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春花一直盼着的东西送到了,书本、笔墨、衣料还有一些用品。春花手中的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想买这些只有从肖鹏那里提些银子。于是春花给肖鹏写了信,又委托他帮着买了东西,从京城运了过来,虽然长途跋涉,但要比在广宁府买便宜多了。

随车送来的还有三千两银子,春花交给了卢梦生。

百户所里要花钱的地方非常多,而朝廷拔下来的银子又太少,春花见卢梦生将一些明明可以今年建好的工程先放置了,就知道他的资金不足。

“哪里来的这些银子?”卢梦生白天在别人面前不能问她,到了晚上,就马上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他看了看箱子里的匕首还在,又上前解开了春花的衣襟,看看她胸前挂的玉,怕春花是用这些东西换的银子。

“我早就告诉你我很有钱的。”春花怕卢梦生不肯用她的银子,就坐在他的怀里,看着卢梦生本来是想查看那块玉,然后又顺着玉摸向了别处的手,将衣襟多解开两个扣子,然后撒娇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知道这时候的他最好说话,“你只管用,就不必再管了。”

果然卢梦生顾不上再问了,但这么大的事,春花是不可能蒙混过关的。但卢梦生再问她时,她已经很困倦了,而且她见卢梦生已经同意收下银子先用来建设百户所,就放下心来,有些含糊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福记有股份,你要想知道,哪天我把帐本给你看。”

卢梦生想,帐本他还是不要看了吧,那毕竟是春花的嫁妆,想到他的宝宝可能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自己,就又叮嘱春花说:“百户所里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操心。” 心里却又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把宝宝的嫁妆补回来。

送来的东西春花一一分配得当,每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笔墨纸砚和课本,春花将胡湛叫到了家里。

胡湛穿着一穿青布文士袍,手里拿着一本春花刚刚发的崭新《论语》,面色沉静,举止有矩,他对春花行了礼后就稳稳地站在了一旁。

在学校里,春花从来都是把他当大人看待的,因为他的身份是先生。可是到了家里,春花就笑着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拿出点心来请他吃:“到我这里就不要拘紧了,这是从京城带来的点心,你尝尝。”

虽然认识了一段时间,但胡湛从来不像勇子那样,对春花亲亲热热的,他从骨子里就是文人的后代,总是有些客气和疏离。就是听了春花的话,拿起一块点心来吃,动作也是沉稳和克制的。

吃了一块点心,胡湛就不肯再吃第二块了。

春花便笑着指着一个包袱说:“你是先生,我多给你买了一些书,还有一盒子湖笔,几块徽墨,几刀好纸,你拿回去用吧。”

胡湛起身就跪了下去,春花手疾眼快地将他拉住了,见这孩子把头埋在自己的膝上,并不抬头,而肩膀一直在耸动,就知道他哭了,又不想别人知道。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说:“你只是个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春花对胡湛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他太懂事了。每天一早,他要去打猪草,回家喂猪喂鸡,做饭,然后来上课。下了课后,也要回家里做各种的家务,他的母亲身体不好,大部分的时候都卧病在床,他的哥哥每天要出去操练、做工,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分担家事。

但就是这样,胡湛对自己要求仍是极严,他每次上课前都会细心地准备,对学生们要求也很高,每一次考试都特别的认真。面且他每天还要写三千个字,从不间断,因为没有足够的墨和纸,他就用笔蘸水写,一只笔用不上多久,笔毛就被磨秃了。

有一次,春花发现他的胳膊肿了,就劝他每天少写几个字,可他却摇头不听,在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希望了,早就把小小的孩子压得没有了童年。

胡湛哭了一场,起来擦干了眼泪,又恢复了沉静的模样,谢了百户太太,又看了百户的书,说要借几本回家读。

春花看着胡湛,暗暗叹息了口气,胡湛是一定要走上读书出仕的路了,军户家的孩子只要不是正军,也可以参加科举,但没有授业的老师,没有学习的环境,没有充足的家资,最关键的是,胡家的过去使胡湛的路很难很难。

考虑到胡家的背景,他恐怕永远不能从科举出身,堂堂正正地做个官,而只能是做幕僚之类的。

不过,胡湛,包括胡家所有人已经下定决心,谁也不可能改变了,而且这里面也有着春花的推手,当然她本是无心的。

百户所里其他的孩子们则都兴奋异常,每人都发了文房四宝,百户太太还买了那么多的布,要给每个孩子做新衣服。

很多孩子过年也不一定能做上一件新衣服,特别是排行在后面的,总是穿上面的哥哥姐姐们的旧衣服。而百户所里大多数的人家穿的土布衣服都非常厚实耐磨,有的衣服还能穿上两代人。

所以春花新买来的棉布就更让孩子们喜不自胜了,这样薄而漂亮的布,就要给他们做新衣服了吗?不用说爱美的女孩,就是男孩们也关注着。

就在这种情况下,裴太太的女红课开课了。春花用的是同胡湛一样的束修请的她,让裴太太颇为不安,她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但却同样与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她一个只是会手艺的妇人怎么能比得了会读书的先生呢?

但与她已经熟悉了的百户太太不由分说地将将礼品和束修硬塞给她,还打趣着说,如果将来她成了艺术家,用这样低的价格请她上课就是百户所的孩子们占了大便宜了。然后便拉着她一同去看那些布料,百户太太要她决定校服的样式。

小小的百户所里什么消息传播都是极快的,裴太太的课分外地受追捧,在午后吃过点心,女孩子们留了下来开设针线课,又过来了十几个大女孩,她们也想跟裴太太学针线。

只要是来学习,春花都欢迎。

校服的样子,裴太太早已经想好,春花便请裴太太先为每位女孩裁一件衣服。裁好衣服,裴太太并不让她们缝纫,而是拿些碎布让她们先缝上一些,经她看过同意了的,才能开始做衣服,她认为不合格的,还需要再练习。

这样第一次的课就上了两个时辰,还是春花看天色已晚,硬是叫停的,否则大家还都围在裴太太身边等着她给自己裁衣,将自己做的针线给她看,盼着她能通过。裴太太刚到教室时的局促早就在她拿起剪刀针线时就消失了,她一提起针线活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自然就不再紧张了。

女孩子们的衣服裁了好多天,这期间大部分的女孩被允许开始缝制新衣了,看着裴太太的课已经将整个百户所里的女孩们都吸引过来了,甚至有些年轻的小媳妇也自带针线来这里做活计,为的就是想听到裴太太的指点。春花不禁哑然失笑,现在她不用再去挨家动员女孩子们来上课了,她们已经主动过来了。

年纪小些或者经裴太太认定还不能做衣服的女孩子们先用裁衣剩下的布缝些简单的东西,像做些小被子、小帕子、小坐垫之类的,不但能练习,也还实用。

在裴太太的手中,没有一丝的布料会被浪费,她思维缜密地安排了布料的用途,裁衣、做门帘、做荷包、做鞋面等等,实在太碎的布则留起来,准备打成袼褙做鞋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春花看着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裴太太,刚刚过去了几天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整天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她的大女儿则是另一个小集团的中心,要知道香云年纪虽不大,但针线活已经与其母不差多少了。

春花放了心,拿出自己的活计来。

卢百户的衣服裴太太很快就做好了,春花打开送来的衣服,见剩余的大块布料也包在其间,就拿给了裴太太。裴太太却说,她原说要留下只是零碎的布头,怎么也不能要这样大块的布料。

两人推让之后,裴太太虽然留下了布料,但还是用剩下的布料裁了几个荷包、帕子、鞋面给了春花,于是春花手里就拿着一块缎面的大帕子将四边包上边。

这种活简单,但要求却很高,针角必需整齐细密,春花每日只做一点,因为做多了,她就没有耐心了。

好在,跟着大家一起做针线,比自己一个人做有趣得多。用了几天,春花缝好了一只大帕子,然后又做了一个素面的荷包。而鞋子,裴太太让她等一小段时间,给学生们做好了夏装,她也要带着大家做鞋,那时春花也一起做最好。

等到卢梦生要到温副千户那里领粮饷时,春花让他换上新衣。

天色还没大亮,卢梦生就要出发,春花只穿着一身睡衣,也从炕上起身,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将荷包给他挂在腰间,“旧荷包里的东西已经拿出来了,加上新帕子一同放到了新荷包里。”又告诉他,“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噢!”

“宝宝真好!”卢梦生满意地亲了一下春花,他知道春花不擅长针线,给自己做东西就是因为喜欢自己。转身将春花抱了起来,放到了炕上,“夏天里晚上太热睡不好,早上正凉快,你不要起来,再睡上一觉。”

“本来我是不睡懒觉的,自从嫁给你,好像就没早起过。”春花笑着嘀咕,“我成了懒婆娘,将来你可不许嫌弃。”

“以前在靖远楼晚上见到你,总是睡不够的样子,那时我想,你要是嫁给我,总要让你睡个够。”卢梦生怜爱地说,又告诉她,“我告诉齐嫂晚上过来陪你,明天我就回来了。”

卢梦生总是这样,每当他要出门,总要将春花的一切都安排好,好像春花不会照料自己似的,但春花听了心里只是高兴,觉得比喝了蜜还甜。

虽然只出门一天,但两个人还是依依惜别。

等领了粮饷回来后,卢梦生进了屋子,先喝了一碗他最喜欢的绿豆汤,又用春花给他准备好的水洗了洗,浑身粘粘热热的感觉没了,他舒服坐在炕沿边上,由着春花给他一下下地把头发梳通顺,说起了温副千户的情况,“温将军给温副千户送来了不少的工匠,那里堡墙建得也很快。最近又建了个砖场,听说也要盖砖房。”

温将军给温副千户送人送物不稀奇,但温副千户到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建砖场,春花就笑着说:“建砖场的主意一定是向你学的,你还真不了不起,连副千户都看你怎么做。”

外面的人称赞卢梦生的多得很,可是春花这句赞扬还是让他比刚刚喝了一杯凉凉的绿豆汤还要舒畅。春花见卢梦生脸上可疑地红了一下,马上就笑闹着与他逗笑,“卢百户大人英明伟大,三个百户所里你这里建得最好了!”

这样的调笑,卢梦生永远不是春花的对手,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三下五除二地关门、铺被、脱衣服,春花拿被子抵挡,可最后当然是逃不过去,她轻轻地哼哼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是君子。”

“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卢梦生心情愉快地说:“再说你那样一笑,实在是太漂亮,我就忍不住了。”

“我哪里有那么漂亮?”春花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她对自己和容貌也很满意,但她也知道自己离绝色美女还差得远了,“等你以后见到了真正的美人,就会觉得我不够漂亮了。”

“才不会,”卢梦生坚决地说:“我的宝宝是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宝宝漂亮。”他尽情地亲吻着春花两颊的梨涡,这是他最喜欢的。不过他还喜欢她的大眼睛,红润润的嘴,还有身上那雪白柔嫩的…

闹够了,两个人才开始吃饭、做正事。领了粮饷后要记上帐,卢梦生还要看书、练字,而春花也要看帐,前几天,三处的靖远楼都将上半年的帐送了过来。

到了睡觉前,卢梦生想起来一件事,对春花说:“你与黄家屯的人不是很熟吗?认识一个叫黄五娘的寡妇吗?”

“认识,”春花说:“上次我们去采蘑菇,吃饭时你也见过的,二十多岁,长得很俏丽,还与你说过几句话。”

卢梦生一副茫茫然地样子,他平时从不会去盯着女人细看,当然除了自己的太太,对于黄五娘他并没有留意,至于说过话,肯定也是随口的问好。春花这样一说,他只想起来采蘑菇时春花一脸兴奋,争强好胜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动,马上压了下去,说:“古小旗看上她了,想托你去说个媒。”

古小旗,春花认识,他也是来自定辽前卫,外表看起来很周正,身高体壮、孔武有力,正是典型的辽东人。他的老婆前两年死了,家里有母亲,还有两个女儿。春花对他的两个女儿都很熟,大女儿八岁多点,是个懂事能干的孩子,小女儿才四五岁,每天都跟在姐姐后面,很是乖巧可爱。

“古小旗为人怎么样?”春花也做过媒婆,秋月和秋叶的亲事就是才厨师托她说的,而且还成功了。眼下,她想了想又问:“他家里情况如何?他母亲人好不好?”

卢梦生见春花很是认真,便告诉她,“古小旗是个汉子,功夫好,讲义气。至于他的母亲,我不知道。”又问春花,“你问他的母亲做什么?”

春花听了卢梦生驴唇不对马嘴的介绍就觉得可笑,见他又问这个幼稚的问题,本想笑话他,但想到了刚才自己和他逗笑的结果,便收了笑闹的意思,告诉他说:“你们男人想事情与女人不一样,你们觉得最重要的是会功夫,讲义气,我们女人觉得这些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好。”

“问到古小旗的母亲的原因,那是因为在实际生活中,婆媳关系非常重要,媳妇每天与婆婆在一起的时间比丈夫都要多,如果婆婆不好,媳妇很难做的。”

春花想起了池指挥佥事,“你知道池指挥佥事的母亲吧,池指挥佥事的太太就是她害死的。不知怎么回事,她以为我和池指挥佥事之间有什么,还来找过我几次麻烦。”春花的事情并不瞒着卢梦生,她见卢梦生愿意听,就将池老夫人几次到靖远楼,还有请胡指挥使的妾室赵氏帮忙说话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对池指挥佥事的心思,卢梦生比春花要清楚得多,他见春花枕着他的腿躺着与他说话,便将春花的头发拆开,拿了一把桃木梳子一下下地梳着她光滑黑亮的头发,心想春花明明是个极机灵的人,却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并不太明白,池指挥佥事是想娶她的,她却一直认为池老夫人在胡闹。

但他并不说破,而是好奇地问:“如果池指挥佥事真心想娶你为妻,你会愿意吗?”

“当然不会了。”春花翻了个身,将另外一面的头发露出来让卢梦生给自己梳,虽然对卢梦生的问题不大经心,但却非常坚决地说:“不说他家里还有几个妾室,就是他的太太在家里一直被他的母亲虐待,他做为丈夫却根本不管,这样的人我哪里敢嫁?”

卢梦生凭直觉知道,春花以前的夫家的婆婆一定也不会是个善良的人,但他却没有问,他并不想让他的宝宝再想到过去不愉快的事。但他又问道,“听舅母说,也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想娶你,你却都没有答应,却答应了我,为什么?”

“有吗?”春花想了想说:“我都忘记了,应该是因为我那时夫孝未满吧。”说完,自己也笑了。

所谓的夫孝未满,卢梦生早就知道是假的。但成亲后,他知道春花还是个黄花姑娘,也有些疑惑,如果春花将自己的实际情况透露出去,本能嫁得更好,要知道,春花人长得好,会经营,嫁妆也不少。

说起春花的嫁妆,大家都知道她有靖远楼,但其实卢梦生早就知道她还有金子,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到百户所后,春花至少拿出来七八千两银子用在各方面,他不知道她的嫁妆有这么多!肯把自己的嫁妆都拿出来给丈夫用,这样的媳妇谁不喜欢?

“其实我本来没想这么快成亲,就是一心想做好生意。”春花回忆着那时她的想法,“不过,你让舅母来提亲,我就想,这么好的人要是不嫁,将来一定找不到了,就马上同意了。”

“我有这么好吗?”卢梦生有些赧然地问。

“那你让舅母来说亲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春花反问道。

“我想你那时对外面说夫孝满了,肯定要说亲,我就第一个去提。”卢梦生也想起了那时自己的心情,“我也觉得你一定会答应嫁给我的。”

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春花在想,这真是缘份。而卢梦生则在想春花的话,她说女人最重视的丈夫对自己好,自己确实对自己的宝宝好,自己的太太自然自己最疼!但想到春花这样夸赞自己,一时间也顾不上古小旗的事了,先吹了灯,好好地疼爱了自己的宝宝一番。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闲来无事的时候,卢梦生给春花讲起了婆婆的事。

春花以前就曾听舅母说过,金花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很像她的姑姑,也就是卢梦生的母亲。

卢梦生的话也证实了这点。他说他的母亲性格刚强,功夫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的。听说在卫所时,遇有瓦刺人来袭,她曾经上过战场。

而卢梦生自从记事起,就是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因为家里没有男人,也就无法分到田地,母亲靠给人浆洗衣物、打短工维持生计。

有一次一群男孩子嘲笑他是个没爹的孩子,他人小力单,被人欺负了,哭着回家。他母亲拉着他去找那些孩子,让他上去把挨的打找回来,以后他就下了决心,用心练武,没再被人欺负过。

卢梦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病了,母亲借钱请医生给他看病,等他病好了,浆洗衣服怎么也攒不够借来的钱,母亲就把他托给舅母,自己在冬天里一人进了深山,过了两天才出来,打了一头狼,将狼皮卖了,还上了钱。后来,他们母子就时常上山打猎,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些,卢梦生的身手也借着打猎练得更好。

后来母亲与继父成了亲,给他改姓卢,在此之前他一直姓樊,继父性格和善,待他也不错,有了弟弟妹妹,一家更是其乐融融的。而母亲从来没因为弟弟妹妹们而对他有一丝的忽视。因为舅母没有儿子,就说好了让他以后招婿到三舅家,因为他不用给卢家继承香火,而三舅家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的。

卢梦生说到了这里,已经哽咽说出不话来,春花将他的头抱在怀里,陪着他哭得一塌糊涂。听卢梦生半晌后在她怀里说:“母亲总对我说,男子汉要有担当,不只是外面的事,就是家里也是一样,要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好。”

卢梦生很少提起他的母亲家人,说起这些,一定是因为春花对他说起了婆媳关系。春花听卢梦生对婆婆的描述,得知婆婆受过这么多的苦,但还是那样的坚强,心里对从未谋面的婆婆非常的敬重。她肯定地说:“我最佩服的就是这样性情的人,如果婆婆还在,我们一定会谈得来。”

“母亲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喜欢你的。”卢梦生也得出了这个结论。

卢梦生的性格应该是深受他的母亲影响,开朗豪爽,有责任感,热爱家庭,春花很感激婆婆,培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做了自己的丈夫。又想到卢梦生从小受的苦,不免又多心疼他几分,平时对他更好了。

隔天,春花非常认真地打听了古小旗家里的情况。古小旗是个能干的人,对媳妇很好,不过他的媳妇没福,得病去了。古母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平时虽然严厉些,但古小旗的太太病死前,古母将自己戴了多年的银镯子都卖了,就是为了给她延医买药,大家都说她是个好人。至于古小旗家里的日子,要比普通的军可弦恍裁皇裁刺乇鸬模荒芩闶瞧狡桨伞

知道了这些基本情况,春花就问了前来百户所里做工的黄二,“我想帮黄五娘说一门亲,不知同谁说好呢?”

寡妇再嫁,多是自己做主,但也有娘家或婆家拿主意的。

黄二就笑着说:“五娘自己有主意,她的亲事只有她自己做主,百户太太直接对她说就行。”

这样就更好了,春花挑了个日子,和齐嫂一同去了黄家屯。黄五娘回娘家后,因为父母已经没了,就跟着哥哥嫂子住在一起。春花打听屯中的人,直接去了黄五娘的兄嫂家。

黄五娘却没有在家,她的哥哥就出去找她,留下嫂子陪春花说话。春花就将她想给黄五娘和古小旗做媒的事情说了。又将古小旗家里的情况如实介绍了一下。

黄五娘的嫂子笑着听了,介绍了一下黄五娘的情况,她是四年前出嫁的,在原来嫁的那家生了两个儿子,丈夫去了后,都留给孩子的祖父母,她只身回了黄家。但对古小旗的求亲,她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小姑是二嫁,自然由她自己,等会百户太太见了五娘,就亲自己与她说吧。”

可等了一会儿,黄五娘的哥哥回来了,说黄五娘与邻家的女人们一起上山采野果了,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

既然等不到人,春花便起身准备先告辞了,并与黄五娘的兄嫂约定时间再来。

黄五娘的哥哥想了想对春花说:“哪里好意思再麻烦百户太太跑一趟呢?想来百户太太保的媒一定不错,过几天是百户所沐休的日子,那天陆货郎会到百户所,黄五娘她们每次都要去的,我就做主让她嫂子陪着她去找百户太太,顺便相看一下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女方到男方那里相看在辽东镇也是常见的,因为顺便还能看看男方家的实际情况。春花听了后就应了下来,回去后与古小旗的母亲说了,约好了时间不提。

春花有了时间,准备把自己的新家布置起来。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些忙,百户所官署的演武厅交付使用时,新家也差不多建好了。因为按照这里的规矩,官署后面就是官员的住宅。那时春花急着先将学校办起来,就没有顾上管自己的家,眼下离定好搬家的日子没几天了。

就因为春花一直没有时间细看新房,卢梦生已经很着急,也有些委曲的意思,因为他觉得新房是他为春花盖的,现在却没有受到春花的重视。因此春花一说要来看房子,他压抑不住献宝的心情,连晚饭都吃得匆匆的,急着放下了碗带春花来看。

进入百户所官署,穿过大堂,走进后门就是他们的新家。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因为没急着搬过来,因此这里的后续的工程做得比演武厅好,不像演武厅里还是春花带着孩子们自己打扫的。

新家墙壁雪白,地上的青砖干干净净,就是土炕上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屋子里的家俱也都配备得很整齐。

按他们事先商量的,第一进的屋子给卢梦生做外书房和会客间,来了客人还可以做宴客厅。春花指着东屋的书架说:“我们把你的兵书都摆到这里。”又指着宽大的书桌说:“以后你练字就有了正经的地方了。”

“好,”卢梦生也一直脸上带着笑意,“你不是让勇子也先同我们一起住吗?他已经来看了好几次房子了,特别喜欢东厢房的布置,就盼着同我们一起早点搬进来。倒是你,比我还忙,一次都没看过。”

春花挽着他的手臂一同进了东厢房,屋子很是宽敝,里面一铺大炕,炕上有两个箱子,地上摆着柜子、书桌、衣架、脸盆架等物,都是崭新崭新的,这一切都是卢梦生用心操持准备的,有些内疚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一定好好表现,把新家布置好!”

“我知道你这么忙都是为了我。”卢梦生见春花的温言笑语,似有赔罪的意思,马上又替她开脱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里面一进,按通常的习俗,这里就是内院了,明亮宽敞的五间砖房很是气派,里面的布局都是按春花的要求建的。清一色的油松家俱只上了清漆,露出天然的木纹。

厨房设在西厢房,用火墙和土炕将正房连接起来,这样,正房就不必设置炉灶了,而在正房最东隔出一个小间,做为专门的净房,夯筑地面的土里掺了糯米汁,又光滑又不透水,空间足够大,又有小门与外面相通,收拾卫生很方便。

净房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浴盆,这是春花特别要求的。

春花最满意的就是这间净房了,她高兴地说:“对,我就要这样大的浴盆,洗澡时能在里面能躺着。”定辽前卫卖浴桶的只有一家,而且还都是小小的,只能一个人在里面或蹲或坐着洗,眼下能有机会好好地享受洗浴的乐趣,春花兴奋异常。

卢梦生把头凑过来低声说:“宝宝,你要这么大的浴盆,是不是想试试那个鸳鸯戏水?”

什么鸳鸯戏水?春花一怔后满脸飞红,倚红老板给他们的绢图上是有这个,不过,想要个大浴盆就能如此联想,看屋子里没有别人,春花立刻掐了卢梦生一把,“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卢梦生任她掐自己,春花虽然经常动动手,可她从来舍不得用力,而卢梦生更是把这当成闺房乐趣,当下抱着春花就亲,一面深悔自己怎么没把被褥抱过来一套,那样不是现在就可以…

春花见他只是亲吻,并不接着动作,知道卢梦生顾及的是这里的炕上只铺了席子,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反倒生起了挑逗他的心思,将手伸到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抚摸着。

卢梦生哪里还能受得了,一双大手灵巧地解开春花的扣子,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将她挤到了墙上,气息愈发地急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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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间的事情,若论需求,自然是卢梦生要强得多,不过,春花却更讲情趣。两人在即将入住的新房进行的一场情事带着别样的感觉,住进新房后很久,卢梦生还时常想起来,又重温了好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嫣然、阿靖的地雷!

写文是因为兴趣,但一路写来,也有很多难处,有时也质疑是不是要坚持下去,但每一次的犹豫都被大家的支持打消了,再次谢谢你们!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新房子里的各种器具都已经完备,春花的任务是做些幔帐椅袱门帘等。好在,她在给学生们买布时想到了自家的需要,也同时让肖鹏给她带了一批的料子,此时拿了出来,挑选了自己满意的颜色花样,就开始动工了。要是只有她一个人,那大约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完。可是百户所里的太太们差不多都过来帮忙了。于是最后她反倒没做上多少针线,而是忙着给大家泡茶、递东西、打下手。

裴太太负责裁剪,所有的东西她的心里都有数,只是百户太太想要的一种窗帘,她从没听说过。窗子就是为了透光的,平时总觉得透过来的光不够亮,为什么要用帘子挡上呢?而且百户太太还说要用一种铁环将这种窗帘挂在窗上的一根横木上,能完全打开或合上。

虽然百户太太说只要裁成两个方块就行,但她还是坚持到新房里看了一下。内院里的窗子上早已安好了横木,上面有二十几个铁环环在横木上,百户太太就说要将窗帘挂在铁环上,可以自由地打开拉上。

裴太太不由得佩服百户太太心思之巧,马上就想到了这种帘子可以用在别的东西上面。她心里又想,百户太太真是个特别的人,她的见识可不一般。

那天她劝自己的话,就像给自己打开一道从来没开启过的大门一样,从这道崭新的大门,自己看到了数不清的风景,甚至有一种笼中的鸟飞到天上见到广阔的天地一般的感受。

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的这些日子,裴太太平时做针线时脑子里就不再像过去那样清静了,只要有空闲时间,她就在不停地思考,虽然她还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有一种东西在她的心里好像随时要破茧而出,但又一直没有冲出那一层薄茧。

为了冲出那层阻挠着自己的屏障,裴太太每天与女儿一同去识字,听胡小先生讲书,看他写字,她若有所思;每天看到百户所的景致,她若有所思;女儿向着她露出笑脸,她若有所思…

在与百户太太一起选布匹做窗帘时,裴太太走神了,她问百户太太,“那天你对我说的感动人心的作品,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春花将手中灿如同云霞般的一匹锦缎挑出来,准备用它来做卧室的窗帘,听裴太太问话,再抬眼看到她如梦般的神色,就知道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这些日子她时常这样。她笑着说:“我虽然会看,但也只是会看而已,并不懂得那些感人至深的作品是如何才能产生,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俗人。裴太太,你现在的心境,早已超过我许多了,在这方面我帮不上你。”

“是啊,只有我自己能帮我自己。”裴太太慨叹一声,低头将窗帘裁好,对春花说:“这窗帘的边上,要是能滚一道阔阔的边会更好看,下面再打上一排络子缝上。”

对,前世窗帘就是那样的,春花没说出来是因为她觉得太麻烦了,而工期又太赶。

可裴太太这样唯美主义的人是不会这样想的,她将做窗帘的活包了下来,拿回了自家。

到了搬家的皇道吉日,卢梦生特别给百户所里的人放了半天的假,不多的东西搬了过去后,就是一顿大餐。几口大锅煮着羊汤,文太太和陆太太带着人不停地烙着油饼,大家随意吃。

这是百户所里的一件大事,百户所官署建成并开始使用了!

要知道百户所官署和后面的住宅并不是卢梦生和春花的私产,而是百户所的。不过,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些,卢梦生和春花对这所宅子的感情也是一样,这是他们用尽心血建成的,也是他们第一次共同建设的新家。

一切都让春花满意,被褥帘幔都是她亲自己挑的,炕上多宝格里放的书是她平时看的,衣服、日常用品都放在屋里的箱柜中。

炕桌上一个琉璃瓶里插着一大束野花,旁边放着雨过天晴色的茶壶和茶杯,卢梦生正坐在桌旁看一本兵书,他一点也不习惯到书房去看书,只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就把书拿了回来。春花想,卢梦生大约不会搬到外院去看书了,那么明天再添一个炕桌专门放他的书和笔墨好了。

这几个月来第一次住这样大的炕,春花高兴地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这里要比卢家的小院大得多了,收拾得也更好。虽然春花曾住过的杨府和侯府都要豪华舒适得多,但在那时,她先是每天殚精竭虑地想破坏自己的亲事,然后就到了处处都要争斗的侯府。卢家的小院虽然给了她无尽的温暖,但总与自己用心设计的房子不同。

卢梦生将正在炕上翻滚的春花拦腰抱住,问道:“想不想将留儿她们接过来住些日子?”

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总算有了房子,春花知道卢梦生是体贴她,但她想了想还是说:“今年就不要了,很快就秋收,那时候还是忙,然后天气就冷了,这里怎么也不如卫城里方便。明年,明年春天我们将范娘子、大丫和留儿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卢梦生点了点头,他合上了书,与春花商量起了百户所的事。“学校里面的桌椅都打好了,还有你说的做幼儿园的屋子、做饭的厨房、男孩子们学木工的屋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

“我要你陪我去,”春花躺在他的怀里说:“还有上次学校开学,你说太忙了没去,这一次你一定要去,还要给大家讲话。”

“学校办得是好,大家现在都交口称赞。不过,那可都是百户太太的功劳,还是百户太太去讲话吧。”

春花斜睨了他一眼说:“我可不是在请我的丈夫,我是在请百户所里最高的官员卢梦生百户。我们学校需要百户所里的支持!”

“哈哈,”卢梦生被春花的话逗笑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做,这还不够支持?”

“我要的可不全是物质的支持,还有精神上的。”春花点点卢梦生的头说:“你给大家讲讲,你怎么从一个字都不认识到现在读了这么多的书,让孩子们更有信心学习。”

卢梦生很为难地看着春花,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不是他所擅长的,他更愿意实干。

不过,卢梦生倒底没拗过春花,在学校的成立大典上还是说了几句话,当然不外是勉励大家好好学习,不过关于他自己的事,他一句也没提。这都是后话了。

“宝宝,这些天你一直这么累,休沐那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卢梦生心疼地摸了摸春花的头说。他的宝宝把差不多整个百户所里的孩子们都劝到学校学习,费尽心机地给他们安排了适当的功课,就是她自己也时常给大家讲课。

百户所里也总有一些妇人们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找她,她从来都是客气地接待她们,断起事来,比自己要好得多。以至于差不多的事,现在已经没人找到自己这里来了,要知道自己最怕的就是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还有为了搬家,她又忙了好几天,实在是那些东西自己弄不好。卢梦生看着浅粉色的窗帘、门帘,炕上铺着的棕色团花图案的坐垫,炕桌上的花瓶…每一样他都觉得格外的好,这些都是宝宝一样样用心挑的。

“休沐那天,我和黄五娘、古小旗他们说好了,那天相看。”春花想想说:“等相看完,你骑马带我出去跑一跑吧。”

“好,就是时间太少了。相看总要吃饭的,等吃了饭就到了下午。”卢梦生说:“上山时间不够,那我们去看看百户所里种的田行不行?”

“行,从春耕后,我就没去远的地方看过,麦子长得好吗?”百户所里种植的主要作物就是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