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我明明记得过多施肥会让桑阳子根茎粗大,果实也会变大,但是果实里面有药效的种子反而会减少,所以桑阳子不能过分施肥。”这是阿容在六婶儿家院里发现的,肥堆上的桑阳子种子很少,再想起以前学过的能和桑阳子对上号的药材也同样是这样的习性,所以才这么说的。

“…怎么会,我们都没发现过。”药侍还是坚持阿容是错误的。

但是这时候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说道:“这位姑娘是对的,桑阳子过肥会影响药效。”

那药侍听了这声音连忙转身,恭恭敬敬地低头躬腰道:“药师大人。”

 

7.波光潋滟里的公子与侍从

“要不是我正好要从扬子洲坐船去采药,说不定你还会误解下去,所以有时候不能太过相信药书上说的和师傅传的,因为有些东西需要你们自己去观察。”那位被称为药师大人的中年男子说罢,又看了阿容一些,带着些赞许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阿容觉得这位被称为药师的人可能有一定的地位,要不然刚才还顶趾高气扬的药侍不会对他这么恭敬。阿容这么一想就连忙弯了弯腰,然后回话说:“回药师大人,是因为民女无意间见过肥堆上长出来的桑阳子种子很少,后来多拆了几个看,发现都是一样的,所以民女才这么说的。”

她说完后那药侍就笑着说道:“那你运气可真好。”

那位药师大人却瞪了药侍一眼说:“这不是运气,如果当时只是看过了而不在意,同样会错过。就像你可能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但没有发现一样,她是发现了,而且印证了,就算这是运气,这样的运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药师大人过奖了,民女当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是后来用桑阳子时发现效果不好,这才去拆果实看的。”阿容心说可别还没进御药房就被人忌恨上了,那可是大大的划不来了,早知道不挑桑阳子,本来以为挑常见的药材就没事,没想到就房前屋后的草药还能出这状况。

“嗯,你领着她进去报名吧,跟管事说一声我出港了。”那位药师大人说完话就转身走了,然后药侍就领着阿容进院里去报名。

填了一些表格,答了一些问题后,那名管事就给了她一块青色的小木牌,然后对她说:“这是药牌,如果你能通过最后的考核,这就是你在连云山的身份证明,凭药牌交药领物、出山进山。五天后你再到这里来,到时候和报上名的姑娘一块学习,能不能通过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谢管事大人,民女听明白了。”阿容双手接过药牌,然后又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院子。

等她出来的时候一看,这里又重新人山人海起来了,那些大哥大嫂大叔大婶们拉着自己家里的孩子都过来了,而且还叫来了更多的人。阿容一看这场面苦笑了一声,转身向刚地爬墙的地方走过去,没想到还得再爬回去,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

翻墙的时候阿容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得去买本药书,因为有些药材她还没和从前的对上号,既然决定了去种草药,那就得把从前扔掉的又捡起来。虽然有基础,但备不住很多年没接触了,药是治病救人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是得出人命的。

做为曾经的中医药学生,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于是阿容从墙上爬下来后就直奔书肆里去。

“老板,所有关于药材的书都给我来一本。”

那书肆的老板愣了愣,然后让店里的伙计去把书找了来,收银子的时候老板说:“这些书都进了多少年了,除了城里的几个药铺来买过两本,再没人来买过,我还以为就算被虫蛀了也卖不出去呢。一次买这么多,我给你抹个零头,给二两就成。”

阿容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掏出张二两银票来,阿容嘿嘿一笑地看着那跟咸菜一样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老板,给。”

正在阿容和书肆老板的交易完成时,好大一拨人冲进书肆里来,喊的是跟刚才阿容一样的一句话:“老板,说药材的书都给我来一本。”

“凭什么啊,我先来的,老板先卖给我。”

“一边去一边去,老板我加五钱银子,先卖给我。”

“五钱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老板我加一两,先卖给我。”

“一两就不是打发叫花子了,老板我给五两,先给我来一套。”

书肆的老板和阿容互看了一眼,书肆的老板心想,亏大了亏大了,刚才不应该充什么感动,做什么好人。

阿容很不厚道地一笑,刚才在老板眼里还温暖可爱的笑容,这下就显得有些邪恶了,阿容拎起手时的书晃了晃,然后洋洋洒洒地出门去。

书肆老板这会儿真是恨不得捶柜台,大吼一声:“把书留下。”

但是买卖就是买卖,大庭广众之下一锤定音,书肆老板只能心里淌血地说了一句:“二两一本,爱要不要。”

拎着买来的十几本药书,阿容决定回屋里好好研究研究这里的药材,五天时间应该够了,毕竟她学过只要把卫朝和现代的药材对上再过一遍就行了。但这也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需要的是细心,而且可能还需要看到药材的实物,只有这样对比才能够做到没有差错。

于是第二天杨子洲的药铺里,出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买什么药的小姑娘,药铺里的伙计拿了好多种药材给她看,但是她摇头说不太像,直到伙计不耐烦了,那小姑娘才说:“要不我回去问问再来买吧。”

这不厚道的小姑娘就是阿容,出了药铺门就趴在墙上傻乐,那伙计太有爱了,每当她说不是这个不是那个的时候,那伙计就满脸苦笑,估计也是个刚来的学徒,要不然不能跟着她这么折腾。

几天下来,阿容已经把大部分药材都认出来了,只有一些少见或现代没有的药材还不能完全有把握,当然了现代中医药有先进的仪器进行分析,比起卫朝来她脑袋里的东西还是有很大优势的。所以她对自己通过御药房的考验已经有把握了,看着时间还剩下两天,阿容莫明地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离开扬子洲,所以她决定好好看看这个卫朝知名的港口。

也是在这两天里,阿容发现扬子洲竟是那么美丽,出了贫民住的地方,越往东边走就越繁华。但是在扬子洲还是穷人多,很多人都是在水上谋生活,老老少少都过着他们清贫而宁静的日子。

正在阿容感慨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如在春风里浸透了花香一般的嗓音,想来只要听过就不会忘记。更何况拥有这嗓音的,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就更加让人难忘了:“少南,去看看船什么时候开。”

“是,爷。”这是那个爽朗清澈的少年,阿容还记得他叫少南,只是不知道姓什么。

此时阿容正坐在港口的泊船处,看着夕阳一点点把水染得通红,她开始觉得或许很多年以后她还会记起今天这一刻,温暖的夕阳,漫天的云彩,光风霁月的少年公子,以及他清澈爽朗侍从,一切那么美好。

“在浣衣楼里还好吗?”忽然间那个春风一般的嗓音又响起来了,却是很近很近地就在她身后。

阿容回头一看,那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正看过来,阿容连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然后冲着谢长青暖暖融融的一笑,说:“谢谢公子惦记着,已经不在浣衣楼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长青会这么问一句,阿容还是回答得很谨慎,除了刚开始那一眼之外,再也不肯抬起头来。她不愿意和这位如月般皎洁高旷的公子有过多的牵连,人总得吃一堑长一智,要不然那堑就吃得太亏了。

“嗯,以后去哪里?”

如果说开始那句,阿容只当是这位少年公子等人的时候太过无聊,那么这一句就让阿容更加多了个心眼。阿容的头垂得更低了几分,然后回话说:“天下那么大,总有可以安身的地方,即是身小躯微就随风吧!”

这话别听说得文雅,其实要换成大白话来说,就是很明显的是在敷衍了。而这名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识文断字,想来不会误解这句话的意思。

“随风么…”谢长青抬头看了眼江面上,然后分外认真的说:“风向偏北,姑娘看来是要去北边了。”

好吧,您铁口直判,京城还真是在卫朝的北面,所以她看来还真是去定了御药房了:“风向从来都是变幻莫测的,或许明天又改向南了。”

“就如同人,浮萍无定,不知西东。”

听了这句在,阿容特想蹦起来拍拍谢长青的肩,然后赏他一句:“公子,您酸了。”

好在谢长青说过这句话后,他的侍从少南就老远叫着一路过来,谢长青就说了声告辞,转向迎向了他的侍从。一个人奔来,一个人迎上,在暖黄的夕阳下,在波光潋滟中,画面无比美艳动人。

这时阿容才抬头看了几眼,然后重新转身看着江面上的夕阳,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公子和侍从总是有JQ的,路过的群众请淡定围观!”

阿容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的时候,那叫谢长青的少年公子也回转了身,她在看着满面,而那少年公子却在看着她。

“爷,您看什么呢?”

“一个有趣的小姑娘。”

少南无言以对,这时候谢长青又说了一句:“上回让你安排她去浣衣楼里,看来她并不喜欢。”

“啊,是去年见过的那个字认得很全的小姑娘?”少南还有记忆,因为谢长青很难得对一个人发出赞叹,而谢长青在看到那块木板后,赞过一句所以少南记得非常深刻。

“是啊,走吧!”

8.药房里的罚与疼

四月二十七日,天气晴朗,扬子洲头的街面上比平时要更热闹一些,因为今天是报上名的药女们去春华馆报道的日子。

春华馆在城西头,后院靠着山,前门却是繁华的大街,后院的山上种植有大片大片的药材,这也是御药房的人选择春华馆的原因。

到了春华馆外,阿容连忙上前去排队,验了牌子后就有人领着她们去安排住宿。为期三个月的药女试训需要缴纳十两银子,所以要是贫寒人家非得砸锅卖铁不可。

当阿容交了五张二两的银票后,忽然间一名管事走了过来,对正在入账的人说:“你去爷那儿帮着清点一下,这里等会儿再说,后头的姑娘还请都等等。”

见这情形阿容庆幸她手脚快,要不然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在大太阳底下干站着,可是要把人累坏的。好在除了她恐怕也没人会这么想,只要能当上药女,别说晒太阳,就是下冰雹也得来等着。

阿容跟着领路的药女一路弯弯绕绕地过了春华馆,春华馆的园子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满园春色却有一股子雍容清华之气,怪不得御药房的人非选在春华馆不可:“姑娘,再穿过这个园子就到了,往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到这儿走走,再往那头可就不能去了,还请姑娘注意着些。”

正在领路的药女说这话的当口上,有人急匆匆地迎面走过来,看着她们俩说:“咦,是新来的药女啊,行,你们俩都跟我过来吧,有个差事需要你们来办。”

“是,药令大人。”

咦,原来是个药令,现在阿容知道了,御药房的药女往上就是药侍、药令,再往上就是药师了,药师很少有女人,大部分都是男性药师,偶有几个也是她们现在见不到的。

莫明其妙地跟着这位药令大人走,却正是往刚才那个药女说的不可以去的地方,阿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

那位药令大人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零零散散的药材,那药令就指着那些药材说:“船胉来的药材混在了一起,你们几个负责把这里的一样样分开,我还要去里边处理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好好教她认认,别分错了。分好以后,拿着药牌去管事那里交差,一定要尽快着些,天有些潮,在地上搁久了怕返湿。”

“是,药令大人。”

药令走后,药女就把地上混着的所有药材都教阿容认了一遍,阿容细细地听着,然后和药女一人一边在地上开始整理药材。

园子里有好几个药女带着新人在整理,一个药女负责带一个试训的,而带阿容的这个药女明显的很轻松。她看着阿容仔细地分药,每一种都分对了,这名药女不由得点了点头说:“你很记事,这样很好。”

“谢谢姐姐,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阿容也不敢拣得太快了,每一种药材都拿起来细细看了才放到标有名字的药筐里,要不然凭着她脑子里的草药知识,肯定能分得飞快。

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想做这只被打的鸟。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每一味药材都放对了就已经很出头了。

“我叫岳红,你呢?”

“我叫盛雨容,岳姐姐叫我阿容就可以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一笑,就没有再说话了,毕竟分拣药材的时候不可以分心,要不然会分错药材。药材实在有些多,吃过午饭后药女们又带着来试训的姑娘们来分拣,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分拣完。

正在阿容打算捧着自己的药筐去交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一名药女拿的是她的药筐,阿容就笑了笑说:“这位姐姐,你拿错了,那是我的药筐。”

拿了阿容药筐的药女有些尴尬,连忙放了下来,拿着自己的筐子就走了,然后阿容就跟在她身后拿着药筐去交药材。

药房里有管事在收药,阿容和那名拿错了药筐的医女走在最后面,所以最后就只剩下了她们俩个在药房里。那名管事收下药筐和药牌后,开始比对每一个药筐里的药材是否正确,有没有分错的,在看到第三个筐子的时候,管事皱眉说:“肖药女,你这是怎么回事,冬心草里怎么会有夜木香,这一个是大补,一个是通泄之用,要是用错了是会出人命的,你怎么连这点也不知道。”

只见那被称为肖药女姑娘怔了怔,然后有些慌乱,这时候管事又说:“扣你两个月的例钱以示薄惩,像这样的药材都能分错,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等回了山里一定要跟你师傅好好说说。”

这时候那肖药女就不是慌乱了,而是浑身发抖似乎很害怕一样,阿容看这状况不由得轻轻退了一步,正好碰在了自己的药筐上。

那有药女和管事都看了她一眼,然后肖药女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冲管事说:“陈管事,一定是拿错了药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是她说我拿了她的药筐,我才又放下去拿了这个。我一定不会分错的,这么明显的失误我是不会犯的。”

然后这肖药女不由分说,就转身拿了阿容装冬衣草和夜木香的药筐,那陈管事一看,这个筐里的冬心草果然没有混杂夜木香,这时候陈管事就看着阿容说:“你是来试训的药女?”

“回陈管事,是的,民女盛雨容,领的二十一号药牌。”阿容心说这情况看来不太妙啊。

“把药牌交了,你走吧,虽然你是来试训的,可能不懂得,但安排了药女带领你们,你不去问,也不让药女帮你查看了,不是太自信就是太无知。”陈管事说着话就要来收阿容的药牌。

阿容一看这样儿脸一沉,但很快又笑容满面的说:“陈管事,那筐分错了的冬心草绝对不可能是我的。”

要是只是责罚什么的,为了低调阿容可能也会忍了,但是一听是要把她赶出春华堂去,并取消参加药女试训的资格,这个她不能接受。

她这么一说,那肖药女就炸了脸了,怒气冲天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一个刚来试训的,只怕连芒麦草和折芦草都分不青,怎么敢说绝对不可能是你的。要知道我跟师傅认了三年药了,不可能会把冬心草和夜木香认错的,倒是你凭什么说不可能认错呢!”

沉默了许久,阿容看着肖药女笑得更加和暖了些,但嘴里吐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和暖,反而像刀子一样刮着肖药女的心:“芒麦草干后,叶背对着光有很浅的紫色,而折芦草的叶背上有很细微的白毛。就算不看这个,芒麦草和折芦草只要拿到鼻子下一闻就能分出来,折芦草有股辛辣气,而芒麦草闻起来是有些甘甜的味道。再不济尝一尝也能分得出来,折芦草能把人呛出眼泪来,而芒麦草可以用来煮糖水,我怎么也不会虐待自己,拿呛死人的折芦草煮糖水喝吧。”

“这…这,这也不能说明你能分得清冬心草和夜木香,要知道他们不仅长得一样,气味也一样。”肖药女指着药筐,试图把自己撇清。

但肖药女这话却让阿容眼一亮,心说终于逮着你了,还想诬赖我:“是吗,真的一样吗?如果我没记错,冬心草中间有一根细小的白茎,而夜木香的中间却是一朵很小很小的花蕾。陈管事,您说我记得对不对?”

“肖药女,你的药牌我暂且收着,等回了连云山我要跟你师傅好好谈谈,你就暂且到药令那去报道,药女试训的事你就暂时先不要过问了。”陈管事说完也不管肖药女的表情,冲阿容说道:“把你的药牌和药交上来。”

陈管事对阿容的药看得分外仔细,可能也是怕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错,不过阿容对自己分的药材有信心,所以也不担心。最后陈管事又看了她一眼,把药筐都收好了,然后才把药牌递给阿容:“你是哪个药女带的?”

“回陈管事,是药女岳红。”

“嗯,你在外面等着,我让人去把岳红找来。”

“是。”

应完了阿容就退到一边,那肖药女这时候却忽然疯了一样地冲到她面前,扭着她的头发就使劲拽,拽得阿容觉得头皮直发疼:“让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认错了,却要栽赃到我身上,陈管事你要看清楚,那筐冬心草是她的,不是我的不是的…”

这肖药女的手劲还真不小,这阿容被拽得疼痛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她伸手往自己护着自己疼得有些晕的头,下意识的尽量顺着肖药女的手势,实在是她这身子特别瘦小,就算挣扎也挣不开。

见状,陈管事连忙上前来拉,却只把阿容拽得更疼,阿容发出几声闷哼,脚步也开始虚浮起来,正在这时候阿容昏沉之中听到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解救了她,然后她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

这一句话,如同春风一般却意外地带了些严厉,这时候如果阿容还醒着,一定会认得出来,这个好听的声音属于谁。

9.试训前的问与答

当阿容从昏迷中感觉到疼痛然后睁开眼睛时,阳光正透过纸糊的窗户照进来,似乎是一片雪白的光芒,让阿容几乎要以为这是天堂来的光。

但很快阿容就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厚厚实实的被窝里,暖暖的感觉让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下巴蹭了蹭被子,软乎乎的质感好极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在现代的床上黄梁一梦,但是花格的纸糊窗户把她拉回了现实。

这时候一个女声响起,说:“你醒了,睡得真不老实,一个晚上都哼哼着叫疼,现在还疼吗?”

是药女岳红,阿容睁开眼睛看着岳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还疼着的头皮,被岳红一说似乎更疼了:“岳姐姐,好疼啊。”

“岳姐姐是不疼的,疼的是你才对。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好命,要不是爷正好去药房,你这头乌溜溜的头发就保不住了。啧…这要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变成了秃头,那可就不好看了。”岳红笑着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又从身后拿了个大大的药碗,里头盛满了豆青色的药泥。

接着岳红就指着药綩说:“这是止疼收敛的,免得你晚上喊疼,倒是让我睡不着觉了。”

“对不起岳姐姐,昨天晚上吵着你了。”阿容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很爱睡的,要是睡得不好杀人的心都有。

只见岳红笑了笑,固定好阿容的脑袋后,细细地把药泥敷到她的头皮上:“得了,我给你涂了药泥好好敷一下,今天敷两次就不会疼了。你也是的,肖药女拽你的头发你就不会跑啊,就站在那儿给她拽,今天头皮都还红着哩,别乱动了好好敷药。”

想起昨天的情形,阿容才一边头皮发疼着一边想起,最后有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救了她:“岳姐姐,你说的爷是谁啊?”

“呀,你个笨姑娘,我还道你聪明呐,原来是个傻的。你报名到这进行药女试训,竟然还不知道咱们头顶上的爷是谁,连云山谁家的这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啊。我说的爷啊就是皇商谢家这一辈的嫡长,咱们卫朝有大半的药材是皇商谢家的,现在想起来了吧。”岳红涂完药后拿温热的毛巾包了她的脑袋,然后坐在旁边跟她说话儿。

听岳红这么一说,阿容就想起来了:“是‘药不过谢家’的那个谢家?”

“对了,你还是知道的嘛,看来是疼糊涂了。咱们连云山是谢家专为宫里和各有爵封的王公贵族们提供药材的,说是属御药房管,但咱们头上顶天的爷还是姓谢,以后可别记错了。端了人的碗,最得记住人姓什么吧,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说错了话儿。”岳红解释完后又看了看她的脑袋,然后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接过水,阿容脑袋偏了偏,然后咂了咂嘴,含着半口水感叹了一句说:“谢家真是牛叉啊!”

“什么,你说什么?”

“呃,我说谢家真是太厉害了。”阿容把水因下后,立马改了口。

而岳红仿佛知道她说了什么似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骂道:“你个碎嘴的,不跟你瞎胡闹了,我还得出去看着试训的事儿,你今儿有一天的假,明儿我再领你去试训,好好歇着吧。”

点了点头,阿容揉着脑袋看着岳红关上门出去,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自己睡的坑上还有一套被褥,看来岳红和她住一块儿。坑边上向着窗有一个案桌,上面放着镜子和一些梳妆的物件儿,看来刚才那白花花的感觉是从镜子里来的。

屋子打扫得整齐干净,墙上也都糊着纸,细细一看竟然是上好的霜微纸,看来这皇商谢家可是家大业大了,就连来试训的药女都住这上好的屋子,她可不知道这是例外安排的,连带着岳红都跟着她沾了光。

皇商谢家,天下第一的大药商,连云山是专门给王室贵族们种药的,半官方,阿容大约的有了概念。起身坐到镜子前面时不由得一乐,那毛巾包着的大脑袋,活脱脱就是一阿拉伯人。本来想出去走走,一看这模样还是不要出去吓人为好。

“我还是觉得昨天那声音耳熟…”迷迷糊糊中不太真切,所以阿容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一个劲儿觉得自己肯定认识这个人。

中午的时候岳红给她打了饭菜来,这又让阿容惊呼连连:“鸡腿,红烧排骨…太腐败了,岳姐姐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吗,这待遇可真是太让人心动了。为了鸡腿和红烧排骨,我要努力,一定要通过药女试训。”

见她这样,岳红忍不住捂着嘴直笑,却没有点破这其中有什么原由,只是顺着她的话说:“是,你要努力,通过药女试训后,还不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美美地吃完饭后,岳红让她洗了头上的药泥又敷了一次药,这回果真不那么疼了,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头发还是会生疼。

“那你在屋子里看看书,一个时辰后就可以洗掉药泥了,到时候你到院子里走走看看,晚上我再给你带饭菜回来。对了,东院儿那边是爷和药师住的院子,虽然外头有人守着,但你一个人四处乱闯的话小心被误伤了。”岳红叮嘱了她一句就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后,阿容洗了头上的药泥,用巾子吸干了水,然后坐到太阳下边去晒晒,在屋子里阴了一天了,现在看着太阳就亲切。

“太阳公公暖洋洋啊!”感慨了一声趴在石桌上,发出几声舒服的感叹,然后一边撩着头发,一边十分愉悦地哼着小歌儿。

但哼了没两句阿容就停下来了,穿越小说里写过,唱歌通常是会被围观的,所以她决定闭嘴,心里乐就好了。

“呀,我说谁在哼叽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不唱了。”

这声音灿烂爽朗,阿容回头一看,那正笑着的不是那位少年公子的侍从叫少南的么:“忘词儿了。”

她这话让少南笑得更加大声了些,往她坐的地方走了两步说:“还疼吗?”

“啊?”

“我是说你的头还疼不疼?”少南明显在忍着笑,而且忍得很辛苦。

这话让阿容轻轻地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头皮,心说难道她的事已经是人人皆知了吗,真丢脸!猛地阿容抬起头来看着少南,终于知道昨天听到的那个好听的声音属于谁了,那谢长青竟然是皇商谢家的嫡长子…

皇商谢家上一辈儿娶了皇帝的嫡亲姐姐,也就是说谢长青有个公主妈。一想到这茬儿阿容就沉默了,这可真是贵公子啊,清辉楼里的小二说得没错,这真是大大的贵人。

“不疼了。”对,现在头皮是不疼了,头疼,她得想想辙,千万别招惹了那位公子,她惹不起。小小孤女偶遇皇商谢家的嫡长子,想想都是一出麻雀变凤凰的戏,这出戏她唱过一回了,不愿意再唱第二回。

那笑着的少南见她懊恼不已的样子,原本还忍着的笑就不自觉地笑得有些嚣张了,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你还恼呢,你昏迷前狠狠地咬了肖药女一口,她揪你头发的仇你当时就报了。反倒是肖药女,不但被你咬了,今天还被送回原籍去了,所以说该恼的不是你,是肖药女才对。”

被送回原籍了?阿容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其实原本只是罚三个月例钱的事,但是却因为那神来之笔的一揪,她壮烈了,肖药女也光荣掉了,这事儿闹得真让人头疼:“那这事不是人尽皆知了,我以后还怎么待下去啊。”

“你放心,这事儿除了当事的人之外,就几个知道的,没谁会往外传,你就安心待着吧。爷就知道你肯定会担心这事传出去会招人忌恨,所以特地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别担这份忧。”少南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得意,好像这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就是他自己一样。

但是少南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阿容就开始不自觉地揪头发了,一揪就疼到了心尖儿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哼了声“疼”。她这样子让少南又是一乐,指着她的脑袋就说:“岳药女说得对,你真的是个傻笨的。行了,话我也带到了,你安心歇着,我去回爷的话。”

他满以为这消息会让阿容会很高兴,却不知道阿容在他身后苦着脸,怨念无比地望着连云都没有缕的天,沉思着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是选鸡腿、红烧排骨好呢,还是选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日子好?”

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头皮,心一紧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鸡腿排骨诚可贵,但也要有命享受,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得好。”

但是阿容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忍不住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为什么鸡腿和踏实日子就不能兼得呢,这又不是鱼和熊掌,也不是红玫瑰和白玫瑰,做这样的选择真是太不人道了。”

险生于富贵,安乐于清贫,人生通常都是这样的。

10.药女训练的疯姑娘和黄药师

第二天清早起来,头皮真的不怎么疼了,只是梳头发的时候犯了愁,岳红左看右看不太敢下手,生怕揪疼了阿容。

好在阿容也不在乎梳什么飞云鬂、流云鬂的,直接编成两大麻花辫儿,梳好了往镜子里一看,心说十二岁的小姑娘顶两麻花辫才像样嘛,要真梳个飞云鬂就惊悚了。

穿了统一发下来的衣裳,岳红就领着阿容出了门,来参加药女试训的姑娘共有二十七名,分为三组进行试训,每一组一名药侍领着。

“你在第二组,二组的药侍大人姓陆,是个顶顶好打交道的人,最是和气了,你运气好,昨天我替你抽签抽到了陆药侍大人这组。你要好好表现,九取其三,也就是说每三个人里只有一个能通过的,你可得好好努力。”岳红说完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两人就和其他姑娘们一起等着药侍的到来。

眼看着一组、三姐的药侍都来了,且领着各自带领的姑娘们上后山去了,但是第二组的陆药侍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姑娘们不由得小声地交谈了几句,大家都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