮肤白,您以前不就说我穿桃红好看吗。”

“您说话啊,好像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似的。”方怀心不满的看着乔氏,乔氏笑笑走过去,从里头拿了一件粉白的妆花锻褙子,外头罩着件绡纱的罩衣,“这件事吧,清清爽爽。”

方怀心接过来在手里左看右看:“颜色是不是太淡了点,一点都不显眼。”

“那天去的人哪个不比你身份尊贵,你穿的太艳丽了反而不好,要懂得反其道而行之。”乔氏低声告诉女儿,“尤其你和你幼清一起,她长的本就比你好,又喜欢穿艳丽的颜色,你若也和她一眼,就立刻被她比下去了。所以,你才更要穿的清单随和一些,才有人注意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