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拦住她,“倚红老板不必急着回去,你在这里越久,刘指挥佥事会觉得你越努力。正是中午的时候,我们不如在一起庆祝一下。”

“也好,让那些臭男人等着好了!”倚红老板也觉得等晚上再回去更好,免得下午还要装着难过陪着刘指挥佥事唉声叹气。晚上回去,与刘指挥佥事交待一下,再让院子里最温柔的姑娘陪着他过上一夜,明天事情就会过去了。

春花就摆上了一桌酒席,算是庆祝合作达成一致,她还让人叫范娘子、鲁大姐都过来一起吃酒,鲁大姐的酒量特别好。可是范娘子先让人传话过来说留儿缠着她一起吃饭,接着鲁大姐也让人来说,厨房里事情多,她就不过来了。

春花有些尴尬,绮红老板倒没在意,她笑着说:“于娘子肯陪我吃一杯酒就行了,别人,来不来倒没关系。”

“那好吧。”人各有志,范娘子和鲁娘子不愿意与倚红老板在一起吃酒,那也不用勉强。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刚刚她们俩还剑拨弩张,眼下,她与绮红老板已经把酒言欢了。

倚红老板很有酒量,春花喝了几盅便不肯同倚红老板一样地喝了,如果她与要与倚红老板拼酒,一会儿就得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倚红老板并不勉强她,而是说:“我再吃上三杯,你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吧。”

春花缓缓咽下一口酒,摇头说:“你就是把我店里所有的酒都喝光了,我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来的,我就是于娘子。”

“老刘看女人有些眼光,他总猜你是来自京城的人。但他还是没看出来,你一定有着不错的家世。”倚红老板斜睨着春花说:“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嫁人,当一个威风凛凛的正室夫人?”

春花越是不肯说出身世,就越是说明她的出身好,倚红老板更肯定她是逃婚出来的。

但倚红老板就是再聪明,她也猜不到春花嫁过人,也曾做过她口中威风凛凛的正室夫人。想当初,春花去侯夫人那里请安时,带着六个妾室,而且后来,这个六个妾室对她这个主母还都恭恭敬敬的,也算得上威风凛凛。

“我就是不愿意。”春花郁闷地又喝了一杯酒。

“其实那些正室夫人心里也不一定快活,她们心里的苦大约只有自己知道,在人前还得努力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来。”倚红老板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我说的对吗?”

春花点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人倒底快活不快活,不在于在什么位置上,而是看自己的心。”

“你年纪不大,懂得的倒不少。”倚红老板这话并不像是嘲讽。

怎么也是曾处于一个更加文明开放的社会,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受到更多的教育,形成了不同于这里人的思想,但春花也会因此觉得更孤独。这种孤独在京城时犹为明显,到了辽东,虽然偶尔还出现在春花的心里,但已经很淡了。

看出于娘子心中郁结,倚红老板笑着说:“你听听我的故事吧。”

倚红老板是杨州人,从小被卖到窑子里,鸨母让人教她才艺,将她养成了名动一时的花魁,很快姿容过人的她被一位年青风雅的公子赎身做了外室。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过了几年,被弃之如敝履,到了衣食无着的境地时,倚红老板只有再次开始卖身。

这一次,她学会了积攒金钱,带着丰厚的家私,她跟了一个贫困的秀才。寒窗苦读的日子刚刚过去,成了进士的秀才娶了名门大户出身的妻子,她被扫地出门,人财两空。

再次成为□□后,她这次挑了个什么都不出众,但还算是老实的小官,正式写了纳妾文书,想着这次总能寻个安身之地了。

结果,当她随着小官回到夫家时,为主母所不容,她也不是没抗争过、算计过,但最后,她还是被抓到了一个错,挨了一顿板子送到了庄子里。

还好她熬了过去,又从庄子上逃了出来,随着一群商人到了定辽前卫,就在这里做起了鸨母。倚红老板现在的目标是赚到银子,回到杨州故乡去安渡晚年。

春花看着一杯杯不停地喝着酒的倚红老板,心里也明白,倚红老板是知道自己不会泄露她的秘密,才向她倾诉的。平时她只能将这些过往沉积在自己的心里。

“于娘子,你有琵琶吗?”倚红老板酒有些多了,兴奋起来,要弹琵琶。

春花哪里有什么琵琶?她苦笑着说:“绮红老板,我扶你去躺一躺吧。”

“不,不,”绮红老板摆手说:“我给你清唱一首《琵琶行》吧,当时我们这些姑娘中,我弹琵琶清唱都是最好的。”

说着不等春花答应,她就唱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在唱到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时,倚红老板反复吟咏,歌声凄婉动人。

到了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倚红老板才离开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卢总旗和春花的感情肯定没有那么快了,大家别着急。

第一百一十章

几天后,绮红老板将一个姓才的厨师和名叫秋月和秋叶的两个女子送了过来,春花认出了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是秋月。

才师傅家住在定辽前卫,做厨师已经有了十几年了,但厨艺一般,春花还是按倚红老板给的工钱留下了他,每月三吊钱,包吃,但不在店里住。

对秋月和秋叶两个,春花也与店内其它的人一样,都是每月一吊钱,包吃住。她们二人唯唯应了,又说:“我们不要工钱,只希望于娘子能一直收留我们。”

春花笑笑说:“只要你们好好干,我自然会留你们。”又说:“到了我这里,你们就用自己的本名吧。”

那个叫秋月的,也就是春花曾见过一面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姑娘说:“于娘子,我们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名了,这名字还是倚红老板给起的,若是于娘子觉得不好,我们听凭于娘子改名。”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她们是怕原名传出去,给家族蒙羞,便也不再提了,只叫她们秋月和秋叶,说:“我们饭店里原来就有几个人吃住都在这里,你们也与我们一同住吧。”

于是让鲁大姐领她们去内院东厢房靠南面的一间空屋住下。鲁大姐现在就住在东厢,有三间屋子,让出一间来没什么问题。

鲁大姐不动,说“弟妹,东厢房的屋子里放了很多东西,没有地方了。”春花看了一眼鲁大姐,“那就先让她们俩住西厢房吧。”

“西厢房不是给宁大厨留着的吗?”鲁大姐马上说。涂三爷介绍的大厨姓宁,过了正月十五就会到定辽前卫,涂三爷的信中说宁大厨会带着妻子过来,春花也说过要把西厢房留给宁大厨。

其实东西厢房都是三间,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都没有问题,就是鲁大姐所说的东厢房里放着很多东西也是推托,她是不愿意与秋月和秋叶一起住,就连宁大厨,人还没来,鲁大姐已经认为宁大厨也秋月她们同住西厢房不合适了。

春花知道大家一定会有抵触,但这样的明显,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哪里还有合适的地方呢?”

饭店的内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现在春花住在正屋东侧,范娘子带着大丫和留儿住在正屋西侧,鲁大姐和姐夫住在东厢房,将来西厢房要给宁大厨住,还有就是倒座的两间屋子了,可那里春花早已布置成了休息室,给家在卫城里住的员工轮流休息时用。

春花问这话时,范娘子也在屋子里,她与春花一路行来,又在饭店里做事,但仍然寡言少语,也没多少主意,眼下她如同平时一样,还是一声不吭。

最后鲁大姐说:“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厨房旁边那间小房倒是与哪里都不挨着,干脆让她们俩过去住吧。”

春花沉下了脸,秋月和秋叶察颜观色,马上说:“行,我们住哪里都行。”

春花却不能同意,厨房旁那间装煤和柴草的偏厦,不与火道和火墙相通,而在辽东镇的冬天,那样的地方会把人冻伤的。

“你们就住在我屋子的外间吧,大家都是女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春花想了想说。

鲁大姐和宁大厨家里都有男子,既然他们都不方便,只有她住的东屋是里外两间了,能给秋月和秋叶让出一间来。

“不好,怎么能让老板娘让出自己的屋子呢?”鲁大姐和范娘子马上反对。

因为秋月和秋叶都在,春花不好当面说她们,秋月和秋叶只是可怜人而已,大家为什么要针对她们呢?

春花决定以身做责,把秋月和秋叶与其它员工一样对待,她摆了摆手,坚决地说:“就这样定了,范娘子带她们去吧。”

结果待到晚上,春花回了屋子,却发现范娘子带着大丫、留儿搬到了自己的外间,而把西屋让给了秋月和秋叶。

对这样的结果,春花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看了看秋月和秋叶,见屋子里光溜溜的,原来的摆放的东西范娘子早已经收了过来,只有炕边上放着两个小包袱。

春花就回了自己屋子,从厚厚的一叠被褥中抽出两套给她们送去。自己嫌土炕太硬,多铺了几层被褥,拿出去几条也没什么。

第二天,春花先将鲁大姐找来,叮嘱她说,“我们都是女人,秋月和秋叶是无可奈何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要再为难她们了。” 然后让鲁大姐带着秋月和秋叶两个去厨房干活,

鲁大姐本来就因为昨天安排住处时,自己不肯让秋月和秋叶同自己一起住东厢房,最后把她们推到于娘子那里而内疚着,现在听了于娘子的话,虽然心里还没服气,但还是马上答应了下来。

春花知道她是个实在人,从不两面三刀地骗人,也就放了心。她也冷眼旁观,看秋月和秋叶都很能干,并不偷懒耍滑,觉得自己收留她们还是正确的。

因为春花再三警告店里的员工,大家就是不喜欢秋月和秋叶,也不敢欺负她们,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过了正月十五,从广宁府请来的厨师到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出身厨师世家,姓宁,刚刚出师。因年纪还轻,在广宁府找不到大厨的工作,涂三爷就把他推荐到了春花这里,并写信说他的手艺还不错。

春花便让宁大厨做了几样拿手菜,自己一一尝了,觉得在定辽前卫还是排得上头一位的。便按事先在信中所商量的,定了每月五吊线的工钱,从正月十六就开始上工了。

宁大厨还带着他的妻子张氏,两人成亲时间不长,还没有孩子。张氏的父亲也是厨师,因此对厨房的活计也很熟悉,春花问了他们夫妻的意思,把张氏也聘到厨房打杂,每月一吊钱的工钱,吃住都在饭店。

在这期间,春花又招了两个掌柜,将饭店的各项工作都引入了正轨,饭店内部分成几个部门,由几个人分别负责各部门的工作,为每人设定了岗位责任,教导部门的负责人为大家排出每隔十天休息一天的时间表。她慢慢将自己从琐事中脱出身来。

春花还设计了饭店的工作服,女人为红色碎花小袄配白裙,男子为青衣黑裤,厨房里的人再加上浅色围裙。不仅实用,还能让到饭店的客人耳目一新。

鉴于她前世的经验,这些事情她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的。

饭店的试营业阶段已过,春花挑了个吉日开张。

大大的烫金牌匾挂了上去,名字叫靖远楼,她是参照京城的望远楼起的名,自觉得比望远楼还有气魄,而且更适合边城的风格。

开业当天,免费送出了五百碗馄饨,一千个馒头,到了晚上,春花下贴子请了卫城内的官员、商户、亲友和熟识的客人,店内摆了几十桌,热闹非凡。

这次摆出的不再是浑锅了,而且真正的火锅。春花专门为靖远楼打的老式火锅正式使用了。

黄灿灿的铜火锅造型来自前世已经不多见的老式火锅,下面是底座,上面是锅子,只在锅子中间加了一个中空的柱子,用专门的漏斗可以向里面加上燃烧的火炭。

这是春花画了图,请曲剑峰学手艺的铁匠店里师傅打造的,做了好多个大小不同的样品,最终定下了最为合适的外型和大小。

有了这锅子,大家边吃边涮,还不用担心炭火溅到哪里,又干净又方便,很多人因为要见识一下这种锅子,专门来吃饭。

本来正月一过,饭店生意应该进入萧条期,可因为春花推出了火锅,来靖远楼里的人倒不见少。春花就在繁忙的工作中,把岗位责任制落实好,将饭店的各项工作制度化,并编写管理手册。

所以二月初八一早,金花和两位每天过来做工的大嫂都没来,春花很是奇怪,但店里现在确实抽不出人手,只得等一会儿过了早餐的高峰,她再去看看,也许是着了凉身子不舒服?

但接着她感觉出来情况不对了。

从这天早晨开始,来吃饭的人非常少,军士们操练束后,每天不够卖的馄饨竟然剩下了一半,别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她马上停止了继续包馄饨,蒸馒头,把能存放的东西放到了室外冻上,在这里,冬天的时候,室外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

处理好各种食品后,她把来饭店做工的王大嫂叫到了后院,躲开了客人问:“王大嫂,发生什么事了,你都说出来吧。” 王大嫂一直偷偷地看着自己,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王大嫂低头说:“大家都知道你收留了秋月和秋叶了,很多人说再不到这里吃饭,几个没来上工的人一定也是因为这个。”

“还有别的吗?”春花觉得王大嫂好象有些话没说出来,看王大嫂欲言又止,春花说:“难道你还要瞒着我?赶紧说出来,我们好想办法。”

“还有,还有人说于娘子不是正经人,勾引卢总旗。”王大嫂说完就低下头不看春花。

春花叹了一口气,说自己不是好人没关系,但扯上了卢总旗总是非她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就宣布男主了,正是卢总旗。另外这文一定超二百章的,已经拟好的题纲。

不过,作者保证目前的更新速度,所以情节应该能很快。

周末愉快,今明两天有双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谁说的?”鲁大姐听到这话,从店铺的后门急步走过来,气得火冒三丈,“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去找他算帐!”

春花叫王大嫂过来,并没有避着店里的人,因此有几个人也跟着过来了听到了,反正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有几个客人,大家也闲了下来。

范娘子也跟着气愤地说:“于娘子每天与我和大丫住在一起,我可以证明她从来没单独出去过。”

春花拦住她们,这种事情不是靠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甚至越想说明白,结果可能会更糟。因此春花并不打算对谁说些什么。

把秋月和秋叶接来时,她也想到会有人说三道四,并且也做了准备,但没想到,事情还引到了自己身上。怪不得当初倚红老板听说自己要将这两个人收下,立刻就答应了自己加了一层折扣,她是知道自己会有多难的。

秋月和秋叶过来时,包括两家合作的事情,自己和倚红老板都没有声张,而秋月和秋叶两人更是极为谨慎胆小的人,她们到了自己这里,还一次没出过门呢。就是在店里,也只在后厨帮忙。

对于她们这样的隐形,春花也是默许的,她也希望这事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悄无声息地过去最好。

可就是这样,还有人不容吗?

秋月和秋叶听到了,哭着跪到了院子里说:“我们本就是灾星,在倚红院也给倚红老板惹过不少的麻烦,现在又把麻烦带到了于娘子这里,我们俩还是离开卫城吧。”

鲁大姐和范娘子都看向春花,她们是希望春花放秋月和秋叶走的。春花也知道,在店里住的几个人也都不喜欢这两个人,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才忍了下来。

平时不大多话的宁大厨说:“于老板,多给她们结几个月的工钱让她们走吧。”

春花看了看,店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她说:“大家说说,秋月和秋叶做过什么坏事吗?”

看大家都不言语,她接着说:“她们俩不只没做过坏事,而且还特别的勤快能干。外面的人不清楚,我们却都知道。别人说什么我们管不了,但我们自己要凭着良心做人做事,不能人云亦云。”

说着拉起了秋月和秋叶的手,让大家看上面的冻疮和厚茧。秋月和秋叶到了这里,最累最苦的活抢着干,从来不偷一点懒,看她们的手就知道在倚红院也是一样的。“就算她们过去有什么错,也早已赎过了罪。更何况,她们哪有什么错?”

最初春花提出要收留她们只能算是形势所迫,她接收倚红院的厨房,同时答应了倚红老板要她接下这几个人的要求。也许倚红老板存着为难自己的目的,但秋月和秋叶都是无辜的。

但这些天的时间过去了,春花在原来承担责任的心上又加上了同情,她一定要护住她们。看看大家都默不作声,她诚恳地说:“大家要是觉得我这样处理店里的事情不对,可以多结一个月的工钱离开,要是还想在靖远楼好好干,那就听我的,每个月的工钱我会照发。”

鲁大姐和范娘子先表了态,她们是一定会跟着春花的,然后宁大厨也点了头,他从广宁府过来,怎么也得做满一年再走。才厨师本来与秋月和秋叶比较熟,刚刚他就没有同大家一样,想把秋月和秋叶赶走,自然赞同春花的意思。

还有王大嫂几个,既然能过来上工,就是没打算走的,因此一时间,大家便都稳了下来。春花就笑着说:“这些日子,大家都很累,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还可以趁机把很多事情都理清,定出章程来,将来都按章程办事。”

春花一直在编写靖远楼的工作指导手册,眼下倒是个时机,进一步加强靖远楼的管理。她的淡定影响了大家,所有的人回了自己的岗位。

春花叫秋月和秋叶回自己的屋子,她也跟着走了进去。看着两人垂头无语,愁闷悲伤,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让人看不到的样子,春花叹了口气,让鲁大姐送来热水。

“洗洗脸吧。”春花亲自在盆里倒好了水,又将自己洗漱护肤的用品拿了过来,招呼着她们。

刚刚的痛哭让这两个人双眼通红、涕泪交加,两张脸惨不忍睹。

平时秋月和秋叶连热水都不去打,只用凉水洗漱,也从不见她们用什么化妆品,她们的生活根本就是压缩到了最低的生存需求。

看着她们还是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春花上前一个个拉过来,督促着她们洗了脸,擦上面霜。然后又调了稍热的水将她们的手泡了进去,轻轻地帮她们搓着。

加过几次热水,才将上面的硬茧泡软,去掉了一些,拿布擦干,再抹上厚厚的一层油膏,“以后每天睡前都这样做一次,过些日子,手就能好多了。”

秋月和秋叶一直都是全身僵硬地由春花推着她们的,眼下她们俩一齐说:“我们用不着这样的。”

春花拍拍她们说:“总得自己先把自己当人来看,别人才会认可你。”

这一句简单的话,引得两个人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刚刚洗好脸,还得重洗。”春花柔柔地劝她们。

两人慢慢止住了哭泣,又重新洗了脸,垂头坐春花身边。

春花细看这两个人,秋月年纪大些,二十多岁,虽然素面朝天,但仍掩不住她秀丽的容貌,而秋叶还要小上几岁,相貌普通一些。

但由于连最基本的护肤品都不用,她们的皮肤在定辽前卫严寒的空气侵袭下都很粗糙,而气质更是委琐不自信。虽然穿着春花为店里人新做的红色花布上衣,却一点的喜庆之色都没有。

春花和缓地问:“你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看她们不答,春花又说:“既然错不在你们,你们就抬头挺胸好好做人。”

又告诉她们,“这样的事情,最难的就是现在,只要我们能坚持住,一段时间后就会过去的。我们如今是同一个阵营里的,大家要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才能过了这一关。”

“于娘子,你对我们太好了。”秋月和秋叶哽咽着说。

春花说:“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要是我有了你们的遭遇,我也不会自尽的。我不但要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更好。那些欺负你们的人,你们就把他们当成狗,只当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若是能将恶狗打死,那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就要养好自己的伤,好好生活。”

春花这番理论,秋月和秋叶从没听过,她们俩一时间不能完全理解,茫然地看着春花,春花便说:“你们好好想想我的话,总得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又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送她们,“是我用过的,你们别嫌,先将就着用,过些天自己去买新的。我就等着看到重新活过来的秋月和秋叶。”

但愿秋月和秋叶能卸下禁锢她们心灵的枷锁。

下午的客人也不多,春花便把留儿抱到店里,坐在那里逗着她玩,这些日子她一直忙得没时间多管留儿,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外面闯进来了一个春花熟识的常客,急着对春花说:“于娘子,你赶紧去隔壁看看吧,金花姑娘和孙掌柜家的妾室打了起来,说就是她传你的坏话。”

孙掌柜的妾室?春花点点头,心里明了事情的来源了。

不过,金花竟然替她出头打架,这可不大好。金花是个到了议亲年龄的姑娘家,店里出了这样的事,她确实应该回避。其实这事说起来还怪自己,收留秋月和秋叶时就应该让她别来了。可那时自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有点经济损失也不算什么,但影响到名声,自己倒是没什么,但若是连累了金花,那可是太不应该了。

但春花又觉得也不出乎意料。金花功夫不错,办事也有主见,是春花最能用得着的人,缺点是脾气有些急燥。自己常让她帮着看店,却不敢太过放手,就是担心她有时脾气上来,处事不当。

春花赶紧将留儿交给了范娘子和大丫,让她们带孩子回屋子里,自己匆匆地出了店。

孙掌柜的店前已经围了些人,虽然现在天气冷,但外面的看热闹的人并不少,后来春花听说,金花拎着棍子出来,一路上吸引了很多人跟来。

春花一出门,大家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通路,谁都知道金花是为什么才来打仗的。

门帘已经被好事者全部打开,方便外面的人看热闹,春花畅通无阻地进了孙掌柜的铺子,就看见金花将裙子的一边挽了起来,露出里面大红的裤子和一双大脚,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手里正扶着一根长棍站在铺子中间,只看背影就觉得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金花对面有几个伙计拦着,他们后面是孙掌柜同和氏。孙掌柜额头有一块青,和氏更惨,脸上又红又肿,肯定是挨了几个耳光。

铺子里正中间的柜台已经被从正中间打折,歪斜地倒在了地上,周围是一片狼籍,打碎的瓷碗、散落地上的筷子,还有摔变形的金属盆子,这个柜台恰好是摆放日常用品的。

看到这情景,春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冲过去,站在金花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孙掌柜与和氏一见春花进来,都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和氏喊道:“于娘子,你为什么指使伙计到我家打人!”

跳墙事件后,春花也见过孙掌柜和和氏几次,毕竟他们是邻居,住得这样近,想完全不见面是不可能的。不过,春花却没想到这两位上次吃了亏后竟还不收敛些,竟然又开始传自己的闲言碎语了。

金花不是个莽撞的人,她既然能打到这里,一定是有根据的,因此春花并不客气,“打到你家就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你收下倚红院的姑娘不是事实吗?”

“是事实啊。”春花不否认,也否认不了。

“在回来的路上,你和卢总旗避开大家到了路边的大树后面,还有饭店开业前的一个晚上,卢总旗到了你家店里,半天才出来,我都亲眼看到了!”

金花上前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两个伙计,揪住和氏给了她左右两记耳光,口中骂道:“我让你嘴贱!”动作快得春花没反应过来。

几个伙计又过来将她与和氏隔开。春花注意到他们并没有尽全力,心里也有一丝了然。

金花姓樊,樊家是开武馆的,又是大族,人丁极为兴旺,差不多个个习武,虽然没有高官,但也有几个百户、总旗、小旗之类的,吃镖局饭的人也不少,樊家人又非常护短,在定辽前卫一般人并不敢惹他们。

金花功夫当然不错,但她一人把一屋子的人都镇住了,还是靠着樊家的名声,没有愿意与樊家对上。

孙掌柜不敢与金花说话,他刚刚说了一句,结果金花就打了他一棍子,因此对春花说:“于娘子,你说和氏所言是否为虚?” 说着有些害怕地看着金花。

春花冷笑一下,和氏说的是不是真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歪曲了事实。她之所以敢这样说,也有孙掌柜的意思在里面吧,他恐怕是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再逼着自己答应给他做妾?真是痴人说梦!

春花先拉住了金花,她正准备再次上前打人,说:“和氏所说的这两件事是真的,可借着我收下倚红院打杂的伙计和卢总旗为我帮忙的事情污灭别人,煽风点火,妄传谣言,这更是事实!”

现在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在看着,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是非理清。她上前一步说:“孙掌柜让我给个交待,我就好好将这两件事情说个明白。”

“倚红院来的两个人只不过是寻常伙计,她们原来就是在绮红院后厨打杂,现在到了我这里,多么累的活都不皱眉,为人又老实又能干。我也知道你们无非是因为这两个人过去遇到一些事,就不肯再容她们。”

“可是她们又做过什么坏事呢?人我既然收下了,就从没怕谁说什么。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我们为何不给这两名可怜的姑娘一条生路,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

春花看着孙掌柜的说话,但其实她是说给铺子外面的人,秋月和秋叶的事情,挑明了说开,大家能接受多少,她也左右不了,但她决不会让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