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刘指挥佥事的指责实在是太重,边城前几年还频遭瓦刺人的进攻,大家对城防都非常重视,他这种行为恐怕会激起众怒。如今他只盼着指挥使看在他是为了孙如冰才如此的份上能从轻发落他。

可是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不论是哪一个军官,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渎职行为,要是这次轻饶了,不足以训诫以后,等到瓦刺人真到了城里时,那可什么都迟了。

更何况刘指挥佥事是四品的武官,又出自世代簪缨之家,他的面子胡指挥使一定会给。

于是胡指挥使向刘指挥佥事点点头说:“周百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百户跪在地上培求饯,“指挥使,小人是一时糊涂了,还请指挥使饶了小人。”

“这巡夜的事情关系到卫城的安危,可饶不得你。”胡指挥使严厉地说:“免去周荣百户的官职,将他调入千户所里做军户,此番决定本指挥使会向总兵府上报的。”

明朝时军职是世袭的,百户已经属于六品官,一下子失去了家传的官职,周荣痛心万分,也顾不得孙如冰曾经提醒过他的话,爬到孙如冰面前说:“孙帮主,请你帮我说说情,我可是按你的吩咐做的啊。”

胡指挥使的脸更难看了,他指着周荣对几名家兵说:“拖出去!”

事情非常明显,周荣如此行径一定是与孙如冰有关,可胡指挥使听着孙氏在屏风后小声求情,就决定替孙如冰把这事混过去,因此不顾周荣苦苦哀求,给几名家兵一个眼色,周荣就被摘掉了下巴说不出话来,然后就被拖了下去。

而春花身边的几位商户倒是对孙如冰有了更深的忌惮,为他出力的周荣转眼没了世袭的官职,孙如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样的人无情无谊到了这种地步,要是不借此机会扳倒他,那将来的日子一定是没法过了。

处置了周荣,胡指挥使便说:“没有别的事情大家就散了吧,如冰和靖远楼的于娘子留下来,我有些话要说。”

指挥使有话要说,春花肯定没法反驳,她向身边的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就看着大家都退了下去。卢百户和刘掌柜几个一直看着春花,但春花只是摇头让他们走。

胡指挥使已经发话了,大家只能听从。

外面的人都散了后,孙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到了胡指挥使面前福了一礼说:“请指挥使大人为我哥哥做主成亲。”

孙如冰也上前行礼恳求。

胡指挥使一改刚刚的严肃面孔,和蔼地说:“于娘子,我就给你们做个媒吧,你和如冰再择个好日子成亲。如冰我自会教训他,让他好好待你。”

孙氏得意地看了春花一眼,有指挥使这句话,于娘子再不愿意也会听命,昨晚自己的功夫没白用。

春花骨子里却没有这个时代人的想法,只凭这些大人物的一句话就赔上自己的一生,她可不愿意!当初她和郭少怀的亲事还是皇上发的话呢,她不是也一样的逃出来了!

何况胡指挥使不过一个三品官!

但表面上她还是很谦恭地说:“指挥使大人,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一个寡妇,夫死未及三年,并不能婚嫁,我曾发愿必为夫君守上三年的。”

胡指挥使没想到于娘子能不同意,但听了这个原因,他倒是还能接受,“那于娘子什么时候孝满?”

他想等于娘子孝满后再成亲了。春花还未及说话,孙氏开口说:“指挥使大人,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并不讲究这些,请指挥使大人定个好日子吧。”

“也是,辽东镇这里民风粗旷,确实也不讲究这些繁文细节,于娘子入乡随俗,也不要太过拘泥了。”胡指挥使见孙氏如此说,也劝道。

春花怒火中烧,她本想昨天将孙如冰赶走,也就算了,他能就此罢休自然好,不能,以后再来她都会鸣锣示警,让卫城所有的人都做为见证,孙如冰没有办法也只好收手了。没想到孙氏竟然让指挥使做媒,真不要脸!

对于这样不要脸的行为,除了反驳回去还能怎么样呢?“不用说我孝未满不能婚嫁,就是孝满了我也决不嫁孙帮主!”

“你!”胡指挥使不想这样被人驳了面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孙氏忌惮指挥使在场,不敢上来打人,对指挥使说:“大人,你看,这于氏就这样的刁蛮,干脆直接捆了让我哥哥带回家里算了。”

“胡指挥使,你这里由妾室当家吗!”春花气愤地说。

胡指挥使不语,孙如冰却沉不住气了,上前伸手要抓春花。

春花大喊:“胡指挥使,你就任你的妾兄在指挥使府里胡作非为吗?”

胡指挥使确实不能让孙如冰在他和府里动手抓人,于是他抬手阻止孙如冰说:“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都赶紧出去吧。”

春花行礼退了下去,已经将胡指挥使得罪了,只盼赵氏能有机会为自己说上话。

一出指挥使官署的大门,紧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孙如冰伸手向她抓来,“于娘子,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孙如冰本也不是对于娘子有多上心,只不过看她一个寡妇,长得还不错,又有一个生意红火的饭店,就想娶来人财两得。眼下他倒不能再退了,娶不到于娘子不打紧,但面子可不能再丢了!因此在指挥使府里他已经忍到了极限,现在就想将于娘子抓到家中,快刀斩乱麻,生米做成熟饭。

春花知道孙如冰一真跟在她的后面,当然用心提防。她虽然没多少力气,也不会什么功夫,但身子灵活,又早有准备,因此倒是一下子躲过孙如冰的一抓,口中大喊:“清平盛世,乾坤朗朗,你就想当街行凶吗!”

不用说现在还是政治清明的时候,就是乱世中,做恶的人也多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春花就是要挑起卫城的舆论,压住胡指挥使和孙如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花一面喊一面跑,孙如冰并没有追上来,她奇怪地回过头去,孙如冰被两个人拦住了,可他岂是吃亏的人,因为今天到指挥使官署而没带长枪,便提拳打人。拦他的人也不惧怕,乒乒乓乓地拳脚相加,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春花一看,正是卢百户和刘掌柜。

几个回合后,卢百户和刘掌柜架住了孙如冰,孙如冰并不服气,“两个人打一个算什么好汉?有种的我们单挑!”

卢百户示意刘掌柜松手,说:“那我们比划比划!”说着解下身上的佩刀,扔给站在一旁的勇子。

勇子早就站到了春花的身边,他刚刚没法跟着大家进指挥使府,就一直在门前站着,此时过来安慰春花说:“小婶,你别怕,卢大哥说一定要为你撑腰!”

春花看着眼前两个人拳来脚往,不由得担心,勇子好像看出她的担心,马上说:“卢大哥一定会赢的!”

一早在这里看热闹的人就不少,眼下更是重新聚了一大批的人,围得指挥使府门前水泄不通,尽是给卢百户助威叫好的。边城的人质朴正直,孙如冰在定辽前卫的所作所为早就激起了众怒,只是一般人的心态不愿意出头,但见了有人与他对着干,自然跟着起哄。

这样大的动静指挥使府里岂能听不到?

很快就有两个家兵跑出了指挥使府,喝止住了孙如冰和卢百户,命他们进府。春花和刘掌柜也跟着进去了,那家兵也并没有了阻拦。

胡指挥使和孙氏还在厅里,一脸的阴沉,孙氏见了孙如冰胸前还有一个脚印,就知道是卢百户踢的,马上就向卢百户扑了过去。

但春花岂能让她过去,如果孙氏出手,卢百户就会很被动,对指挥使的妾室,他不能还手,就是白白挨打。于是春花上前截住了孙氏,与她撕扯到了一起。

春花个子不高,力气也小,就是拼命也不是沷辣刁蛮的孙氏的对手,眼看就要吃亏,屋里又奔出来几个人,赵氏和胡小姐带着几个丫环婆子,一起上前对付孙氏。

很快几个女人扭成了一团,你揪我的头发,我抓你的脸,动作虽然不够激烈,但声音却大得很,哭声叫声骂声乱成了一团。

孙氏力气虽大,但春花是要同她拼命的,用尽全力的打法让她也为难,而赵氏对她的恨比春花还甚,只是下死手挠她的脸,而那位胡家小姐,不会亲自动手,但一直指挥手下的丫头婆子们上前打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胡指挥使气恼地喊,可没人理他。

“都停手!”胡指挥将桌子上的茶杯摔了,终于让大家都放了手。所有的人都挂了彩,鬓发零乱,衣饰不整。但最惨的是孙氏,脸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配上她此时的表情,很是狰狞。

胡小姐马上跪到指挥使面前,哭着说:“父亲,你不知道你的好名声被人糟蹋成什么样了。”说着便将孙如冰如何欺压定辽前卫的人,如何收取保护费,如何要强娶民女。

“父亲,你哪里知道他们的恶行?可定辽前卫的人不知道你是毫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许了他们这样做的。”

赵氏也在一旁帮腔,将胡指挥使以前夸得有如包青天,又把现在的定辽前卫说的有如人间地狱。

这些话都是春花教她们的,原让她们找时间与胡指挥使说,可是孙氏这些日子一直独霸着胡指挥使,赵氏和胡小姐并没有机会。

听说指挥使将昨夜犯夜的人叫来训斥,她们就赶了过来,可那时春花已经出去了,正想回内院时,就又听到外面打了起来,赵氏想起了春花对她说的话,再不借此将孙氏板倒,以后她们母女就没有机会了。

胡小姐先出面也是春花的主意,胡指挥使就是对赵氏再无情,但对自己的女儿也会怜爱的,但愿胡小姐所言能正对胡指挥使的心意。

胡指挥使的表情果然阴沉不定,他确实是不想要这么个坏名声的,女儿的话他不可能不放在心里。可孙氏也上前极力为她的哥哥分辩。

春花脸上被抓破了一条,一只胳膊痛得很,一定是扭伤了,她顾不上去看,拢了拢头发,看着胡指挥使,眼下就看他会怎么决定了。

“卢百户,你为何在官署门前与人争斗?”胡指挥使问。

“指挥使大人,刚刚就在官署门前,孙如冰竟然要强抢于娘子,我不过是阻拦他。”卢百户上前行礼回答。

刘掌柜也上前说明。

胡指挥使截断了他们的话问:“你们与于娘子是什么关系,三番五次为她出头?”

卢百户与刘掌柜均说:“我们与于娘子一起与瓦刺人对敌,生死与共,故而结交。于娘子受欺负,我们定然会出面相帮。”

刘掌柜又说:“孙如冰前番在卫城各商户家强收保护费,将我和几位商户打伤,此事我已经告到指挥同知府上,请指挥使大人一并审明。”

正在这时,有家兵进来通报,“指挥使大人,鲁千户求见。”

鲁千户随即进了厅中,向指挥使行礼后说:“于娘子是鲁家人,也是我的堂婶,现如今有人想逼娶她,我是一定不会答应的,请指挥使大人为我做主!”

说罢,狠狠地看向孙如冰,他是在战场中经历了几番生死的人,平时虽然和善,但到了这个时候,一身的气势也颇为惊人,此时他代表着正义,竟在几息后迫得孙如冰扭过了头。

胡指挥使知道今天的事难有善局了,心里也埋怨孙如冰,惹什么人不好,偏偏捅了马蜂窝。但再看孙氏,心里又软了下来,暗自沉思如何能把今天的事情含混过去。于是他语气和缓地对春花说:“于娘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春花点头,看着屋子里的人都被胡指挥使挥手喝退,就听他说:“如冰过去是有些不懂事,但你们要是成亲了,他总会收收性子,我也严厉约束他。于娘子不若答应了,我领你一个情,日后在定辽前卫有什么事情,我总会照应一二的。”

比起刚刚直接就做媒,替她定成亲的日子是好多了,但春花依然摇头说:“胡指挥使,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的,将心比心,你能让你的亲人嫁给这样一个人吗?”

胡指挥使收起了和善的笑意,冷冰冰地说:“于娘子是铁了心了?你想没想过你以后还要在定辽前卫开店,就不怕我为难你?在我眼里,不用说你,就是鲁千户,也不过一个蝼蚁。”

“我们故然畏惧指挥使大人,但指挥使大人不要忘记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如果将我逼到绝处,我也绝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就算我去告御状,也不会让指挥使大人有好结果!”

“指挥使大人也别忘了,孙如冰并不是得罪了我一个人,整个卫城的商户哪一个不恨他入骨,就是平时被他欺负的居民也不在少数,这些人你难道要都一一灭了口?”

胡指挥使所想的不过就是想仗势吓住春花罢了,春花看着柔弱,还真有一股狠劲,要么她也不会敢于从京城逃出来,与瓦刺人对阵,不向孙如冰屈服。她笑笑说:“我已经写了几封信给各处的亲友,如果胡指挥使想硬逼我嫁给孙如冰,甚至想害了我的性命,我这些亲友一定会替我到总兵府或者京城告状,到时候天使降临,胡指挥使难道能封住全卫城所有人之口!真像大白的时候,指挥使大人想一想,你为了孙氏,这样做值不值得!”

信,春花是一封没写,以她的真实身份,哪里敢把事情闹大了?但她有着现代人独立自信的性格,又在杨府和侯府熏陶几年,眼下她头发凌乱,脸上挂了彩,生起气来竟有几分威势。

更关键的就是胡指挥使做贼心虚,他实在够不上十足的坏人,虽然在军中一直很有威严,但还真是第一次欺负一个小娘子,没想到于娘子一点也没被他吓住,而是反倒将他吓了。

他年过半百,家在京城,总要回京荣养,在定辽前卫也住不了几年了,如果真的出了点事,让总兵府或者是那些正倒处找机会参人的御史们知道,真是太不值得。

看于娘子说话的样子,还满是那么一回事,难道她是有背景的人?胡指挥使惊疑起来,再三打量春花,却越来越觉得于娘子不一般。看她的气度,再看她的细皮嫩肉,他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刘指挥佥事一贯不多管闲事,如今也跟着出头,他家里在京城也很有些权势,没准于娘子也给了他一封信,将自己板倒后,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卢百户因为上次结亲没成,说不定已经结仇了,他可是樊家的外孙,老爷还挺宠着的,要是闹起来弄个万民上书自己可就惨了。

鲁千户虽然没什么背景,但名声倒不小,在辽东镇都是鼎鼎大名的,惹了他也不划算。

还有那个刘掌柜,上次杀了一个瓦刺人,得了朝廷的旌表,在定辽前卫人缘也不错。

春花最擅长的就是看出人的心思,知道胡指挥使动摇了,马上说:“我到定辽前卫也好几个月了,早就知道胡指挥使保境安民,最为体恤卫城的军民,定辽前卫的人们也都是感激不尽的。卫城里的人都明白,您只是被孙如冰骗了,只要约束好孙如冰,卫城里就会恢复以往的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听了春花的一番话,胡指挥使想了想说:“我约束孙如冰,不让他再去打扰于娘子,事情就此揭过,可行?”

春花自然觉得行,但孙如冰不只得罪了她,她之所以在卫城里征得这样多的人帮她,是因为这些人都吃过孙如冰的亏,受到过或多或少的损失。她自然没法替大家做主。于是她说:“我自是同意,但别人,我可做不了主。”

胡指挥使与春花达成协议,便将刚刚的人都叫了过来,狠狠在吩咐了几句,大意说以后不许犯夜,不许收保护费之类的。孙如冰固然没说什么,但刘掌柜等也并不敢再说话,毕竟像春花一样与指挥使大人对着干的胆子不是人人都有的,大家只得一一答应了。

看事情就此结束了,春花便请鲁千户一起去店里。以往鲁千户只要到卫城来,都要给春花带些千户所里的土物,并在春花这里落脚,在他看来,卫城里有了亲戚,自然要吃住在亲戚家里,不只是为了省钱,也是为了亲戚的情份。春花就特别将饭店后街上的宅子收拾出来一间,每次都将他安置到那里。

而这一次,他却是单人骑马过来的,看着他衣袍和马上的灰尘,春花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消息特别赶过来的。

果然鲁千户说:“小婶,你为什么不早给我捎信?我还是听过往的一个货郎说孙如冰为难你,才赶紧连夜赶过来,昨夜的事情都没赶上。”

春花讪讪地笑了,确实,按这里的思路,鲁千户是她夫家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她出头。

卢百户倒替她解了围,“于娘子是觉得千户所太远了,就没有打扰千户。”

春花便请了卢百户、刘掌柜等人,到店里陪鲁千户吃饭。鲁千户却说: “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事情,请小婶将酒菜直接摆到我晚上住的宅子里,我与刘兄弟、卢兄弟好好聊聊。”

这样的事情,春花当然照办了,屋子平时也打扫,放了张桌子,把酒菜送了过去。这几个人并不要别人侍候,将伙计们都打发走了。到了晚上,春花亲自过去添酒菜,只见刘掌柜一个人正在屋子的外间坐着吃酒,见到她拦住说:“鲁千户和卢百户喝多了,在里面睡着,于娘子不必进去。”

春花满心疑窦地看着刘掌柜,鲁千户和卢百户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怎么能不多聊一会呢,再说,他们要是睡了,刘掌柜为什么不回家?可她见刘掌柜只是不让自己进里间,却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也只好作罢。

她刚要离开,刘掌柜又叫住她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说:“这是卢百户让我给你的。”

春花一看,原来是她送给卢百户的那盒玉容膏。自己与孙氏撕扯时伤了脸,是正应该用些玉容膏。

第二天一早,鲁千户一副喝多了的样子,骑不了马,于是借了一辆马车,让勇子赶车送他离开卫城,卢百户与刘掌柜也热情地将他送出城门。

这边商户们也都很高兴,指挥使亲口说不许再收保护费,大家不免在靖远楼摆了几桌酒庆祝。

春花还专门请了刘指挥佥事,算起来,刘指挥佥事只是几次提出纳自己为妾,让自己心生反感,倒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而且他还出手帮了自己几次。

春花给刘指挥佥事敬了酒,又道了谢,“那晚,幸亏刘指挥佥事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跟着孙如冰他们过来,否则没有人出面给我证实,周百户更要把责任都推给我了。”

“我要是不去,一样也会有人出面证实的,于娘子把半个卫城的人都吵醒了,目的不就是让大家都看到吗?”刘指挥佥事举着杯子,扬了扬眉毛说。

“可别人说的话哪有刘指挥佥事说的有效力呢?”春花笑着恭维他,又替他倒了一杯酒。

“其实我另有目的。”刘指挥佥事笑着说,身子向前倾,一只手飞快地向春花的脸上摸了过来。

春花向后一闪,但脸庞还是被他的指尖扫到,她不禁沉下了脸,“刘指挥佥事,我们好好说话。”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目的吗?”刘指挥佥事又靠回了椅子,懒洋洋地问,见春花不理他,自问自答地说:“我那天是想捡个便宜。”

“如果孙如冰真的将你抢到花轿里,我正好半路上将你截下来,直接抬到我家,没想到这个孙如冰太笨了!”

“过些日子,我就回京城了,原以为能在回去前能把于娘子接到家里,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花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事大约是真的,那天刘指挥佥事穿得那样整齐,后来到了靖远楼的门前,她还发现他穿的是红袍。而且刘指挥佥事带着几十个军士在晚上出现,也不符合正常的情况。

这人的心思还真复杂,想混水摸鱼,春花叹为观止。不过她又感慨像卢百户那样不为私利来帮忙的人真是太少了。

没几天,刘指挥佥事离开了定辽前卫,听说他家里人给他在京城谋了个职位。从边城的卫所到京城,就算品级没变,也是高升。给他摆酒送行的人不少,有真心庆祝的,也有想以后在京城有个关系以后好办事。

春花送了程仪,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日子清静下来了,春花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些天后,又听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孙如冰自从那天起,就从卫城里消失了。最初长枪帮里的几个人以为他不好意思出门,也没人去找他,但后来,孙氏派人去找他,才发现他的房子大门紧闭。打开门一看,里面什么东西都一点也没动,但却没有人,在卫城里四处打听,也没找到这个人。

大家都纷纷说他是不好意思在卫城露面了,就趁机着天黑出了城,到别处去了。虽然守城的士兵们说没见过孙如冰出城,但这种说法还是很盛行。

春花惊疑不已,表面却不敢露出声色,偷偷把勇子找来问。勇子平时什么事都不瞒着她,但对这件事却遮遮掩掩,最后被逼无奈,才告诉春花,“孙如冰已经成了废人,手筋脚筋都断了,被送出了定辽前卫。”

“啊!是鲁千户和卢百户?”

“才不是他们一起动的手。”勇子对这一点倒分外执着,在他看来,一对一打斗的才是好汉,“本来鲁千户要收拾孙如冰,后来卢大哥一定要上,说他与孙如冰在指挥使府门前没分出胜负来。后来,卢大哥胜了孙如冰,将他废了后装到车子里,借着鲁千户出城带出了卫城。”

“把他赶走不就行了吗?”春花问。

“小婶,你这是妇人之仁,”勇子不赞成地说:“你和孙如冰结了这么大的仇,他哪能甘心,说不定哪一天在背后就会出手害你。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能先将他收拾了。”

春花摇摇头,这里不是前世的法制社会,而她还是总用过去的思维去想问题,无怪连勇子都不赞成自己。但她还是担心,“这事可别让指挥使大人知道。”

“不会的,知道的人本来就没几个,都是可靠的人!”勇子拍拍胸脯说,对自己也能是其中的一份子与有荣焉。

孙氏找不到孙如冰,亲自出了指挥使府,把定辽前卫翻了个遍,春花这里她也来闹了一回,还砸了几样东西。可没几天,孙氏也消失了。

春花再问勇子,勇子却说真不知道了。

孙氏的下落最后竟成了迷,春花见胡指挥使虽也派人出来寻找,但并不用心。再过了些日子,赵氏请她到府里说话,她见赵氏精神极好,满面笑容的,又赏了自己两只金簪、两只戒指,犹豫了一下,最后一丝想问此事的心肠也没有了。

孙氏兄妹在定辽前卫就如流星般地一闪而现,虽然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事后也偶有人提起他们,但还是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卫城的人们又被新派到卫城来任职的两位武官吸引住了。

三月底,卫城来了一位指挥佥事和一位副千户。指挥佥事姓池,名润,他的父亲是三品昭毅将军,现在广宁府任巡抚。池指挥佥事原在广宁府也是同样的职务,此次换防到了定辽前卫。

那位副千户姓温,名峻,副千户是袭职,他的父亲早就在战场上亡故,由伯父养大。他的伯父是宣府镇的武官,他原也在宣府镇任职,调到定辽前卫。

这两位的官职在定辽前卫都不算小了,本就引人注目,偏偏一个来自广宁府,一个来自宣府,生得又都好,把定辽前卫这些粗糙的人物都比了下去。卫城里的人们纷纷议论,赞赏的、嫉妒的、不服的,说什么的都有。

做为定辽前卫最大最好的饭店的老板,春花自然很快就见到了这两位风流人物。池指挥佥事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皮肤微黄,相貌清瞿,气质儒雅温和,他的到来,把卫城内原来最为文雅的刘指挥佥事也比了下去。

卫城内的军人多是一副武夫模样,原来的刘指挥佥事因为浑身文人气度,在卫城内独领风骚。可现在,无论是年龄、相貌还是谈吐,池指挥佥事均较刘指挥佥事要高出一筹,偏他们官职又是相同的,大家自然要将他们比上一比。

另一位温副千户,就更加地吸引人,他十七八岁,风流俊俏,剑眉上扬,双目就如那寒星般明亮,鼻梁高耸,嘴角常带笑意,常年习武,使他身姿挺拔,一身英武之气。

他在卫城第一次亮相,身穿大红团花织锦箭袖袍,腰束玉带,脚踏黑色绣五彩云纹靴,披着黑缎子面的貂皮披风,与卫城的军人们站在一起,越发显得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更要命的是温室副千户不只长得好,他那种自傲中带着些散漫的贵公子做派,是卫城的人们从没见过的,一时间,他的一举一动,简直成了定辽前卫所有目光的中心。

更让卫城里所有的大姑娘和她们的母亲心里一颤的是,池指挥佥事和温副千户均未婚配。当然他们的情况也不一样,池指挥佥事的夫人于三年前病逝,至今尚未续弦,而温副千户则是尚未成亲。

除却这些表面公开的信息,关于这两个人更为生动、更为隐秘,当然也是更为八卦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也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定辽前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据说池指挥使的母亲是一个恶婆婆,对儿媳又打又骂,儿媳妇有了身孕也不停地折腾,结果池指挥佥事的夫人在婆婆的责骂声中突然小产了,然后自己也大病一场,没多久就去了。

池指挥佥事思念亡妻,三年未娶,他的母亲毕竟心虚,就容了他三年。去年年底时,已经为他定好了填房的人选,准备把人迎进门。可池指挥使说什么也不答应,母子两个针尖对麦芒,家里年都没过好。恰好定辽前卫的指挥佥事有个空缺,池指挥佥事便走了门路调到了这里。

温千户也有一番传奇。他从小没了父亲,母亲也早亡,伯父心痛幼弟的唯一子嗣,又怜他孤苦,对他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上心,可是一来二去,倒将他养成了半个纨绔。

为什么是半个纨绔呢?原来温千户的伯父对他的武功和兵法之类的教导从没放松过,与自己的几个儿子一样,武将世家,又有袭职,学这些就如同书生们都要学《论语》差不多。

但此外,温千户的伯父不免对他多纵容了些,衣饰零用,都是上份,又舍不得拘着他,由他在宣府里嘻戏。

等到得知温副千户与一群官宦子弟们斗殴生事,错手将一大户人家的独子打瘫在床,那家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温副千户赔命时,温副千户的伯父只得想方设法,将他调到远远的辽东镇,以摆脱那家的追索。

春花在店里听着大家的八卦,一面笑盈盈地招待来进餐的人。一位指挥使府上的家兵进店说:“于娘子,指挥使有请。”

春花心里奇怪,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整了整衣襟,嘱咐店里的人几句,就随了那名家兵出门了。

指挥使府离靖远楼非常近,但春花这一次去的不是官署,而是后院,就在要进门时,鲁大姐从后面追了上来,“弟妹,我陪你一起去吧。”

春花一笑拒绝了,经历了孙如冰那件事后,靖远楼里的人表面不说,但个个心里都会想了不少。在大家看来,自己已经得罪了胡指挥使,胡指挥使什么时候雷霆一怒,就会对靖远楼下手。

还有一个伙计就在这时辞了工。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春花并不在意,而且她心中清楚,那天自己对胡指挥使的威胁还是有了作用,就算他对自己暗恨在心,也不会立刻就发作。何况,她一直与赵氏有着联系,听说,胡指挥使现在被胡小姐和赵氏劝得回心转意了,就是孙氏失踪也没太上心去找,应该很快就把自己忘了吧。

可眼下胡指挥使找自己要做什么呢?春花猜不出,她并不知道胡指挥使已经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想来试探她一下。

胡指挥使与春花见了面,和气地说:“这次定辽前卫调防来的池指挥佥事和温副千户都出身高门,本官准备为他们摆一次接风宴,但家中的原来掌管此事的一位大厨病了,其余的人并不懂得这些,因此想请于娘子来帮忙。”

这样的事情春花还是要答应的,如果将接风宴做好,对靖远楼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春花问:“不知胡指挥使想准备什么样的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