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回了安记脸色还不怎么好,安嘉言素来知道三弟的脾气,知道他心里不爽快,不禁道:”大哥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就别闹脾气了,今儿我在这儿瞧了一天,倒是想通了,你看看下头,不管是炒菜的厨子还是伙计,即便忙活了一天,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满的神色,反而喜气洋洋的,可知,这世上人心最难掌握,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让人心归附,咱们这位大嫂却轻易做到了,这样的女子岂会寻常,且,大哥什么秉性,你我深知,既然嫁了大哥,从今儿起,她就是你我的大嫂,安家的主母。”

安嘉树道:“她可不稀罕当咱们安家的主母,要不然,大哥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还天天担惊受怕的。”

安嘉言这般严肃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样的大哥才像个人不是吗,这么多年,可曾有过一个人让大哥如此紧张,甚至费尽心机手段,还患得患失的。”

安嘉树摇摇头:“可这么着终究不是事儿,难道大哥要当一辈子梅大。”

安嘉言倒是笑了:“放心吧,以大哥的精明,怎可能当一辈子梅大。”说着叹了口气:“大哥一直子嗣艰难,若大嫂能诞下子嗣,大哥后继有人,也是祖宗庇佑。”

安嘉言的确很了解自己的大哥,这正是梅大算计,这大半年过来,他越了解安然,越知道这丫头有多倔,也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想要这丫头就不能有其他女人,就像这丫头的说的,这是她的原则。

所以,当初她知道自己是安嘉慕之后,那么愤怒的抵触,哪怕身子早给了自己,却依然不会妥协,在她眼里自己劣迹斑斑,是她永远也不会选择的男人,哪怕动了心也会毅然决然的斩断所有牵连。

这丫头要是狠起来,比自己狠上千倍万倍,也正因此,即便已经遣散了所有女人,他依然不敢曝露自己的身份。

他太了解这丫头了,她倔强又骄傲,如果此时让她知道,哪怕已经成婚,说不准也会跟自己和离,他得等,等到她舍不得自己,等到她离不开自己,等到她有了身孕,肚子里怀着他们安家的骨血,想断也断不的时候,再告诉她真相,这一天不会太久了,他们已经成婚了不是吗?

自己今天就能彻底拥有她,一想到刚才小丫头那张红润润的小脸,软嫩嫩小嘴,顿觉一股火从丹田烧了上来,迅速就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恨不能立刻就把小丫头压在身,下…

想着,脚下走的飞快,几步便进了后院。

喜宴已经散了,宾客也都走了,前头有狗子跟王贵带着富春居的伙计收拾,后院本来有喜娘跟王贵家的陪着安然说话,新郎官一进来,便都退了下去。

梅大见安然好端端坐在喜床上,过来坐在她旁边,撑起她的下巴瞧了瞧,见她小脸红润,一双眸子仿佛两道山溪,清澈透亮,不禁低笑了两声:“还哄我说没有酒量,我都吃得有些醉了,你却无事,做什么哄我…嗯?”

梅大话音刚落,小丫头的手忽然抬了起来,直接来揭他的面具,把梅大唬了一跳,急忙抓住那只小手。

小丫头的手被他抓住,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不住的看,看的梅大一阵阵心虚:“那个,你瞧什么呢?”

小丫头歪歪头:“你这伤是假的吧。”这丫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把梅大吓出了一脑门子冷汗,竟让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的梅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你,你说什么?”

安然无比认真的说:“你这伤是假的吧,我瞧瞧。”说着挣开他的手又来掀他的面具,梅大真有些慌了,忙又抓住她的手,脑子里飞快转了几个过子:“安然,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实在是…”

梅大话没说完就发现不对劲儿,这丫头竟然整个扑了过来,而且,小手挣开直接来扯他的衣裳,梅大错愕的看着她。

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豪放过 ,再一次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把她抱在怀里,低下头仔细审视她,很快发现,这丫头只是看似正常罢了,忽想起她自己说的不能吃酒,不禁愣了愣,莫非这丫头真醉了?

愣神儿的功夫,小丫头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在他身上捏来捏去,小脸却仍然一本正经的说:“你身材很不错哎,胸肌有料,腹肌紧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竟然有八块腹肌,好厉害,人鱼线呢,人鱼线有没有?”

小嘴嘟囔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小手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往他下,腹捏揉,本来就烧起来的燥火,随着小丫头一双软绵灵活的小手,瞬间便窜了起来。

梅大低笑了一声,也不再抓她的手,反而顺着她的手,把自己的喜袍褪了下去,然后是中衣,直到衣裳都脱了,梅大饶有兴味的等待着小丫头下一步。

这种感觉实在新鲜有趣之极,怎么也没想过,这丫头会如此主动,他着实期待小丫头还能给她什么惊喜。

可惜梅大失望了,小丫头的豪放程度仅限于对他上下其手,而且,会非常自动的避开最重要的部位,那双小手就像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他心里一会儿挠一下,一会儿挠一下,越挠越痒,越痒越希望它挠,可来来去去总挠不到点儿上。

梅大最后终于等不及了,伸手来脱她的衣裳,他这一伸手,小丫头却不干了,整个人缩了回去,颇正经的看着他:“不许瞎动知不知道。”说着又来摸他。

梅大哭笑不得,合着这丫头就打算这么摸着他过洞房花烛,怎么可能,他等这一天都等多长日子了,能名正言顺的吃了这丫头,还能饿着肚子当和尚不成。

梅大用了非常直接的法子,直接封住小丫头的小嘴,抱着她压在身,下…随着大红的锦账落下来,衣裳,裙子,肚,兜,亵,裤…一样样丢了出来…

王贵家的在外头廊子上伺候着,便自己一个有了年纪的妇人,听着里头的动静,一张老脸都有些撑不住热烫起来,老爷这也太…

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稍歇了一会儿,没多会儿又开始响了起来…眼瞅天亮了,忙去烧了热水,把浴房的浴桶注满,在窗下小声回了一句:“老爷夫人热汤备下了。”

半晌儿才听见梅大嘶哑却分外愉悦的声音:“知道了,下去吧。”

王贵家的忙出了内院,梅大也不想这么折腾安然,毕竟是心尖子一样疼的宝贝疙瘩,受丁点儿罪,自己都心疼,可小丫头实在让人欲罢不能,加上,这一晃有小一年没沾女人,放纵起来就有些收不住…

更何况这丫头虽生涩,却又颇为热情,一开始疼的时候跟他闹了会儿小脾气,后来尝到了些许甜头,竟然开始隐约的配合起来…

梅大忽然觉得,自己前头那些年都白活了,怎么就没早遇上这丫头,青涩却又大胆,妩媚间透出十分妖娆…

本来就生的好,脱,了衣裳更不一般,通身上下哪怕最隐蔽的地方都毫无瑕疵,整个人在自己怀里仿佛玉雕的人儿,却比玉雕热得多,玉雕是死的,他的小媳妇儿却是活生生的.

即使在床上,小丫头一样给了他想象不到的惊喜与满足,她既不像自己之前的原配之妻那样僵硬死板,也不跟那些青楼出身的粉,头一样浪,荡,她很真实,疼的时候会推拒,喜欢了也会热情,让他忍不住一次一次的要她,以至于小丫头撑不住晕了过去。

梅大颇为心疼的抱着晕了的小媳妇儿迈进浴桶里,浴桶格外宽大,足够轻松的泡在里头,本来是梅大特意叫人做来,是给自己的福利,此时却成了折磨。

他心里很清楚,不能再动小媳妇儿了,不然,怕会伤了她,可光,溜,白,嫩的小媳妇儿在自己怀里能摸能看就是不能吃,还真是最残酷的考验。

尤其,他如今已经尝过了小媳妇儿的滋味,就像一道极品美食,不尝还好,吃了一口便会欲罢不能。

忙匆匆清洗干净,把小媳妇儿严严实实的裹住抱回了新房,混乱的床帐被褥已经收拾妥当,灌了两碗茶下去,把燥火压了下去,这才把小媳妇儿放进被子里裹住,抱在怀里。

即便一宿没睡,可看着怀里的小媳妇儿,梅大依然神采奕奕,一会儿摸摸小媳妇儿挺翘的小鼻子,一会儿凑过去亲亲小嘴,一会儿伸出手指拨弄小媳妇儿长长的眼睫…

折腾了一会儿,却忽然想到一件久远的事儿,以小媳妇儿昨儿的表现来看,当日在府里西边儿夹过道扑嘉树的那丫头…想到此,梅大的脸黑了起来。

安然是热醒的,确切的说也是饿醒的,昨儿一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就是在新房里,架不住自己可怜兮兮的目光,喜娘给了自己一块喜饼,然后,就跟着梅大出去喝了几杯茶水,又灌了一肚子酒,酒?坏了,自己竟然又喝酒了?

而且,怎么这么热?安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用被子裹着,被梅大紧紧抱在怀里,难怪这么热呢,梅大?安然脸一红,才回过神儿来,昨儿是他们的新婚夜。

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这男人把自己抱的死紧,不过,她一动倒是把梅大吵醒了,梅大睁开眼,先看了看怀里的小媳妇儿,见她满脸通红,额头有些热汗,不禁愣了愣:“怎么出汗了?”

安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废话,你让被子裹着,又被人抱在怀里试试。”

梅大却笑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才放开她。

安然本想坐起来,不想,刚小幅度的挣扎还不觉得,这动作稍微一大,就觉浑身酸疼,仿佛每一块骨头所有的皮肉都被人拆开重组了一遍似的,尤其某处,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缓了会儿,略撩开被子看了看,怎么这么疼?这一看安然自己都惊呆了,身上遍布淤青,不禁侧头看向梅大:“昨儿晚上你打我了?”

梅大本来还十分愧疚心疼,给小媳妇儿一句话说的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了一口:“昨儿可是洞房花烛,为夫疼你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打。”却目光闪了闪:“不记得昨儿的事儿了?”

安然皱着眉头努力想了一会儿,记忆只停留在从席上回来,后头直接断片了,接着就是刚才醒过来,至于昨儿晚上干了什么啊,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想起自己过去的醉后的荒唐历史,安然紧张起来,看向梅大:“那个,昨儿我做了什么没有?”

梅大笑了一声,颇不怀好意的道:“倒是没做什么…”安然刚要松口气,却听梅大又道:“就是抱着为夫不放,非要脱为夫的衣裳。”

让我死了吧,安然抓着被子直接缩进了被子里,装鸵鸟。

梅大越发好笑了起来,怕她闷着,去拉她的被子:“不是热吗,怎么还缩进被子里,要是还想睡,吃些东西再睡。”

安然却死死抓着被子不放,半晌儿才闷闷的道:“你别管我,自己去吃。”

梅大吃吃笑了起来:“我们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凑过去小声道:“就算夫人热情了点儿,为夫也笑纳了。”

安然猛地把被子拉了下去,露出一张小脸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你趁人之危,算什么君子?昨儿晚上,昨儿晚上…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别以为我记不得了,就胡说八道。”

梅大哈哈笑了起来,见小媳妇儿恼了 ,知道小媳妇儿不禁逗,忙哄她:“好,好,我胡说八道,我不是君子,我趁人之危行了吧,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该心疼了…”

打叠起千百倍的温柔,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才把小媳妇儿哄着起来洗漱了,知道小媳妇儿浑身疼,也不让她动,直接抱到外间炕上,还特意让王贵家的垫了两层褥子,又拿了个软乎乎的大靠枕放到小媳妇儿背后,让她倚着,这才开始吃早饭。

基本上,两人起来收拾完就快晌午了,这顿饭说是早饭,实在有些牵强。

安然饿的手都抖了,昨儿一整天就吃了一块喜饼,晚上又运动了一宿,虽说安然不记得了,可从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状况来看,也完全能想到昨儿晚上的激烈程度。

想着,不禁看了梅大一眼,万分纳闷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这男人老实,这男人根本就是头彻头彻尾的色狼,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自己竟然毫无印象,也不想再问梅大,问了他一定会胡说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却真实体会到了嫁给梅大的好处,没有公婆妯娌小姑子小叔子的新娘子,简直太幸福了有木有。

不然,以自己今天的状况,起来给公婆敬茶,不如直接上吊更痛快些,先喝了一碗粥,肚子里有了点儿底儿,身上的疼仿佛也缓了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里明白自己不该跟梅大发脾气,本来新婚之夜做这种事儿就天经地义,难道自己还能指望自己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当君子不成。

只是自己没有印象,生怕干出什么丢脸的事儿来,皮肤又太过敏感,以至于后果惨烈,所以才迁怒梅大。

想到此,不免有些愧疚,捡着梅大爱吃的菜夹了一些放在他碗里,就当赔不是了。

梅大多聪明,哪会不知她的小心思,笑了一声,也不点破,见王贵家的端了碗面上来,不禁挑眉:“什么面?”

王贵家的笑道:“这是夫人的二徒弟做的,说跟夫人学的手艺,这一碗里就一根儿面,让老爷夫人一起吃了,也好讨个长长久久的彩头。”

梅大点点头:“这小子倒是有心了,一会儿你出去跟他说,我跟他师傅领了他的情儿,一定会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安然脸一红:“他小孩子,跟他说着做什么?大娘一会儿把书架子最上头那个安家食单拿出去给狗子,叫他跟顺子这几天别贪玩,把上面菜的做法都背下来,过几日我考他们,背不出来,可要挨罚的…”

第 57 章 苦尽甘来

吃饱了本来就容易犯困,更何况,安然昨儿晚上运动量过大,强度太高,时间太长,身体的所有指标都已严重透支,漱了口都不及挪回床榻上,靠在炕上就睡了。

以至于梅大还想跟小媳妇儿亲热亲热的念头也只能暂时打消,抱着安然放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小脸,却看见小丫头花瓣儿一般润泽的小嘴,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亲了一口不过瘾,又亲了一口,再想亲第三口的时候,被小丫头一巴掌打在了脸上,颇嫌弃往旁边避开,小嘴咕哝了一句:“别烦,让我睡。”

梅大愣了愣,不禁失笑,低声道:“好,好,不吵,让你睡。”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不困也不舍得走,索性就在床边瞅着她。越瞅越觉得自己媳妇儿怎么这么好看。

梅大仔细想过大厨房之前的安然,模糊记得就是个皮肤白眉眼儿齐整的丫头,并无太多印象,可从大厨房见到她那一刻,就记住了,然后渐渐钻到了自己心里。

不过,她从冀州走的时候,自己真没想过会有今天,那时候他气怒攻心,觉得自己对她已经极好,以她的身份,自己应了娶她进门,不是做侍妾,更不是通房丫头,而是正儿八经的安家大夫人,足以表示自己真心爱她。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能给她的都给了,她却依然要离开,且异常决绝,那时真把他气坏了,觉着她不识好歹,仗着自己爱她,肆无忌惮的使性子。

她最后在别院说的那些话,即便让他一向骄傲的自己倍受打击,心里却一个字都不信,于是他放她走,让她去外头看看,让她知道没有自己的庇护,她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丫头,寸步难行。

他当时在冀州想着,她一定已经后悔了,或者,正在后悔,后悔跟自己使性子,后悔不识好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要知道,外头并不是安府,即便在安府,如果没有自己护着,她哪有安生日子。

外头的人情世故如此复杂,以她一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应付的来,更何况兖州府正是南北厨子争斗最厉害的地方。

齐州城的八大馆子跟兖州知府梁子生,把南派厨子挤兑的都快活不下去了,便她的厨艺再好,一个小丫头去了能做什么,怕是连生计都无法保障。

因此,他叫人暗暗盯着她,看看她做什么,想着等她撑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出去之后的安然,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生计艰难,反而像出笼的鸟儿,张开翅膀,一扑棱就飞了老高,差点儿就飞出他的掌握。

她总是让他不可思议,而且,对于人心也并非如自己想的那样无知,她甚至知道女扮男装,遮盖自己过于出挑的容貌。

进齐州城发现南派厨子的处境之后,也没有冒失的去馆子应征,反而寻了个临河的人家,赁房而居。

就在自己以为她会这么躲一阵子的时候,却又做起了猪头肉的小生意。这丫头太聪明,比起那些不知变通的厨子,她聪明的让他屡屡惊讶不已。

她可以毫不畏惧的跟那些有名的大厨比试最难的大菜,也能窝在小院子里烙饼收拾猪头,无论大菜还是不入流的小食,在她手里都会变成让人欲罢不能美味。

于是猪头肉引来了富春居的高炳义,一道扒烧整猪头,令一贯以挑嘴著称的梅先生大赞地道。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得梅先生一声称赞,有多不易,老先生的一张嘴比皇上都刁,尤其最喜南菜,对南菜更是颇有研究,稍差一点儿,先生一口就能吃出来,即便松月楼的大厨,能得先生点个头都难上加难。

能让老先生服气的整个大燕唯有郑老爷子的手艺,郑老爷子五年前断腕之时,梅先生就曾当众言道:“大燕再无天下第一厨。”韩子章当时的脸色实在难看,可见先生如何挑剔。

却这样一张挑剔的嘴,却在吃了安然一道扒烧整猪头后,连声称赞,并应了高炳义,只要带他来见烧这道菜的厨子,就考虑找人盘下富春居。

自己之所以扮成梅大赶来齐州城,就是觉得事态的发展跟自己所预料的相差太远,他有种感觉,自己如果再不出招儿,这丫头就真的飞离自己的掌握了,这让他莫名的恐慌。

思来想去,想起当年梅先生欠了自己一个人情,故此,他成了梅先生的家仆梅大,为了不让这丫头认出来,编了个失火烧坏脸跟嗓子的谎言。

当时也没想会扮多久,他就是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齐州城厨行这样的乱局,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拨乱反正不成,所以,他要在一边瞧着她。

却发现,不过几个月不见的小丫头,已经跟在冀州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冀州的安然总是心事重重,有时坐在哪儿不知想什么,像个忧郁的小妇人。

可齐州城的安然完全没有了那份忧郁,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跟着梅先生在河边儿瞧见她的样子,小丫头赤着脚踩在河水里,清澈的水,雪白的小脚,青葱般的玉手拿着河里最常见的鹅卵石,对着日头瞧,唇畔的笑剔透如河里的清流,脸上快乐,简单而纯粹,日光屡屡落在她的身上,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一瞬,他忽然明白,这丫头跟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她不是使手段,耍心机,她是下定决心要跟自己一刀两断。

那一刻,他的心境极为复杂,有愤怒,有打击,有伤心,更有不甘,他决定留在齐州城,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再然后,小丫头的世界便缓缓展开在自己面前。

在冀州便知道她的厨艺好,即便她一再对自己说她是个厨子,却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女人,吸引自己的女人,他从没把她一再强调的厨子当回事儿。

在他看来,厨艺只是吸引自己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这个女人,她的性子,容貌,谈吐,见识,乃至身子,都让他迫切的想要她,。

而在齐州城,他终于发现,原来小丫头如此耀眼,她的厨艺早已不是一个好字能诠释的了,他亲眼见她在先生面前做出一道,郑老爷子最拿手的碎金饭,那粒粒晶莹的饭粒,在锅里跳动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

当时却不知道那只是开始,随着梅先生盘下富春居,小丫头的光芒再也无法掩盖,如果说,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能放手的,或许是从她做那道碎金饭的时候,更或许是她蒙着眼整鸡脱骨的时候,亦或是那道令孙先生惊叹不已的乌鱼蛋汤。

那时的安然光芒万丈,他终于明白,她不是那些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用尽心机手段留住男人的女人。

她有姿色,却从不把姿色当成安身立命的本钱,她拥有精湛的厨艺,却从不藏私,她有比男子还要宽广的胸襟气度,能让厨行里这些粗拉拉的大老爷们心悦诚服,。

她是一个真正的顶级大厨,同时,她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妻子,唯一的妻子。

梅大只觉,自己越来越爱她,从冀州到齐州城,一天比一天爱她,如今更爱,越爱也越怕,怕真相揭开之后,这丫头又会毅然决然的跟自己一刀两断,到那时他怎么办,把她囚禁在身边,强迫她留下,这丫头的性子,哪是强迫能有用的,倒是软着来,或许更有希望。

或许等她有了自己的骨血,他们的牵扯割也割不断的时候,自己就不用怕了,可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便是他也拿不准,毕竟这么多年来,身边的数个女人都不曾有过身孕,这也是让他一只耿耿于怀之事。

太医院精专此道的御医给自己瞧过脉,言道并无绝嗣之忧,却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子半女,就连太医都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是女人的事儿,自己身边的女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一个不能生,难道都不能生。先头几年,还颇有些烦恼,后来想想,或许是自己命中无子,强求也无用。

加之二弟娶妻之后,接连诞下两子,到时把侄儿过继到自己膝下,也不至于绝后,如今却着实忧虑了起来,若不能让这丫头怀上自己的骨头,将来…

梅大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真有些发愁,忽听窗外王贵家的声音传来:“老爷,前头郡王殿下来访,说有事儿跟老爷商量。”

梅大应了一声,瞧了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小媳妇儿,不禁叹了口气,点点她的小嘴:“你倒是睡得好,可知为了你,爷担惊受怕费了多少心思。”

见她小嘴微微嘟囔了一句什么,不禁失笑,给她拉了拉锦被,拢好帐子,方才出去见岳锦堂。

岳锦堂一见他,先上下打量一遭,取笑道:“安兄今儿瞧上去容光焕发啊。”

梅大瞪了他一眼:“这里是梅宅。”

“好,好,梅宅,梅宅,你是梅大老爷,梅兄成了吧,我说你们两口子倒是真有意思,这一个跑一个追的,从冀州府折腾到齐州城,好容易成了好事,合着,还得遮着藏着啊,跟梅兄相交这么多年,本王还是头一次发现,兄台如此会寻乐子。”

梅大素来知道这家伙没正行,懒得搭理他,直接道:“你若是来打牙祭的,就别想了。”

岳锦堂笑了起来:“梅兄这话说的,本王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吗,昨儿可是梅兄的新婚之夜,梅兄折腾了大半年,才顺顺当当的把媳妇儿弄到手,自然得好好呵疼一番,以梅兄的勇猛,想来那丫头别说上灶,这会儿怕连炕都下不来了吧。”

岳锦堂就喜欢这些荤话,梅大只当没听见,看了他一眼:“那王爷今儿来寒舍是?”

岳锦堂:“不瞒梅兄,锦堂此次来齐州城是想邀梅兄跟夫人去江南逛逛,如今春水和暖,柳丝如烟,正是南边最美的时候,更不消说,如今时鲜遍地,也不辜负了夫人的好厨艺。”

梅大倒不禁乐了:“王爷说了这么多,是想安然给你当厨子吗?”

岳锦堂眨着眼:“梅兄这么说可就冤枉本王了,只是还有点儿小事儿想请安姑娘出手帮个忙。”

梅大看向他:“你说的小事儿莫非松月楼崔家的闲事?”

岳锦堂:“就知道瞒不过梅兄。”

梅大瞟了他一眼:“我倒不知你何时跟崔家有了交情,这倒新鲜的紧,再说,若你堂堂王爷真想帮忙,何必来寻安然,只要出面说句话,那王品荣纵然背后有人撑腰,还敢驳逍遥郡王的面子不成。”

岳锦堂手里的摇了几下,也不再跟他假客气:“你这不是废话吗,若王品荣是欺行霸市来强抢松月楼,还用费这劲儿,本王叫几个侍卫就把这老家伙收拾了,可如今他照着厨行的规矩,以北派厨子的名义,下帖挑战松月楼,以松月楼的店面做赌,这一提厨行的规矩,本王若插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想必你也知道,王品荣如今正是我那姨丈府里的家厨,说起来,这事儿还跟你脱不开干系,当日在冀州的别院,若不是你跟你小媳妇儿穷折腾,我那表妹也不会恨上崔诚之,捎带想弄垮松月楼,这前因后果一饮一啜,可都是从你这儿来的,你媳妇儿出手帮个小忙也算还了人情,当日崔诚之这傻小子,可是一心帮你媳妇儿说话儿。”

梅大哼了一声:“你那表妹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苏猛如今正任金陵守备,崔家算他夫人的娘家,他难道会眼看着松月楼给别人谋了去。”

岳锦堂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我说,不是因为崔诚之帮你媳妇儿说了两句话,你心里就吃那小子的味儿了吧,你这话说的着实可笑,苏猛便如今升了官,成了金陵守备,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罢了,便胆子再大,敢跟江南总督府对上不成,再说,此事是厨行之争,旁人也插不上手。”

见他一脸不爽,不禁叹了口气:“这厨行的南北之争由来已久,以这齐州城最为厉害,可你瞧瞧如今,你这小媳妇儿厉害着呢,郑老爷子本来就是南派厨子里的泰斗,你媳妇儿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哪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呢,从齐州的事情来看,你这小媳妇儿一出马,说不定真能把南北厨子之争给化解了,也是厨行里的一桩幸事。”

说着眼珠子转了转:“崔诚之那小子便再有心思,如今这丫头都成你媳妇儿了,还能怎么着,你就别吃这个没影儿的飞醋了,让那丫头去南边走一趟,南边气候和暖,万物复苏,说不准,你们夫妻南边走一趟,你媳妇儿就怀上了也未可知。”

梅大瞪了他一眼:“王爷这心倒是累不累,连我们夫妻的子嗣都要记挂着。”

岳锦堂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心里说,就你那点儿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说起来,安然这挺聪明个丫头,怎么就让这家伙给糊弄了。

岳锦堂最后这句话倒真是说到了梅大心里,梅大如今可不就想媳妇儿怀上自己的骨头才踏实吗。

还有一句话,岳锦堂说的是,崔诚之屡次帮安然出头,这丫头嘴里不说,心里不定就存了心思,觉得欠了他一份情,这要是不还上,以后不定还有牵扯,这却是他万万不能忍的。

小媳妇儿跟自己怎么折腾,那是情趣儿,掺和进别的男人,就不一样了,说起来,梅大心里直泛酸水,这丫头还真爱招蜂引蝶,一个钱世臣远远的调开,崔诚之又蹦了出来。

不过岳锦堂来掺和这档子事儿,也有些奇怪,想到此,看了他一眼:“逍遥郡王近日倒是闲的紧,人在京城都管起了江南买卖家的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