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阿容说这个,张暮城就指着一边的小茶摊儿说:“去那边坐吧。坐下来才好诊脉。”

“也好。”说着阿容就笑盈盈地随着一块坐,这时施晓和年玉互相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俩姑娘可都存了几分戒心。

这会儿阿容的笑多是见了故人。加之这又是患者,当然就带了笑,微笑服务满意到家嘛!但是有人看着就不是滋味儿了,你说这灿灿烂烂的笑有多久没露出来了,干吗对着一个外人笑得跟朵太阳花儿似的。

某人现在心里很阴暗,知道张暮城是来就诊的也依旧阴暗着。希望这位得点啥重病…一想,不对,要得了生病还不得赖上阿容啊!这叫什么呢,自作孽呗,有道是俗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话”啊!

“爷,开阳关那边有信来了。”秦安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出个随从打扮的人来了。

秦安当然也见怪不怪,伸手接过了信连瞄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依旧盯着那头的动静。作随从打扮的人就顺着秦安的眼也看了一眼,然后就摇头说:“爷,您就这么着啊,您不打算说清楚吗?”

这时秦安才有工夫拆信,一边拆信一边慢慢悠悠地说:“还不是时候,她现在啊,紧着怨我呢。看样子是要把这怨合在这地界上,要的就是她这股劲儿!”

“爷,是您太过小心了,皇…那位不是也老实了吗,您这小心翼翼为何来的。不是苦了自己也苦了…“随从话是有点多,多到秦安都不由得瞪了一眼,不过随从可没半点住嘴的意思。

秦安看着信,嘴里应了一句:“舅舅和母亲的情分你也知道,舅舅走前给母亲留的书信里却只有一个、退,字。舅舅和母亲情分至此都是一个退字,何况限下这位还是拿情分只到脸面上的。”

这下随从不说话了,这明显不是他应该知道的。除了沉默还能怎么样。

“你该走了,她待会该把你认出来的。”秦安说着就起身,留下随从在原地伸手,因为秦安还什么都没有吩咐呢!

走到半中间,秦安忽然又来了一句:“去给母亲带一句话,我只有救死扶伤的念头,没有济世安民的胸襟。”

得,又是一句能杀头的话,随从默默地转身,唯愿没有旁人听得了这句话才好。

打秦安一走出来,阿容就瞧见了他,连忙笑盈盈地冲他这就算是打了招呼:“姚药令怎么当街诊脉,这里人声嘈杂多有不妥。”

“正好秦药师大人来了,您替张……张公子开诊脉,似是练功不当伤了经脉,这样的伤势却不是我擅长的。张公子,这是秦药师大人,行功行针最是精专。”阿容还真是不想多接触张暮城,这张暮城一脸春漾漾的笑时她就想甩手一巴掌。

她心想啊:“在这装什么情圣,据说家里都几十房妻妾了。再不济咱也不能被这春光灿烂的脸给哄了。”

也是刚才张暮城说话不地道。说的是当初在连云山里相见时的种种,一想起来那时候是谢长青唱主角啊,阿容听了就更不爱理他了。

正好秦安一来,阿容赶紧脱身,领着年玉和施晓就说是去买点小东西,秦安能不点头吗,当然乐意是不行了,唯一不大乐意的就是张暮城而己。

“那张公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大姑,您可别被他骗!”施晓愤愤然地说道。这时年玉也插嘴了:“就是。大姑,这人的嘴太溜了。嘴越溜的人越靠不住。就这说来,张公子还不如秦药师大人呢,好歹秦药师大人手下有真章,这位干脆尽是虚白话。”

“别瞎操心了,我这辈子啊…一个人过着挺好的。咱不受折腾了,也不再因为别人折腾自个儿了,全是自己活受罪了!“阿容说着朝向绵江振臂向天笑了两声,心底却是一片怅悯,甚至有些迷茫!

如果说穿越这种事儿真是上天安排来的,那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上天不至于安排她来这儿谈情说爱,或补缺拾遗。

她这句话不但是秦安听着了,张暮城也听着了,两男人都选择了沉跌,当火烧得烈的时候。不论浇油还是浇水都不恰当。要灭火啊,就得等火势温吞一点。柴火续不上的时候…

“嗯,对了,我想到那本药材图册叫什么了,就叫《本草集》。以后这绵江一带就是本草研习院,天下有的药材这里都要有,天下没有的咱们也把它朴全来。”顿时间阿容终于找着目标了,好吧,没有爱情,咱就努力奔事业。

这时张暮城眼一亮说:“既然是本草研习院,不知道欢迎不欢迎各国用药之人来讨教?”

笑容浅浅地看着张暮城,阿容点头应道:“药无缰界,自然欢迎于是施晓不太会看时机地泼凉水来了:“大姑,光那《本草集》,我看您没个三五年就写不完,在您腿脚还没好全时,您还是先顾好自个儿的身体吧。”

瞪着施晓许久,阿容伸手拍了她一掌说:“死丫头,就会拆我的台,走……回春怀堂去。对了。张公子,你不是要买香水吗,那儿就有。不过不是阿容,阿容可是限产的,不是谁都能买得到!”

说罢,阿容笑眯眯地往回走,留下张暮城在那儿发愣,而秦安则眼波跟晨光里的绵江水面似的,那叫一个波光粼粼啊!

回了春怀堂,阿容开始给自己列工作表,要做的事太多,她怕自己做一样忘一样,她就是这么个人:“看来我需要我人帮忙啊,我谁好呢?”

“姚药令。如果是种草种药呢,你写个章程,让这里住着的百姓来办就成了。在连云山不正是这样。要是画图形册呢,这交给画师就行了,至于内容怎么写怎么列只要跟懂药的人一说,他们也会。不懂的到时候再来问你也是一样。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现在这身体,也不适合亲力亲为。”秦安话一出,事事都见解决。

阿容掰着手指一算、这样一来还真没自已什么事了。

那可不一定,事多着呢,就阿容这好劳神的性格脾气,当得了甩手掌柜才怪!

225.暑气来时与傻不傻啊!

一到夏末秋初,绵江一带太阳就晒得没法出门,暑气重得不少老人小孩儿都病倒了。往年病了要么捱着,要么自己上山按老人传下来的土办法,拔几样草煮水喝了。

今年有阿容在,当然不能出这事,六月太阳一烈她自己先中了暑,春怀堂为她歇了好几天馆没挂诊的。秦安就里里外外地照顾她,那叫一个衣不解带,一圈儿下来阿容倒是长了点肉,秦安越发见了清瘦,这让阿容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之后,不但给秦安做了些吃的表示感谢,结果秦安还没吃上,就特光荣地中暑了,连带着在这治病的张暮城也倒了。

“绵江这一带,山低树密湿气重,不但多蚊虫太阳晒的时间也长。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还能连着放倒俩身强体健的习武之人!”阿容一边置汤药,一边忍不住遥头。

转念一想,既然这俩人都能被析腾成这样,那这一带的百姓还不得更容易中暑气:“施晓啊,你出去把春怀堂的门打开,待会儿我去坐堂。”

“你自已也才刚好,不宜劳累,还是我却吧”秦安挣扎着要起来。

阿容也不劝他,就这么看着,末了笑道:“秦药师大人要是起得来那您去,我不拦着,我刚好最明白着了暑气后是什么个情形。您现在半点儿力气都使不上,还坐堂呢,这是粥这是汤药。

说罢,阿容就出门去,走到门口时吩咐年玉道:“年玉,你去把汤粥送给张公子,让他别运功,气燥脉虚元气损的时候还运功真是个不听劝的。还是秦药师大人好,听得进做得到。”

“最近大姑可常夸秦药师大人,你要是再夸下去,我可就得认为你看上秦药师大人了。”年玉也是瞅空说句调皮话,私下里她和施晓、阿容就常拿秦安来打趣。

其实这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们觉得打趣秦安比较“安全”,像张暮成打趣着就不“安全”,所以她们从不拿张暮成说事。

“嘘,秦药师大人耳力好,咱们私底下胡说八道我也就由着你们,小姑娘家哪有不八卦的,可万一真让人误会了可就不好了。”阿容说话间横了年玉一眼。

被眼刀削了的年玉叹了口气说:“大姑,你古井无波了我才担心呢,哪能真一个人过一辈子呀。就算我们看得,爷也看不得。

对这个,阿容有杀手锏:“二哥要敢逼我呀,我就出家为尼,看他还逼不逼!”

于是年玉也没了脾气:“得,我去给张公子送汤粥。”说话间两人都行远了,只留下秦安在将昏未昏之间出了一身冷汗。眼皮不由他掌控的要合上,他却强自撑着想睁开保持清醒,于是就在那儿自个儿跟自个儿较着劲儿,结果么——人强强不过命,身强强不过病,还是睡过去了。

“咦,怎么没人,我还以为会有不少病患等在外头呐。”

阿容见春怀堂前没个人影,有些奇怪。

最后还是打扫春怀堂的一个当地老乡提醒道:“姚药令,这里都关了好几天了,大家伙都不知道今天会开,当然也不会等在外边儿了。”

“噢,对,我着暑这几天没开门,该怪我。”阿容懊恼着赶紧着人去各处告诉乡亲们春怀堂工门的事,她则在药馆里准备药材。

这时候阿容才发现,防暑所需要用到的各类药材都十分齐全,而且所存的量很足,看来是秦安事先补足了。

“诶,这位秦药师可真是算无遗策,什么都想到前头去了,要真让我临时补药材,真不知道要上哪儿补去。”阿容一边配药材,一边喃喃地感叹着。

这时年玉就在阿容身边,听见阿容感叹就笑道:“所以他是药师你是药令嘛,等你什么时候成为药师了,也一样能算无遗策。不过这位秦药师真下了不少工夫,不坐诊的时候就在四处走访,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行,我以后虚心向学呗。”配了约是十几帖药后,阿容就没工夫了,因为病患上门了。

先来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阿容一看那孩子脸上没半点血色,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几天了,这几天服过什么汤药吗,吃了些什么?”

抱着孩子的妇人满脸愁从,那脸白得都快跟孩子一样了:“姚药令大人,三…三天了,您一定要救救水娃儿。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就灌了点水下去。要说汤药,我们哪儿来的汤药给水娃儿喝,就喝了点知根草化的水。”

“知根草,知根草是什么,长什么样,什么味道?”阿容只知道各地对草木的叫法各有不同,所以才生出疑问。

这时秦安不知道怎么竟然起身了,坐到旁边的诊台上说:“九叶藤,清热解毒除湿气,是解暑的药,但是不能独汤来用。伤元气易导致昏迷。”

看到秦安阿容一愣,然后忍不住皱眉低吼了一句:“秦药师大人,做为一个病患您得听安排,您现在得卧床休息,您这样折腾可不易好。”

“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秦安一句话就把阿容给打发了。

从鼻子里喷出气儿来,阿容撇开脑袋不理秦安了,这态度惹得年玉止不住知,小声说:“刚才您还夸他配合,看吧,现在不配合的来了!”

“去拿药给这位大嫂,用三草汤和双花正味汤,别拿错了。”阿容指着刚才配好的药,示意年玉去拿来给她诊治着的妇人。

药拿来后,阿容又对那妇人说:“三草汤是给令公子的,双花正味汤是您服的,扶正强身免得您到时候也着了暑气。大嫂,以后不要再用知根草了,大人喝了且没什么大事,要是孩子喝了容易昏迷,对身体不好。

病人陆陆续续地来,阿容和秦安都没闲着,就连平时大家不大敢亲近的秦安那诊台前也排满了人,中午将就着吃了点东西,两人继续马不停蹄地诊脉施药。

“为什么不直接给药就好了,好多病患都用的一样的药,那为什么还要个个诊脉啊?”施晓在一边不明所以地问道。

“每一味药材都有宜与忌,不诊脉怎么知道病患的身体状况,怎么知道这剂药是治好病患,而不是给病患造成伤害?”阿容这时正在配药,因为配好的药已经没有了。

秦安诊脉比她快,她就只好退居二线来配药,好在她配药的速度完全眼得上秦安诊脉的速度。

一天下来,阿容倒是没累着,配药毕竟不是耗心神的活儿,倒是秦安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直接就趴在诊台上:“先给我点吃的吧。”

这口气听着真有点儿撒娇的感觉,再一想自个儿竟然把这两个字和泰安联系在一块儿了,阿容就顺利地把自个儿雷得不轻:“好,我这就让他们准备。”

等年玉把粥和一些小点心准备好送到诊堂来时,秦安已经趴在诊台上睡着了,年玉见了不由得摇头,把东西放下后喊两句就她错过了秦安嘴里的话,也好在错过了,秦安睁开眼来时又是一身的冷汗,眼前的粥提醒他刚刚有人来过,而且也嘴里念的是很清晰明白的两个宇…

“这粥可真不好吃,不如从前吃的。”秦安喝完咂了咂嘴,然后又不由得发笑,不知道那两小丫头听了他这话,以后还会不会煮粥给他喝。

“爷,我等你可有一会儿了,怎么累成这样?”秦安的随从自暗处出来,一边走一边摇头。

见是自家随从,秦安那点戒备就头收了起来,开口说道:“怎么这时候来?”

“消息来得急,我只好赶紧给您送来…小心,还是我扶您回去安置了再跟您说事吧。”随从说这话之前,秦安正扶着起来,或是没气劲,差点磕在了桌角上。

“说吧,什么事。”明显气力不继,但秦安还是惦记着那来得急的消息。

闻言随从摇头一阵叹气,就开口说道:“爷。说句不当的话,这些事不是我能掺和的,所以回头您自个儿看,上头用了火泥印。”

被随从扶着走了一段路后,秦安忽然笑出声来:“行了,这时候当什么局外人,说…姚药令!”

一听秦安喊出“姚药令”这三个字来,随从连忙低下头,似是担心阿容见了他的面目一样。但是这黑灯瞎火的,阿容又不是那练过功夫的,自然看得不甚清楚:“秦药师大人,丹药刚出炉,正想着给您送过去呢!”

“那就多谢姚药令了,药给我,你早些歇着吧。”秦安接过放着丹药的琉璃药瓶,两人的指尖有一瞬间的碰触,秦安的手指便抖了抖。

而阿容却莫明地一抬眼看着奉安,半晌后又叹气道别,转过廊角时幽幽地轻叹了一句:“差点就以为是他了…傻不傻啊!”

虽然声音似有若无,但秦安和随从似乎都听见了,随从看了一眼秦安没敢开口,秦安则是僵着脸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末了,随从见秦安愣怔着半晌,动了动手架着秦安往住处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爷,您这是何苦来哉!”

226.最伤人的话与逐客令

阿容一醒来,浑身上下都酸软的,到底还是久病的底子,一累就感觉跟散了架似的。昨天晚上炼丹药到半夜,差点儿就睡死在炉边了。

“这样下去到底还是不行。病患好了自己倒了,听着是光荣,可献身精神也不是用在现在这时候的。”阿容一边穿衣起身,一边寻思着怎么办。

早上备下的是小青豆粥和豆饼,加上一碟柴瓜,阿容一看这三样儿都是解暑的啊,既然这样按说不该着暑气才对:“好像前段时间没怎么见吃青豆粥啊,怎么最近老喝这个。”

正布置早点的施晓说道:“大姑,这是秦药师大人吩咐的,说您易损易感天热得话清凉祛火,天冷得温经脉暖肠胃口。

这些小青豆和柴瓜都是专门差人去置办的,绵江这一带可不产小青豆。”

于是阿容有办法了:“现在差人去置办大批小青豆,甘芦青豆汤最解暑气,且老少咸宜。”

“成,我跟管事的说,您只管踏实地歇着。”

“歇着,哪得工夫歇着。只怕现在春怀堂上前堵满了人,再歇着大家伙儿得说我见死不救了。”阿容喝了口青豆粥,鲜爽甘甜、绵绵沙沙的,这时才感觉出来。还真比现代那些精耕细作化肥农药堆出来的口感好。

见阿容吃着表情挺舒坦,施晓就笑道:“大姑。您可不知道,外边确实堵满了,不过秦药师大人已经安排了简药令和古药侍过来,现在简药令和古药侍正在坐呢。”

这两位听着有点阿克顿,阿容琢磨了会才想起来:“是管理药山的药令和药侍吧,现在抽到这边来坐诊不会耽误事儿吧!”

“耽误不了,也就这几天忙点儿,大姑要是歇好了也可以去堂城,要是身子不爽就多歇歇。秦药师大人吩咐了,您要好好歇着…”

于是阿容听出来了,现在这年玉和施晓都一样儿,一口一个“秦药师大人”,听得她都觉得耳根子疼了:“那秦药师大人呢,他还得好好歇着呢,这也是个就晓得管别人、自己浑然不觉的!”

“唤。对了,说到秦药师大人,刚才早起泰药师大人就坐船走了。那…秦药师大人还留了信儿。说是事来得匆忙,不及跟大姑告别,说是去去就回,让大姑有什么事跟管事多商量。”施晓说着就把一纸书信递给了阿容。

不急着拆信。阿容合着粥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走啊,还赶这么急。”

但是阿容没得到答案。反而是了施晓的一声吼:“大姑…”

一声吼来,阿容手里的汤勺差点就掉地上了。她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问道:“怎么…怎么了,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好好说话。”

“您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姑,怎么能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呢!”

“噗…”这下不吃着东西说话了,干脆全喷了出来,阿容揣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施晓,心里弱弱地想:她一直就这样儿啊!

正在施晓要拿起大丫头的派头来好好给阿容说说规矩地,门口穿来一声轻笑:“哪儿来那么多讲究,让你们家大姑好好吃顿早饭比什么都强。”

往门口一看,施晓连忙行礼:“张公子,您起了!”

“起了,一起就看着你给你家大姑立规矩。”张暮城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毒,要真是在规矩严明的大宅院里,只这一句话就能让施晓前路渺茫。

也许是自知不合规矩了,施晓撇了嘴却没反驳,阿容却倍高兴,这俩丫头是爱讲规矩又没什么规矩。有时候真是唬得她不轻:“张公子,还没用过早饭的话就一块儿坐下来用吧。”

话一说出来阿容就意识到不对了,哪有请堂堂淮国国主吃青小豆粥和柴瓜的,而且自己都吃到一半了,也不问问人嫌弃不嫌弃。

不过张幕城还真没一点嫌弃的意思。从善入流地坐下,然后特自然地让施晓添了套碗筷,从头到到尾吃得那叫一个坦然,凡跟在自个儿家宴请别人吃山珍海味似的。

“张公子,您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我了,剩下的就是我调理。今天我给你结了病症书,您回淮国慢慢调养吧。”阿容这就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这位也赖得够久了。

“怎么,赶我走啊,不想知道点什么!”张暮城意有所指地道。知道点什么,这话余味儿真足,但是阿容连想也不想,特干脆地摇头道:“不想,我只知道这几天春怀堂满为患,您一个人占着间大大的院子不合适,我得出来安置病患。”

被阿容的直白和干脆弄傻了,张暮城半晌后才回转神来说道:“得得得,我走,不过你真不想问点什么?”

“想,我想问您什么时候走,我好差人把院子打扫打扫。”阿容以为这样张暮城就会走了,也省得这人天天跟苍蝇盯着臭鸡蛋……呃,反正天天盯着她,那跟什么见了肉似的。

于是张暮城彻底没话儿了,吃完了把碗一放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再问了一遍:“真不想知道?”其实阿容不知道张暮城指的是什么,不过冥冥中猜得到,或许和谢长青有关。可是现在她不是不想知道么。当然是很坚定地摇头拒绝:“对,不想知道。”

“那到时候别怪我做人不厚道,原本是想提醒你来着,是你自个儿不听。”张暮城把话一扔,然后就看似潇洒地走远了。

出了院儿,张暮城就愤愤然地看着一抹开花的树瞪眼,然后嘴里嘀咕道:“活该你逃不出谢长青的手掌心儿,天天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去。”

而这时的开阳关守城里谢长青正在和大公主遥遥相坐,母子二人谁也没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这俩都是能装擅演的,真要摆开了当然可以盘旋上很久。

“咳……。长青…”谢仪温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模样不由得摇头,这俩要是肚子里有气有恼,就是这么个场景。

“父亲…”见是谢仪温出来了,谢长青连忙起身去扶。

在谢长青心里,父亲当真如山。他向来敬重不巳。只是母亲有时候要捣些乱,比如这回……这让谢长青措手不及,一时慌乱之中走了步险棋,险到现在都还没能峰回路转。

由着谢长青扶到座上。谢仪温笑着为向儿子说:“别置气了。我好好的,也不是谁的过错。事先推也想不到我会走那条路是不是。”见谢仪温有心遮掩,有心替皇帝和大公主饰过,谢长青就恼得很:“父亲。那真的是您临了决定的吗。还是有人劝的!”

说这话时谢长青眼神灼灼地看着大公主,关于谢仪温的风雪夜失踪。大公主是黄雀。皇帝是螳螂。看着谢仪温是蝉。但实际上谢长青才是。被谢长青一问,正点着正题,谢仪温话就扯不下去了,一边是夫妻、君臣,一边是父子亲情,他都得圆着:“不要太计较了。总算我好好的,也没要了我的命,说明都还有分寸。”

“分寸?要真有分寸您能伤成现在这样。要真有分寸母亲和皇上都不能拿您的生死来作局。”谢长青其实很清楚一件事,父母看上去是恩爱无比,可称天下夫妇之典范,其实说白了只是个壳子。

他不点破。是因为他明白,点破了这壳子都没有了。一世夫妻到他们这份上,真叫一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长青,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她是你母亲,千般万般始终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还生了怨气。”谢仪温皱眉斥责着。眼里自也不免带了点暗淡之色。

“欺瞒、下药…父亲您还想听更多吗?”末了,谢长青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就如谢仪温所说,她是母亲,纵有干般万般不是,他也不能有怨气。

忽然大公主一拍桌案说道:“长青,她若真是声声怎么可能和皇上有段儿过去。长青,你细细察过没有,她自扬子洲出来不足十三,且有迹可查有征可凭。那时候皇上只是安亲王。他在哪儿?他连扬子洲的边儿都没沾过…”

顿了顿,大公主又接着道:“一个和皇上曾亲密到难舍难分的姑娘,但是他们却干净得像不曾见过,你不觉得其中有事吗?”

“母亲,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是声声,胎记、玉佩、相貌无一不吻合。至于您所提的,母亲终究还是道听途说了吧!”谢长青听到这些时也曾疑过,但终是相信阿容。

这局一布开,谢长青本想将计就计,也好自此从京城的水深火热里脱开身,但千算万算没算到阿容会如此绝决,也怪他把话说得太狠了!

其实谢长青更明白,所谓的怀疑阿容的身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阿容有放下连云山一切、远离京城、不涉权利的念头。

而大公主——一世骄傲,一世高在云上,权利地位都是她放不下的。

“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所以才会放不下,若是最衷爱,若是最期待怎么会放不下…

记起这句话,谢长青一声苦笑,最伤人的话始终还是没有出口。他想,会被这句话伤的也无非是自己而已。

这时谢长青愈发地念起阿容来!

“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

这来源于其实事例,身边儿的,因为不是和最爱的人结婚,其人选择忽略孩子身上有自己DNA 的事实~ 不亲近,不疼爱,甚至舍不得花钱给孩子好的生活,哪怕自己不缺钱…

227.不舍得与不靠谱

有些人可以舍了你去得,有些人会为你舍得一切。”

很小的时候谢长青就听过这句话,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句括在现实里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很执拗地长成了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活着,没料到迎门一片阳光去。尽照在沟渠里了。

这一夜谢长青坐在谢仪温面前,不说话,也不喝酒,只是看着天空想起许多。

“长青,她是你母亲,这些年来里里外外尽职尽责,没有一丝对不住谁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个心里事事都通透的,但是不要想太多,对于我来说她很好…”谢仪温表情淡淡出尘,这才是个真正人里到外一世如玉的人。

其实,大公主不管表里私里,做得滴水不漏,就这些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母亲。只是有时候,伤害造成了总是很难弥补:“父亲,声声说过一句话,温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也许是那时候太小,所以记得分外深刻。”

这时谢仪温忽然笑出声来:“声声这丫头,比当年的姚大姑还有趣,我前些时候接到过梵城的信,说她和她娘一样,像神一样的思索、谈吐。”

“父亲倒是不疑…”

闻言,谢仪温道:“你心所向之她就是,你且不疑,我疑来作甚,要过一辈子的是你们!而且,声声是个好姑娘,就算没有容家的身份,照样是个好姑娘。”

听过谢仪温这句话,谢长青笑了笑,心中感慨万千张嘴却只喊了声:“父亲!”

只见谢仪温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别跟这儿温情,有温情冲声声使去,你赶紧把自家媳妇儿找补回来,她可抢手得很呐。”

“把您安置妥当了再说,近来还得回趟京里,少南不止一回催我回连云山,积下的事总要处理。”谢长青深感自己忙得很,还要抽时间顾着自家那儿媳妇儿别跑没了。

“京城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连云山有我在也翻不了天。”谢仪温说罢拍了拍谢长青的肩,接着说道:“去处理怕声声的事吧,总不能让你老是担着重任,既然拿我作局,我总得有点反应!”

但是在这件事上,谢长青却摇头了,道:“父亲,您安心养好身子,天下多少人还等着您去救治。这些扯不清的事还是交给我吧。做儿子的总得有点担当。”

话至此,谢仪温不再劝,只是回头看了眼廊下阴暗处,叹息一声道:“你母亲只是不惯,并不是不在意你,你也不要老惦记着从前的事。”

“是,父亲。”

八月里入京,谢长青在京里掀了点浪花,在这炎热秋日里,浪花自然显得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