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容没想到,没把黄药师劝住事儿小,连带着后来还在青河城的药师和谢长青都执着上了,人手一杆秤在那儿称药的份量。到最后黄药师终于满足了,因为误差在二十克左右的大有人在,他不过五克,相比之下,他徒弟只能叫变态,他是正常人。

于是正常人满意了,决定跟谢长青商量着启程回连云山,这时泾河水逐渐退了下来,泾前、中段的药师们也陆续回连云山了,只剩下后段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在进行当中。

一路回连云山。阿容都跟在黄药师身边,要么是听黄药师讲各种上古药方和传说,要么是和她讨论病症,以实例来引导阿容用药施药。不过黄药师有时候会小小的郁闷,因为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灵觉,平时傻气吧。一到药上就不傻了,那聪明劲儿等闲人比不过。

再到连云山外时。已经是三月末了,这时候漫山遍野的花开得似锦如团,远远看去连云山更是异彩纷呈。只叫一个“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

“阿容,你先去甲九三三把事儿交接了,然后去看灵乌培植得怎么样了。如果灵乌没什么大得,就到无涯山来。你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去安置,待会儿让你正正式式的见见无涯山上的人,好歹你以后也是大弟子。总要有点威信在。”说完话,黄药师就一脚把阿容踹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的阿容一看连云山,真叫一个热泪盈眶。她心说历过这么多事儿,好歹咱又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按照黄药师说的,她得先去差事房。把甲九三三的田房牌退了。

到差事房时阿容老远就看到差事房大管事那胖胖圆圆的身影,看久了灾区的景象,再一看这圆溜溜的大管事,真是觉得喜庆得很:“管事大人“哟,盛药侍,可当不起这声大人,您是来退田房牌的吧,我老早就接到了黄药师大人的信儿,正好在这候着你来呐。盛药侍可真是多日不见,倍加的出挑了。”差事房的大管事笑眯眯地看着阿容。心说这姑娘长出来,将来肯定是个倾城倾国的容貌,眼下看着就羊脂净玉一般的光灿灿,往后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一听大管事这么说,阿容当然点头应是,又从袖袋里掏出田房牌来递给大管事:“只是不知道退了田房牌以后,甲九三三怎么安排?”那里还有不少药材,样样儿都是她舍不得放下的,所以她就多问了这一句。虽然她也知道会有人照顾妥当,可她还是愿意多操这份心,免得药材得不到良好照管。

“这事儿你放心,在甲九三三还没有人领牌之前,那儿都还算是你的。只是你不住那儿而已。

看来是黄药师大人没跟你说。甲九三三退了牌,可牌没再发出去之前,那都由无涯山派人照管,所以你且放着心,不会糟蹋了药田和药材。”那大管事一边接过田房牌,一边笑容满面地答道。

得了答案安下心后,阿容就要走,没想到大管事又叫住了她:“盛药侍,你还没领药侍的衣袍,赶紧先过来领了。”

药侍的甲子是深紫红色,上绣着玉棠花,这花形也就渐渐的大了起来,袖口襟口也走了银线,比她现在穿的粉甲子还是要更精致华贵一些的…

褪去粉甲子,穿上紫红色甲子,再往上就该是朱色的甲子和药师的白甲子了,阿容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说咱有压力,咱莫明其妙就成药侍了。而且还成了连云山的大师姐!

出了差事房的门以后,阿容赶着去总房,不曾想路上遇着了小寒和岳红,三个小姑娘拉着又是好一通的欢声笑语:“阿容,你穿紫红甲子了,这么说你升药侍了,啊…你让我怎么话啊!我还比你早来两年多。可我还是个药女咧,你就成药侍了。”

“岳姐姐,据说你也要升药侍了,我可没说错吧,还在这挤兑我,你真是个不厚道的。”刚才领药侍衣袍的时候,阿容看到了有一套衣袍上挂了岳红的名字和药牌号,所以就知道岳红肯定也是在这回的水患里做了不少事,顺顺当当地就升成了药侍。

“你们就好了。都是药侍了,我还得熬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出药房啊!不过你们俩不厉害。最厉害的还是小鱼,小鱼一下就升成药令了,可以开药山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资格啊!”陆小寒看着自己身上的甲子,默默地怨念着。

小鱼升成药令了?阿容心里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老说要低调要低调,然后一直以为自已低调无能,于是回山一看,她其实一直是在低调这根线上走着的。那不低调的现在已经成药令了,于是她又没压力了。

不过莫明地她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担心小鱼锋芒太盛反而不美,人总是荣极而损,盛极而衰的,这一句话古往今来总被印证着,但是阿容希望这话别在小鱼身上印证!(

93. “未来夫人”的定位与病来

回山后的小鱼,还是跟在江药令身边,并没有另她是郭药师推荐来的人,凡事都要告知了郭药师才能办。而郭药师现在还远在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归来,所以小鱼也只能暂时跟随江药令。

而阿容再见到小鱼的时候,小鱼正身穿朱色甲子跟随在江药令身后,阿容并没有第一眼见到就上前去招呼。有多少人是可以共患难,但不可以同富贵,所以她等了等。

跟在江药令身后的小鱼看到阿容时满脸的惊喜,低头跟江药令说了几句话就朝阿容走来:“阿容,你也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中段早就扫完尾了吗?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早回来,没想到你今天才回,你们那边还安全吗,你一路上好不好?”

至少这世上还有人是不负所望的,阿容抿着嘴笑弯了眉眼灿灿地便如同春风一般和暖:“好,当然好了,有黄药师和谢大家在怎么会不安全呢。本来是该早回的,但是因为师父耽搁了几天,路上又遇上几个病患,所以回来晚了。”

“啊,对了,现在我们都要叫你一声大师姐哟,容大师姐…阿容,这样叫好威风啊!”小鱼拉着阿容,眼里全无半点遮挡那些高兴与欢喜全是真真的。

见小鱼这样,阿容长出了一口气,故作威严地说:“小鱼师妹,以后鞍前马后好好侍候,本大师姐忘不了你的好。”

两小姑娘一笑一闹遂欢实作一团,旁人瞧了也是好不羡慕,有从旁边经过的药女看着两人充满憧憬地说道:“要是我也能这么快升成药令就好了,药令耶…”

“那放一边,你先从师房里出来了再说吧,我倒是更羡慕大师姐。连云山的大师姐啊,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阿容和小鱼听着身边细碎的话语,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看到了小鱼,阿容又不由得想起小申来,于是朝小鱼问道,“小鱼,小申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哪知道她问出的这问题却得到一个极令人意外地回答。那话从小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阿容几乎不敢相信,小鱼说,“小申,你没有听说吗,小申成亲了。”

“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跟什么人成亲,现存人在哪里?”成亲,莫非是徐少南,在泾河的时候,徐少南确实有一段时间是不在青河城的,说是去办事了,但是却没人知道是什么事,所以阿容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

“我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听人说二月下旬举行的婚礼,嫁的是山下一户人家,那家人姓余,是山下的富户。我特地去看了一眼,那余家公子倒是不错的人品样貌,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小鱼也是两眼一摸黑,她也才刚回来不久,能打听到这些就算不错了。

听得小鱼这么形容小申嫁的那户人家,阿容即安心于以后小申可能不人再出现在连云山,又安心于小申至少嫁的是户可以托付的人家。虽然没有听谢长青提过这事,但阿容有十足的理由认定,小申的事里他是伸过手的,他们这样的人要办事,一定能办得圆融干净。

于是阿容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哪像咱们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呐,再转眼就得成老姑娘了。”

“去去去,要当老姑娘你一个人当,我才不陪你,我还小着哩。”小鱼小着阿容两岁,今年十四,虽说是正当嫁的年龄,可压不住人十四就做了药令。虽说药令升药师是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但小鱼总有望在二十五以前升成药师吧,便是那时候再谈婚论嫁,也是照样是灸手可热的。

吃了一颗定心丸后,阿容高高兴兴地到了点房,灵乌已经开始成熟了,掐根后也没有出现朱线虫,长势即好又没虫,这也就说明灵乌培育成了。

看着灵乌吧,阿容又想起,自个儿到现在还不知道灵乌到底是做什么丹药用的。毕竟有很多丹方是她还没有资格着的,所以看着成熟的灵乌,她自然而然地就想起灵乌药方的事来了。

“盛药侍,灵乌培植成了,你也顺利升成药侍了,还没恭喜你呐。”总房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灵乌,心里盘算着这里的上千株灵乌可以炼成多少瓶丹药,又可以换成多少银钱回来。总房虽然不管财,可谁不喜欢创造点进项,那样更觉脸上有光走路带风嘛!

“该谢管事的照料得好,我一去数月,没想到这灵乌在水里长得比地里快些,这可倒好一年两茬儿,这药材应该供应得上了,不过有件事想问问管事,这灵乌究竟是用来炼什么药的为什么看得这么贵重?”阿容是个想起就扔不下的人,所以自然想到就问了出来。

那管事看着阿容,几乎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知道灵乌用途的施药之人,而且眼前这还是连云山的大师姐,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大家伙会跟他一样不敢相信:“当然是大造化丹啊,要不然盛药侍以为是炼什么丹药,也只有大造化丹才用灵乌做主药啊。”

大造化…丹?这名字听着就逆天,阿容戳了戳灵乌的叶子,然后又问管事一句:“不知道管事这里有没有方子,我想拿着看看。”好歹是她一手一脚培育出来的,她总得知道用在哪儿怎么用吧,阿容是这么想的。

哪知道那管事摇头晃脑,极其肯定地说:“没有,大造化丹的药方连云山不是什么秘密,却也不是谁都知道,当然主要还是灵乌出得少,知道了药方也没用。盛药侍不妨去问黄药师大人或是爷也成,药师们大多是知道的,只看盛药侍问哪位更方便一些”

呃,不是什么秘密,那回头逮着谁再问问吧。阿容四下里看了灵乌,然后摊在总房里写了培育总纲,最后才坐着无涯山来接她的马车。在马车上摇晃着的时候,阿容莫明地觉得,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全新的人生。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自个儿就先摇了头,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本身就是白纸了,别天天想着洗白自己,人总要好好做些事,要不然不是白来这世上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阿容紧紧地握了握拳,冲着满野灿灿融融的春色挥了挥,脸上露出如雨里春芽一般的笑靥。

当马车停下来时,阿容一看,竟然直接驶到了前堂的院场里,再走进去就到了大堂,黄药师正在那儿喝茶,见她来了就招呼她坐,“先喝茶歇歇,待会儿人来了再让大家都互相认认脸,以后是要长相处的,别抬头低头不认识。”

“是,师父。”

见阿容笑得灿烂,黄药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只见今儿他这徒弟脸上是春水初融一般。黄药师心说这是又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又或者是谢长青那小子说什么了:“阿容,十六在外头是不小了,不过在药师来说,十六不过刚开个小头儿而已,以后还有很长的路,不必急着定下来。

用药行方的人大多晚婚,只因为他们更加明白,十几岁时身体大多不成熟,婚后出现难产和孩子不健康的机率会大得多。而用药的人大多爱惜羽毛,所以一般婚龄都在二十左右。

之所以黄药师这么说,主要还是担心阿容这根好苗子被耽搁了,这要真做了连云山当家奶奶,那还有多少工夫研究施药制药,哪还能钻田间地头里寻思药材。

“师父,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我才不定下来,我要跟着师父学一辈子施药制药。

”阿容自家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大大的实在话。

但是这话听在黄药师耳朵里,那就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了,羞得都不肯承认了。于是黄药师看着阿容直摇头叹气,心想着待会儿得去找谢长青谈谈心,好歹让自家徒弟多学几年,别老早的就埋汰了这份天阿容可不知道自己被贴上了“XXX未来夫人”的标签,要是知道准得泪奔当场。

喝过茶后,外头就有管事来说:“黄药师大人,人已经叫齐整了,都在外堂候着呐,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成,阿容,我带你去认认人。”黄药师把茶盏一放就起身。阿容也放了茶盏,想跟着黄药师身后去,却不料起身时眼前一黑,扶着小几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一声响惹得黄药师回头看了一眼,见阿容这模样连忙回转身来,拉起阿容的手就切到了脉门上:“你这是怎么了回来时还好好的,你这是…”

“师父,我怎么了?”阿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忽然就晕了,她自己也懵得很。

“你这就叫做能医难自医了,怎么染上的霜花症,你怎么一点自觉也没有,这事儿闹得。管事,找个姑娘来扶她去歇着,我去给你炼玉堂化丹。”黄药师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徒弟看来环是早点我个人照顾省心点,免得他一老人家来操这心。

94. 症候来时的暧昧与温情

由着无涯山的药女把她扶到了整理好的院里,安置妥当了,那药女又端了热汤来,阿容一看那汤就摇头。鸡汤,阿容摇头后心里念叨了一句:“不是我不爱喝来着,而是我现在不能喝!”

等汤端下去了。那药女就守在床边上,阿容就顺嘴问了一句:“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盛药侍,我叫方青青,你叫我青青就行了。”

方青青,这名字意象真好,碧草方青花满树,一听着感觉就像是春天来了。阿容窝在被子里笑了笑。感觉暖暖的遂用下巴蹭了蹭被褥,然后看了眼屋里这才说道:“青青,我好像出现点幻觉了,明明就你一个,我怎么觉得多出个人来了。”

这话惹得方青青不由得捂嘴笑:“盛药侍,你可别是逗我了,这屋里哪来的人,霜花症也没有出现幻觉的症状。”

“阿容,听说你染了霜花症,现在还好吗?”谢长青一进屋就听到这俩姑娘的对话。不由得又染了满脸的笑意。当阿容露出娇憨温软的小女儿姿态时,谢长青只觉心里仿佛有一朵花开了,不浓不艳也不香,却是满枝桠的灿烂繁盛。”

这下那方青青可就愣了神了、回头看着谢长青,这姑娘愣是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阿容叫了声:“公子。”

“躺着吧,你惯来也不是个讲这些俗礼的,这时候讲究什么。”

谢长青说罢又看了痴愣着的方青青一眼,猛地觉出一件事来,在别的姑娘身上看到这又痴又愣的模样,他只看了就过眼。但是阿容的痴傻模样,他却是入眼入心,总觉得处处都显得可人得很。

到底这姑娘还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执着而保有着应有的沉默,这样很好。这时候的谢长青只思及此。再深便是他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地方了。

这时方青青才反应过来,连忙拜倒了称了一声:“爷。”

“起吧。”谢长青把脑子里的念头压了压,这才坐了下来。

手习惯性地搭在阿容的腕上,这是施药制药之人共有的习性,见人病弱在床了,就一准要上手诊脉,谢长青也是这样。

一入手,谢长青只觉得阿容的手有些凉。又凉又僵。却仍旧是软绵的。姑娘家大抵这样。谢长青微微压了压四指的力道,这才清晰的感觉到了指尖下的滑动。

一旁的方青青见这状况连忙退了出去,一边退一边咂舌:“果然是身份不同的,爷亲自诊脉,这殊荣宫里那些贵人都少有几个能得的。唉呀,咱和人比不得呀。大师姐就是大师姐。”

片刻之后谢长青已经诊妥了脉,收了手把阿容的手腕放回了被窝里。这才说道:“所幸还是初期,症状还不显。也免得落下了疤莫明其妙地,阿容听到这句话分外感慨,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倒希望一身疤痕。却有个不嫌弃人…”

说完阿容自己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话一听就透着暖昧,就像是在问谢长青:“如果我一身疤痕,你会嫌弃我吗?”

她这话让谢长青着实愣了神,这话里的意思谢长青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会听不出味儿来,所以他愣。其实在谢长青眼里,这姑娘待自个儿就一直是不咸不淡,比寻常的朋友还淡上许多。

他也从不希冀有过多的情感,其实他能感觉得出,这姑娘是个对情感交托同样存着这样那样的抗拒情绪的人,所以他才动了那“正合适”的心思。所以猛一听阿容说这样的括,谢长青有点儿反应迟缓。

“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不多也不少,但是阿容,满是疤痕的心比一身的疤痕更容易让人嫌弃。”谢长青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其实他或许更应该回答:“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这样的答案即标准干脆一些,也更符合他的脾性,可是他却回了那样一句话。

不但是谢长青不解,阿容更是难以理解,因为这话她听得分明,那明摆着就是在说:“我有一颗满是疤痕的心,相比之下一身的疤痕实在不算太令人厌烦,那么你会嫌弃满心疤痕的人吗?”

这么一想。阿容就喷了,心说问得什么话,答得什么话,这全乱套“满是疤痕的心。还会让别人有嫌弃的机会吗?”

问完,阿容又喷了,她原意是想说,像心里满是伤痕的人,不会再轻易让别人有伤害的机会。可说完了她一听,怎么都觉暖昧,就像是在问:“你愿意给人这个嫌弃的机会吗?”

这话说得谢长青又是一笑,遂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是“不会”。而是“不知道”,谢长青的回

答让了容小心肝儿又受不住乱蹦了,阿容苦了张脸。这祸事儿是她自个儿瞎招惹,怎么会不乱蹦,万一搅乱了什么,她会想抽打死自己。

正在阿容担心着的时候,黄药师进来了。其实如果黄药师知道谢长青在,他也不会进来的,可他没接到通报,也没听到谢长青过来的消息。不过嘛。阿容染了霜花症的事,却是他老人家捎带手让人去告知的。

“咦。长青来了,阿容感觉还好吗?”黄药师一看这小俩…烛光里一个是笑脸,一个是苦脸,不由得就叹气,自家徒弟被欺压了啊,瞧这小脸苦得都能掐出汗儿来了。但是黄药师就是爱看这张苦脸,要不然当初在春华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逗阿容玩。

“师父!”阿容怨念了,黄药师那围观JQ的劲头,让阿容很想中气十足地吼上几句,可她现在就是中气弱,别说吼人了,多说几句话都会累着。

“别喊了,霜花症要多歇着,别多聊早点睡,要适可而止懂吧!”黄药师看着这俩别有一番意味地笑了笑,然后又再诊了阿容的脉,然后主速速地离开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把徒弟送给别人照顾,黄药师就很干脆了,反正只要他不点头,阿容也嫁不了,天地君亲师,谁要摇头都不成。阿容前四样不得,最有碍的就是他这第五位的了,所以黄药师才这么放心大胆地把谢长青抬了来。

其实黄药师走后不久,阿容就扛不住睡着了。谢长青看了会儿,又盖了趟被子才离开,走前又叮嘱了在屋里守着的药女几句。

第二天阿容醒来时,有些低烧,好在这时候玉堂化丹炼好了。服下后到中午时就退了烧,只是还起不得床榻,浑身上下有些虚软乏力。阿容还老觉得眼前一片雪白雪白的星星,于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叫霜花症了。这病症染上了,那真是满眼的霜花啊!

染着霜花症这几天,阿容也没闲着,正好把霜花症的发病情况和服药后每天的变化记录一下,自己制出来的药总要负责任。当时她就想找机会试试,可没想到还不等她找机会,机会就来找她了。

霜花症服药后,一般七至十天可以痊愈,但阿容却折折腾腾的半拉月才好,这也全是因为她自个儿折腾着想要记录服药服药效的变化才导致的。

她这一染上霜花症再好了就已经近四月天里了,这时绿树成荫,花也还在枝头。正是夏末的景致,处处一片绿荫一丛花间着,倒是再美不过的时节。连云山便是这样,一年四季各有其美。总能让人感觉出不同的意境来。

且说因为染了病症没能和无涯山上诗人正式见面,现在病症好了,当然还是得把礼数给全了。而且再过几天就得行拜师典。那天还同时举办新药侍、新药令的晋升典礼,自然是会有好一番热闹场面的。

这天早上,阿容起了,开门一看,一顺溜姑娘在门口捧盆的捧盆,捧盘的捧盘,她一开门那些姑娘就齐齐地喊了声:“大师姐。”

噗…阿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眼前的场景让她有种身为江湖大姐的豪气,这会儿她就特想的一招冲姑娘们说:“姐妹们,走,咱们下山去,强抢良家妇男,调戏良家男子去。”

可是她这话还没吐半个字,她就被几名姑娘推搡着到了妆台前,一个说:“栋流云鬃吧。大师姐脸小儿,栋沫云鬃更显清贵雅致。”另一个说:“配五绞红珊瑚金丝碎碟挂珠吧,配大师姐的紫红甲子现合适不过了。”

又来一个说:“头上只坠一颗沧海珠,再坠几缕小珠花就好,更显得大师姐气度清和圆融。”

“点海棠妆吧,大师姐肤色好,这要是点了海棠妆,肯定如春风里开的海棠花一般。”

看着姑娘们来来去去,又是胭脂又是金钗银钏珍珠头花的,再加上脖子上挂得那串白里透着金色的挂珠,阿容看花了眼。到最后被姑娘们推到穿衣间里去时,她还懵懂着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到底要干什么?”

“大师姐,还能是干什么呀,今儿四月初九。日子大好着。你得先去大堂正式和无涯山的师弟妹们认认脸,冉去行拜师典,午后还有晋升典礼。你今天可忙着哩。赶紧赶紧的,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

当阿容被收拾妥当了,想往镜子里整个再看一眼的时候,却被姑娘们推搡着了屋里,于是她被打扮成啥模样她自个儿都不清楚!

95. 小药女的典礼和新药方

被推搡着走的阿容看着自己手上的大镯子,颈上的大珠子,再想想头上的大钗子,心里默默泪流满面,自个儿这会儿准是一移动首饰架,没有比这更花枝招展的了。

连云山的姑娘们审美观未免太强悍了些,这样打扮一通就把她推出去见人,到时候别把来观看典礼的人全吓跑了。到时候再丢了药王和黄药师的脸面,那可就真是太精彩了。

这么想着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大堂,黄药师正在堂中间坐着,一看是她来了就抬眼看过来,一看就傻眼了。阿容心想,瞧瞧,果然这打扮很惊悚吧,把一向审美观不咋滴的黄药师都给开得懵了。

其实人黄药师审美观没她想的那么差,人好歹也是行走深宅大院的,那一等一样貌的姑娘没少见。之所以见着眼前的阿容傻眼,那也是因为阿容个儿的打扮太颠覆她以往的形象了。

从前的阿容在黄药师眼里,就是一黄毛Y头,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吧还老犯傻,这一傻吧就让人不忍心看了,黄药师还哪得及去仔细打量自家徒弟长成啥模样。今儿这一打扮,可真是显出模样来了。那小脸儿明明净净的,下巴倒没像身上那么瘦,反而带着些圆润,黄药师一点头心说这是福相,这好!

这就是阿容认为黄药师审美观不咋滴的原因,黄药师看人姑娘,最终的结论到最后吧,肯定是一句“很好,长得很有福气。”

“今天打扮得好,这就对了,平时要多打扮,别成天灰头土脸的没个姑娘家样儿。要不是今儿,我还不知道我这大徒弟还是个姑娘呢,从前多像一傻笨的小子。”黄药师颇为满意,心想着从前老觉得阿容和谢长青一块,谢长青得吃点亏,毕竟这姑娘一没模样。二没个姑娘家的仪态,三吧还傻。今儿这一打扮,就剩下傻那一条了,但傻人傻福嘛!

说起来黄药师不夸这一句还好,一夸阿容就更悲愤了,可现在真是来不及了,堂外都等着会面了,外头的典礼也备好了。唉…移动首饰架就移动首饰架吧,大不了当自已就是一背景板,来衬托首饰的。

和无涯山众人见面倒是简单,这几天下来大家伙也早见过面了,所谓的会面本来就是让大家认认阿容这张脸,以后别自家山主的大徒弟都不认得。

今儿的重头戏是拜师典,一想到拜师典吧,阿容就一个头两个大,据说…皇帝也会来,一想到这个阿容就颤抖。皇帝啊,穿越女最大的敌人,不过听说眼下这位皇帝年纪挺大了,不过古代皇帝多少五六十还纳新的,所以阿容又不由得多想了。

也怪她近几天没事儿干,尽瞎胡想了,所以今想得就更歪了。

所幸一到大场里一看,皇帝没来,后宫里也没谁来,就来了一位典身的礼正史,倒是领着从二品的衔,也算是朝廷派得来的见证人了。皇帝、后宫都不在,阿容心就放了下来然后再次警告自己别瞎想。

这时外头一声音响起,报道:“大公主到,大当家到,爷到,礼。”

于是又一通行礼,大公主迎面走进来就把阿容扶了起来,猛地就愣住了,看着阿容竟是半天合不上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这让阿容不由得再次挠心挠肺,直想着自己今天的打扮到底有多么地雷人,才会把大公主这样好定力的都给雷成渣了:“见过大公主。”

“未然…”大公主眼里竟有泪花,一声未然透着的尽是叹息与遗憾。

“大公主,我们上前头坐吧,阿容还得行礼呐。”谢大家见大公主这模样,就知道是阿容今天这一打扮,让大公主想起姚大姑来了,这才出了声。

只见大公主叹了一口气,由着谢大家领着到台上去就坐,只是大公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末了跟谢大家说:“仪温,你看她这一打扮多像未然啊,简直就是一个模样儿。”

这时谢仪温也回头看了一眼,点头说:“是像,往日洁简,这珠钗玉坠一打扮,又点了姚大姑惯爱的海棠妆面,更是似了八九分。只是这姑娘一双眼睛把这模样全倒腾过来了,哪有姚大姑当年的光彩。”

“也是,你说阿容她怎么就一双傻憨的眼睛,要不然该多像啊。”大公主即有点埋怨又遗憾。

这话可让谢大家不由得失笑了:“这要真是姚大姑那样儿,可不敢配给长青,可不见当初容当家一世英明,全毁在姚大姑手上了。”

“什么毁啊,惧内就叫毁了?”

于是谢大家默默地不说话了,而另一头的谢长青却因为典礼,要留在黄药师后头,所以眼下正看着阿容怔着。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姑娘不打扮时清爽利落。这一打扮起来便是那号称“倾城容色”的凤西家姑娘也无非如此。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黄药师表面上不耐烦,实际上心里早笑开了,师徒如父女,那阿容就是他的女儿了,自家女儿傻模样没关系。有一更傻的在这儿等着,那更显得痛快。

典礼开始后,先是念老长一段驳文,然后才行三拜三印的大礼。礼毕后阿容呈了事先准备好的各样物什做拜师礼,黄药师也意思意思地给了见面礼。接着黄药师又亲自念了一段驳文,又告拜了连云山历代先贤。这才算正式收下了阿容这个徒弟。

正当阿容以为就这么完了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程序,叫赐名。

师父师父。即师又父,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规矩,拜师后要随师姓,并由师父赐名。当然这只是个标记。并不记档,平日里称呼也不改,更不会入籍入册。

“阿容,阿容,人人都叫你阿容。那你就叫黄容吧!”

噗…原来,她就是黄容!

上午拜师典礼,下午晋升典礼,一天下来阿容深深地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人干儿,也顾不得自己是“移动首饰架”了,心里只想着早点回去洗澡睡觉。原来所有的典礼都一样折腾人。同理可用在结婚、毕业之类上。

礼完了之后,名分就定了下来,阿容打这以后也就名正言顺了。或许是旁人不带半分异样神色,阿容也就不再拿这太当回事了。

于是她认定。其实她这身份。做点啥起眼的事儿都不会太显眼,所以她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进行她的药材事业。不用太顾忌这些东西。

一说到药材事业,阿容就想起总房里已经收了第一茬儿的灵乌,

于是就想找个人来问问以灵乌为主药的大造化丹的药方:“师父呢?”

“大师姐,师父进山来药去了,说是过几天才回。”

过几天才回,这个药痴,走都不带跟徒弟打声招呼的。于是阿容又想着另外找位药师问,可找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和人不太熟,就钟药师、杨药师熟点吧,人都不在。揪心揪肺啊,要想知道什么却没法知道的时候是多么的抚心,阿容挠着心时想起。似乎可以去找谢长青。

到长青园的时候,正好碰上徐少南,阿容心说正好,要逮主仆俩一块被咱逮着了,于是立马上前去拦下了徐少南:“徐管事,老不见了。”

“是阿容姑娘啊,来找爷吗。爷在后头院儿里,我领你过去。”徐少南浑没半点被盯上了的自觉。

“小申的事,是你去办的吧!”阿容干脆就不问,直接肯定了。

徐少南也不藏着,反正他也是端人碗受人管的:“是,爷说如果你问起来,就让我跟你说一句话。说是:路不平,就把路平了。别到时候硌着自个儿。”

一听这括阿容就明白了,当时她差点被赶出连云山的时候,谢长青就说过类似的话。莫明地叹了口气。谢长青的处理或许已经能算圆满了,可是她还是有些被鲠着了一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阿容心说关于小申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再抬脸时笑了笑,走进了后头院子里,谢长青正在那儿提着把长剑起转承合得如龙出海,那叫一个气势磅蹲。原来这看起来神仙的人,剑抬即凌厉又像暗潮一样汹涌,这位原来也是个心里有怨念的人嘛。

“公子!”

只见谢长青应了一声。然后眉眼里露出点促狭之色来,这让阿容看了就觉得新鲜极了:“嗯,这几天的大师姐当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