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锦堂倒是不藏着:“你不用拿话儿探我,实话跟你说,崔诚之这小子会试的时候,倒没见多出挑,可这殿试却入了咱们皇上的眼,说他才貌双全,万岁爷金口点了他个探花郎,一转眼就成了天子近臣,这阵子在京城数着这小子最风光。”

梅大目光闪了闪暗暗沉吟,若如此,那王品荣都敢对松月楼下手,这后头大概不止一个江南总督这么简单了…看向岳锦堂:“你姨丈…”说着顿了顿,微微皱眉。

岳锦堂叹了口气:“我姨丈这人自来心大,之前没生儿子还罢了,年前得了个子嗣,听说在府里足足摆了三天流水席,近日跟宁王殿下来往甚频,宁王这人也不知抽什么风,想起开馆子了,不知怎么跟姨丈提了一句,加上瑶儿记恨崔诚之,这才引出这么多乌糟事儿来,你说宁王也是,你想开馆子开你的,非惦记人松月楼的买卖作甚?”

宁王?梅大愣了愣,却道:“此事牵连皇家内斗,你让我夫妻掺和进去,是嫌我们命长吗。”

岳锦堂站了起来:“你就不想想,你兄弟如今是吏部侍郎,万岁爷倚重的能臣,便不说你兄弟,你家的买卖,若没有大燕的太平盛世,你安嘉慕的万贯家财从何而来?”说着不禁眯了眯眼:“莫非你还想左右逢源,安嘉慕你做梦吧,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韩子章的底细,就凭他那两把刷子能挤掉郑老爷子掌管御膳房,这里头的事儿,你若不知,怎会出手护住郑春阳,那时候你媳妇儿可还不知在哪儿转筋呢,你早选了边儿,这时候想撇清晚了点儿吧。”

梅大瞪了他一眼也急了:“你瞎嚷嚷什么,显你嗓门大啊。”

岳锦堂倒是给他气乐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要是真不管这档子事儿,就别怪锦堂不仗义,这就进去把你的底细告诉安姑娘,到时候直接带她去江南,不信你能拦得住。”说着,真要往里闯。

梅大也恼了,上前拦他,岳锦堂直接出拳,两人你来我往竟打了起来。

外头的侍卫只当没瞧见,郡王府的老人都知道,主子跟安家大老爷的关系,那就是妥妥的一句不打不成交啊。

当年安家二老爷进京赶考,却遭遇考官贪污受贿,换了二老爷的考卷,大老爷进京活动,当街拦了梅先生的轿子,才引出万岁爷亲审贪官,重开恩科,二老爷高中状元,跨马游街,被尚书府的小姐相中,成就了大登科后小登科的一段佳话。

这是外头老百姓知道的,不知道的还有个小插曲,安大老爷素来有个风流的名声,既来了京城自然要去见识见识京里的美人,京城有名儿的美人头一个就得说凤鸣苑的鸣凤姑娘。

出身跟外头那些粉头可不一样,是位犯官之后,当年也是朱门绣户的千金小姐,后来亲爹获罪,家道中落,才入了这一行,不然,誰见得着啊。

生了个出挑的模样儿,皮肤白皙,身段轻软,琴棋书画样样都拿得出手,没两年就成了京城第一美人。

郡王爷那时刚从蜀地回京,听说了这位,就起了兴致,来寻了乐子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安大老爷 ,不知怎么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差点儿把凤鸣苑拆了。

却不想不打不相识,那一架打过来,两人便以朋友相交,这一晃可也好些年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只要遇上难免会切磋拳脚,他们这些虽是侍卫,这时候也得装聋作哑。

两人打的太忘我,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安然发现梅大下巴有块明显的淤青,像是挨了谁的拳头,板着他的脸要看。

梅大哪敢啊,虽说自己这面具装扮是江湖上有名儿的易容高手弄得,也怕叫这丫头看出破绽来,别看这丫头有时候傻,可有的时候,精的叫人害怕,昨儿吃醉了不就看出来了,好在她不记得了,不然,这戏哪儿还能演的下去。

可他越不让看,安然越非看不可,两人纠缠起来,倒把梅大忍了一天的燥火激了出来。

安然睡醒刚洗了澡,因见天快黑了,也不再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衣裳,屋里也不冷,就只穿了件儿轻薄的春衫,裙子都未系,穿着阔脚的红绫子裤,脚上的袜子也不耐烦穿,光着脚丫穿了一双狗子娘做的绣花软底鞋。

狗子娘因是寡妇,安然成亲的时候避讳了,其实安然并不在意,可狗子娘却死也不来,安然也没法儿。

在家也没闲着,跟顺子娘俩人把安然从里到外的衣裳都包了,还有鞋子,足足做了两大箱子,都是极鲜亮的颜色,绣活儿,针脚儿,比那些手最巧的绣娘做的也不差什么。

安然最喜欢的就是这几双软底绣花鞋,在屋里穿最好,不用套袜子,方便又舒服,鞋帮儿上绣的是缠枝葫芦,格外好看。

却不想,这一身倒方便了梅大,小媳妇儿软绵绵的身子,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蹭的梅大压了一天的燥火窜了上来,身子一翻就把安然按在了炕上,两只手从她身上一过,身上的衫子就丢子一边儿,下,身的绫子裤褪了下来,倒是留了安然脚上的鞋儿…

安然满脸通红,挣了几下没挣开,想着捶他,却又给他亲的浑身绵软无力,捶的那几下还不如挠痒痒呢,倒更点了火,让梅大亲的越发起劲儿。

安然眨眨眼,琢磨如今两人正是新婚,这么着才正常,要是相敬如宾才坏事儿呢,想着倒不挣了,反而伸出胳膊搂住他脖子,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软着声儿道:“外头的炕硬,硌得难受…”

梅大心都酥了,一把抱起小媳妇儿,叫了声磨人的小乖乖,安然差点儿出戏,却在下一刻看见这男人某个部位的时候,惊住了,都忘了两人是夫妻,一个劲儿的推他:“不成,你快停下…”

梅大让这丫头差点儿磨死,刚还软软的在自己耳边儿吹气呢,这会儿却死活不配合了,推他不算,两条腿更开始胡乱踢蹬。

这丫头别看生的一幅弱巴巴惹人怜的样儿,却一点儿都不弱,会些拳脚不说,力气也大,自然,若自己真要下力气收拾她,也易如反掌,不是舍不得吗。

这丫头皮娇肉贵,一身细皮嫩肉,稍微大点儿力气,就能淤青一片,哪架得住自己折腾,所以,纠缠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倒是差点儿给这丫头一脚踹中要害。

梅大终是没辙了,这丫头是想当寡妇不成,每次都朝最要紧的地方下手,真要是让她踹个好歹儿,往后可有她哭的时候了。

不禁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你倒是要怎样?刚不还好好的,怎这又不乐意了,我可跟你说,就算我武艺不差,哪个地儿也是要害,真挨上你这一脚,可就废了,你跟我说说,又是哪儿不和心思了?”

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叫他说的自己好像多不讲理似的,吱吱呜呜半天,梅大才算弄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搂着她啪叽亲了一口:“哪儿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男人,那处儿生的雄壮威武,所向披靡,难道就你个别,希望自己男人是个没用的柴火棍。”

梅大一句话收的安然一张脸红的都跟充血了似的,瘪瘪嘴:“可你这也太…嗯,那个雄壮了点儿…”说着,低声咕哝了一句:“那什么的时候,肯定要疼死了…”

梅大都想仰天长啸,这世上像他们这样在新婚第二天,就讨论这种奇葩话题的夫妻,估计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他小媳妇儿还真块活宝。

不过,也实实在在的说明,他媳妇儿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这让梅大纠结之余,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男人吗,都有这种心思,把什么都不懂的小媳妇儿好好调,教,调,教,虽说需要付出些许代价,也值了。

这么想着,梅大倒不着急了,而且,这种乐趣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他媳妇儿虽说年纪小,在外头也是倍受尊敬的存在,有时候,他都觉得,小媳妇儿太能干了,让他一个男人没了用武之地。

越想越来了兴致,索性把小媳妇儿抱在怀里,拉了锦被盖住两人,自己倒是没什么,主要小媳妇儿的身子太勾人,他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进入正题,虽说那样也不错,却失了许多乐趣。

安然这方面完全就是个还没入门的生手,对上梅大这样花丛里身经百炼过来的老油条,哪是对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男人的龌龊心思,反而觉得,刚都那样箭在弦上了,自己不答应,他就停下了,还耐心的跟自己细细解释,她家梅大果然是个体贴疼媳妇儿的。

心里颇为感动,还有些不知名的愧疚,都成亲了还不让他碰,貌似说不过去,因此,十分乖巧的让他抱着,对于他不怎么规矩的大手,也刻意忽略。

梅大这会儿可美得不行,小媳妇儿这身皮肉,滑溜的跟缎子似的,摸着忒过瘾,凑到安然耳边小声暧昧的道:“就算我哪儿再大,你也不会疼,只会越喜欢…”

安然是个生手,可生在现代,许多东西没试过,却还是知道的,尤其自己还有一个对男人知之甚详的损友闺蜜,时不常的发一些脸红心跳的东西,让她开眼,对于男人基本尺寸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可梅大也太粗壮了吧,忽然想起来貌似安嘉慕也不小,当日,自己从水里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不小心瞄了一眼。

即便安嘉慕的不小,也不像梅大这么吓人啊,安然完全忘了最基本的常识,男人这个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大可小的。

这会儿想起安嘉慕,安然忽然生有一种精神出轨的负疚感,忙甩甩头。

梅大见小媳妇儿粉面通红,缩在自己怀里可怜兮兮的样儿,越发招人疼的厉害,心里一荡,手也越发不规矩起来,并且开始诱哄:“媳妇儿,要不咱们这样儿,一会儿如果你喊疼,我就出来,如果你舒服咱们就继续,成不成?”

安然纠结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安然一点头,后头就不由她控制了…经过梅大身体力行的教育之后,安然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男人的话,绝对不能信,尤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那是绝对绝对的不能信。

不过,后来渐渐好了…而且,这种事儿竟然让她体会到了苦尽甘来的味觉变化,倒是想起了一道菜。

三朝回门的时候,安然跟梅大小两口去了梅园,毕竟师傅师兄都在这儿,一进梅园就发现,竟然格外热闹,可不止梅先生,师傅,师兄。

高炳义还罢了,因跟两位师兄投契,这一阵走的颇近,加之富春居未开张,在梅园也并不新鲜,却怎么岳锦堂也在?

岳锦堂来就来,还偏偏把安家三老爷带了过来,这一桌老少尊卑差之甚远,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

梅先生倒不以为意,瞧见安然第一句就是:“安然丫头来了,这几天把老夫想坏了。”

郑老爷瞥了他一眼:“这这老头子想的是安然的手艺吧。”

梅先生颇不爽的瞟了安然两个师兄跟高炳义一眼:“老夫挑嘴,你这老头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以前在京里的时候,隔三差五,至少有你这老头子给我做顿好料,打牙祭,后来住进齐州城,想吃个顺口儿都难,好容易来了小丫头,没吃上几顿呢,就让梅大这小子给拐跑了,人家这新婚燕尔的,老夫也不好上门去搅合,只得望眼欲穿的等着了。”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郑老爷子摇摇头:“你倒是越老越成孩子了,为了口吃,老脸都不要了,丫头你快应了他,省的他总在师傅耳边没完没了的嘟嘟。”

安然点点头:“先生今儿想吃什么?”

梅先生摆摆手:“除了你师父,就你这丫头的手艺,老夫信得过,只你做的,什么都成。”嘴里这么说,等安然要走的时候,却又嘟囔了一句:“上回高炳义做的那个拆烩鲢鱼头是你教的,那个菜好,鱼肉鲜嫩,汤汁浓稠,正适宜春天吃。”

安然笑了起来:“成,安然就给您老做一道拆烩鲢鱼头。”

梅先生侧过头跟郑老爷子道:“这丫头好,是个孝顺孩子。”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指使的极顺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收的徒弟呢。”

梅先生呵呵一笑:“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你的徒弟我的徒弟还不都一样。”

众人心说,这徒弟还能插着使唤不成,却知道先生是小孩心性,也不过莞尔一笑。

安然做的菜不多,却都是在照着众人口味掂量的,梅先生是拆烩鲢鱼头,师傅爱吃豆腐,便掺着刚下来野菜,做了一道小豆腐,两位师兄喜吃肉,做一道清炖狮子头,高炳义爱吃酱口大的,做了一道酱肉丝,岳锦堂能吃辣,安然给他做了一道川菜经典辣子鸡,安嘉树?安然还记得仿佛他喜欢吃酥脆的,就做了一道锅包肉。

至于梅大,安然看了看自己手上端的,忍不住有些脸红。

搭上两道小炒的素菜,一桌子菜摆上来,有鱼有肉,有荤有素,各得其所,宾主尽欢。

岳锦堂捧着辣子鸡,吃的毫无形象,吃完了抹抹嘴,忽瞧见梅大手边儿的一道菜,挑了挑眉:“这道菜瞧着新鲜,竟从未见过,着实好看,我尝尝。”

说着,夹了一个放到嘴里,嚼了两口:“哎呦,苦的。”过了会儿又道:“甜了。”看向安然:“这道菜有趣,叫什么名儿?怎么个做法?回头让我府里厨子做来。”

安然还没开口,狗子已经嘴快的道:“师傅说这道叫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岳锦堂咂摸咂摸滋味儿,眼珠子在安然跟梅大两夫妻身上溜了几遭,忽的大笑了起来:“好一个苦尽甘来,安姑娘真是大厨,了不起,锦堂今儿领教了。”

安然不想自己的想法竟给他戳破,顿时一个大红脸,瞪了梅大一眼,扭头跑了出去…

第 58 章 赛螃蟹

在坐的都是过来人,谁不知这点儿事儿,便没娶媳妇的也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不明白的岳锦堂那昧十足的笑,加之安然满脸通红跑出去的羞臊样儿也差不过多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俱是看了梅大一眼后笑而不语。

梅先生却夹了一个吃,微微挑眉:“我最不喜苦瓜,受不得这股子苦味儿,却这么做倒有些意思,想必这就是安然丫头想的创新菜了,是把苦瓜挖空了,填的紫薯馅儿,切片而成吗?”

狗子点头:“师傅说这个做法简单,成菜好看,馆子里若是卖的话,里头的馅儿料还可以变,南瓜,豆馅儿,枣泥,甚至糯米都可以,好看好吃还降火,最适宜燥热的时候。”

噗…岳锦堂一听这俩字,看了梅大一眼,没撑住笑喷了。

梅大瞪了他一眼,想起那天自己媳妇儿的极品论调,也不禁好笑,还有嫌大的,真是个活宝,正是他身体力行的跟小媳妇儿讲了一番道理,才把这丫头的奇葩想法扭转过来。

不过,能让小媳妇儿惊住,他心里也颇为得意,想着,看了眼这道苦尽甘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的面无表情,但岳锦堂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爽翻了,这道菜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褒奖,且香艳非常,让他这个风月老手都异常羡慕。

以自己多年的经验,一上眼二就知道安然这丫头是个极品,肤白,腰细,屁,股大…瞧着娇弱,底下有的是料儿,就看安嘉慕从新婚没出过他那个小院就知道,肯定舍不得媳妇儿呢。

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货,不然,当年自己也不会跟他认识了,什么风流阵仗没见过,能让他这么稀罕的女人,一定是极品中的极品。

想着还有些酸溜溜的,自己怎么就没碰上过这样又会厨艺又有姿色的丫头,不过想想这丫头的性子,把安嘉慕一个风流倜傥的大老爷,整成小跟班了不说,还得藏头露尾,好好的一张脸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就歇了心思。

最可怕,这种日子还没个头,岳锦堂昨儿还想呢,要是这丫头一辈子没怀孩子,安嘉慕这梅大当得可没头了。

饭后两位老人家寻地方下棋说话儿去了,二师兄赵永丰在厨房教狗子大翻勺的绝活儿,大师兄跟安然高炳义,连带梅园的家厨都跟过去凑热闹。

心里都明白,不说赵永丰是郑老爷子的徒弟,就说能在厨行里混到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没有几样拿手的绝活儿。

这大翻勺说起来是北派里的烹饪技巧,在场的都算南派厨子,南派的烹饪技巧重在精细,扒菜不多,故此,大多南派厨子即便能翻勺,也远远称不上拿手,都知道怎么翻,可怎么翻的又巧又好,却是大学问。

尤其,高炳义可是亲眼见过安然大翻勺,当日燕和堂的赵老六,就是觉得大翻勺比的是力气,才想用这招儿胜了安姑娘,可没想到安姑娘的大翻勺比他还厉害,那道蟹黄扒冬瓜,如今自己还记忆犹新。

那天一听安姑娘说大翻勺是跟师兄学的,心里就是一动,安姑娘到底是女子,即便基本功再扎实,力气也比不得男人,却胜了赵老六,可见这大翻勺的绝活儿能取巧劲儿,这一见赵永丰教狗子并不避讳自己,心里暗暗高兴。

梅园的家厨也是这个心思,故此,一眼不错的盯着赵永丰,赵永丰倒也不藏私,跟狗子认真讲解:“北派的扒菜多用大翻勺,南菜用的不是很多,既然你要学,师伯教给你也无妨,说穿了,就是个巧劲儿,握着的时候,用力要适中,握住,握牢,握稳,四肢张开抵住锅底,用手腕跟胳膊的力气,切记翻勺的时候要果断,稍一犹豫,菜形散了不说,若锅里的汤汁泼溅出来,怕要烫伤了自己,左翻右翻相对简单,我说着简单,想练成了大翻勺,还得你自己领悟,做菜时的火力大小,芡汁儿薄厚,时机把握的越准,大翻勺就会越容易。”

说着,在锅里舀了油,略晃勺把油倒了出去,磕了几个鸡蛋打散,开始摊蛋饼,然后大翻勺离火,一张完整轻薄的蛋皮便落在盘子里,把锅放下看向狗子:“把蛋饼摊好,翻勺的技术就差不多入门了,你来试试。”

安然看得出来,二师兄极喜欢狗子,见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极为认真,便也打扰他们,出了厨房却见大师兄站在外头,不禁道:“大师兄怎么也出来了?”

高德明往里头瞧了一眼:“你这几个徒弟倒都是极有天分的,不说冀州府的德福,这两个小的,也格外的聪明,昨儿师傅还说起这事儿呢,说你会选徒弟,收一个是一个,将来都能成材。”

安然摇摇头:“哪是我要收的,我自己还没出师呢,哪好意思收徒弟,当初在安府收德福,的确觉得他是块当厨子的材料,便想点拨点拨他,这俩小的,可真不是我要收的。”

高德明笑了起来:“这个倒是听高炳义说了,这俩小子都是死活赖上你的,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的好苗子,倒是应该多收几个才好,咱们厨行里,要是能多几个心思正,有本事的厨子,想必会太平的多,如今的厨行就是心思不正的太多了,才会搅的如此乱七八糟,为了厨行的事,师傅这五年来都没睡过一天踏实觉。”

说着,看向安然,颇为认真的道:“小师妹,五年前的御厨比试,师傅不惜断腕败给了韩子章,就是为了天下厨行,师傅本想用那一场胜负,让厨行安稳下来,至少南北的厨子不再彼此敌视互相争斗,可师傅却错估了韩子章这些人。

在师傅眼里,韩子章便在厨艺比试里,动再多手脚,到底也是咱们厨行的人,北派的厨子成了天下第一厨,南北派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或许就太平了。

可师傅并未想到韩子章当了御厨之后,会进一步挑起南北之争,厨行如今的乱局,说起来都是源于五年前那场御厨比试。

韩子章之所以敢如此公然挤兑南派的厨子,就是因为知道师傅断了手腕,不可能再跟他比厨艺,在整个厨行里,他以为再无对手,他做梦也没想到还会有小师妹。”

微微叹了口气:“我跟永丰虽是师傅的徒弟,却正如先生所言,我们俩不争气,跟着师傅学了这么多年手艺,也不能继承师傅的衣钵。”

说到此,轻笑了一声:“好在有小师妹,小师妹是不知道,前几年,我跟永丰拼命的练习厨艺,就为了跟韩子章比试,师傅却总摇头说我跟永丰的悟性差,我们再练也不是韩子章的对手,当时,我跟永丰还颇不服气,咱们厨子不就是手艺,跟悟性有啥干系,可小师妹来了之后,我跟永丰才算真正服气了。”

安然颇有些愧疚:“大师兄,对不起。”

高德明愣了愣,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师兄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说对不起的,师兄是想让你这丫头知道,你不仅是师傅的骄傲,也是我跟你二师兄的骄傲,这辈子,有你这么个争气的小师妹,我跟你二师兄睡觉都能笑醒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跟高炳义出去,可风光了,一说是安大厨的师兄,不管哪儿的厨子,都是远接高迎的,小师妹,这兖州府可是北菜的发源地,说白了北派厨子的根儿就在这儿呢,听那些同行说,你来之前,南派厨子都没出路了,远走的远走,改行的改行,可小师妹一来,就给他们劈开了一条生路,如今,这齐州城南北厨子一片和睦,都是小师妹的功劳,便我跟永丰都与有荣焉。”

安然毕竟脸皮薄,虽说大师兄一向脾气好,可这么直接的夸她,也从来没有过,一时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安然哪有大师兄说的这么厉害,不过,凑巧管了档子闲事儿罢了。”

高德明见她一副小儿女的样儿,跟在安府刚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儿,不禁莞尔,在师傅跟他们跟前,小师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也之所以,他跟永丰常常忘记她厉害的厨艺。

甚至,齐州城那两场比试传到冀州的时候,他跟永丰都无法把那个操着神奇厨艺,大杀四方,威风无比的顶级大厨,跟他们乖巧可爱的小师妹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这丫头要嫁人,他们来了齐州,切身感受了一回齐州厨子的崇拜跟热情,心里仍有些不信呢,。

却忽然想到什么,脸上染上忧虑之色:“不过,有件事师兄也得提醒你,若你还窝在冀州,或者你出来了却默默无闻,都无所谓,却,富春居的两场比试过后,你已经不再是一文不名的小丫头,如今你是厨行里远近闻名的大厨,师兄知道,在你和师傅眼里,并无南北派别之分,但你既然是师傅的徒弟,又继承了师傅的衣钵,自然就会有人把你归为南派,便齐州城的北派厨子不会如此,韩子章那些人,也会把你当成敌人,韩子章此人阴险狡诈,气量狭小,你赢了崔庆,就等于一巴掌实实在在的扇在了韩子章的脸上,他岂会善罢甘休,师兄这几天是越来越担心,怕你跟师傅一样,你这丫头心太善了…”

安然:“安然心里明白,韩子章那些人挑起厨行南北之争,就是想从中谋取私利,是咱们厨行的败类,只有他们在一天,厨行便永无宁日,就算不是为了师傅,为了天下厨行,这样的人也不能留,师兄放心,安然心善也是对值得心善的人,对于韩子章那些人,若有一朝对上,绝不会手软。”

安然话音刚落就听拍手的声音,安然侧头,是岳锦堂,不禁皱了皱眉。

岳锦堂笑道:“安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有姑娘这样精湛的厨艺,且不汲汲于名利,着实是厨行的造化,如今,正有一事要跟姑娘商议。”接着便把王品荣给松月楼下挑战书的事说给了安然。

也不能怪岳锦堂偷摸着来找安然,跟梅大说了也白说,那天两人打了一架之后也白搭,那家伙如今把媳妇儿看的心尖子一样儿,恨不能天天含嘴里,尤其,这件事还涉及崔诚之,那家伙的心眼儿可是比针鼻儿都小,哪会轻易答应。

眼瞅着这日子一天天近了,还没音没信的,自己若不想招儿,麻烦可就大了。

松月楼本来就是江南的老字号,只不过经营不善,崔诚之的爹当时正是松月楼的厨子,阴错阳差的盘了下来,十几年经营,倒成了江南首屈一指的馆子。说起来,崔家从贫到富,也不过是这十几年间的事儿罢了。

皇上登基之后,宁王始终隐居在江南,京里的宁王府早已成了空架子,若说没有别的心思,这几年明是隐居,暗里的小动作却始终没断过,皇上念及兄弟之情,一忍再忍,可有些事儿是绝不会忍的,说穿了,皇上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

皇上上个月刚亲口点了崔诚之的探花郎,后脚儿宁王就对松月楼下手,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若此事让他办成了,满朝的大臣会怎么想,皇上的威信怕会大大受损。

若宁王明着来,自是容易的多,他却把这事儿归在了厨行内斗,如此一来,便明知他要对付崔诚之,皇上也不好插手,所以,才让自己出头。

这件事儿涉及南北厨行跟崔诚之,哪有比安然更合适的人呢。

安然听了,不禁看了岳锦堂一眼:“郡王殿下倒真是耳目聪明,这人在京城,江南的事儿都一清二楚的。”

岳锦堂心说,这才几天啊,这丫头就让安嘉慕那家伙带歪了,这口气俨然跟安嘉慕一模一样,咳嗽了一声:“本王可是听说安姑娘跟苏夫人颇有些私交,这崔家算是苏夫人的娘家,便姑娘不卖本王的面子,难道能置苏夫人的请求于不顾,据本王所知,金陵守备府的快船,已一路北上,估摸这一两日间,便到齐州了,苏夫人为何而来,不用本王说想必姑娘也知道。

还有句话,本王不吐不快,姑娘拜郑老爷子为师的那一刻起,就是韩子章的敌人了,韩子章可不是郑老爷子,姑娘若真想厨行安稳,避是避不开的,也不妨跟姑娘直说,这次挑战松月楼的厨子王品荣就是韩子章的师弟。”

安然一愣,师弟?闹半天还是韩子章挑的事儿,可这次是为什么会对松月楼下手?

一抬头看见梅大匆匆而来,到了跟前,在她手上写:“咱们回去吧。”冷冷扫了岳锦堂一眼,跟高德明告辞,拉着安然走了。

岳锦堂摸了摸鼻子,心说,你要是痛快点儿,何必本王巴巴的跑过来讨嫌呢,却听高德明道:“我记得那王品荣是江南总督府的私厨,貌似王爷跟总督府沾亲,这个王品荣有如此依仗,怕不是小师妹能对付的。”

岳锦堂看了他一眼:“王品荣来头是不小,可有本王在后头坐镇,还怕你师妹吃亏不成。”心说,就算自己没用,还有安嘉慕呢,这家伙眼巴巴守着,谁敢动这丫头试试,那绝对是找死。

开口道:“既然高大厨知道王品荣这人,想必知道他的本事,以高大厨看,若令师妹与他比试,有多大胜算?”

也莫怪岳锦堂如此谨慎,着实事关重大,谁知高德明来了一句:“这还用说。”

岳锦堂一愣:“你是说,胜算不大?”

高德明瞥了他一眼,略仰了仰头:“没人能比的上小师妹,在下告退。”撂下话转身走了。

岳锦堂愕然半晌儿,不禁摇摇头,这师兄当得还真称职,没人比得上,但愿如此,岳锦堂如今比谁都希望,安然的厨艺天下无敌。

不说岳锦堂这儿想什么,却说安然,两口子从梅园回来,进了屋,安然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梅大目光闪了闪,把她揽在怀里,在她手上写:“梅家在江南有几个铺子。”

安然愣了楞,忽然道:“你倒是藏得挺深的,之前我还当你是个穷汉子呢,不想竟是个有钱人。”

梅大身子一僵,抓着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安然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眼拙,明明嫁了个富人,还总以为要过穷日子。”

梅大亲了她一下:“贫富你都是我唯一的妻。”

这句话安然最喜欢,笑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想了会儿方才开口:“松月楼的少东家曾帮过我,更何况,若松月楼落到韩子章那些人手里,这多年的老字号只怕也就毁了。”

梅大抓着她的手:“你可想过,韩子章此时发难,或许就是想让你出头,王品荣此人并不简单,厨艺也不是崔庆之流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