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应是派人去请赵承修。

过了两刻钟赵承修满头大汗的回来,圣上看着他问道:“跑哪里玩去了,淘的一身汗。”

“今日秋高气爽,儿臣去放纸鸢了!”赵承修小心翼翼看了眼圣上,又垂着头不说话。

圣上暗暗点头,做了事还不邀功得意,他满意的道:“那只金龙纸鸢是你放的?”

“请父皇恕罪。”赵承修偷眼看着圣上,“儿臣是听说东直门出了龙灯的事,怕那件事影响父皇的心情,所以就自作主张去放纸鸢了。”

圣上喝了口茶,颔首道:“起来吧。”又道,“朕听说你想去十渡骑马踏青?”

“啊?”赵承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儿臣不敢瞒骗父皇,儿臣是想去十渡踏青。”

圣上点点头房了茶盅:“那就让曾毅护送你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儿臣不去了,曾先生布置的十张大字儿臣还没有写完。”赵承修笑看着圣上,“先生说今日写不完就要打手心!”

他怕打手心,却还为了他去放纸鸢,圣上心头感动,颔首道:“去和曾学士说,就说朕说的,今儿这十张大字就算写不完也不准罚你。”

赵承修眼睛一亮,顿时笑了起来,却还是道:“谢谢父皇,不过儿臣现在回去赶着写,一定能写完的。”

“嗯。学功课就该如此。”圣上点点头,道,“去吧,晚上到朕这里来用晚膳。”

赵承修高兴的点头,磕了头便高高的走了。

圣上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高兴的道:“总算有件高兴的事了。”他话落看向张澜,道,“老十一可比他几个哥哥省心多了,你说,朕是不是要把储君立了?”

这事儿张澜不敢说,便道:“圣上圣明!”

“你说,如果九歌在,他会如何说?”圣上挑眉看着张澜,张澜心头一跳,道,“奴婢不知。”

圣上笑了笑,抚额道:“他聪明就聪明在从来不催朕立储君,这回就算他在,恐怕也不会说。”又道,“去,让内务府拟一份单子,朕要好好赏赐老十一。”

“是!”张澜应是起身而去。

圣上靠着没有说话,有小内侍从外面进来,回道:“圣上,杨阁老求见。”

“嗯。”圣上点头,过了一刻杨维思自外面进来,圣上见着他,问道,“章程写完了,拿来给朕瞧瞧!”

杨维思应是捧了一本厚厚的奏疏上去,圣上一看厚度就皱了眉,翻开一看通篇都是废话,直到最后几页才点了题说了几句,他啪的一声将奏疏摔在书案上,怒道:“你费了十天的功夫,就出来这个结果?”

“圣上,老臣将能想到的,可能发生的都列在里面了。”杨维思言辞恳切,圣上喝道,“重写!”

杨维思不敢多说,垂头应是,圣上指着他骂道:“你要不会就去请幕僚,和你的门生商议商议,集思广益你懂不懂?”

“是!”杨维思暗暗松了口气。

圣上摆摆手,杨维思躬身退了出去。

钱宁站在门口和出来的杨维思点了点头,暗道:“看来,圣上是有意扶持杨维思,若不然按圣上的脾气就该换人办差了,竟然还给杨维思出主意。宋九歌啊宋九歌…你是真被人劫持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这再不回来,西苑可就没你的地儿了。”

钱宁的心思还没想完,杨维思在他身后噗通一声倒了底,钱宁哎呀一声上前站在杨维思前面:“杨阁老,您没事吧。”

杨维思觉得四肢无力,他强撑着和钱宁道:“没事。”他这几日虽有些风寒,可也还好,怎么今儿开始手脚发麻了呢,圣上交代他的章程他还没写完呢。

“那杂家喊人来扶您回去。”钱宁说着,就喊了内侍过来扶着杨维思出门去。

赵承修带着两个小内侍沿着小径一路跑到了文华殿的偏殿才停下来,小武道:“殿下,圣上夸您吗?”

“没有。”赵承修笑着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小武就嘻嘻笑了起来,赵承修交代道:“一会儿你想办法给宋太太回个信,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她。”前两日幼清让江泰来和他说了这个事,等二月二的时候会有龙灯从东直门过,到时候龙灯一起火,就叫他找个地儿去放纸鸢…

那个龙形的纸鸢是他求张公公办的。

“是。”小武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殿下,您说圣上会不会很快就立您为太子啊?”

赵承修捂住他的嘴:“这话不准乱说,以后再叫我听见拔了你的舌头。”他又道,“你先去告诉宋太太,快去。”

小武吐了吐舌头跑出去。

幼清听完小武说的话,让胡泉给了他打赏送他出去,过了一刻胡泉掉头回来和幼清回道,“井儿胡同的焦安来了,说姑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幼清应了换了身衣裳坐轿回了薛府,焦安领着他径直去了薛镇扬的书房,书房坐在书房后头看着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等幼清坐下来他直接就问道:“东直门龙灯着火,纸鸢飞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幼清点点头,道:“是!”她不瞒薛镇扬,回道,“龙灯的事是我让人请进来的,也是故意在城门口着的火…至于龙灯,则是十一殿下放上的天。”

“你啊。”薛镇扬道,“九歌还没有音讯,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圣上难不成一高兴就立储君了?”

幼清就笑着道:“圣上近日所筹办的事,事事不顺,又正巧夫君失踪,圣上肯定烦躁不安,我就顺手办了这件事…”她话说完,焦平就匆匆自外面进来,当着幼清的面回道,“大老爷,十一殿下中毒了,在文华殿晕了过去!”

“中毒?人怎么样,太医如何说。”薛镇扬脸色顿时一变,焦平就回道,“人无大碍,不过确定是中毒。圣上方才也赶过去了。”

薛镇扬松了口气,心却又再次提了起来,沉声问道:“是怎么中毒的?”

“说是喝了一口茶,当即就喊肚子疼,太医验过那杯茶,里面确实有毒,若非殿下喝的少,恐怕这会儿已经没人了。”焦平说完又道,“不过那杯茶是十一殿下自己倒的,当时他身边并没有人。”

这就奇怪了,什么人想要害赵承修?

薛镇扬面色沉凝想了半晌,忽然就看到对面坐着的幼清一句话没说,他朝焦平打了手势,焦平退了出去。

“这事儿你又知道?”薛镇扬审视的看着幼清,幼清飞快的看了眼薛镇扬,几不可闻的点点头,薛镇扬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幼清就朝薛镇扬尴尬的笑笑。

“你告诉我,九歌连走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薛镇扬望着他,幼清就摇摇头,道,“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都是我自己猜的。”

薛镇扬愕然,指着幼清却又不好说她,以往许多事都证明了幼清的聪慧,这一次他直觉幼清办的不妥,可是却又不好说她,指了半天就无奈的道:“你先回去,我去找单阁老商议一下。”

幼清点头,和薛镇扬道:“姑父记得奏疏上言辞激烈一些!”宋弈和刘大人出去办事,人失踪了,不知道死活,赵承修刚刚被圣上夸赞,也跟着出了什么事…肯定是有人想要断赵承修的手臂甚至害死赵承修…

至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暗中做这件事。

“你啊。”薛镇扬直摇头满脸的无奈,负手出了门。

幼清站在后面看着薛镇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把储君立了再说,幼清在薛镇扬的书房里坐了一刻,进内院和方氏打了个招呼便上了轿子回家去,她和蔡妈妈吩咐了几句便回房换衣裳,刚进房门就被一人猛然自身后拉住,紧接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回来了。”幼清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那淡淡的皂荚香味除了宋弈没有别人,“有人看到吗?”

宋弈抱着她一阵长吻,过了许久才道:“我又不是囚犯,为何不能回来。”

“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她抱着宋弈,埋怨的看着他,宋弈看着他又嗔又怒的样子,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道,“我也是到了山东才临时起意的,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不过你不也猜到了吗。”

“那是我猜的,我费了脑子的。”幼清哼了一声,拉着他坐下来,问道,“怎么样,想到整顿三军的方法了?”

宋弈点点头,和幼清道:“我到了济南便召集了当地的商会见面,却在第二天和刘大人一起失踪,那些人怕惹事上身,纷纷私下里派人寻我们…我便一个商会一个商会的会见…”他将事情经过和幼清说了一遍,道,“这些人同意每年秋天会派人去三边收粮,按市面的价格给卖粮的兵卒农户!”

幼清眼睛一亮,原来三边的屯兵种粮都是上交的,他们一户种十几亩的地,可到年底依旧米仓空空,原因无它皆是因为他们的粮食都被收缴了,而朝廷每年给的军饷也被层层剥削落到他们手中的已经所剩无几,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精神操练打仗?!

宋弈现在的目的,就是免去这些兵每年要交的税粮,让他们自足自给,这样他们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了,朝廷也省了他们的军饷,但问题是,军中历来是没有商人敢去收粮的,就算是有明文律法也不会有人敢去,一来那些兵本来就没有粮食卖,卖粮的人都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将领,二来,他们去了前脚交了银子,后面说不定就被人轰出了军营,这种没有保障的买卖,谁愿意做?!

“那总兵如何交代?”幼清看着宋弈,宋弈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道,“近年无战事,三边的总兵也实该换一换了!”

幼清失笑:“那你小心别被人嫉恨上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宋弈摸了摸她的头,幼清又道,“那漕运税的事你怎么办?”

“我这次失踪,从各方的态度能看出一二,漕运税若是要实行在商贾中并不困难,难就难在百姓之处。”他目色便的沉凝下来,漕运税要加的不单单只是运粮运布匹的商贾,还有那些每年交税粮的百姓,他们每交一石的粮就要额外加上五文的漕运税,朝廷是不会出钱帮他们把粮食运到各方粮仓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但要交粮给朝廷,还要出运粮的钱。

这笔钱若是再加,百姓就更加苦不堪言了。

“你的意思是,将这笔钱,额外加再商贾身上?”幼清若有所思,如果每年能将税定额,那这笔钱从商贾身上扣也不是不可以。

宋弈没有说话,转而看向幼清,道:“十一殿下的事,是你办的?”

“忘记和你说了。”幼清想起来,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我原以为你要试探朝堂的反应,后来得知廖老爷子也失踪了,我才想到你肯定是为了整顿三军以及漕运的事…所以,我想不如趁着你失踪的风头,拉着十一殿下一起演了这场戏!”

“真聪明。”宋弈颔首道,“这件事办的很好。”他想了想接着道,“这件事要趁热打铁,和单阁老还有薛大人商量一下,让人写了奏疏提上去。”

“姑父已经去找单阁老了。”幼清说完拉着他问道:“对了,廖老爷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廖老爷子正好来找我。”宋弈云淡风轻的说完,外头就听到薛思琪跑了进来,“幼清…”

幼清朝宋弈看了一眼,宋弈和她挑了挑眉,幼清便起身开门出去,薛思琪就乐呵呵的站在她对面,笑着道:“我婆母写信来,说祖父同意分家了,让我和夫君回保定一趟。”

“那你快收拾回去吧。”幼清笑着道,薛思琪点头道,“我来就我和你说一声,再去和娘说一声,明天我们就走。”

幼清点点头。

“太太。”胡泉从一边过来,他身后跟着女子,幼清没有注意看,胡泉一转身过来幼清就看到了女子的脸,她一愣道,“端姑姑?!”

端姑姑垂头走过来和幼清福了福,道:“宋太太,皇后娘娘请您去宫中一趟,说有事想和您商量。”

是因为赵承修中毒的事吗?幼清看了看时间,问道:“现在?”

端姑姑点点头:“是,现在!”

227 风起

“皇后娘娘请我去宫中。”幼清请端姑姑稍等,她回房换衣服,关了门她小声道,“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十一殿下中毒的缘由?”

宋弈不以为然,淡淡的道:“知道了也无妨,她郑氏如今没有退路,只有随着十一殿下的步子走。”他端茶饮了一口,道,“你尽管去,应付一下即可,不必紧张。”

幼清点点头,去柜子里找了件妃色绣迎春花妆花缎褙子换上,换好衣裳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那你是要留在家中,还是回山东?”

“怕你担心,便回来看看你,稍后再回去,过几日就回来。”宋弈走过去站在幼清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

幼清蹙眉道:“我听说圣上让杨阁老写裁军的章程,要是圣上的政令在你们之前,那要如何办?”

“无妨。”宋弈微笑道,“杨阁老的章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幼清就挑了挑眉,拿了一支杜鹃花的簪子别在发髻上,起了身和宋弈道:“那我去宫里了,你路上小心!”

“嗯。”宋弈颔首道,“你有事便让江泰去找我!”

幼清点点头抱着宋弈,咕哝道:“前两日真是吓了我一跳,虽说不觉得你会有危险,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记得提前告诉我。”

“知道了。”宋弈亲了亲她,“去吧!”

幼清应是,提着裙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端姑姑自暖阁里出来,幼清和她相视一笑,两人由幼清的丫头簇拥着出了垂花门上了轿子一路到了西侧门,在西门外下了下了轿子径直去了凤梧宫。

宫里静悄悄的幼清觉得奇怪回头去看端姑姑,端姑姑心领神会的道:“殿下由圣上带回西苑了,中毒不深,太医说休养几日就好了。”

“原来如此。”幼清笑笑,随着端姑姑进了正殿,穿过正殿后头便是偏殿,皇后正端坐在八步罗汉床上,她穿着一件藤紫色葡萄纹宫装,梳着圆髻并未戴多少的首饰,清清淡淡面色端肃的望着幼清。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幼清上前行礼,皇后起身虚扶了她起来,道,“宋太太也不是外人,请坐!”她声音有点哑,听上去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幼清应是再皇后的对面坐下,问道:“娘娘的声音…”

“有些风寒。”皇后轻描淡写的道,“正吃着药呢,无妨的。”

幼清松了口气的样子,道:“这个天气忽冷忽热,最是容易受风寒,娘娘千万保重凤体。”

“有劳宋太太费心了。”皇后微微颔首,看着幼清,“修儿中毒的事,你知道了吧?”

幼清点点头。

“你怎么不问问她中毒深浅,又为何中毒?”皇后打量幼清。

幼清没说话。

皇后笑笑指了指茶盅:“宋太太喝茶。”

“是!”幼清端了茶盅象征性的饮了一口放了下来。

皇后垂着眼睛把玩着中指上戴着的一枚绿松石界面的银戒指,语气中有些失落的样子:“本宫方才着实骇了一跳,直到方才冷静下来细想,才觉得这件事蹊跷,如今宫中想要害他的人估摸着是少之又少,承彦一直关在十王府中,莫说他没有机会,便是有机会他也没有这个能力,这毒到底是谁下的,着实令人费解。”

幼清露出认真听着的样子,没有开口。

“不过是不是令人费解也不重要,事实摆在眼前,修儿他总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皇后露出一抹笑容来看着幼清,“宋太太,你说呢。”

幼清点点头,回道:“是,是谁下的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毒确确实实在殿下的杯子里。便证明有人想要加害殿下,此事不得不防啊。”她的话一接,皇后娘娘的面色就好看了一些,道,“原来宋太太和本宫想的一样。”

“不敢。妾身愚笨,也只是随着娘娘鹦鹉学舌罢了。”幼清垂目,低声道,“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摇摇头,回道:“一点都不可笑,本宫向来不觉得你做事可笑。”她话落一顿,道,“单大人和郭大人等几位大人去西苑了,你可知道?”

幼清点点头。

“这事儿,你觉得成的几率大不大?”皇后望着幼清,幼清并不确定,道,“顺势而为,不成也无妨的。”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指了指幼清,道:“你聪明就是聪明在这里,任何事都能做到退可攻进可守。”又道,“若是这次不能将太子定下来,你下一回要打算怎么做?”

幼清挑眉笑道:“妾身也只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有请示娘娘,下一回…”她笑了起来,“妾身也不知道。”

“得亏你不是男子。”皇后站了起来,在对面的多宝格前停下来,拿了一只琉璃香球把玩,“要不然本宫也不用费这些力气垂死挣扎了。”

幼清站了起来行礼道:“娘娘言重了,您的地位无人可及。”

“得了。”皇后摆摆手,将琉璃香球摆回去,道,“本宫过的如何本宫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宽慰本宫。”她转过身看着幼清,“说起来,你父亲可到宁夏卫了?”

幼清猛然抬头看着皇后,她是什么意思,在暗示她知道了倪贵妃未死的事?

要挟她?

皇后没有解释,笑盈盈的看着幼清。

“应该还没有。”幼清收回了视线,道,“他说他喜欢关外,往后就定居在关外了,走前妾身还哭了一阵,好不容易父女相见,如今却又要相隔千里,再想见到亦是不易。”她是在告诉皇后,倪贵妃永远不会回来。

“关外有关外的好。”皇后颔首指了指八步床示意幼清坐,她自己也重新坐了下来,“能喜欢一个地方并留在那里也是福气。本宫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如今想来,这一生是没有机会了。”

“宫中事多,娘娘是脱不开身,若是您有意想去,定能轻松出行。”幼清微笑,端坐着等皇后说话,皇后沉默着,两个人便静静坐着。

过了一刻,端姑姑进来看了眼幼清低声道:“圣上驳回了单阁老和郭大人立储君的提议…”

“哦?”皇后也看了眼幼清,皱眉望着端姑姑,道,“如何说的?”

端姑姑垂目回道:“圣上说殿下年纪还小,不可给他太多的压力,让他再玩乐几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幼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到这个时候了,圣上还是不愿意立储君!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幼清蹙眉,皇后转头过来看着幼清,道:“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不了解他!”

幼清看着皇后。

“他不服老。”皇后微笑着道,“你可知道他为何炼丹?”

幼清摇摇头。

皇后就呵呵笑了起来,道:“他炼丹便是为了千秋万岁,永世为君!”

幼清愕然。

“所以,他才一直不立储君,有了储君他便觉得自己多了一分威胁,他未死何需储君呢。”皇后撑着额头,笑容有些无力,“从前面的几位皇子你就该看出来的!”叹了口气。

幼清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后转头过来看她,低声道:“你也不要气馁,人活着总有死的一天,等他死了也就成了!”

这话幼清可不能说,她只当没有听见。

幼清随着她起身,皇后刚要走,端姑姑听到了外头有人喊她,她躬身退了出去,等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娘娘…”

“嗯?怎么了?”皇后转头看着端姑姑,端姑姑就道,“朝中多半的官员都在西苑外等候,也都递了折子,求圣上立储!”

皇后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眼幼清,又问端姑姑:“圣上如何说?”

“圣上似乎很生气。”端姑姑低声道,“不过,到底还是松口了,说让钦天监选吉日,叫礼部准备,等日子定下来一切准备就绪,便封殿下为太子。”

皇后蹙着眉在八步床上坐了下来,她和太后斗了这么久,丢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却没有想到宋弈和方幼清头一回提出立储之事,圣上就同意了!

这不是圣上改变了主意,而是宋弈的手眼已经通天了。

这件事是今天临时发生的,就如方幼清所言,她也是临时起意,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那么多朝臣竟然收到了消息,便自愿的去西苑外请奏立储…如此齐心…

圣上便是不想,也是不成了。

这个朝堂,如今是谁的朝堂?是南直隶的朝堂还是宋弈的?总之,从此事可看得出来,它至少不再是圣上一人独裁。

圣上以为宋弈会是第二个严安,殊不知,宋弈自始至终都和严安不同!

“你早就知道了?”皇后看着幼清,幼清摇摇头,很诚恳的道,“妾身不知道!”

皇后相信幼清不知道,所以她没有再问,而是道:“本宫累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幼清应是,躬身退了出去,端姑姑亲自送幼清出去,待幼清出了凤梧宫她转道回来,皇后看着端姑姑道:“这也算是众望所归了吧?修儿如今只缺兵权了吧?几处总兵你让孜勤去查查,宋弈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没道理他看着圣上裁军却无动于衷。”

“是!”端姑姑应是,皇后轻轻摇头无奈的道,“我去看看修儿。”往后她只要安安分分的对赵承修好就成了,不求别的,只求郑氏满门平安。

幼清由女官引着路,已经下午没有温度的日头安静的西面,她缓步走着只望着脚下,忽然面前就出现一道锦袍,幼清一愣抬头去看,就看到郑辕正站在她面前,她没想到会在宫中遇见郑辕,愣了一愣才蹲身福了福:“郑六爷。”

“宋太太。”郑辕望着幼清,问道,“娘娘请你来宫中的?为了何事?”

幼清点点头,回道:“为了殿下的事。”又道,“郑六爷也是为了殿下的事?”

郑辕颔首,想起了什么道:“西苑的事,你听说了?”他见幼清点头,接着又道,“此事虽办的有些仓促,却也是出其不意,圣上如今能首肯,已是大善!”他语气中满是赞赏。

幼清笑笑,郑辕见她不打算接话,又重起了个话头:“宋大人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幼清垂着眼帘,郑辕挑眉道,“我收到消息,说济南的各个商会已经达成了意愿,愿意配合朝廷加漕运税,此事你可知道?”

这件事方才宋弈已经说过了,幼清却还是摇了摇头道:“郑六爷消息通达,此事还未传回,所以妾身并不知晓。”

“那廖府呢?”郑辕目光紧紧落在幼清面上,幼清接着摇头,“不知道。”

戒备可真是强啊,郑辕眼底有笑意一划而过,已经许久心情不曾这么轻松畅快,他点了点头,望着幼清,嘴角微翘…

“郑六爷如果没有被的事,那妾身告辞了。”幼清不打算和郑辕在这里闲话很久,她福了福便打算离开,郑辕目光一动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淡了几分,他想了想又道:“你…身体可好?”

“啊?”幼清一愣看他,等看到他脸上满是关心和担忧之时,她才明白过来,尴尬的道,“挺好的,非常好!”

郑辕抿唇手背在身后,唇角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无法再开口,幼清见机便和他打了招呼,头也不回的沿着回廊快步离开,郑辕负手立在远处,望着幼清娇小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微微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郑辕才转身去了凤梧宫,皇后见他过来便道:“修儿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郑辕在皇后对面坐下来,道,“宋九歌这一次去济南的目的,不单是为了漕运税的事,他还和各个商会协商,让他们去三边收粮,看他的意思,恐怕要整顿三边!”

“真有此事?”皇后看着郑辕,郑辕点点头,道,“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想要赶在圣上前面将此事推行出去,拦住圣上的裁军…”

皇后眉头紧紧缩了起来,她刚刚还在想朝中宋弈已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和支持,如今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军中,若他能将兵权握在手中,就是圣上恐怕也要被他架空,可是这件事她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到郑辕说宋弈很有可能准备整顿三军,并且,是在拦住圣上裁军的前提下。

“他想做什么?”皇后看着郑辕,“难不成…”难不成他是等不及,想要来一出逼宫?

郑辕摇头道:“不会,依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有此意,就不会隐忍如此之久!”他蹙眉道,“此事您不要插手,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嗯。”皇后颔首,她本来就不打算插手,圣上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郑辕的眼前就浮现出幼清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她今儿指使赵承修做的这些事。

轻轻笑了起来。

幼清回到家时宋弈已经走了,赵芫抱着豪哥和方氏在家里等她,见她回来方氏迎她急着问道:“皇后请你去宫中干什么?”

“说十一殿下的事情。”幼清和方氏一起进了暖阁,方氏蹙眉道,“圣上松口说让钦天监选日子的事,你知道了吗?”

幼清点头,将在宫里的事和方氏大概说了一遍:“…我还没出宫,便已经听皇后娘娘说了。”

“真是阿弥陀佛。”方氏双手合十朝西方拜了拜,高兴的道,“储君定了大势也稳了,我便是睡觉也能安稳几分了。”

幼清失笑,问道:“姑母和大嫂用晚膳了吗。”

“还没有呢。我们坐会儿就回去,你也不用忙。”方氏笑看着幼清,眉眼都是高兴劲儿,将茂哥抱过来搂在怀里。

茂哥儿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二姐前头来过了,说明儿回保定。”幼清坐下来,抓着茂哥的小手,赵芫回道,“她回去说了,还说要接廖夫人过来住些日子。”

方氏正要说话,就看到辛夷进来道:“太太,姑老爷来了,在外院的书房。”

薛镇扬来了!幼清朝方氏看去,方氏挑眉道:“…你快去,他事情多的很,既然来了就肯定是事情比较重要。”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幼清应是,和方氏以及赵芫一起去了外书房,薛镇扬没想到方氏和赵芫也在,他蹙眉道:“我有事和幼清说,你们先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