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这是在给鲁王最后的训示。”其实周毅山现在所说的,谢长青都知道,甚至还知道,如果鲁王五年内集兵来犯,那么,皇帝就可以拿先帝旨——斩杀鲁王。

这时周毅山笑了笑说道:“长青,要是为这样事,你不会连夜进宫,说吧,是什么事?”

对于周毅山主动相问,谢长青也不意外,都是聪明人,转承启合不管给自己还是给别人,都递得顺溜:“声声从宫里回药馆后,说了许些奇怪的话,而且哭过…”

聪明不做破不说破,谢长青把话停在这里,主要是他自己也拿不准很多事。但是看着阿容哭得眼皮儿和鼻子一块儿红了。他总觉得心里像是被抚得疼了一样。

“她从前就傻,长青,大婚后离开京城吧!既然这是她所求的,朕应了。”周毅山现在要是再不知道阿容就是小楼,那他前世今生就白做了那商海博弈者、天下掌权人。

听周毅山这么爽快,谢长青有疑但不多问,只应道:“是,皇上,声声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又说了些话,谢长青便离去了,而周毅山站在原地,看着谢长青远去的背影沉思着。眼前这清风朗月似乎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扶着朱漆的栏杆,栏杆下忽然被风吹出一朵偌大的花儿来,叫不出名字却莫名灿烂。

“趁我还没生出别的念头来前,走吧小楼。欠你的看来是还不了了,我从不欠人什么,却辗转来欠你许多,竟然是前世今生都还不尽。”周毅山叹了口气,说罢就转身进了殿里。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周毅山一直是个掌控者,支配着别人的喜怒哀乐、兴衰荣辱。然而只有阿容例外,她一直在他的掌控与支配之外,一直用她特有的姿态告诉他、她不是他可以支配的人。

走到半道上,有太监来说淑妃娘娘病了,周毅山眉也不抬。说了句:“让御药师去看看,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这女人,杀也当杀,只是既然应了昭宗,那他也是个有信誉的人。钟碧微… 三皇子的试金石而已、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鲁王,可有一点点醒悟过来。

且说谢长青回了大公主府,阿容正在大公主那儿坐着,大公主捏着阿容的手说:“怕什么,天塌下来我在这儿给你做主,真是个心不稳的。

“大公主,爷回了。”

一听是谢长青回了,大公主连忙说:“快请进来,这孩子大半夜的去哪儿了,他媳妇儿都惊成这模样儿了,他还到处乱跑。就这点真跟仪温一个模样,要是哪儿出了点事儿,是家顾不上孩子颈不上的。”

“母亲,您这么说更得把声声惊着了。”谢长青挑帘子进来应声这么说道。

见他进来。大公主说:“行了,把你媳妇儿领着去说说话,为娘老了。可不像你们不睡也成。”

这话说得阿容连忙起身:“大公主,我扰着您了,对不起。”

“哟,别这模样,你现在可是正经的容大姑,大姑就得有大姑的模样。要有点儿气魄。要不然将来怎么镇是住下头的人。容家儿上上下下加起好几千号人,要是拿你现在这态度去打理,将来指定不成。” 大公主说完这话就挥手让这俩赶紧走,她则打着呵欠进内屋去了。谢长青和阿容一块儿出来时、正值月上中天,府里满处的灯隐隐约约如星子点缀着。两人穿行其间各自不说话,直到快到阿容住的屋子时,谢长青才说道:“声声,我去宫里了。”

“哦…你去宫里做什么?”他一天进若干回宫,阿容也早不拿这当什么事儿了。

“皇上让我在大婚之后,带着你离开京城。”谢长青像在说今晚的月色有多好,说着这件让阿容差点没能喘上气儿来的话。

惊讶地看着谢长青,阿容道:“为什么,他从前不是硬要留着吗,让你掌谢家,让我掌容家,再加上姚家,一块儿把别的几家弄垮了,然后做个三足鼎立稳固朝纲。怎么忽然这里了,他又改了主意,果然是做了天子么,学起朝令夕改四个字来了。”

嗯,其实谢长青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揣着自己隐约知道的这些,大半夜去宫里把皇帝给诈了一回:“我跟皇上说,你抹泪了…”

于是阿容傻愣愣地看着谢长青,终于发现这是个多么大胆又能干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吧,把历来精明的周毅山给摆了一道:“长青,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一天你会知道,但是也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这要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知道了就知道了,也就那么大点儿事儿,可是现在周毅山,当今天子有了和她一样的秘密,那就不一样了。

据她所知,卫朝对异教徒那是极其恐惧的,不管是朝里还是朝外,异教徒也就是散布异端邪说的人,基本都会被咔嚓掉。就算是皇帝,那也不能随便作出异端的言论,否则失民心只是小事儿,要是有人怀疑被邪上身了,那就…

“不该知道的,我向来不听,不过如果声声到了想说的时候,我在这儿。”谢长青也不勉强,这也勉强不来。

这时阿容忽然想起一件事,周毅山有一个学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分别是化学、物理、经济三个方面。

她只是医学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改变了一些东西,而学了这些有针对性学科的周毅山会干些什么?改进军备、造火炮、改变经济体制,不过周毅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而他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大概不会轻易碰触这些东西。

“长青,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话本的主角,然而现在我看到了另一个话本,主角…很有意思。”阿容说完就进了屋里,留下谢长青有点不太明白。

不过最近不明白的事儿多了去了,未必件件事都要想个通透明白。

其实周毅山也未必没有作改变,只是改变得比阿容更加无声无息无动静而已。

“阿容,快点来,你看看这张丹方是怎么回事,我炼了三回都失败了。”梁药师最近迷上了那些上古丹方,非要炼不可,已经失败了很多回,浪费了不少药材,有时候看得阿容这连云山未来的当家奶奶肉疼得无以复加。

接过丹方来看,上头写的是“大梦还魂丹”,这东西可有趣了,写的药效竟然是可以让人沉睡年余。再以另一颗丹药还魂的事儿,丹方署名是“无忧子”。

“梁药师大人,这位无忧子惯来写的方子没谱,您还记得上回的童颜丹吧,连服三月则老妪垂归青春少艾,结果有用么?”阿容心说这位无忧子岂止是没谱,还是个异想天开的,也不知道怎么还能流传下来。

“那倒也是,那就不炼了,阿容,那你看这张丹方怎么样。”最近没什么病患,又准备着东西大比,所以药师们都闲着研究丹方来了。只是这位梁药师有点没谱,看上的全是些奇怪的方子。

“和气丹,升五脏之元调六腑之气,这倒是可以试试。”总算看见个靠谱的丹方了,阿容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看着这位浪费药材了。说到药材,今并有一批药材来京里,昨儿就下了码头。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应该运来了才对。一想着这事,阿容就到前头去问了一句: “新到的药材来了没有,有几味药等着用,要是没来就去催催看。”

“是,容药令。”

阿容只以为是正常的延迟,却没想到码头上现在出了什么事。事儿得从水运那儿开始说,这水运原本五年一标,但是去年因为昭宗过世,一应事务都没有办,所以今年还是钟家在办,定了立春后再重标。具体时间要等再定。

而钟家近来多对谢家有不满、因为上头把水运再标的事儿又递还给了谢长青,而谢长青半点没有把水运再标给钟家的意思…

所以,钟家人见谢长青以后不让他们干,他们现在就不干了。谢家的药多从水上来,这一下就正好横在了枪口上,怎么能不出差池哟!

179.码头上的药材与抽成的去向

打卫朝建立以来,谢家儿算是云端上的,朝野上下一听是谢家的总要多顾忌几分。老话儿说得好,惹谁别惹行医施药的,未必哪天你就有求人的时候儿。

在这说来,钟家还真是独一份儿,截谢家的东西,随便给安个罪名也够喝一壶的。说起来这事还真不是钟家的家主下的主意,会谁能掌家也不是这点心计。

不过上面的人有怨气,下面的人自然会生脾气,这京城码头放行的是钟家二房的三爷,在京城管码头多年,本身就有点脾气,更何况这段儿确实觉得憋屈,出门前不好谈事儿。

这日里一看,哟,谢家的东西,赶紧叫人拖走,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大半夜的哪有人来拖药材。

于是这钟三爷就借机把药材扣下了,话说得明白:“昨天让你们来人提不提,今天想提啊,行啊,叫你们管事的来说话吧。”

那来提药材的大概也是个有脾气的,谢家面子大,来提药的药侍还真没受过这气,当即就冷笑一声说:“要么请我们家爷来跟您谈?”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那钟三爷也冷笑一声说:“来啊,都请来,我还真想会会你们家那位小郡王。”

当钟三爷房间交着这个今字儿时,那药侍不干了,连云山上上下下敬谢长青不巳,哪容得这位这么怪腔怪调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请爷来跟您说话,摆好场面迎爷来吧,就你这样的地方你这样的人,还得看我们爷愿意不愿意来,愿意不愿意见。”

比起埋汰人来,谁也不是白给的,这二人相互一通埋汰下来,这事儿就进闹越掰了。

当药侍把话传回来的时候,阿容正等着药用,一听码头把药扣下了,连问缘由的功夫都没有,骑着马就往码头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用药,你趁这会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揭起事来的药侍这时有点着急了,再怎么也不能让这位去呀: “容药令,这事儿不必您去,随便派哪个药师去就行了,就钟三这身份,哪用得着您亲自去。”

“要是平时我管他,可是病患等着药用,我等得病患也等不得。”阿容这人就这样,一遇上药啊病患的脾气就硬起来了,管你是谁压。

而且她最近被大公主灌输了不少“咱是容大姑。京里只管横走的主儿”之类的念头,脾气一上来,这身份带来的底气就显出来了。

到了码头,阿容就指派了人把要补的几样药材先拉回去,守着码头的人不干,阿容站旁边只说了一句:“病患等着用,人死了伤了残了你们负责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们负得起责吗?”

守着码头的人本就是小民,经阿容这么一吓谁还敢上前来,就任由药馆的人把几样药先拉走了,好在也不是拉全部,人也就当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最后一样儿药上了车,钟三却风闻而来,只见当头一姑娘穿着白甲子站在那儿,迎风而立瞪着眼那叫一个威风劲儿。

钟三惯是个耍耍威风的,眼见有人在自己地盘上这么耍,当然过不得眼去:“站住,谁让你们拉的,谁许你们拉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码头是姓容的,没错…水上归钟家管,可货一旦落了地那就归我容家管。我在自己的地头上,要拉自己的东西,难道还得跟你先知会了,断没这道理。”这会儿阿容得感谢天天在她耳朵边上,来回提容家事的那几位容家长辈。

这钟三一下就被压了气焰,略带迟疑地问道:“你是容雨声?” 见钟三这态度,阿容身后的药侍说道:“容药令的名字也是等闲人叫得的。”

姑娘家的闺名外人是叫不得的,这钟三虽然混,可长年在京城,大家里的规矩懂,这时连忙改了口说:“容大姑,不知道您要来,要不然改列队相迎才是。”

既然人的态度软了下来,阿容也就跟着温和了一些,这也是跟周毅山学的。他惯常做的就是人横他更横,人和气他更和气,在有底气的时候这是管用的:“这倒是不必了,只是这些药材药馆还等着用,还望钟三爷放行了才是。”

“这”…”钟三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和谢长青五月的大婚,以后就是一家人。

这下放与不放就为难了,不放吧形势比人强,放吧,这口气摆了出来。这样草草收尾的可不像话。

好在阿容已经问请了缘由,这时想了想决定给人递个台阶下,“我和淑妃娘娘也算是旧交,还请看在淑妃娘娘的面儿上,放药材出码头。回头进了宫,一定代您向淑妃娘娘问候一声。”

一听提起了钟碧微,钟三就知道这是人在给台阶,而且给得特明白,要不然阿容不会说得这样干巴:“哟,早说呀,既然容大姑和娘娘有旧,那…还看着于什么,赶紧帮着搬药材。”

但是当搬到还剩下大约半成的时候,码头就不肯放药材了,据说这是水运的抽成,这是惯例。

对于这惯例阿容问了身边的药侍:“怎么还有这规矩。”

“容药令不知道吗,这半成容家和钟家各抽一半。”药侍的意思多明显,这里头有一半是容家的,咱自家人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而阿容这时候想的是,容家和钟家这些年抽的药到哪里去了,这么多药…要知道药也是军备之一,他们总不会用于民间:“他们抽了药做什么,用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卖给异邦夷国吧,反正哪儿价早卖到哪去。其实这些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只是大家都不说破,朝廷对这些事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药侍回得极其理所当然。

然而这么一说,阿容却有些惊讶了,如果药材、米粮、油布等都扣半成。那么五年以来,钟家和容家职下的那些都以哪里去了,反正她在容家是没听人提起过。

“行了,把药拉回去再说,以后钟家应该不会再再为难了。”钟家倒是不为难了,阿容现在又乱了。

她现在想的竟然是周毅山知不知道这些事,国家动乱百姓受苦,她可不想当这消防队员。虽然她是这职责,可万一因战争而起的人祸,那死伤就不是她救得过来的。

想完这事儿,阿容又禁不住抽自己一巴掌,既然人都说是心知肚明的她还瞎操什么心。

这时刚过了正月,正是二月春寒的时候,街上冒了些小嫩芽儿,阿容看了一路顿觉得舒服,也就没再催着马再快行。

正在她想着事儿的时候,半路上遇着了谢长青,谢长青见她安好着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自已就去了,码头上的事你让药馆的管事去就行了,这些事向来是他们处理。”

“管事出去了,药馆里又急着用药,我不去谁去。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就像大公主说的,在京里没谁会欺负我。”阿容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随行的药侍,然后和谢长青一块并肩走着。

春光里两人缓缓而行,一人着白,一人着青,两人的身上都心是披着柔光一般。

“母亲是要告诉你,你身份金贵…”谢长青说着叹了口气。

“长青,码上的药材要抽半成,这事儿你知道吗?”说来说去,阿容还是放不下这件事,要是别的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在药材来说阿容放不下。

只见谢长青点头说:“知道,因为钟家每年要交银钱给朝廷,进行抽成也是自然的,船运费是定好了价儿不能改的,要是不抽成钟家就只能往里头倒贴银钱了。”

看来这事儿还真是谁都知道,而且谁都觉得理所当然,阿容想了想说:“那那些东西卖到哪里去了,总没见他们在卫朝卖过。”

“卫朝价低,这些东西转手卖到关外去才能身价儿倍增…声声,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事了?”谢长青疑惑地问产延。

“五年了,这是不少东西吧,长青,你就没想到别的地方去?”阿容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前军事八卦看多了,所以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于是谢长青一琢磨,摇头说:“不至于,你想多了。要是不放心。你回头去容家查查造册就行。”

别说,阿容还真去查了,只是回去一查造册的底,这才知道容家从来没收过东西,收到的只是折价儿的银钱,比市面上高一些,但远不是谢长青说的翻着倍地往上涨。

她起先还怀疑是容景福动了手脚之类,但查了进出往来,再问明了各自发现没动半分手脚。

等查完了再回药馆去时,阿容先就去找了谢长青,开门第一句就是:“容家没有收到东西,是直接折了价儿。”

“声声,你先等等,我派人去把运转司的造册拿来,看看这五年水上往来的各项出入。”

这些东西,要真是卖给了关外诸夷国,还真不算什么,但是要是某王囤起来,意图做点儿什么,那就是件大事儿了。

更兼着要是卖给了独一位夷国的国主,那事儿也小不了…

阿容是这么想的,说到夷国国主阿容就想起那啥国的大王子来了,那位应该当国主了吧,原谅她一直不记得是啥国!

(对手指,我写过阿容从前的全名么,我竟然记不起来了,查来查去查不到,我写了没,还是没写… 比我聪明能干滴娃们,某弈求解…我个渣,自我拍飞了!)

180.公子的责任与阿容的誓约

立春水运招标,谢长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将水运继续标给了钟家,这其中有多少缘由,那就真是不足不外人所道了。

对于这个阿容当然有些疑惑,当然她更得承认自己有那么些儿酸,不由得要把事儿往钟碧微身上去联想。

水运招标的次日,阿容在药馆后头的山上掐白叶兰芽,卫朝有“春吃芽。夏吃茬”的说法,白叶兰芽就是春芽的其中一种,有升元养气的功效。

她不会做,但不妨碍她喜欢吃“够了吧,满满一筐子了,回头肯定能煎不少白叶兰芽饼。”

随行的药女鼓了半天儿劲才问道:“容药令,您何必自个儿来掐兰芽子,要是想吃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看了眼这药女,阿容默默地不说话了,她能说自个儿是心里烦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来祸害这些小嫩芽的么:“吃的乐趣不如采的乐趣足。你就当我闲得发慌也成。”

那药女或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正看见谢长青举步从小山坡上过来: “容药令,爷来了。”

“嗯,你把兰芽子拿到灶房里去,今儿中午咱尝个新鲜。”阿容说完也不站起来,继续蹲在那儿跟两株小药苗奋斗着。

那是一株野露草和一株晓星兰,这两样药草都是还不明性状味的,阿容忍不住戳了戳自个儿,又想起了这事儿来。或许是近来遇的事多了,她竟老也把这明性状味的事儿给扔了脑袋后头。

一路缓行而来的谢长青看着阿容,见她在那儿拨弄着野露草和晓星兰,那不依不挠的劲儿真让人替这两株小苗不忍:“手燥热,你再拨弄下去,它们就长不好了。”

“谢长青,你为什么要把水运标给钟家。”阿容问完就想抽自己。真是个小心眼没治的。

只见谢长青闻言一笑,遂说道:“我昨儿就等你问,不见你来,这会儿想着来跟你说说,没想到你倒是问出来了。声声,你这性子真是不好,憋在心里头只是伤了自个儿而已。”

于是阿容恼了,瘪着嘴恼羞成怒地说道:“为什么要等我问,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见她生恼,谢长青嘴角的笑就益发地明显了:“要是我说就想看你这嗔怒的模样,你该更恼了吧。”

果不其然,阿容确实更恼火了,瞪着他说:“是皇上的意思是吧,他这是要把鲁王往深了坑。”

“怎么联想到鲁王的?”谢长青却不意外,既然能发现事儿,他就相信阿容能看明白事。不过看来这姑娘是开始学会用容家的力量了,这样倒也好,渐渐地掌起容家,对以后也多有益处。

“因为他不能容忍有人和他一样名正言顺,虽然他更正一些,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皇上就是这样的人。”对皇帝她当然不了解,可论起周毅山来,她却了解得够了。

对于阿容说的话,谢长青思索了会儿,而后就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声声,东西大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们一块回连云山,把你知道的那些药的性状味一一写明白怎么样。”

“不是说明性状味要实证实方吗,我可没有这些。”阿容见谢长青提到了自己刚想到的事儿,又不由得觉得自己跟他还真是有默契,想事儿都想到一块去了。

她说完这话后,只见谢长青也蹲了下来,然后揉了揉阿容头顶有些乱的头发说:“那就托上古药书的名,这事儿你可不是第一回干了吧。就算托了名,以后也是要实证实方才能行的,只是可以一边呈报审核,一边在把实证实方的任务发下去,让山里药令及以下都来进行,这不就是今明两年的事么。”

听完谢长青的话后,阿容想到了一个词儿——人多力量大:“这些惯例你比我熟,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咱们就办…”

说到这儿阿容忽然又奇怪,最近谢长青把各项事务都交待得明白,而且很多事都在办,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疑惑地望过来,谢长青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最近怎么闹得跟交待后事似的,件件事儿都紧着在办,虽然这话不吉利,可你现在就给人这感觉。”阿容扶着谢长青的手站了起来,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谢长青。

而谢长青也就这么蹲着抬头看着她,丝毫不见仰视之感,却只显得纵容而已:“开春就讲这些事儿,也就你嘴里才说得出来。”

迎着山风,谢长青站了起来,俯看着山放下的连云山药馆,他眼里显出几分眷恋来:“声声,我从小就长在这里,天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药材、药师、病患。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儿,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成为我肩上的责任。”

“但是不论先帝还是皇上,他们对八大家早有削权归公的意思,所以你着布置,希望交出去的是一个完整的,可以自行运作的连云山。”阿容通过容家,早已经对这些了解明白,就算谢长青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但是她最终还是知道了。

身在其位,就算不谋其事也要知其事,这是容家长辈们的意思。 “自行运作,这四个宇倒是贴切。你从前说我有圣人癖,我最大的圣人癖就是希望连云山得以泽被苍生,而不必沦为人祸的牺牲品。”就这个或许并不能称为愿望,阿容坚定地认为是强迫症的一种表现。”

谢长青从小就被灌输这些,长大了之后有这样的念头其实很正常。想了想阿容不由得笑出声来说:“或许你不必交待这些,我们会有更好的办法。”

看了眼阿容,谢长青问道:“什么是更好的办法,你总是这么多古怪的念头!”

“扶植医师药师,让医药分家,以后咱们只管供药、种药。其他的事就不过问了。”阿容是想,以后就拿连云山当卫朝最大的药材企业,这样一来,和市恩就搭不上边了。

“这件事太复杂,要是做起来是件漫长的事,声声,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皇上眼下初登基,这两年或许还不会动,但这件事暗里已经积蓄了多年。”谢长青说完又想,事情怎么又说到这份上来了,原本是说明性状味的事,结果成了这样。

“相信我吗?”阿容一副信我得永生的模样站在谢长青旁边,那模样说不出的有趣。

谢长青就这么看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说:“信,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信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在皇上对八大家动手之前,我一定能办妥。”卫朝的药馆多是以后药山前药馆的形式,在阿容看来这就好比是农家乐,前面是饭馆后面是菜园子。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扶植一批大饭店,然后做他们的供货商。毕竟一家一地种的菜有限,大部分还是要买,要不然连云山就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真是个爱操心的,这些事我去处理…”谢长青主要是不忍心她太劳碌,毕竟天天诊治病患就已经很辛苦了。看着她这消瘦的模样,有时候他也劝她好好歇着,可她又是个停不下来的。

当谢长青说到这儿,阿容就摆手说:“别说有事儿你一个人全杠着,这没意思,不要总想着我办不来。长青,我不愿意做你树荫下躲风躲雨的小花儿小草,我要做和你一起并肩而立的金楦树,有什么风雨我们一块儿承担。”

如果一定要并肩在尘世里闯荡,一个人一肩担着风雨,实在太辛苦了。阿容叹了口气,从前只想做藤萝托乔木,现在却只想做一块迎风雨的乔木。

“声声…”自此谢长青终于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他就愿意和阿容共渡风雨,因为只有她立言共担风雨,而不是受他荫佑。

娇软温醇的阿容谢长青固然喜欢在心坎上,但眼前这坚定如金要楦一样站立在他身边的阿容,则是更让他踏实。若一生是和这样一个人同舟共济,世事还有何可畏?

当然,他还是不能让阿容独自担着这件事,只不过这姑娘立言了,那就让她去办,他在暗里帮衬就是了。

“感动了吧…”刚让谢长青感慨不巳的阿容,这会儿转眼又娇软温醇了起来,灿亮的眉眼像春日里初开的花朵一样,是一抹动人的娇柔之色。

“嗯,感动不已、感恩戴德,声声还想要什么样的反应,我一并做出来。”

这时便听见春风响起一声嗔怪的轻哼,醉人的春光里两个人儿紧紧地靠在一起…

自这天起,阿容就开始着手准备,她必需依据卫朝的现状。把方案写出来。天马行空是自然不能行的,这得综合各位医师、药师以及药馆上下所有人的意见,甚至是病患的话也要问及。

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阿容见过国内外成熟的医疗体制,所以在二月下旬时,她就已经写好了一个完整方蔡。这样一来,明性状味的事儿还是没办成,看来只能是和实证实方一块进行了。

写好了方案,也把难题都事先想明白,接下来的事儿当然一一找周毅山!

别的事儿都好办,只是找周毅山,阿容觉得自己还是有心理上的障碍…

181.前世今生点破与可以抱你吗

前世今生点破与可抱你吗上天总是说来就来,无预报,无声息。就如同开春后第一场雨一样,细雨霏霏之中柳芽儿伸出了枝叶,细细嫩嫩如同是一夜之间被人唤醒了一般,扣出如少女眉黛一样的叶片来。

细雨之中行人纷纷打伞而行,正在大家伙儿为着春雨逃避时,天际响起来第一声春雷。阿容就是在这第一场春雨里进的宫。到宫门时她又打了退堂鼓,抱着东西就要往回走…

但是正往回走的时候,她碰上了肖校尉,当然人现在升官了,现在是御前三品侍卫,还领着内廷侍卫统领一职:“哟,容药令,皇上最近还念叨您呐,怎么进了宫就往回走,忘带东西了?”

…阿容默默地摇头,然后说:“不是,只是怕皇上这时候没时间,我也没事先报一声儿,瞧我这规矩可真是没谱。”

“什么有谱没谱的,您是皇上嫡亲的表妹,皇上待你不向来亲近得很,还报什么服。走吧,我领您过去,皇上一准得见你,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看着皇上在那儿说什么小楼的,我就奇怪了,皇上到底要建多少小楼才甘心…”于是肖校尉又犯那天“小楼原来不是个东西”的事给忘了,这位神经粗着,对于这些没威胁的事向来不挂心上。

听着肖校尉这话,阿容嘿嘿干笑了两声:“肖校尉近来还好吗?” “好啊,挺好的,就是近来老被皇上用来挡淑妃娘娘,这不好。

你说皇上不想见就不想见,直说啊,又立了妃又不想见的,这叫什么事。”肖校尉这也是见着了阿容,对别人他可不会说这些。噢…看来钟碧微没能成功,还是周毅山压根就是叶公好龙又见不得真龙的!

随着肖校尉走,一路听着他诉苦,说着在御都行走的那些事儿,不是哪宫那府的人,就是说皇帝最近怎么怎么样了,阿容听着不置可否。她实在没想到,这肖校尉有八卦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