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真的,小姐可是个好人,你可不能像五爷那样欺负她!”

“我想娶她,自然会对她好。”

“那就好,”如棋又想了想说:“哥哥要是有了准主意,我们就先同母亲说一说,好跟小姐提亲。”

肖鹏却说:“还是先不要告诉母亲,她如今是万事不管,只是一心静养礼佛,若不是你回来了,每天都不与我们一起吃饭的。更何况,我做什么决定,她只会赞成。倒是你,跟小姐露一露这个意思,看看她怎么说。”

肖鹏虽然成竹在胸,要是别的女子,他可是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对这个表妹,他还不免有些忐忑,大约是此女行事太过不寻常了。

如棋点头同意。

没想到,如棋刚一提到婚嫁之类的词,春花就马上追问起如棋的亲事来了。

肖鹏对自己妹妹的亲事,早就用心想过,在山庄时得到春花同意后,已经有了打算。眼下正是要办起来的时候,肖母再不管事,也是知道这些,母子二人自然与如棋说过,当然也没瞒春花。

因此如棋还没来得及说出些什么,就弄得面如红霞,几句话之后,就跑回了肖母的房里。两个姑娘骨子里一个是明朝的,一个是现代的,谈起婚嫁来,开放的程度相差太远了。

以前春花在杨家也好,在侯府也好,还能话到嘴边多想一下,眼下,她觉得肖家的气氛很是平民化,马上就忘了肖家再民主,但也是本时代的家庭。

所以如棋在几天内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她要一开口,就得与小姐一同讨论自己的亲事。

不过,就是她不开口,同样也得面临这个问题。

春花还是靠在炕上,她还不能起来活动,鼓励如棋说:“你大方些,去见见乔树,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怎么也得先了解一下嘛。”

乔树就是肖鹏选中的妹婿,春花在山庄时听他话里的意思,说是个诚实本分的人,现在在织厂里任管事。

如棋就是连听了几天这样的话,还是不好意思,但总算是说了一句:“有大哥做主呢。”

春花对这样的如棋很不满意,当初她可是敢直接说不要做姨娘的啊,于是她决定同肖鹏谈谈。

如棋见状,倒是愿意把肖鹏请来,春花便与他说起了如棋的事,“听说如棋就要订亲了,可还没见过乔树这个人呢,总应该让他们见上一面才好。”

肖鹏已经适应了春花不同寻常的思路,再者小户人家不比高门大户规矩严,嫁娶之前,让小儿女见一面也是说得过去的。他点头说:“好,明日我便带乔树过来拜见母亲,就让小妹在母亲那里见一面。若是没有什么不满的,妹妹的亲事也就该操办起来了。”

春花关心地说:“我也去见一面吧,帮表妹把一下关。”

于是春花被人抬着去了正房,在正屋里见到了乔树。乔树是一个俊朗的大男孩,但一看就是老实听话的那种人。听说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早就出嫁了的姐姐,与肖鹏当货郎时相识,曾跟着他卖货,后来又随着肖鹏一起办织厂。

春花也很满意,肖鹏挑中乔树是有道理的,一则各方面的情况还都不错,二则乔家上无长辈,虽然如棋是嫁出去,但其实还是在肖鹏的眼皮子下,也方便肖鹏照顾,肖母也能常见到女儿。

待乔树走后,春花就与肖鹏商量起如棋的订亲来,她也看出肖母是不管事的,现在就是有心想管女儿,也不知如何去管,而刘氏又快生产了,总不能让她再操心这些事。

还有如棋的嫁妆,肖鹏拿回来后就一直堆在一间厢房里锁着,总得整理出来,再添添加加些实用的小物件,总不能让如棋自己去张罗吧。

好在肖家是商户,算是庶民,不比从前春花在杨家,要按品官的规定进行相应繁缛的礼仪程序。要知道在明朝,就是聘娶,对于不同阶层的人,朝廷也有很多的规定和限制。

庶民婚礼程序简单得多,不外是纳采、纳币、请期、亲迎这几步,而且也不能太过奢华。春花高兴地帮着料理了这些,如诗、如画和如琴,她都没有这样亲力亲为过,当然那时,条件也不允许。

如棋的事情就算订了下来,消息也在家里正式公开了,为此肖鹏还让刘氏摆了酒席,大家热闹了一天。

春花在酒席上感到刘氏看向自己的目光,才想起来刘氏先前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眼下,她一定是再一次误会了。

可她又没法去解释。

于是,当春花同如棋晚上躺在炕上闲聊时,她就笑着对如棋说出刘氏的思路,先是以为肖鹏看上了如棋,又以为他看上了自己,正准备让如棋对肖鹏说一声,别让刘氏再胡乱猜测了。

如棋却在一旁轻轻地说:“大哥是想娶表姐,还让我来问问表姐的意思呢。”

如棋也曾想婉转地把事情说出来,不过,小姐只要一听到与婚事相关的事,马上就想到自己,然后,然后自己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如棋也就赶紧说了,哥哥天天追着她问呢。

春花怔住了。

如棋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肖母的屋子里,肖母对于这个失而复得,接着又要成亲的女儿爱得片刻也不舍得离开,但又不想延后成亲的时间,女儿已经十八了,不能留了,再留就成了老姑娘,所以每天都让如棋在自己屋里,母女二人一同吃住。

所以春花也很久没与如棋住在一起了,如棋今天来,看来正是想把肖鹏所托之事与小姐说清,正好小姐先说到了这些。

春花啼笑皆非,刘氏这次还真猜对了?那么眼下她应该在想如何讨好自己的事吧,春花真不想卷到这样的事情中去。

她问如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脚变成大脚吗?”

如棋当然不知道,她也不理解。

“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关在一个或大或小的院子里,一年都出不了几次门,每天只是家长里短地过一辈子。”春花看着屋顶,好像她的眼光能一直望出屋子似的,“我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中去,过自在舒心的日子。”

“那姐姐你不嫁人了吗?”如棋问着。

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看来,每个女子都得出嫁,嫁不出去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这种思想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如棋不能理解后世的独身女子。

春花并不是有独身观念的人,但她对婚姻的观念就要宽松多了,“如果有了合适的就嫁,没有就不嫁。”

“那什么样的人是合适的呢?”

春花也不知道,她短短的两世都还没有真正经过爱情,她笼统地答道:“他一心喜欢我,我也一心喜欢他就对了。” 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快乐!

第七十四章

“我哥哥是一心喜欢你的,还没见过哥哥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呢。”如棋肯定地说:“哥哥是好人。”

肖鹏自然是好人,但做为成亲的对象,春花不置一词,还没娶妻,就有了小妾,还即将有孩子,春花这颗纯洁的心灵根本承受不了,她推脱道:“我知道表哥是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如棋毕竟与她在一起几年,对她也有着很深的依赖和信任,因此虽然替大哥遗憾,但并不反驳春花的话。确实,让小姐整天坐在屋子里做针线,确实有些不太可能,起码她就没见过。那年冬天,小姐要给杨家所有的人每人做一双鞋,每隔一会儿还是要站起来到处走走呢。

于是如棋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姐姐,你想去哪里呢?”

“我也没想好。”春花确实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去哪里。从到了明朝,她的精神世界就是孤身一人,但在生活中还有关心她的杨家人,让她一直感受着温暖。而从今以后,她就彻底是一个人了。

天下之大,她要去哪里呢?虽然现在她不知道,但她也不急。她可以在肖家住上些日子慢慢想,而且她也懂得,在这里,不同于现代社会,一个女人若想走出家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春花才十八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刚刚开始的时候,她有的是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姐姐,你还会在肖家住多久呢?”如棋感伤地问。她曾以为永远和小姐在一起呢,没想到她们刚刚走出了侯府,就会临着分别。自己要出嫁了,看样子小姐也会离开。

春花听出她话中的无奈,笑着说:“起码我会住到把脚养好,你可不许赶我出去呀!”

如棋恳求道:“姐姐送我出嫁,好吗?”如棋的亲事定在了十二月初。

春花笑着说:“那当然了,我还想看最漂亮的新嫁娘呢。”

“那么我哥哥?”如棋又想到了她今晚来的目的。

“没关系的,你只要告诉你哥哥我的话就行了,他能明白的。”

肖鹏虽然也年轻,但他的经历让他的心要比春花和如棋成熟得多,他更热衷于名利,对春花,应该也是一个觉得条件很好的亲事而已。

虽然是书香门第家出身的女子,但脱离了娘家,还有一大笔的嫁妆,又懂得做生意,正是商户人家最合适的好媳妇。

而且,他们都有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他们在一起还能最大限度地保守住这些秘密。

更何况,他们确实年貌相当,又恰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当然肖鹏算不算成了亲,他们一定是有着大不相同的观点。

肖鹏看上她不外就是这些原因,他对自己并不会有什么执念,春花这样认为。

春花认为是决不可能的事,但别人都不这样想,刘氏挺着硕大的肚子来与她认为的未来的主母结交了。

春花依旧半靠在炕上,刘氏依旧坐炕边,还是上次她们在一起谈到如棋时的姿势,只是如今刘氏说话的口吻变了,她不再随意地说笑了,而是恭敬送给春花两件针线活。

一件玉色的罗纱襦裙,细纱面料,针脚细密,还在领口袖口绣了缠枝花纹,一见就知道用了不少的工夫,正是这时节穿的。

春花是四月里过来的,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大家早已经换了夏裳。虽然春花和如棋刚到时刘氏也为让人为她们做了些衣物,但没有一件能比得上这件用心。

这倒是罢了,如棋也给她做了好几件罗纱的衣服,面料、用功并不输于这件,春花不缺衣物。

可那双大红绣鞋,是比着春花如今的脚做的,要知道春花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行走了,原来的鞋自然穿不下,刘氏倒是个有心的,这鞋还真是送到春花的心坎里了。

春花拿鞋比着自己的脚笑着说:“表嫂,谢谢你了!”

“表小姐不要再打趣叫我表嫂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原来在娘家叫招弟。”

春花却说:“那怎么成,我只能叫你表嫂,而且还要这样叫一辈子呢。”

刘氏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听出了春花话里面的意思,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大爷有才有貌,如今家业逐渐丰厚,对鹤表妹也真的上了心。

萍表妹要嫁出去本就出乎刘氏的意料,尤其她看到萍表妹还有不少的嫁妆,大爷娶了她不是正好吗?

但显然大爷看上的是鹤表妹,鹤表妹虽然不如萍表妹漂亮,但活泼可爱,又自有一番气度,大爷爱重的就是这个吧。最初自己眼光太差,连这点都没看出来,但好在鹤表妹是个好说话的人,总是笑眯眯的。

自己拿过来的两样东西,她看了后很喜欢的样子,尤其是那双鞋自己是真用了心,发现鹤表妹的脚伤后变大了,就做了双鞋,还真对了鹤表妹的心思。

刘氏自己就是一双大脚,在乡下,缠足的人本就少,她倒是没笑话鹤表妹的大脚,其实鹤表妹现在的脚还是比她的要小一圈。

不过,鹤表妹在说什么?一辈子都叫她表嫂?那就是说,她不嫁大爷?

刘氏知道自己不能再追问了,她一个妾室,虽然现在大爷信任她,让她管着家,但大爷纳她进门前就说得清楚,而她也一直没忘,自己只是妾室,对大爷将来明媒正娶的正室一定要言听计从,妾室的命运就掌握在大妇手中呢。

自己先后讨好两位表妹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但内心里,刘氏是真的不希望大爷成亲那天的到来。这种想法,她不敢表露出一点点,就连妒,也是正妻才能有的,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去妒呢?

可人的感情是无法用道理压制住的,刘氏还是希望大爷晚些娶妻,越晚越好,当然要是一直不娶最好,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眼下听了鹤表妹的话,她的心里还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真好,如果是鹤表妹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知与心情放松下来有没有关系,刘氏当天夜里就开始了肚子痛,她身子好,每天又一直在活动,第二天还不到中午就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现在肖家的家事就由春花和如棋两个共同打理,说是两个人一起做,其实只是为了让别人听了觉得理所当然,其实都是如棋一个人在办。春花一则是行动不便,另外就是有让如棋学习一下的意思。她没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乔家只有她和乔树两个人,家务什么的,自然都要她自己打理。

到了春花能下来走动时,刘氏已经满月了,正好参加孩子的满月宴。肖家并没有请奶娘,刘氏的奶水就很好,她也不肯把孩子交给别人带,而是自己亲自管着孩子。

其实肖鹏的家底也渐渐丰厚起来,不说他在福记的股份,单只算他的工钱,就不是小数,可能是经历过起落,肖家的日子过得非常低调。加上肖母喜欢清静,平时肖家内院基本没外人来往。

洗三时就是家里的几个人,满月宴也只请了几个织厂里相熟的朋友,在内外院各摆上一桌,内院里,刘氏抱着孩子热情地让着大家吃喝。

春花第一次见到钱帐房的妻子王氏,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妇女,大约日子过得很顺心,满脸的笑意,她笑着同肖家的每一个人周旋着,因为同样是福记的股东,语气里还带着些矜持,不同于几个管事的家眷只一味地奉承。

其实钱帐房本人也没有直接见过春花,有限的几次在一起说话,还都是隔着帘子的。而且钱帐房从春花那里出来,到了福记,却并不知福记的东家是春花,当初春花让人告诉他,福记是五奶奶的一个朋友开的,五奶奶打算放他出去,才给了他股份,又把他介绍过去帮忙。

春花特别与王氏闲聊了几句,问了问福记的事情,见王氏口风甚紧,反倒很满意,听说钱帐房也是个谨慎的人。自己的事情他们未必能猜想到,但到底还是少提为妙。

现在春花每天主要的活动就是练习走路。这并不是玩笑,矫正过的脚就如同她刚刚到这里时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但这一次,适应得要快得多。

春花先是扶着丫环慢慢走,然后就自已活动了。脚放大了些,自然要稳得多,就好比过去一直在踩着高桡,现在终于去掉了,让她有了一种安全感。就是在没人的时候,面对着自己一双伤痕累累的脚也能接受得多了,不管怎么样,总归有正常人脚的形状了。

只是肖家的庭院太小,而厂区里虽然有一大片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休息区,但春花却不能去。她过去固然是一个从不见外人的千金小姐,但这里是京郊,她的事情过去还不久,万一被认出来,并不是小事。

只是这小小的院子,百十步就转完了一圈,她实在是转得烦了。幸好还有两株柳树,为院子凭添了些生机。这树应该是建厂前就有的,已经有了合抱的粗细,垂下无数的绿丝,不止春花,大家都时常在树下歇息。

春花正扶着树站着,就看到了肖鹏陪着慧静师太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快乐!

第七十五章

春花急忙迎了上去,“师太!师太!”亲热地拉住慧静师太的手,“师太怎么过来了?”

当初春花坚持离开山庄时,慧静师太一定要了肖鹏的地址,她总怕春花所托非人,眼下杨家三姑奶奶的事情一过去,她就急着来看看春花了。

看到眼前的春花,一身的布衣,身上也没了名贵的首饰,反倒突出了她原本清秀可爱的相貌。因为刚在院子里快走了几圈,白皙的脸上带着些红晕,看到自己后眼睛亮晶晶的,慧静师太原来一直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陪着慧静师太过来的肖鹏含笑道:“师太化缘路过此处,想起了你们两个,就进来看看。”

春花知道他的话是给肖母和刘氏等人听的,夏天里,炎热难耐,每间屋子的窗子都大开着,院子里有什么情况都是一览无遗的。

春花见肖母和如棋也从屋子里迎了出来,便笑着为师太引见,借口是以前就准备好的。宋鹤和宋萍在路上曾遇过师太,并在师太的帮助下才找到肖鹏。

肖母本就是最信佛的,见慧静师太光临,又曾帮过自己的女儿,自然万分地热情,把师太让到了正屋,千恩万谢,泡了好茶,又是请教佛学上的问题,春花经反倒没什么机会与师太说话。

到了晚餐时间,肖母是过午不食的,慧静师太自然也如此,看她们并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大家就退下来到各自的屋子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天色渐晚了,慧静师太突然说“这两个女孩与我有缘,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又指着肖鹏说:“你也一起听听。”

春花、如棋、肖鹏均知道慧静师太是有要事相商,肖鹏便说:“我在外院的书房现在空着,不如大家移步到那里,也好让母亲早些休息。”

这确实是避开肖母的好办法,肖母听儿子的话已经成了习惯,自然不说什么,而刘氏用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肖鹏便说:“你带着孩子先睡吧。”

几个人进了外院书房,这里与内院都是一样只简单地布置了些实用的东西,不带一丝的奢华。四个人分坐了一张桌子的四边,春花先问:“师太,有什么不妥吗?”

慧静师太点头说:“你的丧事办完后,郭少怀来了山庄,一定要在山庄住上一阵子,我也不好反对,但这心里总是不安。我想,你不如走远些吧。”

春花还真不相信郭少怀能发现什么,但小心没有过逾的,她如今做下的事情可不算是小事了,因为她是个诰命夫人,这样偷跑了,也算得上欺君大罪。不过,她本也打算走,只不过如今提前些罢了。

“师太,我想带着留儿去辽东镇,一则把于娘子的心愿完结,再则也正好出去避避。”春花也不是没有打算,只是原想着还要等上半年一年的。

“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慧静师太说:“过几天我让人带着留儿过来,同你一道去辽东。”

春花知道师太重诺,又喜随缘,送留儿去辽东镇正合这两点。当下点点头说:“师太,你放心,表哥这里有往辽东镇贩货的商人,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春花是前些天就想到了这个出路,又打听到时常有商人把福记的布贩到辽东镇出售,她恰好可以与这些人同行。

“真想去送送你,可还是不行啊。”慧静师太叹了一口气,她若与三姑奶奶同行,反倒容易招来注意,郭家的人都知道她们交好。就是这次来福记,她也不是直接过来的,而是真的一路化缘到了这里而已。

另一边肖鹏和如棋也是各有所思。

现在的肖家,其实有三个秘密,一是肖家本姓赵,是被问罪的赵皇商的后人,但随着案子已结,赵皇商又只是案子里的一个小人物,赵鹏已改姓肖,这个秘密并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第二个是如棋的官奴身份,同样也是在如棋“死”后就不会有人注意了,一个官奴,殉主去后已经销了名。

最大的问题是春花,她虽然同如棋一样的诈死,但身份不同,若是有了意外,后果很严重。而且她若是出了事,肖鹏和如棋都会受到牵连。

如棋轻轻地啜泣起来,她知道迟早会与小姐分开的,但没想到会这样的快,那天,小姐还说等自己成亲后再走呢。

肖鹏却沉着得多,他说:“郭五爷未必会发现什么,但表妹离开京郊确实是稳妥一些。但去的地方倒可以再商量一下。辽东那边寒冷偏僻,穷乡僻壤,又与瓦刺人时不时地打仗,让我说,还不如去江南。恰好我每年都去江南看看那边的纺织厂出的新布花样,正好送表妹过去。”

慧静师太有些犹豫,江南确实是好地方,肖鹏又亲自送三姑奶奶去,也不错。

春花却反对,“表哥不是说皇上几次亲征,辽东镇已经没有瓦刺人了,倒是开了不少的军屯、民屯、商屯。今年皇上又一次亲征,过些日子就会回京,想那时,辽东镇一定是四海升平。江南虽好,但那里人物风流,繁华昌盛,还设有陪都,与京城来往极多,未必比京郊安全。”

肖鹏听了她的担心说:“我到江南先买上一处宅子,表妹搬进去,不用出来见人,再也不会有人想到杨家的三小姐还活着,住在那里。以后,我再将母亲她们都搬到江南,我们就在那里落户好了。”

春花摇摇头,要是她愿意在一个宅院里无声无息地住着,那还不如不离开山庄呢。要知道两世为人,她都是南方人,对北方并不熟悉,但眼下辽东镇却几次有意无意地吸引了她,又有留儿的事,还真仿佛是上天注定的。

“我意已决,再有去辽东镇的商人,就请师太将留儿送过来,我就与他们一同出发,先将留儿送到鲁家。”春花下了决心,她又转头对肖鹏说:“表哥也不用去送,你的事情太多,一则是福记,一则是如棋的亲事,哪一件都离不开你。”

肖鹏不言语了。

慧静师太点头同意,“留儿,我让范氏母女带过来吧,也让她们陪着你去辽东镇。”

春花点点头,那样范氏母女就会成为知情人,但慧静师太既然这样安排,就是说明她对范氏母女是放心的,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慧静师太第二天就离开了,与春花约好了联系的方法,转身就要出门,倒是春花,知道一别后她们再难相见了,心中的伤感难以抑制,拉住师太垂泪说:“师太,你要保重身体。”

慧静师太洒脱地说:“你这孩子是有善心的,佛祖必然会保护你,我也放心。”说着大步离开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春花开始准备出行的物品,因为她不能出门,便请了肖鹏帮忙。肖鹏听了她要的各种东西后说:“表妹,我想与你说些话,我叫上如棋,我们一起去外书房好吗?”

春花大方地说:“我们俩人去外书房说吧,不用叫着如棋跟着了。”

肖鹏点点头,在沧浪庄里,春花就与单独见过面,那时他就觉得春花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重视男女大防。可是这里并不同山庄,在那里时,他们在一起时如棋就是不在屋里,也是在屋外看着,而眼下,只有他们俩人。他难得地有些紧张,一时间竟没开口。

春花坐在桌边,看着肖鹏,坦然地说:“我也有些话要对肖大哥说。”说着把自己对福记的一些打算一一说明,还有如果自己几年内不回来,关于自己的红利的安排,甚至她还准备了遗嘱,如果有了万一,她在福记的股份大部分要送还杨家,小部份就分给大家,这里面包括肖鹏如棋等人。

肖鹏静静地听她交待完毕,心情已经平静,他诚肯地说:“表妹,我想同你一起去辽东镇,肖家、如棋都可以一同搬过去,或者,你还想到别处去看看,我一样能陪着你。”

“至于福记这里,我本也时常离开,只要做好安排不会受影响。再说我们在一起,以后还会做很多的生意,就像福记一样,我们联手,一定无往而不利。”

肖鹏提出到江南买个宅子的建议被否认后,想到三小姐不顾劝阻地把脚放大,他就明白了三小姐不会愿意被困在内宅了,因此他已经决定,无论三小姐要去哪里,自己都不会阻拦,只会陪伴。

自从认识了这位小姐,自己一点点地被吸引,但以前她是五奶奶,他并没生过别的心思。直到刘氏的一句无心之谈,他才意识到五奶奶已经改变以身份,而且她还是个未嫁之身,三小姐的身影就一下子进驻了他的心房,再也走不出去了。

住在一个院子里,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肖鹏只有努力压制自己跃跃欲动的心。等她的脚养好了,先订亲,妹妹一出嫁,他也把喜事办了。没想到自己一腔的热情,等来的是三小姐的拒绝,但肖鹏并没有死心,他会说服三小姐的。

三小姐不过是所遇非人,对男人失望罢了,而自己一心倾慕于她,会真心地爱护她体贴她,只要自己的情如同烈火,无论是怎么样的坚冰都会被融化的。

除了爱慕,肖鹏觉得他们更会是合作的好伙伴,作为于半城的外孙女,三小姐继承了于半城经商的才能,极有眼光,大局观非常好,而自己这些年的磨练又擅长处理细务,他们配合,一定会横扫商场。

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可没想到时间这样的紧迫,三小姐的脚刚好,自己正准备让妹妹带去几句说服她的话,慧静师太就来了,然后她就要走了。

那么今天就把事情都说清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快乐!

第七十六章

肖鹏的话所指向的不是到哪里去的问题,而是他们的亲事。春花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在明代人们应该怎么谈这些,所以她虽然听懂了肖鹏的话,却不知怎么回答,明明她已经拒绝了呀!

肖鹏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他年少时家境富裕,也曾流连花丛,对女人的心思能摸透几分,三小姐虽然很有主见,又懂得做生意,但还是一个情窦未曾开过的少女,因此很快地,肖鹏掌握了主动,他微微笑了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就是想像于半城那样到处走走,倒底还是需要别人照顾的。”

于半城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富贵过人,但他一直喜欢大江南北地到处走,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他有着极为开阔的胸襟吧。

春花曾对肖鹏说过自己放大了脚,就想到外面去看看,肖鹏就以为她要向于半城那样。其实她的想法与于半城还不完全相同,她是想摆脱命运安排给她的身份,回归真正的自己,找到自己未来的人生。

这同样是没法对别人说出来的话,因此春花还是不知说什么好,抬眼看向了肖鹏。

肖鹏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轻轻地对春花说:“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一瞬间,春花被他的笑容迷惑了,肖鹏的相貌极为俊美,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坎坷的经历让他沉淀出一种历经沧桑的包容,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和煦。

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肖鹏的谨慎;筹建福记时肖鹏的殚精竭虑;为自己和如棋逃跑的担心;从山庄到福记后的体贴;还有他春风化雨般的细心…春花感动了,几乎要沉迷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