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我们出了关,有爹爹的名帖就是好办事啊,不管到哪里都安排的很周到,就连驿站也住得。

关外果然不一样,风是凉的,地是香的,就连天都要蓝都要高一点。

我见到了外祖父,清清瘦瘦的有些黑,眼角淡淡的细纹,但是却能看得出外祖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俊朗,还有外祖母,和中原女子的柔美不同,外祖母像是一团火似的,即便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你慈爱的笑,也是一团温暖的火。

我想娘了,半年没见,不知道娘晓得我偷偷出门会不会生气,她和爹爹去哪里了呢,玩的高兴不高兴。

小舅舅比我小,但是个子比我却高点,像个野人,骑着马一阵狂风似的从我身边刮过去…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从小就在马棚里长大的,别的不成,骑马我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不过,最后我还是输了,外祖父说小舅舅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我比不过他没有关系,等我再练几天就好了。

然后我每天就跟着小舅舅去放羊,骑着马在草原上游荡,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在京城从来没有过。

这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从来不回去的原

不回去的原因吧?在关外,真的好自由,无拘无束的…

我喜欢这里,也喜欢外祖父。

秋天的时候草都枯黄了,我和小舅舅还有二表哥夯土砌墙,将毡房一圈圈固定起来,还将羊圈也加高了,因为外祖母说今年会有一场大雪,我们要准备充足了,才能平安的度过这个寒冬。

小舅舅似乎不怕冷,北风吹来的时候,他竟然脱的光光的跳湖里去枭水,他能跳我也能,我们在湖里还抓了十几条鱼,让外祖母给我们烤鱼吃。

二表哥不像我一刻都闲不住,他常跟着牧医四处走,还收了许多不曾见过的药草,得了基本手札,他说牧医和中原看病不一样,有的地方甚至比中原的效果还要好。

在外祖父家住了一个月,娘的信来了,她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出来一样,给我和二表哥送了大氅,还叮嘱我们等明年开春雪化了再上路…但是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好好读书,等有一日我也功成名就做出了一番宋家男儿该有的成绩后,我再来这里,安安心心的,像外祖父这般生活。

在第一场雪落下前,我辞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和二表哥一起进了关,走走停停在年前我们重新回到了京城。

爹娘却没有回来,听说在福建还是广东,说是过了冬再回来…

京城一切如旧,该安静之处依旧安安静静,该热闹的地方还是人声鼎沸…但是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我每天都读四个时辰的书,练四个时辰的功,我要像爹爹一样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我要像爹爹一样,能护着家人,护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一世无忧!

019 宋锦绣番外之一

“小姐。”花枝小心翼翼的从进了房间,心虚的回头看看朝宋锦绣眨眨眼睛,宋锦绣抬头撇了眼,问道,“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花枝关了门走过去,挨着宋锦绣小声道:“奴婢刚刚去正院转了一圈,看到郭夫人来了。”

“不是常来的吗。”宋锦绣接着翻书,看的津津有味,花枝就哎呀一声按着书嗔道,“我的好小姐,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郭夫人这是要给郭洪说亲事呢。”

郭洪是郭大人的长孙,翻年十七岁,去岁刚刚中了举人,在京中颇有才名。

“是吗。”宋锦绣这才有点动容,抬头望着花枝露出少女本该有的好奇心,“郭夫人打算给洪大哥说哪家的小姐,我们认识吗。”

花枝恨不得翻白眼,她惊骇道:“您真不知道啊。”

“我该知道?”宋锦绣见她不说就又重新翻书接着看。

花枝急了,她自进府就跟着宋锦绣,宋锦绣的个性是看着温顺乖巧,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她若是觉得事情不重要,便随别人做主去,她是一概不反对的,可若是对什么事上心了在乎了,她就会固执的令人害怕。

“郭家的人对您什么态度您还不知道吗。”花枝急着道,“自小您过去,那一回不是洪大爷照顾招待您的,有什么好完的,好吃的,洪大爷自己舍不得吃都巴巴的捧来送给您,您不还说洪大爷比大少爷对您还好嘛。”

花枝话落,宋锦绣就沉了脸,直直的看着她:“你亲耳听到娘和郭夫人说这话了?”

“不…不是。”花枝摆着手,“奴婢猜的。”其实也不是猜,明眼一看就知道了啊,这些年国郭夫人也没有藏着掖着,正好郭老夫人的孝前年也除了,如今说亲事刚刚好。

宋锦绣抽了书,冷声道:“以后没有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事,不要乱猜乱说,这回就饶了你,下次再犯就给我跪院子里去。”

“小姐。”花枝想要再说,可看宋锦绣的脸色她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哦了一声,蔫了不敢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宋锦绣看了几页书还是停了下来。

她和郭洪自小一起长大,郭洪性子温和处事得当,有时候比宋策还要更像她的兄长…娘也很喜欢郭洪!

要是郭夫人真的和娘提这事儿,娘会不会同意?

宋锦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长的很像宋弈,精致的眉眼看着没脾气似的,即便不悦也叫人看着舒心。

宋锦绣没动,又重新捧了书接着看,过了好一会儿正院的小丫头来请她去用午膳,宋锦绣才放了书收拾了一番过去,父亲致仕后不常出门,在家中不是和娘腻在房里说话,就是在书房里看书,两个人好像说不完的话,弄的她和宋策无事从来不去正院露面,实在受不住父亲那副被打扰后强装温和的表情。

还是哥哥说的对,父亲是真的嫌弃他们的。

宋锦绣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嘴角溢出笑意来,嫁给父亲这样的人,大概是这世上所有女子的梦想吧。

能被人捧着爱着呵护着,何其有幸。

正院里很安静,想必郭夫人已经回去了,宋锦绣一进门采芩就迎了出来,笑着道:“给您镇着乌梅汤呢,奴婢给您端过来。”

“谢谢芩姨。”宋锦绣笑着挽了采芩的胳膊,“爹爹在房里吗?”

采芩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头道:“郭大人那边似乎有点事,亲自来请老爷出门去了,估摸着要下午才能回来。”

“知道了。”宋锦绣点点头随着采芩进了宴席室,一眼就看到玫红色的玫瑰床上斜歪着一个女子,穿着件银红色对襟褙子,半截湖绿的裙子懒散的散在地上,修长如葱段般的手指里捏着一张小像,画的很精致,清清雅雅的着了色,面容和歪在玫瑰床的女子如出一辙。

“娘!”宋锦绣笑着走了过去,床上的女子很自然的将画收起来转头看她,宋锦绣脚步一顿,就看到女子神色慵懒,凤眼微挑,她立刻就想到了艳光四射那句话…宋锦绣暗暗叹气,就想到出去赴宴时,闺中女子私下里笑着埋怨她,问她这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头她娘什么时候让出来。

人家是年纪大了容色衰减,她娘倒好,这些年越来越美!

“怎么了。”幼清拉着宋锦绣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笑着道,“看着我发什么呆,有事和我说?”

宋锦绣尴尬的咳嗽一声,温顺的笑道:“外面太热,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凉。”

宋弈不让她在房里摆冰,所以宴席室并不凉,幼清挑眉看了眼宋锦绣,笑眯眯的颔首,拿怕给她擦了擦额头,柔声道:“给你们镇着乌梅汤,一会儿喝点解解暑。”又道,“一会儿就别回去了,在我这里歇了午觉,等太阳小些再回去。”

宋锦绣偎着幼清撒娇道:“我好久没有和娘一起歇午觉了。”又咬着耳朵,“爹爹今儿终于肯出去了。”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嗔道:“哪有这样说爹爹的,他出去是有事,你该想他在外头热不热,有没有吃好才对。”

宋锦绣掩面而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娘。”宋锦绣靠在幼清身上,“哥哥整天这么看书也不成,眼睛都要熬坏的,要不然您给我找个嫂嫂吧,让嫂嫂管她!”她不敢说的太明显,但凡露出一点苗头,她那好似长了三个脑袋的娘一下子

了三个脑袋的娘一下子就会明白。

幼清没说话,端了茶喝了一口笑着道:“你哥哥年纪小,这事儿不着急。娘还要再看看。”

宋锦绣一听就高兴起来,长幼有序,宋策不定,娘不会把她给嫁了的。

“娘也舍不得你们。”幼清放了茶盅摸了摸宋锦绣的头,“再在家待几年,陪陪娘好不好。”

宋锦绣好像怕幼清会反悔似的,赶紧点头不迭:“我巴不得一辈子都这样,不要长大,赖在爹娘兄长跟前。”

幼清只笑,点了点宋锦绣的额头。

宋锦绣就明白了,她娘还是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她就说她娘长了三个脑袋,宋锦绣叹了口气笑眯眯的接过采芩递来的乌梅汤喝着,不再提这件事。

中午吃过饭宋锦绣刚梳洗陪着幼清上了床,就听到外头宋弈说话的声音,宋锦绣立刻就嘟了嘴委屈的看着幼清,幼清失笑拍了拍她道:“睡吧,你爹爹今天有事,估摸着会去书房。”

果然,宋弈只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去了书房。

宋锦绣笑了起来,抱着幼清踏踏实实的睡觉,下午醒来太阳已经柔和许多,她收拾回了自己房里,花枝还在门外等她,见着她急着道:“小姐,您问夫人了没有,她点头没有?!”

宋锦绣就点着花枝的额头,笑道:“乱操心,忙你的去。”

花枝愣住,想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宋锦绣的话外之音,顿时笑着跳起来道:“那我去和二表少爷说去。”话落就朝外头跑,可不等她出去就听身后宋锦绣气道,“你做什么去,给我回来。”

花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锦绣:“奴婢去和二表少爷说一声,您放心奴婢知道他在哪里。”顿了顿又道,“他每天早上回去医馆,中午回家陪大舅太太用膳,申正就会再去医馆,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在医馆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宋锦绣把花枝拉进去,压着声音道,“你当你聪明还是怎么着,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花枝哦了一声,想到薛茂的样子又看看宋锦绣,实在是不明白,她是看出薛茂对宋锦绣的爱护和情意,也看出宋锦绣对薛茂的心思,可是两个人平日里是从来不联系也不见面的,就算是过去窜门碰上了也不过寻常几句话。

怎么就和说书的不一样呢!

“不要觉着我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宋锦绣不高兴,沉了脸道,“若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一样能打杀了你。”

花枝知道宋锦绣不会真的打杀,但是把她送出去还是会的,想到这里花枝跪了下来红了眼睛道:“小姐,奴婢只是着急,二表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儿要是你们都不提,就算夫人不给你定亲事,姑老太太还有大舅夫人也会给他定的,他可是薛氏的长房长孙啊。”

“你不用说了。”宋锦绣道,“事有可为不可为,我再有意也不会违背纲常!”

花枝没有说话,只觉得宋锦绣太苦了。

“我的婚事爹娘会做主,他们不会害我。”宋锦绣在书桌前坐下来写大字,“他们若给我定二表哥,那是我们的福气,他们若不给我定,那也定然是二表哥和我并不合适,我年纪小没有他们考虑的周全,所以不能给他们添乱。”

“是奴婢多嘴了。”花枝点点头,哽咽的道,“以后这事儿奴婢再不会胡说了。”

宋锦绣颔首轻声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花枝起身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倚在门扉上回道:“小姐,郭大爷给您送葡萄来了,说是西域进贡的,圣上赏下来的。”

宋锦绣自小喜欢吃葡萄,所以宋府每年葡萄上市的时候都会存买许多,吃不完就晒成干,或是做果脯给宋锦绣留着。

“知道了。”宋锦绣颔首没有多说,花枝就没有再说什么,等到了晚上,宋锦绣房里就摆了好几筐的葡萄,有郭家送来的,单家送来的,还有薛府那边来的,宫里赏给他们宋府的,圣上单独给宋锦绣的,甚至于祝皇后也让人送了一筐子来。

都是西域来的葡萄,也都是从宫里赏出来的,可送来的人不同,心意自然也是不同的。

“奴婢赶紧弄出来明天开始晾晒。”花枝很有经验,带着丫头们收拾葡萄,“每年都是这样,奴婢算着过几天应该还有一批来的,”

宋锦绣笑了起来,摘了一颗放在嘴里,牙齿一碰甜甜的汁液便溶在口中,她指着其中一筐道:“把圣上和皇后娘娘给的留着吃,其它的都晾晒了!”又道,“过几天我去宫里陪娘娘说说话。”

花枝点着头带着三两下将葡萄搬出去,宋锦绣吃了半盘子有些撑就净手到院子里散步消食,走了半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摆了几个新架子,她一愣奇怪的看着婆子:“哪里来的?”

“是二表少爷送来的,说家里的葡萄架子样式太老,他今年就找人定制了新式的,到时候摆在阴房里,出来的葡萄干效果会更好。”婆子说着,看着架子啧啧称奇。

别人送葡萄,他送葡萄架子,宋锦绣笑容更浓颔首道:“夫人那边怎么说?!”

“夫人让直接送您这里来让您定夺。”婆子笑道,“所以奴婢就般来了。”

宋锦绣就没有再说,脚步轻快的回了房里。

第二日郭洪又送了五筐子怀柔产的葡萄,他

的葡萄,他人没进来,只宋策捎了句话,说是这葡萄不心疼,多做些葡萄干,薛茂那边却送了两副中药来,什么都没说,宋锦绣却知道他是怕她贪嘴吃多了,让她养胃。

两个人的东西都是过了幼清的手,幼清没拦着,宋锦绣就心安理得的收了。

等葡萄干晒出来,宋锦绣拿小小的瓷碗装好了,让人送出去,一家都不落的还了礼,随后又得了许多的回礼,这么一来二去就到了七月七…

宫中下了帖子,请宋锦绣去说话。

宋锦绣找到幼清,幼清笑着道:“娘娘让你去,你就去,也不用拘谨,就跟往常一样就好。”宫中贵人少,只有太后和皇后,太后对小事向来放的开,而祝皇后性子活泼,她只求宋锦绣去闹一闹她好有些人气,若是拘谨了反而失了她请宋锦绣去的初衷。

宋锦绣明白,所以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在礼数之内,她向来能让人舒服。

“我知道了。”宋锦绣让花枝拿了件芙蓉面的褙子和一条桃粉的裙子来,“娘,这样穿行不行?”

颜色不跳却也不失华贵,幼清颔首笑着道:“把皇后去岁给你的那支琉璃耳坠戴上,清清爽爽的,看着舒服!”

宋锦绣笑着点头。

020 宋锦绣番外之二

宋锦绣穿着件芙蓉色对襟褙子,配着一条桃粉的挑线裙子,清清爽爽的戴了几支素面头饰,走在夏日的清晨里,便宛若枝头染了露的芙蓉花。

她笑着和幼清挥手,扶着花枝的手上了宋府的马车。

原先宋弈在朝堂时,宋府的车都是上了黑漆的平顶车,走在路上与普通百姓人家一般无异,可宋弈致使后,宋府的马车反而华丽了几分,垂着斑斑点点的湘妃竹帘子,叮叮当当的发着清脆的声音。

宋锦绣端坐在里面,花枝在一边打扇,她常随着宋锦绣进宫,不敢说轻车熟路可紧张和不安是半点没有的。

“小姐,您说皇后娘娘今年会赏您点什么?”花枝换只手摇着扇子,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宋锦绣心里已经将要进宫会遇到的人和事都想了一遍,怎么应对也都过了一遍,听花枝说这事儿她有些好笑的道:“不是首饰便是布料,还能有什么。”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会给什么,她大约也猜到了一点。

祝颖比她也不过大几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她还听大表哥祝豪说曾受命往钟萃宫里送过蛐蛐,祝颖玩的时候正巧被圣上看到了,好在圣上性子好没有斥责他这位爱玩爱闹的皇后,若不然还不知有什么结果。

自家姐妹,赏什么都无所谓,她也不缺什么,只盼望祝颖在宫里能一切顺遂,圣上闲暇时能多关爱她几分。

做帝王家的媳妇,虽位高权重,可到底难比寻常夫妻贴心啊。

想到这里,宋锦绣便想到了薛茂,别人私下里都说他傻,木呆呆的一点世故人情都不懂,可是她知道,薛茂非但不傻还很聪明,他不懂这些是因为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既然是不重要的事情,他又何必花费精力去关注。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不重要的事情她从来不费心思去了解,这也是为什么别人说起她来,都说她性子好,并非是性子好而是她们计较的根本不是她在乎的。

其实,她和薛茂很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想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宋锦绣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花枝,花枝正撩了帘子偷偷往外看,宋锦绣失笑,还是花枝好一点烦恼都没有。

“小姐。”花枝转头看着宋锦绣,“您说奴婢什么时候也能像古妈妈那样,做您身边得力的管事。”采芩嫁给了阿古,阿古姓氏很古怪,所以府里的人就直接喊采芩古妈妈,倒省事。

原来大家都有烦恼,宋锦绣失笑。

车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西侧门,宋锦绣戴着帷帽下了车,小黄门没有通禀直接放她进去,领路的内侍带着她往凤梧宫去,宋锦绣来宫里自然要先去见太后的。

凤梧宫多年未变,太后坐在宽敞的罗汉床上和一个面生的女子对弈,那女子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件水绿的褙子,身材高挑纤细,尤其是捻着棋子的那双手,犹如葱段一般。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宋锦绣行礼,太后转头过来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是锦绣来了啊,哀家方才还念着,说你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宋锦绣起身甜甜笑着,道:“心里一直惦记着,想来给您问安,可又怕来的勤了,反而扰了您的清净。”

“一个个的都是嘴上功夫。”太后笑了起来,朝宋锦绣招手,“到哀家这边坐。”又指了指对面的女子,“这是寿山伯府的二小姐,你们第一次见吧,她才跟着父亲从福建回来。”

“二小姐好。”宋锦绣行礼,对面的郑二小姐起身还了礼,道,“常听人说宋小姐,如今可算是见着了,真真儿是名不虚传呢。”她语气端方,真心欢喜的样子。

宋锦绣微垂了头笑着回了话,心里却奇怪,郑老伯爷身体不错,所以寿山伯世子前几年带着妻女去了福建,说是在那边过的很不错,怎么又突然回来了,没听说郑老伯爷生病传爵的消息啊。

太后和侄孙女说话,宋锦绣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去了钟萃宫,祝颖扶着女官的手迎了出来,宋锦绣高兴的喊了声:“皇后娘娘。”又端端正正的行礼。

“起来吧。”祝颖说着拉着宋锦绣的手,左右看看没有人,就低声道,“你总算来了,要不然我要去凤梧宫接你去了。怎么样,太后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祝颖生的小巧,皮肤特别的好,细白嫩滑的面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能映出人影来,样子不像将要为人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倒像足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没说什么。”宋锦绣扶着祝颖,她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走路小心翼翼的,“倒是那边有位郑二小姐,我头一回见,说是福建回来的。”

祝颖点着头将宋锦绣拉进侧殿里,压着声音道:“有句话我要问你,你老实和我说。”

宋锦绣很认真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郭家的婚事,你怎么想的,同意不同意。”祝颖语气很郑重,“郭洪的为人我也知道,虽心思有些活络,可品行没有问题,家世又好,你若是…我倒是觉得般配,想必姨母和姨夫也不会拦着你。”

原来是说这件事,宋锦绣摇了摇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要问爹娘。不过若说儿女之情,我对郭洪并没有。”

祝颖就明白了,她当初见到圣上后,就念念不忘,她就知道那是喜欢,可是她也明白,家里的人是不会同意她进宫的,虽是贵人可到底是妾,所以她也只是默默想着,那份心思有多难熬她太清楚了。

如今宋锦绣能这么轻易说出来,她便知道,宋锦绣对郭洪是真的没有儿女私情。

“那就好办了。”祝颖低声道,“你刚才见的那位郑二小姐,太后娘娘打算将她指给郭洪。”

宋锦绣愕然,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我本来还担心你的。”祝颖松了一口气,笑道,“现在不用管了,随郭洪娶谁去好了。”

郭洪肯定不愿意娶郑家的人,郭衍也不想和郑家联姻,所以郭洪的婚事会很快定下来的,倒时候太后就是想指婚也没有办法。

“哦。”宋锦绣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意兴阑珊,祝颖奇怪道,“你不是不喜欢吗,怎么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失魂落魄不是喜欢郭洪,只是觉得郭洪可怜而已,婚事上竟然会这么多波折。

祝颖明白她的担忧轻笑着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喊着圣上驾到,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慌张的道:“圣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又问宋锦绣,“怎么样,我头发乱不乱,这件衣裳好看不好看?”

宋锦绣噗嗤一声笑起来,觉得有些羡慕祝颖了,进宫两年她和圣上的感情还是这般的好。

“你有身孕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说着话赵承修已经进来了,他穿着明黄的龙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宋锦绣还记得小时候见到他时的感觉,觉得他站在父亲面前像个小孩子似的,可如今再看,赵承修已是威而不露,举手投足间彰显着帝王之姿。

宋锦绣行礼,赵承修明显没有注意到她,目光疼惜的落在的祝颖的面上,握着她的手,仿佛半日不见就有千言妄语待要诉说一般。

祝颖红了脸垂着头低声道:“锦绣妹妹来了。”

赵承修一愣这才转头过来看向宋锦绣,顿时笑着道:“妹妹也不是外人。”但还是松了祝颖的手,望着宋锦绣,“你送来的葡萄干很好吃,朕也吃了好些,等明年再有西域的葡萄来,就都送你那边去。”

宋锦绣笑着回道:“可不敢要这么多,回头爹爹该说我恃宠而骄了。”

赵承修大笑,三个人坐了下来,他问宋锦绣家里的事,问幼清的身体,问宋弈最近在做什么,宋锦绣一一答了,看似随意娇嗔可说的话都在心里过了好几遍。

晚上回去,宋锦绣将宫里的事情一一说给幼清听,幼清沉默了一刻道:“洪儿是个好孩子,我瞧着长大的,无论品行还是学识都是难得一见的…”她话说了一半就看着宋锦绣,“娘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事,只是提起来了,便问一问,洪儿的事你如何想。”

宋锦绣明白,她娘是在问她的意思,她垂着头看着手中被她揉的皱巴巴的手绢,低声道:“我虽心疼他婚事坎坷,可却也无能为力,只盼着他能有个好姻缘。”

幼清就没有再说话。

宋锦绣叹了口气,辞了幼清心不在焉的往回走,方走到院子里忽然从侧面蹿出来一个人,宋锦绣没有受惊,他们家一般人进不来。

“锦绣。”来人站在宋锦绣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宋锦绣一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笑着道,“洪大哥,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郭洪生的浓眉大眼,身材健硕,却不粗俗,反而透着读书人的雅气。

“我找来宋策,他不在,所以…”他小时候常在这里玩,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说着话郭洪看着宋锦绣,眼里满是期盼,“你这几日过的好不好?”

“挺好的。”宋锦绣笑着道,“多谢关心。”

郭洪尴尬的不得了,毕竟年纪大了他这么进内院实在不妥。

“那就好。”郭洪笑了笑,“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宋锦绣点点头,郭洪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来站在宋锦绣面前,“我要定亲的事,你可听说了?”

他定亲的事宋锦绣当然会知道,可是宋锦绣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问,可见她对他根本没有那份心思。

虽然明白,但这话不问出来,郭洪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死心的。

“听说了。”宋锦绣微笑道,“我们都等着喝洪大哥的喜酒呢。”她说的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郭洪深看宋锦绣一样,喃喃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他走的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视线中,宋锦绣久久未动,重重的叹了口气。

转眼过了八月十五,郭洪的亲事定下来了,是郭夫人娘家的侄孙女,宋锦绣也见过的,为人很讨喜性格也很活泼,宋锦绣松了口气,可也没有心思想这事儿,因为赵芫托幼清给薛茂相人家。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宋锦绣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哪里都不想去,什么人都不想见大家都长大了,曲终人散总要经历的,等时间长了这些感情淡了也就好了。

------题外话------

最近啃中医的书,有种上学时期要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写文真是好工作,什么样的事情和感受都能从中体会。

宋锦绣的番外还有一章,其实写的很粗糙没有细化什么,我个人不喜欢这种写法,觉得没有重点似的,但是写都写了,喜欢的就凑合看看哈…不喜欢的,后面也没有了,开新文我不会写的这么粗糙的。

021 宋锦绣番外终

“小姐。”枝端着查立在桌前,忍不住喊了一声宋锦绣,宋锦绣一愣回神过来,才发现笔尖的墨汁已经将宣纸渗透了,斑斑点点的不见她方才画的画。

“休息会儿。”枝给宋锦绣续茶,“您都画了一天了。”她说着朝地上看了一眼,都是扔的大大小小的纸团,铺了一地。

宋锦绣意兴阑珊的放了笔,揉着额头叹气道:“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沉,你别管我了,我去睡会儿。”便在一边的盆里净了手回了卧室。

枝将书房打算干净,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门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小姐最近都是这样,常常在桌案前一站就是大半天,等醒神过来就失魂落魄的坐着发呆。

都是二表少爷,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枝遣了院里服侍的,拿了鞋底坐在门口守着,可等到晚膳时间,正院来请了好几次,宋锦绣还没有出来,枝便就有些坐不住了,在门外喊了几声没听到应,便大着胆子推门进去。

宋锦绣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可人还在打着颤,面颊绯红,口中还喃喃说着胡话。

“小姐。”枝慌了神,摸了宋锦绣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忙提着裙子跑出去喊外头的小丫头,“去回夫人,小姐病了。”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枝拧了湿帕子凉着宋锦绣的额头。

宋锦绣也知道自己病了,听得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对话,还听到她爹爹给她号脉,她娘亲自给她喂药,还有只手轻轻揉揉的给她按着太阳**,她觉得很舒服,不一会儿就真的睡沉了。

这一觉睡的很长,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

宋锦绣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爹娘坐在床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发觉她醒来,便止了谈话笑微微的看着她。

“醒了!”尤其给宋锦绣倒了杯茶,“坐起来喝口水再躺着,烧已经退了,等会儿吃点清淡的垫垫肚子好不好。”

宋锦绣坐起来喝了半盅的水,有些愧疚的看着幼清和宋弈:“让爹娘担心了!”

“傻孩子。”幼清笑着道,“一家人说这么生分的话作甚。”

宋锦绣心头发酸,抱着幼清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