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禁越来越严,春雨也越来越密,在第一声春雷中,她见到了周毅山。

春雷春雨之中,两人都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穿过无数的时光和时空。他们在这里相遇了。只是彼时,他是云端的骄子,她不过是小门户里的小家姑娘,而此时他依旧高高在上,而她却有了完全不同的身份。

她是臣妻,虽没大婚,但已堵了先帝立旨的名份在,周毅山只要是还理智着,他就不能违背父君的遗诏。

春雷声过后,大殿里更显静隘,肖校尉一看不对劲儿,赶紧自发自动地消失了。而周毅山良久过后,只轻唤了一声:“小楼…”

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了,却是此去经年人非物也非:“其实我不想来见你,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小楼,周毅山你为什么要来。”

幽幽地听到春雷里有一声叹息,阿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说道:“如果说我是来圆自己的人生,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楼,我可以抱你吗?”良久了,周毅山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阿容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周毅山苦笑一声说:“你昏迷前咬牙切齿地说不许我再碰你,一根手指头也不可以,你们家就一直守着连病房都不让我靠近。 …小楼,那时候我才知道,有时候咫尺也是天涯,明明就在眼前,却连一个拥抱都很奢侈…”

于是阿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愣是觉得酸得很,明明这人以前不是这么煽情的,而且这样的酸言酸语是绝对不会吐出半个字来的: “我们现在的身份,你觉得还适合拥抱吗。这里是太和殿,历代皇帝在这里处理天下事,四周充满了眼睛…你是皇帝,而我是臣妻。 …” “我知道,谢长青…卫朝上下,没有比他更能让人安心踏实的人。”周毅山说这句话时,心头真是百般滋味儿。

咂了咂心头的那些复杂的感觉,周毅山又问道:“既然不是来叙旧的。小楼,你来做什么?”

“本来是有事的,可是看到你,我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构想不靠谱了。首先你没必要这么做,再者利益有损,还有就是你是个怕麻烦的人,是我想得太过天真了。”她起初认为八大家的家业太过庞大,不是每一项朝廷都能顾得过来。

可是她忘了,周毅山这个人是掌过一间庞大的企业人,他应该是有能力把每一项事打理妥当的。

却没想到周毅山看着她笑了笑,说:“小楼,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就这方面来说,谢长青是个既能办大事,又会处理细节的人。你想来说的事,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但是小楼,你确定还是那么天真,你知不知谢长青拿什么跟我换这个。

他去说服长公主放权,以此来跟我换取连云山的独立。”周毅山看着阿容站在那儿有些傻,就知道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而阿容想了想说:“我能说句实话呜,其实你把他想得太过复杂,他是个很纯粹的人,行医立世才是他想做的。”

对于谢长青,阿容已经大抵了解了,他只不过想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丹药、医疗以及病症,不管是她还是周毅山,都得承认这个人不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份上,都是彻底的贵族。

“小楼,你不了解男人。 …”周毅山主张但凡是男人就会有野心和欲望,他认为谢长青也不例外。

“对,关于这点我必须承认。”阿容倒也干脆,点头就应了声。大殿里只剩下了风雨声,阿容和周毅山就这样对望着不说话,周毅山忽然伸出手来,或许是想碰触阿容的眉眼。却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句传报:“禀皇上,平郡王求见。”

平郡王?阿容想了想才记起,这是谢长青的爵位封号。这时周毅山也收回了手去,讪讪地朝外头看了一眼:“小楼,我永远没法儿像他一样,把一个人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

咦,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道歉,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就因为这样,我从前多有疏失,还请你原谅。”

这个人,太过骄傲,骄傲到道歉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口。

周毅山从来没吃过亏,阿容想将来要是吃亏就肯定得吃在这上 “拜见皇上。”谢长青行色匆匆,其实他还真不是为阿容来的,阿容这件事他已经事先铺好了路,只等她来就水到渠成。 “起吧。”

“声声也在这儿,正好,凉洲东南一常见了春瘟,眼下已经派了药师过去,具体情况还得再行呈报。病症书的样本和呈报我都带来了。还请皇上过眼。”谢长青说完就把呈报给了周毅山,把病症书给了阿容一翻开病症书,阿容就傻眼了,相经来说周毅山的情况要好得多,毕竟他看到的只是一堆数据和地名,染病人数、传染区域大中以及已经用过的药方和效果。

而阿容看的东西要恼人得多,从脉相和发病时的体温、症状来寿,很像风疫。这是通过空气传报的疫症在卫朝的总称,空气传播那总得有传染源,这和非典就真的很像了。

“病症书上的论症是寒风疫,病症书是杨药师开具的,杨药师诊脉论方都是公认的,病症应该没有问题。”阿容捞到了这么件事,就自然而然地专业起来,也就把刚才的那些东西放到一边了。

“病症之事朕不懂,联只希望寒风疫止于凉洲东南,不要再传播开来。”登基首年就出现大规模疫症的话,周毅山可以预见自己肯定得处理民心不稳的事。

“是,皇上。”谢长青应完声后就看着阿容,这会儿阿容应该有方子出来才是。他却一时忘了,阿容向来是只有在亲眼见到病患之后,才会着手施药布方。

等想到这节时,阿容也正看着他,露出一脸莫明的表情来:“要不东西大比再推迟一些,我们先去疫区。”

于是只听得谢长青和周毅山一块儿说:“不成…”

说完两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谢长青这时才感觉到阿这大殿里的气氛处于很诡妙的境况。刚才说着事没发现,现在把事儿一说就看出来了:“声声,东西大比之后就是婚礼,你哪有工夫去那儿。”

这当然只是借口,在谢长青心里疫症和婚礼同等重要,但是阿容又重过疫症,这三者之间是一个很微妙的排位。

“这是父皇定下的日期,不得违背,否则朕有何颜面见父皇。”

周毅山这就更明显是借口了,总之他们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能让阿容去涉险。

从宫里出来时,谢长青看了看阿容,然后说道:“明天就启程回连云山,你写的呈报给皇上看了吗?”

“给了,他说你已经先说过了,还做了条件交换。谢长青…你让我感觉自己是根小苗苗,想要长成金楦木还远着呢。你完全可以再不着痕迹一点,赃官样我就不会有挫败感了。”阿容闷声回答道。闻言,谢长青咕哝了一声:“皇上怎么能把这话说给你听!”

“敢情我做的很多事,你都事先铺好了路……谢长青,你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事。”阿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埋怨,高兴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埋怨他不相信自己有处理事的能力。

“只是不愿意你受委屈,很多事处理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复杂的我处理好了,你简简单单的来未尝不是好事。”谢长青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朝里的事还没见过,风风雨雨说是一起担,但她总该多担一些。

圣人癖,无可救药的圣人癖…阿容碎碎地念了几句,然后忽然扑进了谢长青怀里:“长青,你让我觉得自己被宠爱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我…”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我”,这句话辗转传到了周毅山耳朵里,他却莫明地想:“小楼,如果我这样对你,可还来得及,宠爱。 …当我愿倾尽天下的力量来宠爱你时,你还在那儿吗?”

只是周毅山也不太确定,如果阿容回一句“我还在这里”。他会不会真的倾尽天下来宠爱一个人。

也许他能做得到,但那样他就不叫周毅山。这个人从来就不是痴情种子,当年冲破重重阻碍和小楼在一块时,就已经把他难得的痴情用世上有多情人,也有薄情人,而周毅山是后者。不是无情,而是淡…淡到有时候在做一些事前,会思虑再三。甚至有时候淡得他自己都以为不存在,所以从前伤了小楼…

一个人如果淡情薄幸就容易伤人,并不会因为时光做太多改变,是时他明白小楼有他心里的份量,只是易时而处,换个境况的时候,他又当如何?

三千六百多字…

182.东西大比的安排与选择

三月三在卫朝是春朝节,春游踏青,正是城里城外春意盎然的时候。而此时的连云山正热闹非凡,东西大比也就是在这一天开始了。

东西大比是药师以下的比试,分为甲乙丙三级,各为药令、药侍、药女/ 药童的比试。阿容既想去见识一番,又没法儿顶着这张人人一见就知道是谁的脸去做什么。

末了,还是黄药师给出了主意:“易容嘛,这事儿你也不是第一回干了。”

这话一说,阿容不免有些脸红,她不论做点儿什么事,总要被黄药师提拉出来:“师父,你说得我好像一惯犯似的。”

“声声,皇上到了…”对比谢长青表示惊讶,每逢有药师晋位,皇帝倒是偶尔会来,从前皇帝是舅舅,好给大公主面子。

现下皇帝连东西大比都来,谢长青就不由得深思了,为一个臣子何需做到这地步,谢长青自觉还没有自恋到这样的地步。

正给自己脸上贴着东西的阿容头也不回,一句话脱口而出: “呃…他来做什么。”

就是这一个“他”字,让谢长青敏锐了起来,旁人要是来了。阿容绝对会在前面加名字或称呼,而不是直接用个“他”字。

似乎从阿容的嘴里听来,也就只有那惯说的“从前”是用个他字。

这时一思索,谢长青才恍如梦醒般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容对皇帝的定语已经变成了“他”。

当谢长青在脑子里翻腾这些的时候,阿容已经贴好了,整个脸哪还有点原来的模样。谢长青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挤眉弄眼,不由得又失笑道:“声声,你这眉眼再挤下去,刚贴上的也得掉了。”

“猜猜我是谁…”阿容一时玩心大起,脸往谢长青面前一凑,也顾不得黄药师在一边直咳嗽。

“不认识,姑娘,你是谁啊!”谢长青这一答话,黄药师就彻底看不下去了,好好的谢长青,自打和他那傻徒弟搭上关系,就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不跟你玩了,师父,你给我准备好的药牌呢。” 阿容转头就跟黄药师要药牌,她准备顶着这张脸四处坑蒙拐骗去。

说话间黄药师把药牌拿了给她,上头写着俩字儿——“黄容”。

阿容觉得会被人认出来,黄药师说:“不会,这名字一没留底留册,只是个药号,没成药师前谁记得你药号啊。”

一切打点妥当后,阿容跟谢长青后头走,路上碰到了钟药师,钟药师见了黄药师和谢长青,没见阿容就奇怪地说:“阿容呢,她怎么没跟你们在一块儿?”

于是三人但笑不语,这时钟药师又一看,哟!谢长青拉着的这是谁呐,于是钟药师多看了两眼:“这谁啊,怎么没见过。”

“公子,那叫阿容的是谁啊,怎么跟你很亲密似的。”阿容捏着嗓子笑眯眯地说道。

只听得谢长青咳嗽一声,瞪了阿容一眼:“我媳妇儿!”

“我不干,她要是你媳妇儿,那公子打算把我放哪儿呢?”阿容看着钟药师变了脸,心里就嘿嘿直乐。

揉了把她的脑袋,谢长青说道:“声声,你怎么变个脸跟换个人一样,这玩心起得,待会儿非让满山的人都知道我弃了你另结新欢不可。”

这下钟药师明白了,这声音一细寻思,果不就是阿容嘛。钟药师扬起手来重重地拍了拍阿容,怒视着她道:“你这孩子越来越讨人厌了。看热闹好玩是吧。”

“没有,看见钟药师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看热闹呢。”阿容可是感觉出点乐趣来了,以后谢长青要敢欺负她,她就易了容和谢长青粘一块儿,让大家一块儿来用唾沫星子淹他!

等到了大比的会场时,阿容赶紧瞅了个空和谢长青他们分开,要真这模样和这几位站一块儿,任谁都得怀疑她的来头。

“啊…我抽到第一个!”阿容身边一个姑娘尖叫起来,只是听不出来是兴奋还是为难。

轮到阿容时,她抽了个不上不下的,抽完号牌到场院边上坐着,阿容摇头晃脑地四处看,竟然看到了肖校尉。她也没多想,看了熟人就只念着过去打个招呼什么的。

于是过去了一拍肯校尉说:“肯校尉,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随皇上行驾来的,皇上派我来找容药令,不过你是…”肖校尉见有人拍他,又极熟捻地打招呼,还有些愣,以为自己一时没能记清楚人。

这时阿容才意识到自个儿现在不是那张脸,自个儿揉了揉脸嘿嘿道:“这么多人你想找着容药令可难了,还是别找了,反正皇上啥时候见容药令不是见呢。”

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既然啥时候见不是见,那不如这时候也不见。最好还是少见。

上回的见面她想起来,犹还觉得有几分不安稳。

不过要说起心结来,却是多多少少解开了,这样的周毅山真真是让她的怨念像烟云散入风里一样,悄没声息地就淡了散了。

上午没叫到自己的号,阿容就一个人走着回了主院,她可没想到周毅山会在那儿,蹦进去就坐到谢长青身边说:“早知道轮不着我,我应该回来歇着。”

见她满脑袋汗,谢长青拿帕子擦了说:“跟你说安排一下,你偏不听,说要自己去。”

“安排了就会有人知道,还是不知道好,你可不知道,刚才我回来还绕了好一圈儿路呢。”阿容端着谢长青递来的水喝了,然后眼一抹才看到周毅山在那儿正脸色僵硬。

“谢长青,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周毅山皱眉了,眼前一模样怪异的姑娘冲进来,和谢长青举止极为亲呢,那绝不像一天两天能做得出来的。

见状,谢长青明白过来了,又被误会了:“皇上,这不就是阿容。”

在周毅山眼里,阿容只有小楼和声声两个名字,没有其他:“声声呢?”

这时阿容默默地放下茶杯,然后起身行了个礼,屋里还有侍卫和几名随行的官员在呢:“皇上,我就是声声,只是贴了面,所以您没看出来。”

见阿容拜倒在面前,周毅山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伸手就想去扶,末了也知情况不妥所以只道了句:“起吧,你们都退了吧,各自安置,朕和平郡王、容药令说些话。”

官员们都退了,侍卫们也各自散开,只有肖校尉忍不住多看了阿容一眼,心想:这容药令也够能折腾,刚才还有模有样的瞎白话。

见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阿容就有了种危机感,看着周毅山,又看着谢长青,觉得自个儿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开。于是阿容想着自己得找辙开溜,于是揉了把自己的说:“嗯,那个,我先去洗脸,吃饭了再说。”

说完说话阿容就溜了,她相信这两男人是不会互相点破的,就看她怎么混过去了。

走在路上,阿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为什么场面完全不受控制了呢,为什么我对这情况完全没有办法呢?”

老天爷啊,你玩我吧!阿容一路念叨一路回一屋里,把脸上的东西洗了后,对着镜子就在那儿叹气:“周毅山啊,你何必呢,相见多如不见。我原想让自己玩笑似的过着,天天快快活活的,可是你一来,搅得场面混乱极了。”

她刻意玩笑,刻意轻松话泛,刻意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想平静甚至平淡地面对这一切。然而人前她可以端着,一到没人的时候,她就没法儿伪装了。

她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回头是岸,但是心终究还是乱作了一团: “唉…怎么办呢,长青,我该怎么跟你说!周毅山,你让我拿什么态度对你?”

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在这两个上,但是哪个问题她都没有答案。

而另一头,谢长青开始说故事了,他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玩笑似的把自己和阿容相识到相许的事儿讲得跟话本似的。

末了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她从前遇过什么事,她一直不讲,我也就不问,只是看得出来她曾经受过伤。她说千山万水寻觅过后,没能得圆满,所以没力气再寻觅下去…”

听到这,周毅山皱眉思索了片刻:“长青,有些事不需说破,各自心里清楚明白了就得。她说从前,那就是从前了,以后要延怎么过,朕尊重她的选择。”

“选择?”谢长青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于是他的心里在和阿容有了一样的危机感。

看来周毅山还没有放弃,哪怕五月就将大婚,哪怕阿容名份巳定…这时谢长青忽然记起了自已说过的话,名份这东西向来是最不靠谱的。

这会儿阿容正在屋侧,听着两人的话从里边传出来,阿容有弹乌云罩顶的感觉,合着这两个人其实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她就当事人反而最不清楚!

神啊,这情况到底要怎么处理,阿容望天一眼,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画圈儿去!

183.又见祛湿丹与东西小比

因为听到了谢长青和周毅山的对话,阿容压根就不敢跟那俩一块吃饭,自顾自地找了个地儿吃了饭后,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甲队比试的地方,下午第九个就是她。

按东西大比的规矩,连云山的由程渝川那边的人来测试,而程渝川的徒子徒孙们则由连云山总房的人来测试。

轮到阿容时,抽到的是她最擅长的炼丹药,还是她当年耐以垂名的祛湿丹。这只是初试,所以正撞在她枪口上了。拎着测试书跟着人去炼药房,那儿正有几位药师在炼各种初级的丹药。

见阿容来也没打招呼,因为她现在这模样谁也不认识一一她又换了和上午不同的面目来,反正人这么多,也没谁记得住她的模样。

“据说按你们连云山的规矩,药要到明天才能出来,也不知道你们怎么闹的,丹药还留在炉里过夜,也不怕坏了!”那领阿容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别的药令不屑于解释,阿容一听也不想解释,上了配药台配好了药,然后拎着药包就蹲到了炉前。这时那程派的药侍也蹲了下来又继续着刚才那个话题:“我就不明白了,这不是占着药炉吗,这一晚上又能炼多少药了!你们连云山的人就是占着好东西,愣要晾在那儿,浪费!”

这话阿容听着就过耳,程派比较清苦一些,当然这只是相对连云山来说,事实上比起普能人来说,不知道好了多少,程派的人也只是羡连云山的好家底而已,这才有些羡慕妒忌恨。

但是接下来的话,不但阿容听不过去,连药令们都听不过去了: “我看你们连云山就是虚占着好地方,谢家的人也不珍惜,你们那谢爷说是善施天下,其实就是个表面上装得好的…”

“住嘴!”喊这话的却不是连云山的人,他们一个个正变着脸色,进来说话的是程派的一位药师。

那药侍见了药师就连忙息了声不说话,一副认错的模样:“药师大 “几位,在下治下不严,让诸位见笑了。”话虽这么说,可这药师未必见得多么诚恳的歉意在,无非是表面功夫吧。

虽然是这样也没吵起来,那还算好,毕竟连云山重学重养,不至于培养出碰点事儿就吵嚷的人来。连云山上头多是世家阀门,所以连云山上上下下就都多沾染了一些世家气,如这药侍的情况大多还是不会计较的。

那名药师来了后,那药侍就没怎么说话了,那名药师原来是炼药房里的主掌测试的。有了那位药师,药令们就各安其位。

到有药令封炉的时候,那名药师忽然站起来问道:“我能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封炉吗,如他所言,这确实是占着药炉浪费了!”

敢情程派那边还不知道,也是程派惯来看不上连云山的所作所为,根骨上来说,这也是上一代的恩怨曲折造成的。

“以药气返炉养药,《汇元药经》上有过类似的记载,近年来连云山多以此养药。说句不当的话,程派的药卖得多,可真到节骨眼上,还是连云山的药抵用。”这话是江药令说的。这位惯来说话就直道。

刚才一直被压着,药令们心里至少还是有些不快,所以当江药令说完话,药令们就互看了一眼,皆点了点头。

“这话还真不当…”那位药师说完这话后就看了眼正蹲着刚开始投完第一轮药的阿容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拿她炼的丹药来试试,比比与我程派的药孰优孰劣。”

… 这叫什么,这叫躺着也中刀,阿容闷闷地说:“我炼的是祛湿丹!”

这几年连云山的祛湿丹,那可是天下垂名,谁要是买祛湿丹,一定得问是不是连云山的,不是不买,宁可等着。

一听是祛湿丹,那位药师沉默了会儿,这时江药令为了免得对方尴尬,说了一句:“那就比我这炉聚元丹,据我所知,这是程派拿手的丹药。

聚元丹,江药令真是老不厚道了,聚元丹有了炉中火后药效蹭蹭往上涨。江药令大概是信奉打人要打脸,还要打在最得意的那边脸上。 “不必了,就比祛湿丹,我门下炼出来的祛湿丹药效也未必逊色。”看来这位也想打脸。

听完了话,阿容了摸自己的脸,心说难道这张也好欺负:“那就比吧。”

人都预备要脸了,那就伸出脸去坝,至于打不打得下来,那就看者眼前这位有没有真本事了。

“只作私下研试,不作正题。”江药令一是不愿连云山颜面有损,二是不愿让程派下不得台,所以才有了这提议。

末了,晚 上出炼药房看着程扔的人落锁后,钥匙各执一把,哪边也占不到便宜。阿容紧着回主山去,没想到半路上被江药令叫住:“这位药令。慢些 “江药令,你有什么事吗?”阿容想也不想的就问道。

“咦,你认得我吗,那就好办了。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你对那炉丹药有没有信心,问明了明天也好应对。”这话的意思是好提前预备了,要真有个意外,那就得先给自己找好台阶。

一听是这问题,阿容特豪气的说:“放心吧,别的我可能要怀疑怀疑,但要说祛湿丹…那谁来也奈何不得我。”

靠它起家的,阿容还能担心这事儿。她是不担心了,可江药令对阿容这满嘴跑火车的不放心,于是念叨了几句就一边走一边想明天要真有万一该怎么个应对法儿。

俗话说得好,好事…嗯,好事坏事都传千里。而阿容碰上的这事算不好不坏的,也传到了黄药师耳朵里。她一回主山就遇到了黄药师,站在树下冲她抬手说:“听说程派的人找你比祛湿丹?”

“啊,是啊,我有提过的,他们还是要,我也没办法。”阿容其实也得承认,当那人说谢家那位爷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她心里不舒服。

谢长青背负的已经很多了,没道理还要背这样那样的指责。所以她当时说自己炼的是祛湿丹的时候,也多有让人面上过不去的念头。 “一群好逞嘴上快意的,明天别让他们太过不去了,找你比祛湿丹,他们也真敢想…”黄药师现在都不会说和阿容比被祛湿丹的话。这太傻了。

“师父,你来找我不会就为这事儿吧。”阿容问道。

听阿容问这个,黄药师像想起什么似的,答道:“噢,那边写了书信来说是有风疫症患者被鼓动到了京城附近。你明天起完丹药后没什么安排了,就跟着我们一块去城外搜寻病患。他们要来的话,应该会到连云山附近来,咱们要做的是别让他们接触太多人。”

“嗯,接下来几天是药侍和药女们的初试,我没什么安排,那师父明天别急着走,等我一块去。啊,对了,我让备的东西备好了么,怎么没见他们跟我提起。”阿容说的是防护的口罩,加浸了药液烘干,能启到防护作用。

这事儿黄药师也不清楚,好在有人清楚,谢长青这会儿正从外头进来,听他们提起了这个,就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去物房领就行了。”

看到谢长青,阿容就皱眉,倒不是因为谢长青,是因为想起周毅山来了:“长青,皇上回去了吧?”

“没有,在东院住下了。”听得阿容这么问,像是不想见到周毅山,谢长青心里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欢欣,道不出来却让他很是安稳。一听没回去,阿容就垮下脸来,她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周毅山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进退得宜这四个宇搭在一起是什么意 “那我跟师父回药山,师父,咱们走吧。”阿容心说不见面就成可没想到黄药师一摆手说:“我不回,天晚了你也别回。走远的路没人送不安全,你要回药山不早点说好安排。”

于是…还是要留下来么,阿容绞着自己的衣摆,脸皱得就跟绞过的衣服一样不平整。

“别担心,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避开总不是个办法。”谢长青说着就拉着她的手一块往里走,看着阿容苦眉苦脸的模样。他只会心一 “长青,该知道的你都猜出来的,你说面对,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容心想,不好说的只怕打破头谢长青也铺不出来。

这样也好呀,至少有一个麻烦已经解决了,聪敏明睿的人果然还是更让人省心些。

再一个麻烦,那就在她是不是聪敏明睿上了。

“处之以常,就同待寻常友人,不要疏离,也不要回避从都的事。”这就是谢长青阿容的建议,这姑娘就是容易诈,一诈就容易自个儿吓着自个儿,这样一来,原本没什么的也能闹出事儿来。

谢长青说的话,其实阿容自个儿也明白,好吧,她尽量。

这夜里,周毅山在东院,阿容在北,谢长青在东南那头。谢长青说得轻松,其实自个儿也睡不着,周毅山和阿容也都一样。

这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啊…

人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想着找点事儿来干。叙叙旧、谈谈天、说说事。

184.失眠的你我她与处之如常

失眠的人在被窝上,大多是翻来滚去不落枕的,少有几个耐得住的也在心里翻滚,怎么滚不是滚呢,在被窝里滚至少心翻。

而这会儿阿容就在被窝里翻,她惯常是睡得好,可是每一到失眠她就想找块豆腐撞死自个儿。再一想到自个儿旁边是从前,对面是现在,她就更搓着火。在被窝里来来去去滚了不知道多久,她使劲催眠自己始终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