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人手不够使,灵乌又看起来不碍事了。加上这回是爷领着人去谢大家那儿,那头来人说是眼下黄药师大人正和谢大家在一块儿。所以这才把你加到了名单上。”

“师父也去了吗。看来水患还是没有止住。”在阿容印象里,水灾最严重的就是疫症,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是没想到。

她总以为有了治疗疫症的药材。水患就去了大半。但没想到眼下连黄药师也去了灾区,那事儿就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其实水患千里横行,何止是疫症。甚至最可怕的还不是水患。而是水患过后的收尾工作,以及后续的恢复生产、生活。这才是最难的。这其中都少不了药师,人越忙乱的时候。越需要药师。不止疗疾也安心这赶赴水患区的一路上,他们将会明白什么叫天灾人祸!

82.谢大公子的询问与安排

这边说是赶紧,其实有谢长青出行,那是赶不了紧的,什么都要准备打点妥当,一路上也要做安排。毕竟谢长青身份不同,路上的安全是要有绝对的保障的,要不然可没谁赔得起这命。

到差事房时,差事房里的胖管事还是那么胖,不过看得出这段儿没怎么睡好,眼睛都是浮肿的:“盛药女,现在情况紧急,所以也安排了你出山。灵乌的事你还是要去安排一下,那费了你不少心思,总得成事才行。”

“是,管事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我好早做准备。”阿容一接到这消息就开始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毕竟现代冰灾雪灾地震旱涝,什么都见过的,阿容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应该更多一些。

这时候胖管事看了看秦头的章程,回话说:“八日后,盛药女应该还来得及把事情交待好,这里先给盛药女提个醒,这些易脏不方便的衣裳就不要带了。”

“是。”

从差事房里出来正是午时,阿容去主山的食堂里吃了饭。然后决定先回一趟九三三,她还得去安排一下今年药材的种植和养护,另外她还得去总房找人继续看着灵乌,好在总房近来也有人跟她一块看着灵乌,这活倒是汉难找人替代。

这两件事办完了准备工作也就差不多了,转眼就到了出山的时候,阿容一寻思就去了物房。物房的管事接到这位,心里嘀咕。这时候来肯定是来要东西的,现在连云山是处处都要东西,管事难当啊!不过管事当然不会慢待了阿容:“盛药女是来领些什么东西吗,您今年还没领过东西,倒是还有份额在的。”

不会慢待了,但管事也实在被要东西的人逼得太紧了,所以也不敢松太大的口,所以话里话外提醒阿容,只能领份额内的东西,超出了物房也没办法。

阿容冲物房的管事一笑,露出几分淳朴痴憨来,然后才说道:“我想要莳萝、荚子…碧霜藤的种子,不知道物房是不是还有这些东西。”

“盛药女,您这时候要这些菜籽做什么?”其实物房的管事更想问一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心种菜,这都要出山了,种了菜也吃不着,您还不如哪凉快哪待着去。

“种!”阿容回答得极其理所当然,菜籽不种难道还能用来吃吗。

物房的管事侧过脸去翻了个白眼,然后挥手让小厮给抬了好几口袋来,反正这东西物房多得是,只不过少有人来领,今年事儿多更是没人来领。

于是种子抬上马车后,阿容就坐在马车上掐着手指算着:“莳萝可以清热解毒,荚子温经养胃,通青菜可以调和肠胃…”

药食同源,这句话可不是白来的,阿容只想着食物是这些地方最需要的,而她选的这些种子,大多可以在环境很恶劣的地方生长,即使是山上土地很贫脊也能生长。

这些菜在填饱肚子的同时,还能够起到预防疾病的作用,对于现在的水患区来说是最需要的。

不过阿容有点担心,人看到她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让,毕竟现在是能少装东西就少装东西,尽量多带药材和食物。

但是她的担心完全白费了,做为黄药师的弟子,药王的徒孙,她华丽丽地被安排了一辆小马车。这小马车放平时真不算什么,可眼下什么都少,就显出不同来了。

正好,把种子放上去还有地儿可以躺躺,不过赶车的车夫却在那儿直摇头:“到底是姑娘家,东西就是多,这哪里是去救灾的,分明是去当大小姐的,这大包小包的…”

在车里坐着的阿容权当没听见,出山后向南走,路上是紧赶慢赶的,这日里又下起雨来,后头有车陷在了路上,车队就停了下来,顺便也避雨。

好在离这不远就是驿战,阿容下车的时候正看着谢长青在那儿看着她,她不由得一愣然后叫了声:“公子。”

“阿容,往这边来。”谢长青冲她抬了抬手。

“噢!”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阿容还是撑着伞朝谢长青走过去。

进门后,徐少南在一边接过阿容手里的拿,然后示意阿容去那边坐。这时谢长青已经坐在堂中间儿,其余人都各自安置了,堂里就他们俩坐着,就连徐少南也在外间伺候。

见这阵仗,莫明地阿容心里有点不踏实,坐下后阿容幸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容,我一直知道你是姓容的,但从没问过你的闺名,这本是不妥,但现在必须要问一句,阿容你叫什么名字?”谢长青看着阿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桌子另一头的阿容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实话实说,还是继续装死。主要是上回那容姑娘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她怕自己穿来附身的这姑娘真实身份是个惹事的,所以她一直暗地里打探,从不敢乱说:“我可以先问什么事吗,当然公子也可以不说。”

“药师临走前去总房备了事,说是让总房准备个礼,好名正言顺地收你为徒,给你个正正式式的名分。总房办事你也知道,上查三代,内问六亲,去扬子洲后细查之下,得出的线索都指向一件事,你是钦犯容止安的幼女,容笙语。”这本来不麻烦,如果阿容能提前知会,谢长青完全可以办得一点线索也查不到。但阿容没有知会,甚至还在瞒着。

容声雨…噗,于是阿容不由得吐血,难道是她念反了,古代不都从右到左的吗,难道她还是搞错了。原来她还真是那容先生的小女儿,那差点被姐姐掐死的可怜姑娘…

“公子,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我从小在教养院长大,关于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我说话甚至连乡音都没有,我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血脉。所以一定要问我是谁,我只能说不知道。”阿容不知道自己听岔了,所以下意识地看了眼胸口藏在层层衣服下的玉牌,更加不敢拿出来了。

见她有些不安,眼神却是极坦荡的,谢长青就叹了口气说:“就算是也不得,即入连云山,眼下又是药王一脉,药师又向来不讲究这些也是不得的。

只是总是名声不好听,先压着让总房再查一遍,扬子洲那边我去安排,这里写了些东西,你看看记牢了,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眼看着谢长青递了几张纸过来,阿容就接了看,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多东西,全是关于——身世。阿容明白过来后,猛地看着谢长青说:“公子,这不好吧,怎么都是骗人的,真不了!”

莫明地,这时候阿容的话却让谢长青脸上有了笑意:“容止安过了,容家大姑娘也过了,就算你真是容止安的幼女,死无对证。牢里少个死囚无妨,但连云山不能少了个领着七八二一号药牌的药侍。”

药侍?她不是药女么,什么时候就升了。一想不对,她老早就是穿药侍的粉甲子了,这时候提起来别有深意吧:“公子,您就不能把话点透么,有时候猎来猜去,也很麻烦的!”

瞧瞧,这就是阿容的怨念了,她最烦这些人折腾来去,明明可以说透的话却骗让人去猜想。

她这副元奈的模样让谢长青瞧在眼里,只觉得愉悦,不知道为什么,她苦脸也好悲愤也罢,就是眼前这无奈叹气的模样也只让人想会心一笑:“药侍可以免罪,不过你还是赶紧升到药令为好,药令再往上就是药师,卫朝的女药师极少,因此扰为关照。到时候就算真有什么,也自可无碍了。”

于是阿容继续看着谢长青,那意思多明白,那就好比是在说:“谢长青,你还有话没说完吧,赶紧都倒出来,别在那儿装高深等我问,我不问!”

也许是她的眼神确实表达得很到位,谢长青又递了件东西给她才说:“以后不要再藏着你懂的那些东西,只有你有足够的能力,才好把你升上去。连云山里,没有成就的人,一辈子也升不成药令。阿容,如果这回灵乌能种植成,升药令就和你的拜师礼一起办了。”

这下阿容连问句为什么的心都没有了,谢长青这话就好比在跟一不好吃山地红的小孩儿说:“吃吧,不吃就会饿死的!”

那当然不能饿死自己,所以阿容就只好咬咬牙吃山地红了,山地红真难吃!

“我知道了,其实我知道的东西也不多…”阿容弱弱地说着这句话,自个儿都翻了个白眼,心说被谢长青围观这么久之后,这样的话已经是连自己都骗不过了,泪流满面啊!

最后,谢长青一锤定音,说:“那就灵乌吧,这味药材不好种且在一边,水培的方式也是个好由头,这比起炉中火和疫症的丹药来,总不那么扎眼。”

83.青河城里的棘手病患与正反药

爷就是爷…

听着周围的人管她叫“盛药侍”,阿容经常是浑身一抖,千万个毛孔一起张开,不是惊喜,是惊悚。她这人就这样,猛地得了点什么,就不踏实,老觉得跟捡来的一样。

可不是捡来的嘛,这段人生就是从别人手里捡过来的。

眼下她们已经到了青河城,青河城是通住泾河的最后一座城地,这里云集了很多从泾河附近转过来的病患。阿容和谢长青就暂时留在了这里。

青河城本来是个人烟极少的城池,现在却拥挤而杂乱,阿容这时正蹲在连云山设在青河城的药馆廊外。病患从四面八方捅来,青河药馆里头现在是人满为患,外头廊下也是病患排队等候。每一天都是这样,因为每天有病患过来。

“唉哟…疼,你能不能轻点!”

这时阿容正要施针,针还没下去呢,那病患就开始喊疼,她不由得看着手头的针摇了摇头:“这位大叔,我的针还没有扎下去呢,扎针是不疼的。像我们练习扎针的话,要从自己手上开始呢,我可也是最怕疼的,所以放心怕,真不疼的。”

说话间,阿容的针就迅速地扎牢了,那病患甚至没反应过来,光听着阿容说话了。见针扎好了病患有点愣神,而阿容呢笑得有点小小的奸诈!

“还真是不疼…”那病患喃喃了一句。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搭腔说:“当然不疼了,盛药侍施针用药和药师大人们一样即准又稳,也就你还喊疼,一汉子在小姑娘面前喊疼,你也不嫌臊得慌。”这时廊下的人都笑了起来,那病患颇有些不好意思。又冲阿容道了声“对不起”。其实这时候人大多是善意的,毕竟刚遇灾难,有人来施救,大家也都颇是感激,因而对前来施针用药的连云山众人都非常客气而尊敬。

尤其是阿容这样年龄小,没架子又爱傻乐的,谁看着不是跟自家或邻家小姑娘一样亲切,所以一段时间下来,大家伙就都知道青河城药馆有个叫盛药侍的小姑娘,功力好、人也好亲近。

“好了,用过针后明天再来一次,丹药是三天的份量。您身体壮实,三天的药量肯定能好的。”阿容之所以被人称道功力好,那大多原因也是因为她舍不得多开药,向来是掐着份量给,多一点都不乐意。

现在药珍贵啊,她哪里舍得,想到这个她又不由得叹气,青河城源源不断的有病患过来,连云山的丹药再多也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会停…”阿容看着天空暗暗叹了一声,再回过脸来时又是一脸的笑意,看着另一名抱着肚子的病患问道:“老人家,你是肚子不舒服吗?”

其实应该问是肠胃不适吗,不过因地制宜,在这里问肚子不舒服人更好懂。

“是,盛药侍,你看看我这几天怎么了,老觉得吃不下东西,肚子全肿了,再下去可怎么办哟!”那病患这时候才松开手,好方便阿容诊脉。

一边切着脉,阿容一边安抚着病患,这也是阿容被人称为亲切的原因之一,药师们一般没有这闲工夫跟人唠。而阿容毕竟是医学院出来的,明白病患不仅需要治病,更需要安抚他们的心,所以总是顺带地安抚着。

“老人家…”原本说着话的阿容忽然停了下来,嘴微张明显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把这惊讶掩去了:“老人家,您跟我进药馆里去吧,您的脉象我有些拿不稳,还是请药师大人看看为好。”

那病患倒也好说话,就跟着阿容进去了,进了药馆后,阿容把病患领到了钟药师面前:“药师大人,这位病患请您过过手。”

“怎么了?”钟药师就奇怪了,阿容在青河城药馆有日子了,从来没领过病人进来,因为外头的病患都是相对简单好处理的。身为黄药师的高徒,药王的徒孙,这点本事都没有,说出去谁也不能信。

“是失血症。”所谓的失血症,在阿容看来绝对是寄生虫病,而且有点类似于血吸虫,不过不如血吸虫子这么顽固。但是在卫朝现有的医疗条件下,也是个非常棘手的病症。

当失血症这三个宇从阿容嘴里出来,钟药师就愣住了。手稳稳他按在病患手上没有任何波动,但神色却比刚才要凝重得多。阿容说话对声音不大,那病患并没有听到,钟药师切过脉后冲阿容点了点头说:“你没有诊错,你扶着这位老人家,跟我进内堂去吧。”

进了内堂,黄药师刚处置妥当一例开放性骨折的病患,收拾好抬头一看钟药师领着自家徒弟过来了,就问道:“阿容怎么不在外头诊病患,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吧。”

不待阿容接话,钟药师先指派着阿容把病患安置好,然后跟黄药师说:“是失血症,看来已经到后期了。”

“失血症…”一听这三个宇,正在擦着手的黄药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放下巾子,走到那病患身边。为了避免吓着病患,黄药师还特地安抚了几句,这才开始诊脉:“老人家,这几天你都住哪里。咬没有走肚子,有没有吐过?”

“住在我侄儿家里,别说走肚子了,这几天不顺,从前就干结,这几天连个影都没见着。也没吐就是吃不下东西,药师大人,您看我这到底是怎么?”

那病患得亏是被安抚了几句,要不然早就吓坏了。

一听病患的话,几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没拉没吐说明不会传染青河城里其他人,也省了他们去搜集接触过传染源的百姓。眼下人手紧,谁都恨不能长十双手出来好。

“是失血症,好在您老身子骨硬朗,先调养着,再给你施药,不过时间得长一点,你别担心。”钟药师说这话时其实特没底,因为失血症是没有特效药的,更重要的是已经是后期了。人老更受不了这样的病症。所以钟药师答得很没底气。

倒是黄药师极有底气地接了句铬:“老人家,你且安心,失血症听着唬人得很,其实也不过一瓶丹药的事儿。”

一瓶丹药,阿容就好奇上了,怎么什么病到了黄药师这都好治,失血症在卫朝的药书上那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啊!

但是阿容没想到,黄药师却看了她一眼,阿容心说:“您瞧我干什么,师父,我现在脑乎里可没药方,这虽然像血吸虫病,可从药书上来看,又不完全像。再说真是血吸虫病,这玩艺在现代还难治呢,搁我身上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虽然心里怜着病患,可阿容实在想不出方子来,不管是现代还是来卫朝后者过的医书,基本上前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

但是她没看过,不代表黄药师没看过,要知道卫朝的药书多如瀚海,黄药师这样的书虫都不敢说一句把天下的药书看尽了,更何况是阿容。

“除秽丹!”黄药师只以为是阿容没能想起来,所以提醒了一声。

可是阿容眨了眨眼,问道:“师父,我不缸道这药方。”

“噢,对了,这是总房的藏书阁里才有的。你还没看过。行了,回头我就给你放个条,让你好进出。除秽丹是上古丹方,也是少量不需要炉中火的上古丹方,但这并不代表它好炼制,相反它比其它需要炉中火的丹药更难炼。炉中火只要找到了触发条件,一切就迎刃而解,但是除秽丹有些麻烦,我待会把药方开给你,你去琢磨琢磨。”黄药师的意思是,炉中火你都弄出来了,这不需要炉中火的上古丹方你应该也能成,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不是…怎么又成她的事了,阿容最后看着手里的药方悲催得想泪奔十里,出门时忍不住看了眼天,然后有点小悲愤地住炼药房去。

在阿容背后不远处,钟药师看黄药师说:“你这师父未免太好当了,哪有就给药方,连前中后顺序也不说,火候也不交待的。”

“那你知道除秽丹前中后顺序和火候吗?”黄药师也不答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钟药师摇了摇头,像除秽丹这样的丹药连样本都没有了,他们到哪去弄明白这些。

这时候黄药师收回目光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就让她折腾去,我总觉得我这徒弟不是天分好,就是命好,干啥啥能成。”

“阿容是自学成材的,跟你这师父没半点关系。”钟药师,您真相了!

而这时候,阿容正在炼药房里看药方,这不看还好,一看又动上心了,只因为这药方非常奇特…

“竟然是正反药!”在卫朝,药分正反之说,正药多是药材本身无毒性的,而反药则是有毒的。而所谓的正反药,正是一毒一解,相互抵消。

从前阿容也见过此类的药方,当时就想,难道是先把病菌毒死了,然后再把人救过来。那会儿觉得多么不可思议。这样的药方竟然也能成方,太奇妙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炼的就是这么一张药方,她就浑身上下全是劲了。

84.漫不经心的师徒与药园

在炼药房里配好了药,阿容就蹲在炉子前头思考,但绝对不是思考火候和前后药。而是思索要不要把药方改改。她现在已经改药方改上瘾了。要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每一个成方能留下来,都必定是经过很多次试药和实践的,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所以阿容明白。自己这习惯太要不得了。她不比前人聪明,只是脑子里那些现代医药知识作祟,老让她生出改药方的念头来。

“不改不改,正反药我没试过,万一出了差错,浪费了药材不说。还操心。“有时候,人得管住自己的欲望。因为它有可能把你引到歪道上,阿容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然后升炉开始准备炼药。

这时候她才考虑正反药的先后顺序,先反药,还是先正药,至于先煎药和后下药,这些都是有成例的,压根不用多想:“反药先下,正药就抵消反药的作用,正药先下,反药下去也会阻得药效。…”

忽地她又摇了摇头,记起某本书上的一句话:“正反药,同升汤。文火焙,猛火降。”

她想着就念了出来。可是她又不太确定,眼看着升炉快要结束可以投药了,但是她又不敢下药进去,怕自己记错了。

恰在这时候,后头传来一句:“《严子论方》,正反药,同升汤,文火焙,猛火降。如除秽丹、百步丹等皆在此列。”

回头一看,黄药师和谢长青进来了,后头还跟着钟药师,阿容看了不由得撇嘴,又来围观了,幸好她已经被围观成习惯了:“我记得前面还有一句。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内容,公子可记得?”

“先投药。后投汤。要成丹,需有方。”谢长青的记忆明显是比阿容好,这偏到几乎没有人知道的药书,竟然也是张嘴就来。

一边的黄药师看了眼直。心里琢磨着一件事,那就是自家这徒弟说不定到头来要便宜了别人。

这会儿阿容可没工夫管黄药师想什么,而是琢磨着那句“先投药、后投汤”,把这句话作正反药炼制的首句,一定要它的道理。阿容觉得如果不能琢磨出这其中的意思,那么肯定会失败。

“干焙!”阿容猛地想通了、然后看着手里的药方满脸喜色:“师父。我想明白了。正反药多出一味伏生粉来,伏生粉和毒存性,可要中和正反药。

伏生粉文火干焙后再投汤。以伏生粉汤加正反药就可以把除秽丹炼出来。师父,我说的对不对?”

直到现在,阿容还以为是黄药师让她自己好好想,看看能不能想到正路上去、她哪里知道黄药师也没底。所以黄药师“嘿啊”了两声。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惹来旁边的钟药师好一通白眼。

得了黄药师的点头,阿容才欢喜地去开炉,抽了炉底的炭。匀成了文火。再将伏生粉均匀地投入药炉里,缓缓地就见伏生粉渐渐地有了微黄的色泽。

伏生粉有香。香气一出来后就入水。不一会儿伏生粉就化作了小半炉的浅浅黄色汤。

这时候再依据先后次序投药、一正一反地投进药炉里,伏生粉的汤也渐渐地改变着颜色:“师父。药的又变得澄澈了。”

大约是有些药材可以吸附掉水里的杂质,所以伏生粉就被当成杂质吸收进药材里了。阿容这下明白为什么要先下伏生粉了。

伏生粉焙火过后。药效最为明显,这时被吸附进正反药里。正好把两种完全不相融的药材的药性融合在了一起,病患服下后。一冲一缓正好不伤根本,所以这份丹药才行得通。

许是见阿容满脸的若有所得、钟药师看过药炉里的汤计后说:“阿容这是又想到什么了。在这又发上愣了。”

“《斋山药记》里有一句,正不抑反,反不压正,可见丹成。”

阿容这时候庆幸自已看的书多了,要不然这会儿让她解释,她估摸着只能说推理出来了…

“你看的书也太杂了,这本药书我都没听过,回头拿给我看看。”黄药师觉得如果得了时间,应该好好给阿容梳理梳理。要不然这记得太博杂迟早还得出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钻进死胡同里去除秽丹的成丹是在次日,经过一夜的温炉养药,成丹乌黑发亮、像一颗巧克力豆,不过那只是观感,闻起来就像很难吃的药。更重要的是。这药不能吞服、要嚼服,阿容当时想改药方就是因为这些药要炼在一块,味道肯定十分精彩。

这除秽丹头回炼出来,当然得有人试药,黄药师当仁不让地拈了两颗就往嘴里放,只一进嘴还没嚼呢。就猛地睁开眼瞪着阿容。那真叫一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见这状况阿容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说:“师父,良药苦口利于病。良言逆耳利于行,您不用这么瞪我。”

“良药苦口利于病,良言逆耳利于行…阿容,你就是说道多。什么事儿到你这儿都能说出几分大道理来。”钟药师看着阿容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于是阿容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大实话,是很有道理,却在卫朝没有的大实话!

等黄药师运功试药结束。立马灌了颗芳香类丹药进嘴里,这才止住了那恶心。这才说道:“拿去给病患服用吧,记得先封了天合、曲海两处穴道。”

天合和曲海一主嗅觉一主味觉,黄药师上了这当,当然不会再让病患上一遍。

这师徒俩炼出来除秽丹都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阿容是就关注丹药本身,黄药师是只关心徒弟,至于除秽痔会带来什么,俩师徒各自忙着还没闲工夫想这个。钟药师摇了摇头随他们去。她也不点破。

而阿容捧着药出去,看着病患把药服了又想着去廊下诊治病患。

今天谢长青没看过来,据说是去泾河来的一行病患,谢仪温也陪同几名重症病患一道过来。做儿子的当然要去迎接。

“咦,今天连云山又来了不少药侍啊,看来可以轻省一点了。”阿容一出门就看到了廊下病人见少了,而穿着药侍衣袍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正在她觉得自己可以稍稍休息一下的时候,就有一名青河城药馆的小厨过来搭话:“盛药侍,黄药师大人正找你呢,说是青河城药园的一些药材长势不是很好。让你有工夫就赶紧去一趟。

“嗅,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青河城产沪风棒、青轮叶这两样常见药材,因为青河城的环境极适宜这两样药材的生长,所以连云山就在这边设了一个药园。

这和在外的药山不同,是由药馆负责打理的,阿容去青河城药园时,发现这里头乱得可以,不过一想也可以理解,这会儿药馆外头都同工夫打扫,哪还有空来整理药园。

这时候沪风样和青轮叶才刚冒芽,倒是都长得挺过好的,只是叶子有些黄。但这样不见太阳的天,她觉得这样也很正常。这样一想她就又到四下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药材是长势不好的:“都没问题啊,为什么要说长势不是很好。”

怕自己遗漏了,阿容又看了一遍,还是好好的,于是就动手想要收拾一下药园,但是才收拾没多久,就发现墙根下种满是刚冒出尖尖的紫红色小芽叶。

看见这些紫红色泛着油润光芒的小芽叶,阿容不由得蹲了下来。随手取了一颗芽子就往嘴里放:“紫渚尖,难道是说紫渚尖长得不好,三月了才这么点。确实长势不好,早应该是三叶一茬了,竟然还在冒紫渚尖…阿容砸巴着嘴里淡淡的甘甜味,然后说了句:“紫渚尖很吸肥,又霸道,看来沪风棒和青叶轮会变黄和紫渚尖有关系,得早早移开,要不然会坏了药田里的药材。”

正在她这么念叨着的时候。管理青河城药园的药女和药童走了过来。困为阿容来得急匆。压根没穿上药侍衣裙。只着了暖和的便服而已,加上刚才一通乱转乱折腾,早就脏得有些乱糟糟了。

那药女、药童见了即就是脸色一沉:“什么人。药园也是能随便闯的。”

“不是来偷药的吧,前两天我们才抓着一个,师兄。要不然去报官吧,手居然都伸到药园里来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园子,哪是你说来就能来的。”那药女如是说道。

这两位说得阿容脸色也是一沉,站起身的同时寻思着大师姐应该有什么样的派头,然后缓缓地看着那两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连云山的规矩是与百姓方便,广开至善之门,这不问因由就说个偷字。也叫能与百姓方便,我看是与百姓为难吧!”

“我们连云山开得是药馆。又不是善堂,只为病患开至善之门。可不是为偷儿!”那药女就拿着“偷儿”的名声不肯放嘴了。

“对、不是善堂。所以不收容那些只会浑水摸鱼的人,你们俩现在跟我回药馆吧!”现在药材这么紧缺,这俩守药园的心思还不在药材上,阿容想着,要么回去说说。看这里的药园能不能换人来管理。

如果她知道最后这差事会落到自个儿头上。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劳这神…

85.小药女的种植任务与孽缘

在出示了药侍的牌子后,阿容顺利地带着两人回了青河城药馆,阿容当然也不预备做坏人。只是说眼下人手少,看着这两人老在药园里也浪费了人力,现在正是需要的时候,就让他们俩出来好好试炼试炼。

人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即不敢做好人。也不愿意做这得罪人的事。药馆的药女、药童算不得正式的,不过也是每一年一考核。如果没通过考核就会遣送回原籍,所以这即是机会,又是一个槛。

学医药经年。阿容见不得有人这样轻忽,这两个人对药园里的药材都不上心,要是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病患,那真是该道一句“病患何辜”了。

“盛药女,眼下也实在抽不出人手去打理药园,您看最近要不就先请附近的农户帮着照看照看,还是您另有安排?”其实青河城药园里的事。药馆里的管事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俩,一个是馆主的侄儿,一个是馆主夫人的外甥女,那平时都是高高在上惯了的。

这两人,被分到药园去伺候草药老大不甘心。现在提拉出来又没本事,在管事眼里这俩在药馆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附近的农户,附近哪还有农户,没病没灾的去救灾了,现在留在青河城里的大部分是有疾在身的,要么就是有钱又怕死的。让那些人去打理药园,阿容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不行,虽说眼下药园里只种着常见药,但是也需要仔细打理。眼下药材样样都珍贵,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还是托个牢稳一些的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