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笑笑和汪氏在路口分开:“祖母慢走,担心脚下。”又吩咐苏妈妈等人,“灯提的高一些,别摔着祖母了。”

苏妈妈领着大家应是。

幼清则带着几个丫头拐去了正院,周芳紧随着回来,在暖阁里周芳低声回道:“抬轿的婆子都是老太太带来的粗使妈妈,嘴巴很紧,不过奴婢使了点银子,有个婆子便道了出来。”她微微一顿,道,“说是老太太去的是十王府!”

十王府?幼清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看着周芳问道:“婆子确定她去的是十王府,而非寿山伯府?”

“要不然,奴婢去确认一下?”周芳也不是很相信,幼清望着她,道,“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让江泰去吧。”

“奴婢没事,有点受寒罢了。”周芳应了,转身而去。

幼清就没有再说什么。

宋弈进了门,幼清给他倒茶,两人在炕上对面坐着,幼清问道:“江淮来找你什么事?”

“说是大皇子和郑辕出城去了,走的很急,可出城走了十几里路又转道回来。”宋弈淡淡说着,目色不明,幼清听着觉得奇怪,问道,“走的那么急却只是出城溜达了十几里路又赶回来了?”

宋弈挑眉,点了点头。

“他不会是…”幼清一顿,惊讶的看着宋弈,宋弈点点头,道,“应该没错。”

郑辕在试探,不管是试探宋弈还是在试探别人,他和赵承煜这番动作不为别的,就只是想看看他们这么着急出城,会有多少人跟踪他们。

“那你派去的人,会不会被发现?”幼清担忧的看着宋弈,宋弈端了茶盅回道,“不会,十八在跟踪之事上无人能察。”

幼清松了口气,却觉得郑辕和赵承煜有些奇怪,她想了想看着宋弈,低声道:“方才周芳说,祖母去了一趟十王府,虽不是很确定,但应该*不离十。”

“去了十王府?”宋弈也眯了眯眼睛,幼清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难道是觉察了什么,或者是,查到了赵承修和他们的关系?

若不然,他们的反应和行为难以解释。

“太太。”周芳掀了帘子进来,又朝宋弈抱了抱拳,回道,“奴婢去十王府外头打听过了,确认老太太方才去的确实是十王府,是受大皇子妃的邀请。”

还真是,幼清心头飞快的转了起来,她看着宋弈,道:“祖母去见大皇子妃,会因为什么事?”她知道汪氏没有和皇后联系,自然也更不可能见过大皇子妃,她手里的东西或许可以和郑家谈,但拿去见皇后就是过了点…至于大皇子妃,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宋弈朝幼清挑了挑眉,幼清立刻便想到了什么,她变了脸色心里素鸡有了打算,她招手喊来周芳和采芩低声交代了几句,周芳和采芩纷纷应是,幼清又和宋弈道:“这事儿还得你帮忙。”

“嗯。”宋弈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我还要去一趟西苑!”

幼清就陪着他去了隔壁的书房,待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宋弈换了衣裳便去了西苑…幼清则洗漱过后歇下。

第二日一早,幼清刚起床乔氏就来了,看着幼清满脸的尴尬,笑着道:“你二妹的事情,恐怕还要劳烦你了,这事儿…实在是…”昨天下午和晚上她就派人出去打听过了,得亏方怀心才来京城才没有引出天大的笑话,要是换做京中的哪家小姐,只怕真是要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昨晚祖母和我说了。”幼清笑道,“我今儿就去请单夫人和姑母,婶婶可要和我一起去?”

乔氏一愣,想了想点头道:“好,好…”虽然不合礼数,但是她还是想去看看。

幼清颔首,吃过早饭,便收拾了一番先去了薛府,方氏见到幼清和乔氏一起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了方怀心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也正打算今儿一早过去看看情况,如今幼清和乔氏一起来,她也猜到了事情,便道:“杨家的杨夫人听说脾气不大好,我们这么去,嘴皮子上恐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我们请单夫人一起。”幼清轻声道,“单夫人昨儿答应我了。”

方氏闻言就松了口气,笑道:“有她在,事情肯定要好办一点。”杨阁老虽是首辅,可单超也在内阁,身份上压不了多少。

方怀心拉着汪氏正哭着求着,汪氏心里装着事被吵的头疼欲裂,她摆着手和方怀心道:“你自己找地方歇着去,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些。”她丢了方怀心,心事重重的来回在房里走,方怀心哭声一顿,“祖母,您怎么能这个态度呢,这可是我的终生大事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由着方幼清牵着鼻子走,指东边她们往东边去,指西边她们就奔西边走,哪有这样的事情。

汪氏没有搭理方怀心,苏妈妈就扶着她低声道:“二小姐。老太太现在有事,您待会儿再来吧。”

什么事能比她的婚事重要,方怀心气的抓着茶壶高高的举国了头顶,却一眼看到汪氏的视线投了过来,她又憋着火悻悻然的将茶壶丢在桌子上,掉头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汪氏没有再看她,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

方怀心遇到了方怀朝,方怀朝问道:“娘呢,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方怀心没好气的道,“你快走开,我见着你就烦!”说着,在路边扯了株枯掉树枝,一边走一边抽着两边的树木,不知不觉走到垂花门,迎面就撞上了个女子,她后退了一步朝对方看去,随即冷哼了一声调了走。

“你什么态度。”薛思琪叉腰看着方怀心,“见着我不知道行礼吗,真是没家教!”

方怀心正愁着没地方发泄,瞧见薛思琪就大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你行礼,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头一天进宋府时,方怀心和薛思琪见过一面,因为都不熟大家浮于表面的应酬着,所以两个人相安无事,却明显不喜对方。

如今一见面,方怀心就更不用掩饰了。

薛思琪听说了方怀心和杨懋的事情,恶心的不得了,她今天来就是冲着方怀心来的,她就怕幼清顾着面子闹不过她们,如今见着方怀心的嚣张,顿时气冲到了头顶,抬头就朝方怀心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道:“你和谁说话呢,让我滚,我看该滚应该是你们吧。没脸没皮的东西,怎么着打算赖在这里不准备走了?你们是得练多久的功,才能有这样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你敢打我。”方怀心瞪大了眼睛,指着薛思琪道,“你这个胖的跟猪似的丑女人,你敢打我!”

薛思琪冷笑了一声,撸了袖子就要去打方怀心的样子,这边方怀朝忙跑了过来,将方怀心拉在了身后,对薛思琪抱拳,道:“小妹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又口无遮拦,还请二表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薛思琪昂着头还没说话,方怀心就掐着方怀朝道:“哥,您说什么废话,怎么又是我的错了。”

方怀朝瞪了眼方怀心。

“我要是你,我早一头撞死在门上了。”薛思琪冷笑着道,“还好意思在外头晃悠,你成了笑柄没关系,别连累别人,赶紧滚回临安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方怀心气的满脸通红,方怀朝则是羞的无地自容。

“你们太太呢。”薛思琪见方怀朝来了便知道打不起来了,索性望着蔡妈妈问起幼清来,蔡妈妈道,“太太出去了,估摸着要中午才能回来,姨太太去房里歇一会儿喝杯茶吧。”

“你和她说我来了就成了,我回家找大嫂去。”薛思琪摆摆手,带着丫头婆子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方怀朝回头眯着眼睛看着方怀心,低声道:“你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吗?这么闹腾来闹腾去的,你不觉得难看吗。”他本来还打算出去玩的,如今也没有脸出去了。

“哼!”方怀心气的摔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走。

方怀朝叹了口气去了外院,宋弈是书房。

宋弈的书房分左右两间,一间里头摆着书和桌案,可在里头写字看书,他随时都可以进,还有一间则是由江泰或是江淮轮流守着,若不然也由小厮守着的,寻常便是幼清和方明晖也鲜少进去。

方怀朝去的是书房,在书架随便抽了本游记,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直到快要中午时,他才听到外院的说话声,估摸着是幼清和乔氏回来了,他便丢了书出门,果然就看到幼清和乔氏正站在影壁里说话,而在幼清对面似乎还站着个面生的女子。

女子长的还不错,个子颇高,穿着件正红色撒花褙子,影影约约听到幼清喊她:“…郭小姐。”

郭小姐?那就是郭府的小姐喽,和方怀心关系还不错的那个。方怀朝打量了几眼,就靠在了垂花门口等,瞧着郭小姐似乎有些激动,指着幼清撕心裂肺的喝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便拂袖而去。

坐的马车,也是市面上租赁的黑漆平顶马车,方怀朝觉得奇怪,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出来,怎么还租车?

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幼清和乔氏已经往这边走,幼清边走边和周芳道:“去告诉郭老夫人一声!”郭秀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

周芳应是,幼清想了想又道:“算了,你去跟着郭秀,让望舒去一趟过府。”

“奴婢去跟着郭秀吧。”戴望舒看着幼清,回道,“周姐姐有些不舒服,我去跟着郭小姐一样的。”

“好,那周芳去歇着吧,一会儿请封神医给你开副,这两天辛苦你了。”她见周芳确实面有倦容,估摸着是这两天受了风寒,周芳摇头,回道,“奴婢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幼清颔首,目送戴望舒和采芩相继出了门,又和乔氏道:“既然杨家答应了,那二婶还是抓紧时间给二妹准备嫁妆吧,至于是早嫁过去,还是等几年,您和祖母商量好了。”她说着,朝迎过来的方怀朝看了一眼,道,“若有需要我帮忙的,二婶不必客气。”

乔氏露出感激的样子,点了点头。

幼清回到房里换了件家常的褙子,靠在炕头上,问道:“胡泉呢,今儿没看到他。”蔡妈妈给幼清倒茶,笑着道:“牛管事在厨房给周姑娘煎药呢。”

“倒是忘记了,周芳的事不用我们费心。”幼清笑笑,垂着自己的腿,绿珠笑着掀了帘子进来,见幼清一副疲累的样子,就拿了美人捶给幼清轻轻捶着,笑着问道,“太太去杨家还顺利吗?”

“杨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幼清轻笑道,“难怪杨阁老表现的那么中庸,原来家里藏着位厉害的人物!”今儿得亏请了单夫人去,要不然她和方氏两个人还真是要费一些嘴皮子。

这事儿女方吃亏,杨夫人要不愿意负责,她们还真没有办法,不过,大多数府邸倒是不会如此。

绿珠轻笑,挑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样才好,二小姐就有人好好教她规矩了。”

幼清就点了点头绿珠的头。

中午在房里随便吃了点饭,幼清靠在床头打了个盹儿,醒来时采芩已经回来了:“…奴婢去的时候郭家的人正准备去找,估摸着一会儿就能找到了。”

幼清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一直到晚上,戴望舒也都没有回来,幼清觉得奇怪就让江泰去找找,江泰先去了郭府,打听到郭小姐并没有回去,他便和十八两人在城里转了两圈…

“郭秀还没有回去?”幼清愣住了,看着郭家来的婆子,问道,“午时前就从我这里走了,待了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能去哪里?你们没有找过吗?”

婆子点点头,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老夫人着急了,才让奴婢来问问宋太太,我们小姐是不是又回来了。”

“没有!”幼清心头不由自主的咯噔一声,她和采芩对视一眼,让蔡妈妈送郭家的婆子出去,她便吩咐采芩道,“你去看看江泰回来没有,若是没有回来就去喊周芳,让她也出去找找。”

采芩颔首应是,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回来的江泰,便急着问道:“找到郭小姐了吗?”

幼清也跟着出来。

“找到了。”江泰脸色不好看,沉声道,“在通惠河里…死了!”

幼清愣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死…死了?”

“是!”江泰回道,“只捞上来她一个人,身边带着的两个丫头没有看见,就连戴望舒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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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应该恢复不了十点更新了,一直五点起来有点吃不消,以后大家就中午或者这个时候来刷新吧…o(╯□╰)o

抱歉!

204 乱象

幼清说不出话,怔在原地。

怎么会死了?还在通惠河里发现的,是自杀还是…幼清摇摇头,以郭秀的性子断不可能自杀的,就算是自杀戴望舒跟着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两个丫鬟。

心里的念头,压也压不住的冒了上来,若郭秀是被人杀的,那么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

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难道对方只是想让别人误以为是她做的?毕竟郭秀偷偷出府为的就是来见她和宋弈,如今人从宋府出去后便出事了。

郭家的人会怎么想?

幼清紧紧蹙起了眉头,望着江泰道:“郭家的人去了吗?”

“郭大人和郭府的三位公子都过去了。人是岸边的一位渔民回港时渔网带上来的。”江泰也知道这件事非常蹊跷,尤其是戴望舒失踪的情况,以她的鞭法普通人是难以近身的,只有身怀武艺的人才能将她擒住带走!

“你先安排人去找戴望舒。”幼清顿了顿,心里飞快的转了一遍,道,“再想办法去查郭秀从我们这里出去以后还去过哪里,她当时是租赁的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她在门口下车直接进来的,守门的婆子可能见过那个赶车的车夫,你想办法找到这个人。”

江泰一一应是,幼清摆摆手,道:“你快去吧,我估摸着老爷应该快回来了。”

“是!”江泰看了眼绿珠,转身大步而去。

幼清心里起伏不定,这件事非常出她意料,她没有想到郭秀会出这样的事,也从不曾想过她会丢了性命,到底是谁…谁会这么做。

她隐隐感觉到什么。

“这么会这样。”采芩脸色煞白,昨天郭秀还生龙活虎的在家里闹腾,今儿中午她还站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的责骂太太,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她就没了…连她都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呢。

一大家子人视若掌上明珠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没了,采芩只觉得通体生寒!

“先收拾一下,等老爷回来我们去郭府。”幼清蹙着眉回房找了件素色的衣裳,不管郭府的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如何想她,她都必须要去,采芩和绿珠沉默的服侍幼清换了衣裳,卸了钗环。

幼清静静等在暖阁里,心里将这件事从头至尾细细的捋着…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就听到方怀心撕心裂肺的嚷着道:“方幼清,你好狠的心,竟然连郭姐姐也不放过。你这个毒妇,你一定不得好死!”她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砸的窗户上砰的一声响,“我要去告诉郭家的人,我还要去告官,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让你受世人唾骂,永世不得超生!”

幼清烦躁不已,指着外头对采芩道:“去把她嘴堵上关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采芩应是,出去喊了几个粗使婆子就要去堵方怀心的嘴,乔氏和方怀朝匆匆赶了过来,一个捂住方怀心的嘴把她往外拉,一个和采芩笑着道:“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将方怀心拖了出去。

方怀心一口咬在方怀朝的手上,等他疼的松了手,她哭着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还怕她不成,她先是害我,如今又害郭姐姐没了性命!这事儿绝不能算了。”

“你胡说什么。”乔氏捂住方怀心的嘴,道,“郭小姐到底怎么死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不要乱说话。”

方怀心不服气,气的跳起来,道:“郭姐姐性子那么好,不可能去寻短见。她肯定是被人害的,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和谁结仇。”便义愤填膺的指着幼清的院子,“除了她,她就是觉得郭姐姐喜欢宋大人,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下毒手。你们谁都不要拦我,我一定要将她的嘴脸告诉所有人。”

乔氏喝道:“闭嘴!”这件事不简单,以她对幼清的了解,即便她的手段不见得光明,但是绝不是能动手杀人的,更何况,郭秀对幼清来说并没有威胁,幼清根本没有必要去杀郭秀…这样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引得宋弈和郭衍两个人之间生了嫌隙,两府的紧密联盟也可能随之瓦解。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方幼清不可能做。

乔氏想的明白,可方怀心不明白,她气的不得了,她的婚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定了也就罢了,没想到郭秀还因此丢了性命,这件事肯定是幼清做的,除了她没有别人,她气的吼道:“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左右就是一条命,她要是有胆子,也把我杀了!”

“快把你妹妹带走。”乔氏急的直跺脚,正要说话,忽然自他们身后,一道声音冷冷的道,“来人,将二小姐送房里去,若再胡言乱语一句,就绑了丢出去!”

这声音不似以往的温润亲和,惊的母子三人都转头过来,就看到宋弈大步走来,身姿如松但面容却是少有的冷峻,几个一愣,宋弈已经面无表情的与他们擦身而过,进了正院。

采芩带着几个婆子上来,毫不客气的道:“二小姐,还请您安静一些,若不然奴婢就不客气了。”话落,做出请的手势。

方怀心不怕幼清,是因为她觉得幼清依附的是宋弈,可如今宋弈出声了,她就不敢再肆无忌惮,缩了缩脑袋被乔氏推着去了对面,采芩让婆子跟着,见方怀心回了房里,她便拿了锁将房门锁上,面无表情的守在房门口。

乔氏和方怀面面相觑。

宋弈一进门,幼清就迎了过来,满面担忧的道:“郭秀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郭家将尸首带回去了吗?”

“带回去了。”宋弈牵了幼清的手在炕上坐了下来,幼清有些恍惚的道,“我没有想到会这样,若不然,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她留在府里!”她当时是懒得理郭秀,见她怒气冲冲的走了,也没有拦她,若是她再强硬一点,既知道她是私逃出府,就该将人留住送回郭府去的。

“和你没关系,你别胡思乱想。”宋弈理解幼清的心情,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道,“这件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太过突然,你又非神仙神机妙算,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幼清叹了口气,从宋弈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道:“我们去郭家吧,郭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难受的住。”

“我去就好了。”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不忍心让她过去,幼清凝眉道,“你不用担心我,若是她们真的误会我,我也该去将话说清楚。”

宋弈点点头,道:“我去换件衣服,你让人安排马车,我们一起过去。”他说着起身出了暖阁,幼清也掀了帘子跟着出来,方明晖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望着幼清道,“妮儿,你可是要去郭家?”

“爹爹。”幼清迎了过去,回道,“是!郭小姐死的莫名其妙,我和夫君过去看看。”

方明晖点点头,道:“是该过去看一眼。”又道,“你过去,若是郭家有人说话难听,你别他们争起来,清者自清,你不必急于一时,等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会真相大白。”

幼清应是,方明晖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爹爹瞧着,这件事不简单,你们仔细查清楚。还有,再派人去将十一殿下仔细保护着,免得他出什么意外。”他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方明晖话落,宋弈已经从卧室出来,几个人说了几句话,方明晖送两个人出门,走了几步在小径上遇到了汪氏,汪氏面露担忧的样子,问道:“可是要去郭家?”

幼清没有说话,宋弈点了点头,汪氏就道:“那你们快去吧,家里有我们呢,不必担心!”一副长辈的样子。

“有劳。”宋弈抱了抱拳,和幼清对视一眼,与方明晖一起去了外院,在垂花门上了马车,方明晖目送幼清出了门,才转道往回走,汪氏依旧站在小径上,方明晖绕不过去便朝汪氏抱了抱拳,汪氏颔首道,“这几日不太平,你早些歇着吧,也别出去了。”

“是!您也早些休息。”方明晖应了一声,大步而去。

汪氏看着方明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离开。

幼清和宋弈对面而坐,她低声道:“爹爹说让你多派些人去保护十一殿下,我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你不能放松警惕。”

“我出西苑时已经安排妥当了。”宋弈说完,幼清就放了心,又道,“你说大皇子和郑六爷今天为什么突然有那样的举动?”这样的行为太令人费解了,他们为什么突然要试探别人呢…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里幼清心里一怔,紧张的看着宋弈,问道:“是不是他们知道了十一殿下和母亲的事情了?”

“有这个可能。”宋弈语气平静的道,“但是,若事情真是这样,只有可能是有人暗中指引!”

幼清赞同,这就像衙门查案子一样,是先找线索搜集证据再去设定怀疑对象,而非天马行空的去想怀疑对象,而后再找线索,郑家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再去关注倪贵妃,更没有迹象表明他们知道方明晖和倪贵妃当年的关系,可见他们根本没有去查过…那为什么现在又有可能知道了呢。

自然是赵承修的原因,但是,如何查从什么方向去查,并非凭空假想。他们为什么找到了这个方向,肯定了这条线索?

一定是有人指引或者暗示过。

会是谁?

幼清立刻就想到了方明晖所说的,当年在院子里企图将她抢走的那个人!

那是什么人,至今他们都不知道,所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们也不清楚!

“当务之急,要确认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幼清看着宋弈,“然后我们再想对策。”若是郑辕知道了,他们就要立刻想出对策来,若是郑辕不知道,事情就必要压着暗中去进行,尽快找到那个隐藏的一直未显山露水的幕后之人。

还有郭秀的事情,如果郑辕他们知道了赵承修是受南直隶文官集团暗中支持保护的,那么,他们就肯定不会束手待毙,郭秀的死就非常有可能是他们为了离间南直隶文官的一个手段。

同样,他们查这件事也能确定方向性和目的性。

“还有祖母的事情。”幼清抿唇,沉声道,“她昨晚曾去过十王府!”

大皇子妃不是来事的人,就如上次去十王府的事情一样,来来回回说话应酬的人多是郑夫人和两个儿媳,大皇子妃一直疏冷的坐着,没有主动去和谁交谈,也不曾显得热络而拉拢过谁。

所以,她突然请汪氏去,这让她很意外也很吃惊。

“先别着急。”宋弈安抚的揽着她,道,“雁过留声,总有线索可以查的!”他心里大略已经有了眉目!

夫妻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郭府门口,侧门紧紧关着,里头一片死寂,江淮敲了门,过了一刻门从里头打开,守门的婆子瞧见是宋府的马车,便开了门将门槛卸下来,婆子赶车进了府里,一直到垂花门。

屋檐下,灯笼的光线忽明忽暗摇曳在风中,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单调空洞的乌鸦叫声,盘旋在郭府上空,显得苍凉而悲伤,幼清回头去看宋弈,宋弈望着她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并没有人来迎他们,宋弈和幼清由婆子领着路,进了内院,越往里面去便显得越加的沉闷,静谧的让人忍不住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在花厅的前面多了个棚子,棚子里点着许多的灯,能看到里头着好些人影,引路的婆子低声道:“我们小姐就…就停在里头。”婆子说着也哽咽起来,余光看了眼幼清,倒不是憎恨,只是有些埋怨!

幼清只当没有看见,她来时就想到了这些。她随着宋弈走近,郭老夫人身边的妈妈看到了他们,迎了过来:“宋大人,宋太太,没想到你们这么晚还过来,老夫人和老爷还有夫人都在棚子里。奴婢去回一声,宋大人和宋太太先去花厅略坐一刻。”

宋弈和幼清应了,便去了花厅,有丫头脚步无声的上了茶,在花厅里又多加了几盏灯,顿时阴阴暗暗的花厅显得明亮了几分,过了一刻郭老夫人由郭大奶奶扶着进来,幼清和宋弈相继起身行礼。

郭老夫人换了件石灰色素面比甲,和白日里没有多少的分别,面容平静,步态沉稳,可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却满是哀伤和悲痛,她朝宋弈和幼清摆了摆手,道:“都别客气了,坐吧!”

宋弈和幼清坐了下来,幼清道:“老夫人节哀顺变,千万保重身体。”

“我还倒不了。”郭老夫人朝幼清点点头,露出坚毅的之色来,“不找到凶手,我断不会倒下去的。”

郭老夫人的话令宋弈和幼清微微一怔,宋弈凝眉问道:“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郭老夫人面色冷厉,她的孙女儿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却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她还那么年轻,许多事都不曾来得及经历,对她下手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宋弈和幼清都沉默了下来,郭夫人和郭衍走了进来,宋弈和幼清起身,郭衍和宋弈道:“我有话和你说,你随我来!”宋弈朝幼清看了眼,随着郭衍出了花厅,在花厅门口,郭衍问道:“今晚郑孜勤和大皇子出城的事,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两人在城外转悠了一圈便回来了。我推断是打算以此行为来试探我们。”宋弈负手,面无表情的道,“但到底如何,还有待查证。”

郭衍点了点头,递了一条紫红色女子用的丝绦,宋弈看了眼郭衍接过来端详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他不由朝站在一边的江淮看去,江淮看了几眼就道:“这是戴望舒的,属下见过!”

宋弈凝眉,郭衍就道:“有个渔民说,在当时见过一个用这样丝绦的婢女游荡在附近,因为冬天何冷那边去的人已经不多,所以他没有多在意,可过了一刻那婢女不见了,但在河岸下看到了这条丝绦。”他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在发现丝绦的地方,还有秀姐儿的鞋子!”

“戴望舒是幼清的婢女。”宋弈解释道,“郭小姐离开后幼清怕她出事,就让戴望舒跟着,直到现在戴望舒也不见踪影。”

郭衍眉头拧的死死的,拍了片宋弈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个人进了花厅里,幼清正在安慰郭夫人,郭夫人憔悴的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虽没有哭声,但眼泪却没有断过。

幼清心头也酸楚的很,她和郭大奶奶道:“劳您陪我去上柱香。”虽然知道郭秀不会高兴她去,可幼清还是去了。

郭秀已经小敛,因为不是未嫁女,丧事不易过于隆重和铺张,所以郭家才在正院搭了个棚子,郭家三位公子避了出去,幼清进了门,一眼就看到躺在薄棺中,穿着件桃红色撒花褙子,梳着垂柳髻,面容被涂的粉白的郭秀,静静的躺在里面,因为落水的时间并不久,她的脸只略有些浮肿,和她平日并无多大的差别,满头珠钗青黛描眉竟还有几分生气的样子。

可是那双眼睛,却紧紧闭着,显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么突然,让人淬不及防!

幼清收回目光,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香拜过插在香炉里,她又走到侧面,看见她的手上还紧紧抓着那只没有头的木人…她早上过去时,手里也是抓着这个木人的…幼清忽然鼻头一酸,撇过脸不忍再看。

“她被带回来时,手里就抓着这个东西。”郭大奶奶叹气道,“怎么都拿不下来,祖母说就随她去了,让她带走。”

幼清点点头,快步出了棚子。

她和郭大奶奶一起重新回了花厅里,江泰正在里面和大家说话,就听他道:“…车停在崇文门外的一个胡同里,但是赶车的人不见了。”

所有的线索,看似都断了!

婢女不见了,戴望舒下落不明,现在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找不到了。

幼清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越是这样,越是说明郭秀的死另有文章。

“除了岸边的渔民,也不曾有人见过她们吗。”郭老夫人沉声说着,江泰摇头道,“沿路都打听过,并没有人见过郭小姐!”她当时坐在马车里直接出城的,见到的人确实不多。

郭夫人原是满怀希望,如今听江泰把话说完,她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满面的绝望,郭衍背着手来回的走动着,低声道:“也就是说,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就是岸边的那条丝绦?”他说着停下里,看向宋弈。

似乎除了幼清派去跟着郭秀的戴望舒,没有别人了!

幼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觉得这条看似是线索的丝绦,也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而目的就是让郭家的人怀疑她,她想到就朝郭老夫人看去,郭老夫人皱着眉头,端了茶盅,忽然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郭夫人一愣,忙过去扶着郭老夫人不说话,郭大人也是一怔,继而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剩下宋弈和幼清对视一眼,无奈的站了起来,郭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就走过来,道:“宋太太,宋夫人,还请您们回去吧。”看似客气,实则已经在赶人了。

宋弈脸色一变,冷声道:“不可理喻,我们走!”便拉着幼清大步出了花厅,一行人怒气冲冲的到了垂花门,上了马车出了侧门,随即就有婆子丢了个扫把出来啪的一声,很不客气的关了门!

宋弈和幼清的脸色都很难看,两人沉默的坐在马车上,一路回了宋府,在巷子口下了马车,婆子开了门惊了惊,道:“老爷,太太,你们这是…”他们没有将车驾进来,而是从门口走进来的。

幼清和宋弈都没有搭理婆子,夫妻两人黑着个脸大步走着,婆子就朝采芩看去,低声道:“采芩姑娘,老爷和夫人这是…”

“别乱打听。”采芩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好瘦你的门。”便跟着幼清径直过了垂花门入了内院,而宋弈则是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

幼清回房洗漱,很快就熄了灯歇下,宋弈很晚才回来,幼清迎他进来,小声问道:“怎么样?丢东西了吗?”

“嗯。”宋弈点点头,道,“昨天准备的两份卷轴都不在了。”

宋弈的书房里放着的不单是朝堂的文案,原本还有望月楼和漕帮来的密函,包括在陕西未归的方徊来的信件!

幼清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