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家宴办得很随意,都是相熟的人,用不着弄些面子上的东西。杀了一只羊,太太们一起做了些菜摆了上去,看着男人们在厅堂里已经喝上酒了,女人们在内院里也摆了酒菜,大家边吃边闲话着家常。

春花听到西屋里有声音,过去一看,卢梦生正用木勺将他放在柜子里的酒盛在酒壶里。这是他泡的虎骨酒,前两天就见他每晚倒一盅自己喝。

春花便过去帮忙。

“不用了,你回去同太太们一起说话吧。”

“还用不用加点菜?”春花问。

“也不用,菜够了。”卢梦生说着就回了前面。

不过春花却觉得梦生有些喝多了,她想了想,也不叫不别人,自己直接下厨做了醒酒汤,盛在一个大碗里给他们送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春花刚吃了两盅酒,身上也不冷,怕屋里的太太们看到又要抢着过去送醒酒汤,索性连外衣也没披,直接出了内院。

正好看见勇子向自己住的东厢房走去,就叫住他说:“勇子,你要先回屋里了?先帮我把醒酒汤送进去,让你卢大哥少喝点,我看他有点多了。”

“小婶,”勇子委屈地说:“不是我自己要回屋的,是卢大哥和屋里的人都不让我在屋子里吃饭了,让我先回来睡觉。”

勇子已经十六了,算是成人,平时卢梦生总像是对弟弟一样带着他。春花有些奇怪,问:“你吃饱了吗?”

“吃饱倒是吃饱了,可是我也想跟他们一起喝那种好酒,可他们说我太小,不让我喝,就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好酒?”春花也奇怪地问。在辽东镇,因为天气寒冷,无论男女都会喝一点酒的。勇子这个年龄,喝酒是没什么什么问题了,只要不喝太多就行。而这时候的酒度数还是很低,一般喝一些都没什么。

“就是卢大哥自己泡的好酒。”勇子说。

原来是虎骨酒,春花想了想说:“那是药酒,可能觉得你还小,喝着不好。这样,你到我们桌上去跟大家喝点葡萄酒,那可是养生的。”说着把汤递给了勇子,“赶紧送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这时就听外院屋里传出一阵哄笑,“这虎鞭酒味道真不错,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虎什么酒,不是虎骨酒吗?”勇子没大听懂,问春花。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气不打一处来,从勇子手里接过汤碗说:“别乱问了!也不用给他们送汤,你和我一起进里面吃酒。”看出勇子还有几分不情愿,就说:“你才多大,跟我们这些太太们用不着避什么嫌!”

勇子虽然已经十六了,个子也长起来些,可还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内院里吃饭的太太们除了春花,都比他大多了,也都把他当孩子看,就在炕里面给他挪了个地方,让他坐在春花和文太太中间,给他倒了葡萄酒,又帮他挟菜,勇子很快就又兴致勃勃。

平时话最多,嗓门也最大的陆太太恰好在春花去定辽前卫期间生了个女儿,正在坐月子,没过来,大家都觉得没了她,热闹都少了几分。齐太太对春花说:“百户太太,您得空去看看她吧,又生了个女儿,心里不好受呢。”

春花赶紧点头,陆太太就想生个儿子,可是天不从人愿,谁也没办法。“不知道陆总旗怎么样?”

“当然不大高兴了。”文太太说。

又有人七嘴八舌地说:“听说连只鸡也没让炖给陆太太吃。”

“那天还因为点小事打了大女儿。”

“没事就到百户所外面去,说是散散心,陆太太也不敢拦着。”

勇子也告诉大家,“今天早上我就看见陆总旗出去了,刚才大家都喝上酒了他才回来。”

“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里呢?”文太太担心地说。

春花心里很同情陆太太,可是在这里,女人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好的人都会变得一钱不值。她想起了范娘子给她的一盒子药,说:“也不知道大夫开的生男孩的药可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文太太说:“过去我们那里有个妇人,一直生女孩,后来找人开了药吃了,果然下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只是那药贵得很。”

新嫁到百户所的古太太也随声附和,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古太太是古小旗新娶的填房,大家在成亲的时候虽然见过,但总归不大熟,古太太也有些羞涩,话语也不多。现在是知道这件事才这样肯定地说。

春花本来并不相信的,她不过觉得范娘子费了心,她总得接过来,现在听了齐太太的话,不由得信了三分,等她去看陆太太的时候,就把药分给她一半吧,吃还是不吃让她自己拿主意。

大家便说起了孩子的事,在座的人除了古太太都有了儿子,其实就是古太太也有了一个儿子,不过不是古小旗的,只有春花仅有一个女儿,而且还是冒名顶替的。听着女人们最常谈的这个话题----这要比谈论丈夫还让大家关心,春花平时并不在意,今天她心里多少有些上心。

看时间差不多,这些太太们一定帮着百户太太把屋子、厨房都收拾好,才到前院叫了自己家的男人们回去了。

卢梦生果然有些多了,大家都恭喜他,又拼命灌他喝酒。对这样一个醉汉,春花没奈何,还是拿了布巾给他擦擦,帮他脱了衣服躺好,自己收拾后也睡下了。可刚一进被窝,喝得半醉的人就不老实起来了。

“都醉成这样了,还动手动脚的!”春花嫌弃地说。

“我也没很醉,还行着呢。”卢梦生说着便动了起来。

本来不想和他算帐的春花恨恨地说:“你泡的是什么酒?明天我给扔了!”

“你怎么知道了?”卢梦生笑了,借着酒劲与春花笑闹,“宝宝,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了?怪不得这几天闹得这样凶!春花想教训教训卢梦生,可是很快她既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

第二天,春花醒来时,卢梦生已经出去操练了,她穿了衣服,气冲冲地进了西屋,去找那两坛酒。结果,平时放酒的地方已经空了,春花又在西屋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

引得齐嫂过来说:“太太,你找什么,我来的时候看见百户,啊,是副千户,正好从西屋出来。”

“他是不是拿着酒坛出来的?”

“没有,我看副千户空着手出去了。”

春花也不好再说什么,与齐嫂将饭菜摆好,卢梦生也就回来了。

吃过早饭,卢梦生与春花商量起要去百户所不远处的商屯拜年的事。还是在夏天的时候,百户所不远处新建了一所商屯。

在明朝,与军屯、民屯并存的还有商屯,往往都是大商户带着一个或几个大家族参与屯田,朝廷也给予一定的优惠。而这种商屯,由于本身经济条件好,比起军屯、民屯起点高,往往发展也好。

这所商屯建立后,也曾与卢梦生相互拜访过,不过那时,两边都忙碌异常,只是尽了礼节。这次年前,商屯的皇甫家老爷子带着老妻儿子亲自来给卢梦生送了年礼,而恰好卢梦生去了定辽前卫,并没有见到面。现在回来了,他们夫妻自然要去回拜。

给皇甫家的回礼准备好,卢梦生与春花带着几个人就出发了。

春花坐在车里,这辆带蓬的马车是卢梦生从定前前卫为春花新买来的。原来百户所这边的十几辆车都没有车篷,虽然装些货物方便,人在春夏秋三季坐着也好,可是到了冬天,就非常冷了。

去定辽前卫时,春花就坐在这样的车里,虽然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又带了手炉取暖,可还是冻得要命。卢梦生见了心痛不已,到了定辽前卫就先买了车,并请鲁大姐将车篷里四周都加了厚厚的一层棉帘子,回来时,果然就舒服多了。只可惜,卢梦生不好坐在车里,作为一名军官,他对自己要求很严,出门总是带着兵器骑在马上。

春花还是第一次到皇甫家的商屯,这里离百户所不过二十里路,因为商人雄厚的实力,已经建成了气势不错的堡城。看堡墙,这里还是要比百户所要小一些,但里面的人口则要多很多,由皇甫、陈、王三家共二百多户在堡里生活。

商屯里的人住得要比百户所窄紧多了,但看房屋和人们的穿着,日子比军屯还是要好些。听说百户所的卢副千户来拜访,皇甫老爷亲自出了正屋迎了出来,而后,皇甫老太太也带着一众女眷从内院出来迎接卢太太。

春花与皇甫家、陈家还有王家的众多女眷们坐在一起说话。这三家本来在关内也是世代居住在一起的,后来因为河流改道,家中的良田被淹在了新河道下,朝廷正好鼓励商人到辽东屯田,便举家迁到了这里。

春花看这三家的女眷,虽然衣着简朴荆钗布裙,但看着修养都好,听说孩子们也都上着学,便问了问。原来这三家人本是耕读世家,也出过几个秀才,不过就是没有中举的人,后来因为家中的田地越来越少,就开始了经商,但并没有放弃读书。

事实上,明代的大商人家中多专门供养一些子弟读书,以期将来有了功名,对家族有更大的助力。

听了这个消息,春花非常感兴趣,便问了他们族学的情况。三家族学自然设在一起,男女皆六岁起入学读书,但到了十一二岁,女孩大一些就不再去学堂,而是回到内宅学习管家看帐,做些针线女红,再大些就开始备嫁。

于是春花笑着将百户所的学校里现在缺先生的事情说了,皇甫老太太也笑答道:“我们三家也有几个读书人正在备考,有的家境并不太好,我现在就让人同他们说一说,如果有愿意坐馆的,就荐给卢太太。”

一面教些学生,一面备考,是既能学习又能有收入的好事情,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回话,说陈秀才愿意去百户所坐馆。春花问了皇甫老太太同意,就请了陈秀才见面。

陈秀才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一妻两子,家资不丰,一直靠着族里的供养读书,日子过得很紧。春花见他有秀才功名,知道学问肯定是够的,便与他说了些百户所学校的情况,两人说定了正月过后,陈秀才就到百户所当先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拜访,竟能把一直困扰自己的老师问题解决了,春花非常高兴。

皇甫老太太也是乐见两边的关系融洽,当初他们过来时,还真没把百户所放在眼里,可眼下,见百户所越来越兴旺,族里有见识的人都认识到了与那边搞好关系的重要性。春花笑着听皇甫老太太说以后要多来往的话,不住的点头,大家都在这一片土地上生活,正该互相帮扶,把日子都过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靖扔了一个地雷!

回京城是必然的,但还要等等。不过,女主可没有那么强的怨念,但别忘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吃了午饭后,卢梦生和春花出了商屯往回走。到了家里,又有黄家屯等几个民屯的人来送年礼,正等着他们,免不了招待一番。过年前的这几天,卢梦生和春花还真闲不下来。

晚上看着卢梦生计算着手中的钱粮,要在过年前给每个军户家里发上点银子和东西,春花理也不理他,招呼齐嫂拿着准备好的两只鸡、一篮子鸡蛋去了陆总旗家里。

陆总旗家里清清冷冷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面色憔悴的陆太太头上系着帕子,正在做饭。女儿们怯生生在站在一旁,老大帮着烧火,老二带着两个妹妹。陆总旗不用说,又不知去了哪里。春花和齐嫂见状赶紧将她送到炕上躺着,齐嫂将带来的鸡炖上,春花则劝慰着她。

其实让春花选择,她宁可去做饭,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转变陆总旗的观念根本不现实,就是陆太太,也是一样的盼儿子。在农耕社会,男子的劳力确实是家中不可缺少的,而军屯里,还有子继父业的问题,这些确实没法用前世的“生男生女都一样”来解决。

于是春花拿出了范娘子给自己的药,对陆太太说清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先分你一半,吃不吃你也自己拿主意。”

“谢谢百户太太了。”陆太太哽咽地说了,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汹涌而出。

春花心里也酸酸的,却赶紧拿出帕子来,“月子里不能哭的,赶紧擦擦眼泪。”

陆太太半天才止住了泪,却对春花说:“太太,等过了年,你也赶紧吃这个药,早点生个儿子,别像我这样。你别看卢副千户现在对你好,可以后就说不准了。以前陆总旗对我也很好的,这次生了女儿后,他的脾气才变坏。”

卢梦生不会那样的!但在陆太太面前,春花只是点头答应,“我们一起吃,没准陆太太下一胎就能生个儿子了!”

陆太太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泽。

齐嫂做好饭后,招呼着陆太太和孩子们一起吃了,春花才与齐嫂才出了陆家。

进了家里,春花看着拿着算盘左拨一下右拨一下,又在纸上写上一大堆数字,皱着眉头的卢梦生,没了再与他怄气的心情,过去帮他算清了帐。

睡下时,就在春花想将自己裹紧之前,卢梦生钻进了她的被窝,讨好地在春花耳边说:“宝宝,不要再跟我生气了,我错了。白天我就想跟你说,实在找不到机会。”

看着已经开始动手动脚的卢梦生,春花努力心平气和地揪着他的耳朵问:“你说,你用喝那样的酒吗?”

卢梦生的问题是需求已经过多了,根本没必要再喝那种东西。

“其实我原来也没想,都是他们一定让我拿回来泡酒的。我想只有一份,只好拿回来了。”

这是什么逻辑!春花不知说什么好,可是她刚刚已经被卢梦生钻了空子,眼下很快就又没了机会与他细分辩这事了。感到宝宝的身子已经软了下来,卢梦生吁了一口气说:“其实那酒我感觉还不错的。”

春花昏昏欲睡,还是忍不住强挣着问:“你将酒拿到哪里去了?”

“还在西屋里。”

不可能的,春花把屋子里都翻遍了。

“你要是让我再来一次,我就告诉你。”卢梦生不待春花答应,就哈哈笑着说:“我放在了房梁上。”

第二天,春花起床后,第一件事就进了西屋,看了看房梁。这房子房架比一般的宅院要高一些,房梁是用粗大的油松做的,在屋子正中间,两根木料交叉的地方,果然放着两只酒坛子!可是春花只能望之兴叹,她估计在桌子上再放一把椅子,自己还是够不到,也不可能将酒倒了,真心佩服卢梦生能想到这么个地方藏酒。

对卢梦生此举,春花很是无语。

百户所里第一个新年过得很热闹,手里有粮,能吃上饱饭,肉啊蛋啊也时常能吃到,大家过年的兴致非常高。于是家家门前都挂了灯笼,贴了新的对联。到了三十的晚上,鞭炮声响彻云霄。

年前年后接连下了好几声雪,大家都憧憬着瑞雪兆丰年,在这一年中最轻闲的时光,春花坐在卢梦生的马上,和他几次出去赏雪。

其实他们也不是只为赏雪,卢梦生成了副千户,明年一定会新增加军户,扩张百户所的,他现在就在心里规划明年准备开垦的田地。而春花则打算明年正式开始她的畜牧业,投资新的领域。

正月一过完,春花与卢梦生商议了,决定开始吃范娘子给她的药,卢梦生特别相信,每天都要亲自替她熬药,说这样心诚,容易有效果。

陆太太出了月子,人也精神些了,听说她也按日子不错地吃药呢。

可这时陆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总旗将有了身孕的黄五娘带回了家!

陆太太哭着闹着不让黄五娘进门,可陆总旗铁了心,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春花被陆太太找人请了过去,她一进门,就看陆太太在寻死觅活,而陆总旗对陆太太说了狠话,要是不让黄五娘进门,他就要休了陆太太。

春花看着哭成了泪人的陆太太,只好先安抚她,好不容易让他把眼泪止住了。

“陆太太,还是想想要怎么办好。”

“我知道总旗想要儿子,我一定能生的,现在我吃着生儿子的药呢,他为什么不再等等呢!”陆太太情绪焦燥不安。

春花听着这话,无可奈何地又劝陆太太,“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们现在得解决已经发生的事啊。”

“太太,你说我该怎么办?”

“要么就和离?”春花对于家宅内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办法,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与这里环境不同,而在杨家见的也少,到了郭家,更是走极端路线,她并不会做拢住男人的心、打压别的女人那些事儿。

要是她是陆太太,就与陆总旗和离,自己努力挣钱,也许会寻找到更好的男人。可陆太太当然不会是她,只听得卢太太这样一句话,她马上说:“我给公公婆婆送了终,陆总旗凭什么休了我!”

春花明白她不想与陆总旗分开了,但让黄五娘进门也不心甘,那怎么办好呢?这时,听到消息的文太太也来了。文太太与陆太太一向交好,而且她一向很有办法,春花也盼着她能有什么好主意。

果然文太太进来就说:“刚刚我看到黄五娘了,看样子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算时间,陆太太还没生的时候,她就怀上了!”

跟着进来的两个太太也这样说。

那么事态就变了,原来陆总旗不是因为陆太太没生儿子就与黄五娘有了私情,而是在这之前。春花陪着陆太太去问陆总旗,文太太在一旁暗示陆总旗想清楚,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陆总旗索性就都承认了,“那次我们去黄家屯打虎,我们就在一起了。这次家里生的又是个女儿,我说什么也要把五娘接回家。你们说我纳妾生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他向春花一干太太们理直气壮地说:“你们说她要拦着我纳妾,绝了陆家的香火,这样的妒妇,我把她休了有什么不行!”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春花差一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在这个时代,陆总旗要纳妾是正当的,谁也拦不住。事实上,他当初与黄五娘私通,也并不是完全因为想要儿子,而是已经生了纳妾的心。

事情到了这样的程度,黄五娘要进陆家,谁也拦不住了,春花听几位太太安慰着陆太太,“你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太太,黄五娘进了陆家的门也是妾,总要在你的手底下。”

齐嫂也说:“我原来在大户人家帮佣,听说,有的太太生不出儿子,就把别人的儿子抱来自己养。陆太太,等黄五娘生了,要是儿子,你就抱到自己身边养大吧。”

文太太在一旁突然说:“过去日子穷的时候,就想着能过好点。总算不愁吃不愁穿,手里也有了点钱,别的糟心事也就有了。”

这才是这次事件的真谛!

没两天,陆总旗就摆了酒纳妾,春花满心不痛快,第一次不想参加百户所里的喜事。卢梦生笑着劝她:“是不是看陆总旗不顺眼?可是你若不去,陆太太也没面子。”

从陆太太坐月子时太太去看她回来,心情就一直不大好,卢梦生自然知道,而且他也知道春花不痛快的是什么。他对春花说:“陆总旗是不应该,还不到三十,陆太太也不是不能生,怎么就急成了这样。”好象是在说陆总旗,其实是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春花的心里不那么堵着了,但仍不由得说:“你现在这样想,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呢。”

“你就信我吧。”卢梦生看着春花的眼睛说。

春花不禁一笑,她确实相信卢梦生。不过,“我还是不想去了,你就自己去吧,别忘了我们也想要孩子,不能喝太多酒。”

卢梦生只好自己过去了。可过了一会儿,春花也去了,陆太太亲自己过来拉着她去,“我也想开了,这纳妾还得我来张罗,太太要是不去,我也没面子。文太太说得对,我还有四个女儿呢,怎么也得好好活着为她们做打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刚到春天,百户所又迎来了新的一批军户,卢梦生现在是副千户,与温副千户一样,眼下都分了三个百户编制的人。卢梦生这里因为地处偏僻,三个百户就先集中在一起,听总兵府里来的人说,这里和温副千户所在的百户所将来一定是要建千户所的,让他们努力屯田开荒。

而且这次分到卢梦生手里的军户,从数量、人员的构成与各方面情况,都要比上一次要好,而且还将上次缺的二、三十户人家补齐了。农具、耕牛也配备齐全,俸粮、饷银也足量及时。加上去年存留的粮食,可以想见卢梦生今年的垦荒工作要顺利得多。

首先,新来的军户们不必像去年一样住窝棚。堡城里本来就一些空房子,加上演武厅、店面等地方,先将新来的二百多军户安排住下了。

三个百户以及下面总旗小旗的人选上面也让卢梦生自己定,卢梦生就选了从定辽前卫来的总旗樊大虎和百户所里的文总旗和古小旗报了上去,过些日子也都顺利地批了下来。而下面的总旗小旗们,也都重新选拔安排了。为了今年垦荒的顺利进行,老军户与新军户重新组编。

对上面这样的照顾,卢梦生与春花终于感到了些异常,免不了暗自猜测,春花想起了徐总兵来自京城的儿子。不过,按杨家的规矩,自己是不可能见过那个徐三爷的,而且徐三爷也没什么反常。

卢梦生也觉得事情有些稀奇,他的思路却相反,“你说我们是不是借了温副千户的光了?听总兵府里来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将我们两处一并提起。”

春花觉得这样也能说得过去,温将军肯定会拜托温副千户的上司照应他,可能他又与总兵府联系上了。

其实,这正是徐总兵高明的地方,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这样想的。不显山露水地将卢梦生推了出来,完成了杨汶对他的拜托,温将军那里也很感谢他。

卢梦生与春花猜了几次后,还是觉得可能是借了温副千户的光,也就放下了这些事情。新来了这么多家的军户,外面的事情不用说有多忙,就是春花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堡城里新来的孩子们也很多,使本来近期运作平稳的学校也有些乱。她索性将班级分成了高级班和初级班,分成两批上课,不按年纪,只按程度。还有新来的孩子们的校服、午饭等,一样样都要张罗着办。好在小红、小兰、大牛等大孩子都能帮着做不少的事情。

而文太太、陆太太们还是带着一群妇人给春耕的人做饭送饭。

春花抽出时间也跟着去了两次。

陆太太看没人的时候,将春花拉到了一旁说话,“太太,陆总旗这次没当上百户,倒是提了古小旗,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春花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对于公事春花一般并不主动参与,尤其是与她没什么关系的,而人选定的又急,春花还不知情时,卢梦生就报了上去。

“陆总旗以为是太太因为纳妾的事情讨厌他了,对副千户吹的枕头风,这两天总对着我嘀咕。”

“这样的事情副千户并不跟我商量,”春花说:“不过,我想副千户一定有他的原因,陆总旗要是心里想不通,可以直接问副千户。”

不过,晚上,春花还是问了卢梦生,她也有些好奇。樊大虎原来是也总旗,他樊老爷子的亲孙子,特别投奔卢梦生而来,人好,功夫也好,做百户是当然的。而文总旗和陆总旗跟着卢梦生走过了第一年垦荒最困难的时候,平时卢梦生出门还常带着陆总旗,而放文总旗在堡城。而结果是文总旗顺利升了百户,而陆总旗却原地不动。

卢梦生笑着说:“我常留文总旗在堡城就是因为他比陆总旗细心、实干,我出去能放心。至于陆总旗没当上百户,还真是与上次纳妾的事情有关。”

“什么?”春花有些惊异于这个答案,卢梦生对陆总旗纳妾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见,说到底,他答应春花说自己不纳妾并不是因为他认为纳妾不对,而只是因为春花不愿意而已。

“我们去黄家屯打虎那次,因为很危险,就跟打仗差不多,陆总旗有两个晚上谁也没告诉就偷偷出去了,差一点耽误了事,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让他担起重任来呢?”

在这里春花不得不为陆总旗说一句公道话,“很有可能是黄五娘先勾引他的。”黄五娘那个人,从古小旗那里碰了钉子,转而看陆总旗有好房子,分的粮食也多,就动了心,一定是这样。

“别人一勾引就上当更糟糕,”卢梦生早就明白其中的关键,因为在黄家屯时,黄五娘对他也曾故技重施,他不过是不愿意宝定听了不开心才没说,“这点定力都没有,还能算是男子汉吗?”

春花前世总听有人在被曝光了后说,他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样一说,大家似乎就觉得可以原谅他了。可卢梦生的话点醒了她,她没想到一个思想比前世落后好几百年的人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

“你很会看人。”春花赞同地说,爱慕的眼神也飞了过去。

卢梦生最受不了这个,手里的事情马上放下了,先与宝宝缠绵了一番,“我看人看得最准的是给自己挑了好太太!”

春花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接下来的理论,就没那么开心了,“陆总旗要是真看上了黄五娘,就应该与陆太太好好商量,再找媒人去黄家提亲,按着规矩办事多体面。可他偏等有了孩子才硬要收到家里,还与结发妻子大吵大闹,又要休妻,闹得沸沸扬扬的。书上说修齐治平,他连自己家里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好一个百户呢?”

不过春花也理解,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明代是允许纳妾的,但纳妾也有纳妾的规矩,先通奸后进门总是让人瞧不起。而结发妻子,更是男人们应该尊敬的。律法和道德上对官员们私德的要求也很高,品质好坏是评价一个人的最重要因素。

卢梦生就是个方正守规矩的人。从这以后,春花不再担心他会瞒着自己在外面做坏事。

到了四月里春花的月事没有来。因为一直计算着这事,卢梦生也很清楚,又过了几天,他笑着对春花说:“肯定是有了。”

春花也这样觉得,虽然自己有时不那么准,可是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天,应该是怀上了吧。不过百户所里也没个医生,想诊诊脉都不可能。

两人都加了小心,晚上,卢梦生不敢与春花胡闹了,老老实实地抱着春花睡觉。再过了几天,春花开始了害喜,吐得虽然不重,但特别喜欢吃酸的,天天捧着装梅肉的果匣子。她努力回想前世所记得的一些营养学知识,细心地安排食谱,还让卢梦生天天给她砸核桃吃。

“你看看,我的肚子是不是有些大了?”晚上躺下后,春花让卢梦生摸摸自己的肚子。

卢梦生仔细地摸了半天,“好象是大了点。”

“你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卢梦生笑着说:“我们多生些,最好生五个男孩,五个女孩。”

听着数量虽然多,但如果两年生一个,还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这里的人们生十几个孩子是很平常的人,只不过很少有孩子都养活了的。“那好吧,我努力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