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是个厨子。”

安子和笑了起来:“行,以后你当厨子,我当掌柜的,赶明儿咱俩一起闯天下去,说不定能开个天下第一的馆子。”

安然摇摇头:“哪有什么天下第一,我只想…”后面的话安然没说出来,只想把安记食单补充完整,让自己的厨艺有所进益,之后呢…

之后安然没想过,也不想去想,更不能去想,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后还能做什么?

安然把酱汁儿刷在鱼上,闻着烤鱼的香味,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忽生出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这是哪儿?自己是谁?旁边提着坛子喝酒的男人又是谁?

安子和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皎月,周围繁星如斗,眼前一泓碧,水幽幽荷香,还有旁边的小丫头,清清淡淡的装扮,衣裳是安府丫头最普通的衫裙,小脸上不是半点脂粉,身上更无一样首饰,满头青丝也只梳了一条麻花辫儿,如此简单,却丝毫也不寒酸,坐在荷塘边儿,整个人就如荷塘内月光下的白莲,清绝如许,让他忍不住把视线一再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荷塘,这样的小丫头,有那么一刻,他竟希望永远这么下去,不过,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神情,很远,太过缥缈,仿佛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

想着,伸手过去,本来想摸摸她的脸,半截却改了,拽了拽她的辫子:“小丫头想什么呢?”

安然回神,把烤好的鱼递给他,安子和接过咬了一口:“你放了什么?”

安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蓬植物:“这个。”

安子和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就地取材,这香茅种在这里,本是为了驱蚊虫,不想却被你用来烤鱼。”

安然歪歪头:“若不是你这个大管事提议,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儿烤鱼,更何况,这鱼还是荷塘里的,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告诉大老爷?”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的胆子比天大呢,原来,也这么没用,放心吧,入了夜,这边不会有人过来的,而且,不过烤个鱼,又不是把别院点了,便大老爷知道也无妨。”

见安然把他的短刀丢过来,不禁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挑剔,我这把弯刀虽不如你的匕首,却也不差,你就这么瞧不上眼。”

安然摇摇头:“那匕首是我大师兄给我的见面礼,意义不同,而且,是我大师兄一直用了这么多年的,到我手里不过几天就丢了,若我大师兄知道,一定以为我不珍惜。”说着,白了他一眼:“那天要不是你捣乱,我已经把匕首捞上来了。”

却发现安子和定定望着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的水性很好。”

安然点点头:“水性好怎么了?”忽然想起什么:“你不会也以为我是鬼上身吧,你怕不怕,没准我真是鬼呢。”

安子和却笑了起来:“便你是鬼爷也不怕,爷收了你,让你不再作乱。”说着,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来递给她。

安然愣了愣,竟是自己的匕首,顿时大喜:“怎么会在你这儿?”

“自然是我下去捞上来的。”

安然才不信:“就你,下去就成坛子了。”

坛子?安子和失笑:“你这丫头的嘴真毒,好歹我把匕首给你捞了出来,你难道不该谢谢我?”

“好,谢谢你,伸手。”

安子和真伸出手,安然把一个莲蓬放到他手里:“借花献佛请你吃莲蓬。”

安子和笑了起来:“小气的丫头。”却也一颗颗剥着吃了起来。

安然忽想起一事:“你还记的柱子吗?”

“柱子?你说的是白天的伙计?好端端提他作甚?”安子和听她提起柱子,下意识有些不爽,脸色也有些沉。

安然:“你别看他是个打杂了,却是个可造之材。”

安子和挑挑眉:“莫非你又想收徒弟了?”

安然摇摇头:“当日收德福,也是机缘巧合,我自己还未出师呢,再收徒弟岂不误人子弟,只我当初去城东的时候,叫柱子给我帮了几天厨,如今我不在了,柱子的日子便不大好过,我今天看见他手上都是伤,若再这么下去,怕要废了。”

安子和自然也知道后厨这些龌龊,对于老孙头的性格,更是早有不满,只不过厨艺大赛在即,却不好动他,老孙头的手艺虽说在大燕排不上号,在冀州府却也数得着,不过,那个柱子…

一想到那小子跟在安然身边亦步亦趋,满眼崇拜的样儿,安子和这心里就不爽快,想了想道:“城南的大厨程老三倒是有意收徒,回头把他调去城南,跟着程老三吧,不过,能不能让程老三入眼,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安然一喜,无疑,想锻炼厨艺还是在酒楼里更合适,自己先头想让柱子来别院,也是没法儿,如今安子和既然把他安置在城南,自是最好,安然相信,以柱子的悟性跟天份,若能遇上个倾囊相授的好师傅,成材指日可待。

忽见安子和把酒坛子递了过来:“这是三十年陈酿花雕,南边过来的,你尝尝,放心,不会醉。”

安然急忙推开,开玩笑,上次的教训她可还记着呢,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

安子和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儿,不禁笑了起来:“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的是砒霜呢。”却也不再勉强她。

之所以给她酒,是忽然觉得,自己喜欢的也想让这丫头试试,她不是安然,却也是安然,有时连他都糊涂了,但却异常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眼前的丫头,应该说,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稀罕。

烤鱼之后,安子和再一次消失了,安然在别院里清闲非常,大老爷不在,苏夫人也走了,别院没有可伺候的主子,安然彻底闲了下来。

白天日头大,便在自己的小院里鼓捣吃食, 别院有个冰窖,作为大厨,弄几块冰还是不难的,弄了冰敲碎,配上些水果糖霜做成刨冰,能把别院的小厮们馋死。

偶尔兴致来了,做几样冰阵甜品,叫人给别院的大管家安远送过去,拉拉关系,还有寿叔,隔三差五总会给他做些小点心之类,让他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解馋,毕竟都是自己的上司,短时间内自己还得在别院混,跟上司搞好关系是必须的。尤其,安子和说过,他跟别院的大管家安远颇有交情。

安然的小技巧让她的人缘变得超好,至少比安府里好太多了,自己想弄点儿什么新鲜食材,不用说就会有人送过来,对于她摘荷塘里的莲蓬荷叶,都当没看见,让安然的日子过得异常滋润。

炎热的六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进了七月就快立秋了,别院临山靠水,本来就比城里凉快,入了秋就更不用说了,一早一晚都有些冷嗖嗖的。

安子和仍旧神出鬼没,有时好几天不见人,有时会忽然出现在她的小院里,让她做些吃食解馋,说酒楼的厨子不如她的手艺好,这句话不管真假,都取悦了安然。

安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大俗人,喜欢听好听的话,而安子和仿佛拿准了自己的性子,嘴甜的不行,发展到后来,只要他来,自己就会依照他的要求做几样吃食,有时简单,有时复杂,端看自己当时的心情。

安子和的嘴很刁,稍微有一些不对劲儿都能尝出来,渐渐安然发现,安子和虽不是厨子,却是个内行,什么菜?什么口?火候如何?需要什么配菜调料 ?都一清二楚,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安然也乐的让他挑刺,厨子最不怕食客挑刺,若都是夸好,反而不会进步。

进了七月,还有一个利好的消息,就是今年冀州府的厨艺大赛,地点定在了安家的别院,就在荷塘一头花园的空地上。

如此一来,别院的清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忙乱,不知谁挑的日子,大赛的日子定在七月七,荷塘一头有一大块空地,听寿叔说,原本来打算种桃树来着,后来大老爷说若种了桃树,便挡住了荷塘,春天还好,入夏却少了观荷的乐趣,反而不美。

一时也想不起种什么,就空到了现在,正好当做厨艺大赛的现场,对面便是敞亮的荷香榭,到时候冀州府的知府大人通判大人还有名仕们,坐在荷香榭里,一边儿观荷,一边儿品尝美食,也是一大乐事。

安然对于古代的厨艺大赛颇为好奇,对于赛场定在别院自然万分欣喜,如此一来,自己随便寻个位置都能看见大赛现场。

还没进七月别院就开始忙活了,搭建席棚,盘火灶…各种食材无论南北,源源不断运到了别院内。

安然听寿叔说过,此次大赛所有食材均是安府置办的,让安然再一次领教了安府的惊人财力,不过,怎么只有六盘灶,难道只有六个人比赛?这算什么厨艺大赛?疑惑之下安然问了安寿。

安寿笑道:“前头在冀州城已经比过几场,这六个人是胜出的,才有资格进入咱们别院,最后比试三场,三场之后决出前三,便是冀州府今年推荐入京的名额,一开始可是好几十个厨子呢,真要都来咱们别院还不乱了套啊,不过,这最后一场至关重要,来的贵客也多,咱们知府大人,苏通判,冀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还有通判大人的夫人也来了。”

女眷就苏夫人一位,可见这位夫人的确是个爱热闹的,携眷出席的也只有苏大人一位。

虽说忙乱却跟安然没太大关系,这几天安然本还想寻安子和问问,六位大厨都有谁?却一直见不着人,想来他一个大管事需调度各处,正忙着也就算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心里想着厨艺大赛,安然这几天觉都不踏实,到了七月初七一早,刚说早些过去寻个妥帖的地方,一会儿好观看比赛,不想师傅跟大师兄来了。

安然高兴的不行,这一晃可有一个月不见师傅了,忙上前扶着师傅进了自己的小院,招呼大师兄也坐,倒了茶来:“师傅怎么来了?”

大师兄笑道:“冀州的厨艺大赛,怎能没有师傅。”

安然恍然,可不嘛,在这冀州府无论厨艺还是资格,她师傅都是绝对的头一份,毕竟是厨艺大赛,知府大人,大老爷,苏通判这些人不是当官就是做买卖的,即便懂些,到底不是内行,这厨艺大赛的评委,若没个举足轻重的内行坐镇,岂不成了笑话。

老爷子看了看她的小院,点点头:“这里倒是比府里清静。”

安然想起上回的素包子:“师傅,上回的素包子您老人家可喜欢?”

大师兄接过去:“岂止喜欢,师傅吃了包子之后,折腾了好几天素馅儿呢。”

安然忙道:”师傅调出来了?“

老爷子摇摇头:”那个素馅儿不一般,我调了几天,总觉得差些什么,却又不知差在何处,到底老了,我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在哪儿买的包子,那素馅儿的味道,倒让师傅想起了一个故人,师傅想了很久,能调出这样的素馅儿,除非是他绝无可能有第二人。”

安然刚要问是谁,就见安寿急巴巴的跑了进来:“我说老爷子,您可真稳当,那边儿几位大人可都入席了,就等您老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既到齐了,等我做什么。”

安寿抹了把汗:“您这话说的,没有您坐镇哪成啊。”

老爷子不大痛快的站起来:“抢孝帽子呢,至于这么着急吗。”说着,却也站了起来。

安寿忙上前扶着,老爷子看了看安然:“丫头,你跟我过去瞧热闹吧。”

安然忙摇摇头:“师傅,您坐的可是评委席,我在您旁边不合适。”

大师兄想起她跟大老爷前头的事儿,低声道:“师傅,席上人多,又有些远,倒不如在下头看的真切。”

老爷子这才点点头,板着脸去了。安然不禁好笑,师傅不喜厨艺大赛,估计会格外挑剔,别人安然不知道,就师傅这关却难过。

安然等师傅跟师兄走了,才出去,本想寻个近处的山石洞子看,不想自己先头看好的石洞,如今都是人,在别院待了一个多月,都没发现原来别院有这么多人。

安然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地儿,正着急,忽身后有个人唤了她:“安姑娘。”

安然回身见是苏夫人跟前的婆子,那婆子给安然见了礼:“我们夫人叫老奴来请姑娘,说有日子没见姑娘,正好可以说说话儿,姑娘快跟老奴去吧,夫人还等着呢。

安然倒是高兴了,这时候苏夫人找自己过去,哪是为了说话,怕是想让自己跟她一起看比赛呢,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跟着婆子去了。

荷香榭旁边不远有个八角小凉亭,叫沁芳亭,因只有苏夫人一个女眷,正好安置在此处,离着荷香榭不远,却也不近,能瞧见荷香榭里的人,却听不见说话。

安然一进凉亭就愣了一下,亭子里却不止苏夫人,还有上次见过的崔诚之,仍是那个装扮,只不过…

安然却注意到他手上的扇子又换了一把,这一把恐比上一次那把更难得,可见这位绝对是位富家大少,却怎么装的如此低调作甚…

第 34 章 油爆双脆

不等安然见礼,苏夫人就先一步拉住了她:“咱们前头可是说了,不用这么多客套的虚礼儿,又不是外人,今儿叫你来是指望着你呢,这做菜我可是外行,你才是内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没你这个内行,怕我连热闹都瞧不出呢。”说着,按了安然坐下。

安然对苏夫人热情有些吃不消,只能跟崔诚之略点头表示有礼,却听苏夫人道:“瞧见最左边那个厨娘了不,那就是我府里的厨子阮四娘,我今儿本说不过来的,不想,她这次倒争气,竟闯进了最后的决赛,好歹是我府里的人,怎么也得过来捧捧场,我瞧她厨艺寻常,倒是这运气不差,别说跟人家御厨比,就跟你这丫头比,也差远了呢。”

安然顺着她说的看过去,果见有个妇人,看上去有四十上下,颇为壮硕,不是穿着青花蓝布衫裙,头上挽着发髻,真以为是个男的呢。看来通判府也是深藏不漏,能闯进决赛,这阮四娘又岂是寻常之辈。

阮四娘旁边是个矮胖子,黑膛脸,脖子又粗又短,个子尤其矮,站在那儿远远看过去像个大王八,安然不认识此人,可看到帮他收拾台面的李大勺,顿时就明白过来,这矮胖子大概就是安记酒楼城东店的大厨老孙头。

老孙头旁边的男子,年纪也有三十上下,是几个人里最年轻的,瘦高挑,长了个娃娃脸,在一群脸大脖子粗的厨子中间,尤其显眼。

安然正猜这人是谁,便听苏夫人道:“那个瘦高的就知府大人府里的陈二狗,一手南菜做的甚为精到,说起来,跟我这侄儿还有些渊源。”

安然不禁看了崔诚之一眼,便听崔诚之低声道:“陈二狗当年在我家的馆子里学了几年厨。”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安然暗暗点头,听寿叔说过,陈二狗的厨艺是在南边学的,能学出这么一身本事,崔诚之家的馆子必不寻常,倒是差点儿看走眼,原来这位也是个内行。

却听崔诚之道:“二狗的厨艺虽不差,若跟安姑娘比,便立见高下了。”

安然摇摇头:“表少爷谬赞了,安然的厨艺不过寻常,怎敢跟下头几位冀州的名厨相比。”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便问苏夫人:“后头的三位厨子是谁?”

苏夫人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个安府的大厨倒真是的,连自家的厨子都不认识了,后头左首那个白胖子是你们安记酒楼城南的陆老三,中间是顺福楼的周德生,最右边那个红脸儿酒糟鼻的,是留香坊的钱成,留香坊的菜马马虎虎,点心倒是做的极好,顺福楼的肘子是一绝,我们家大人隔几天就得去一趟,不然,就馋的难受,你们安记城南的陆老三,刀工最是出挑,至于城东的老孙头,菜做的还过得去,就是人品太差,听说前些日子,又纳了一房小妾,算上他那个原配,家里都四房了,却仍隔三差五往烟花柳巷里头钻,真真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

崔诚之咳嗽了一声,苏夫人忙道:“我这表侄儿不一样。”

“姑母您说什么呢。”崔诚之俊脸有些红,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恼。

安然不禁有些好笑,这六个厨子倒是各有各的本事,最终谁能获胜还真难说,得看考什么,另外,还有评委的裁决。

想着,不禁往侧面的荷香榭望了过去,中间挡着四扇屏风,屏风是轻纱质地,上绣碧叶荷花,隐约能看见荷香榭里的人,中间一位四十多岁留着胡子的四方脸男人,穿着官服,头上五品乌纱帽,想来是冀州知府。

左首是苏通判,右首是自己的师傅师兄,苏通判旁边是上次在酒楼雅间里看到的大老爷,再旁边,依次几位应该是留香坊,吉祥居,顺福楼的东家,一个比一个年纪大,有一个安然瞧着比师傅都大不少呢,若是赶上个劲道的菜,也不知还能不能嚼的动。

不过,怎么没看见安子和,正想着,忽见安远走了进来,躬身道:“安远给夫人,表少爷请安。”

苏夫人摆摆手:“大管家别客气了,这一程子你倒是辛苦了。”

安远忙道:“底下的人还算尽心,倒也不算辛苦。”

说着,看了安然一眼:“贸然过来搅扰夫人,是因知府大人一早过来,没来得及吃早上饭,大老爷便吩咐下来,让做几样点心送上去,故此来请安姑娘。”

苏夫人哼了一声:“就他事儿多,没吃饭不正好,一会儿有的是好吃的,只怕他吃不完呢,再说,做几样点心罢了,非得叫我妹子做什么,合着你们这别院,除了我妹子就没别的厨子了。”

安远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尴尬:“那个,回夫人话,厨子是有,若论手艺却都不及安然。”

安然不想安远为难,站起来道:“夫人跟表少爷先坐着,安然去去就回。”说着蹲身告辞,跟着安远去了。

本来还说回厨房,不想,安远却往对面走,眼看到了观月阁,安然忙道:“大管家是不是走差了,这可不是去厨房的路。”

安远笑了一声:“放心,放心,不会走差。”

到了观月阁的后门,跟她道:“姑娘进去吧,我哪儿忙着,先走了。”说着,不等安然问他,转身走了。

安然愣了愣,只能推开观月阁的后门走了进去,刚进去就被一只手抓住:“你这丫头可让爷好等,快着,头一轮都要开始了。”不由分说拉着安然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才放开安然。

安然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指着他道:“你跟大官家串通一气,糊弄苏夫人,你就不怕回头大老爷知道,要治你的罪。”

安子和摇摇头:“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不是你让我给你安排地方看厨艺比赛吗。”拉她站在观月阁的槛窗前:“你瞧这里如何?”

观月阁在荷香榭对面,也就是在赛场另一头,因为是第二层视野比荷香榭还要好一些,最妙的是,观月阁旁边有几棵参天古木,掩映之间,极为隐蔽,对面荷香榭的人很难发现他们,可处在二楼的他们,只要把长长的槛窗打开一扇,就能清晰看到赛场的情况,的确是个好地方。

只不过。唯一不好的是,槛窗有些窄,他们俩人需挤在一处才行,安子和个子高,自然站在安然身后,即便他还算君子,安然依然能感觉出从他身上透过来的,属于男人的热力,还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松香,又有些像薄荷,大概是他身上带了香袋。

安然不怎么喜欢香水,总觉得香水的味道太做作,尤其男人喷香水,感觉娘娘腔,但这古代人都有戴香袋的习惯,而且,安子和这个香袋的味道,并不让她讨厌,大概因为松香跟薄荷都是她喜欢的。

不过,他是不是离自己太近了,刚想推开他一些,就听安子和道:“瞧开始了,第一道菜是煮干丝。”

安然忙看了过去,不禁点点头,倒跟现代的厨艺大赛流程很相似,不管什么赛事只要是考厨艺,第一项考的一定会是基本功,也就是刀工。

想要练就一手好刀工,除了天赋之外就是一个字,练,安然都不记得,当初自己切了多少土豆丝,都加起来的话,估计至少能装一车皮。

自己的刀工不算太出类拔萃,但也不差,若以分值一百分来说,至少也有九十分,只可惜穿到这里,换了个身体,打了些折扣,也就剩下八十分了。

煮干丝现代来说是淮扬名菜,跟自己上回做的扣三丝同属一类, 方干、火腿、黑木耳、冬笋切成细丝,入清水浸一下,使干丝分开,滗去水,放入盛器内,略加盐,沸水浸泡三次,每隔半小时更换开水一次,再用清水过清,捞出沥干。开洋加温水稍浸,放在小碗内加酒,上笼或隔水蒸透至涨胖,炒锅烧热,下生油,滑虾仁捞出。锅内高汤,放入干丝,旺火烧沸一二分钟,再加酒、盐,移小火烩煮10分钟,使干丝涨胖,吸足鲜味。出锅前续用旺火烧开,淋上熟生油。倒在汤盆里,火腿丝、虾仁撒在上面,即成。

这道菜难就难在刀工上,曾被文人誉为,加料千丝堆细缕的菜肴,便是这道煮干丝,可见刀工之精,必须切得千丝万缕方算地道。

忽听安子和道:“若论刀工,当属陆老三的刀工最精,这头一轮,看来他胜出的是他了。”

安然却摇摇头:“我猜胜出的是陈二狗。”

安子和摇摇头:“陈二狗虽精于南菜,刀工上比陆老三却差着火候。”

安然笑了:“到了陆老三跟陈二狗的级别,刀工不会差太多,这道煮干丝两人看起来,切的都相当稳,单比刀工,怕很难说谁高谁低,如此便要色香味了,而你刚也说了,陈二狗精于南菜,这道煮干丝可是正经的南菜,陆老三又如何能胜过陈二狗,而且,你看陈二狗的高汤,汤色清亮,几乎透底,干丝在汤里浮浮荡荡,不尝味道,光色这一样,定是陈二狗赢了。”

果然,安然话音一落,就见一个小厮敲响旁边的锣喊了声:“第一轮陈二狗胜。”

安然得意的看了眼身后的安子和:“如何?”

安子和见她眉眼间尽是得意,一张白嫩的小脸比平常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目光晶亮,唇角微微荡开的那抹笑,竟如此动人,还有,这丫头身上的味道,像夜里幽幽的荷香,又似青草般自然,即便淡的几不可闻,却依然让他大为心动 。

忍不住又凑近了她些,略略低头,眸光暗了暗,虽立了秋,白天仍有些热,故此,这丫头仍穿着轻薄的夏装,领口微微有些松,修长细白的颈项便正好落进他眼里。这丫头平常遮的严实,倒未看出来,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当真一副好身材。

安子和的目光忍不住定在她的胸口,隐约能瞧见那越发腻白的颜色与圆润的弧度,隐没在一片淡淡的轻粉间,这丫头今儿穿的肚兜定是粉色的。

安子和忽觉唇干舌燥起来,竟有些忍不住那股燥热,手缓缓抬起,伸过去刚想揽住她的腰肢,忽听小丫头道:“第二道菜竟是套四宝,这可是个功夫菜,没有相当的功夫与耐心,是绝做不成功的,安子和,你猜这一轮谁会赢?”

安子和顿时警醒,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拿起桌上的茶水一仰脖灌了下去。

安然不见他答应自己,回头看去,见他满头是汗,脸上还有些诡异的红,不禁道:“你是怎么了,莫不是中暑了,你把后面的槛窗也打开,这样对头的风过来,就凉快了。”

见安子和开了后面的窗子后,仍坐在那儿,不禁道:“坐那儿可看不着的。”

安子和含糊道:“你先看,我坐这儿歇会儿。”

安然只当他忙活了几天累了,便也不以为意,看着下头几个人做套四宝。

套四宝是豫菜一绝,安然不知道在这里究竟算南菜还是北菜,这道菜绝就绝在四只层层相套的全禽,个个通体完整又皮酥肉烂,鸡,鸭,鸽子,鹌鹑四种禽类相互义裹,却吃不出一根骨头来。

这道菜做好端上去,在食客面前看到的是体形完整、浮于汤中的全鸭。其色泽光亮,醇香扑鼻。吃完第一层鲜香味美的鸭子后,一只清香的全鸡便映入眼帘;鸡肉吃后,滋味鲜美的全鸽又出现的面前,最后又在鸽子肚里露出一只体态完整,肚中装满海参丁、香菇丝和玉兰片的鹌鹑。层层相套的四种禽类,各有各的鲜美,一道菜让人吃出妙趣无穷的感受,所以才称得上一绝。

难就难在脱骨上,要把外头的鸡,鸭,鸽子,在不破皮的情况下脱骨,然后从大到小层层套在一起,放入笼屉中蒸熟,再入清汤调味,让最外头的鸭子浮在汤中,一层层吃下去,均有不一样的惊喜。

若想完整脱骨就必须对鸡,鸭,鸽子的构造相当熟悉,尤其腹部与脊背处,基本皮就是连着骨头,中间只有一层筋膜,要格外小心的割开筋膜把骨头取出,稍不注意,一旦割破皮,这道菜就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