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宋嘉禾比林氏在宋铭和宋老爷子、宋老夫人那更有脸面。

林氏因为宋嘉卉之事在宋家这三位掌权者处吃了挂落,想缓和关系,宋嘉禾是最好的途径。

“亲母女哪有隔夜的仇!”林嬷嬷苦口婆心:“夫人多关心关心六姑娘,就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

林氏满嘴苦涩,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宋嘉禾,她也想弥补,可她见了小女儿,就控制不住的心虚胆怯。

出了院子,被外头被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一照,宋嘉禾惬意的眯眯眼,果然还是外面舒服。

林氏觉得跟她在一块不自在,其实她也是。

明明两人都不舒服,却不得不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真是强人所难。幸好过了正月,就要分家了。分家好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宋嘉禾脚步轻快的前去温安院见宋老夫人,远远的看见碧瓦飞甍的院落后,她的脚步不免越迟疑起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宋嘉禾用力揉了一把脸,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逃避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进门前,宋嘉禾吩咐青画几个候在门口别跟进来。

屋子里头,宋老夫人早就在等着她了,祖孙俩都想到一块去了,宋老夫人也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屋子里,就祖孙二人。

见宋嘉禾一副上刑场的模样,宋老夫人绷不住笑了。

宋老夫人一笑,宋嘉禾也忍不住笑起来,气氛渐趋缓和。

笑嘻嘻的请了安,宋嘉禾自觉的走上前挨着贴着宋老夫人在炕上坐了。

宋老夫人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虽然盖了脂粉,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一夜未眠的憔悴,真是受罪了。宋老夫人心疼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想明白了没?”

宋嘉禾收起嬉笑之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能告诉祖母吗?”宋老夫人和颜悦色的看着她。

对着旁人,宋嘉禾自然是羞于启齿的,然面对宋老夫人,宋嘉禾的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就像染了一层又一层的胭脂:“祖母,我好像变心了。”

宋老夫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瞪着宋嘉禾,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吓了一大跳的宋嘉禾赶忙给宋老夫人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宋老夫人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下,没好气道:“什么叫变心?说的什么混账话。”变心二字,让宋老夫人想到负心汉,这三个字怎么可能跟她孙女搭上边。暖暖和季恪简压根就不算回事,一没两厢情愿,二没媒妁婚约,哪门子的心可以变。

宋嘉禾缩了缩脖子,悻悻然的揉了揉鼻尖。她就是变心了嘛!

宋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抛开孙女的用词不当,她倒是理解了孙女的意思。

她不喜欢季恪简,喜欢魏阙了。对于这个答案,宋老夫人并不意外。

因为一个梦,暖暖对季恪简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感情,可这感情毕竟是空中楼阁,事实是季恪简拒绝了婚事,还一直绕着暖暖走。

与之相对的魏阙,样样不必季恪简差,对她温柔体贴,细致周到,还有三番两次的救命之恩,十年交情摆在那。

心动太容易了,也就孙女闹了个大乌龙,以为魏阙有心上人,所以灯下黑,从来都没往那个地方想过。眼下醒悟过来,可不就明白了。

“喜欢谁,不喜欢谁?你真的想明白了?”宋老夫人看着宋嘉禾的眼睛,声音肃穆而又郑重,这种事哪里容得了马虎。

迎着宋老夫人严肃的目光,宋嘉禾点了点头:“祖母,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的感情我明白。我不喜欢季表哥了,其实我当年都想过主动去追他。”

说到这儿,宋嘉禾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不过他一直躲着我,我就放弃了,一方面是赌气另一方面是拉不下面子,我还自我安慰顺其自然就好。

去年来京城的路上见到他,我很高兴,依着那个梦,到了京城他就该喜欢我了。直到那天我差点摔倒,季表哥为了避嫌特意退开几步。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傻的可笑,就算梦里一些事成真了,可也有很多事都变了,我和季表哥的关系早就和梦里不一样了,在梦里季表哥可没躲着我。”

说话间,宋嘉禾不由想起了当年,不管是在宋家、季家还是林家,她总是能‘遇见’季恪简,遇见了他们会说说话聊聊天。

次数多了,宋嘉禾也琢磨出点味儿来,莫不是季恪简瞧上她了。存了这个心思,她便暗暗打量观察起他来,之后的发展水到渠成,及笄礼后,他们便定了亲。

然而这辈子,这些事绝不可能发生了!

宋嘉禾语调平静:“我凭什么觉得我和季表哥之间不会变,明明已经变了这么多!我若是活在梦里,对他纠缠不休,只会让他厌恶我,我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不如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想通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之后再见到他,一开始还有些难过,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听见姨母为他相看人,也能够波澜不惊了。”

宋老夫人轻轻摩了摩宋嘉禾的脑袋,目光怜惜,她现在说的平静,可当时的痛苦纠结岂是旁人能了解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真是太失职了。

不过幸好,这孩子拿得起也放得下,没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古来情这一字最伤人。

宋嘉禾握住宋老夫人的手在脸上蹭了蹭,粲然一笑:“祖母,您别担心,我已经走出来了。”

宋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

说完了季恪简,不可避免的两人都想到了魏阙,宋嘉禾昨晚的辗转难眠都是为了魏阙。

宋老夫人静静的看着睫毛轻颤的宋嘉禾,没有催促。

斟酌了半响,宋嘉禾慢慢的偎依进宋老夫人怀里:“祖母,我害怕!您以前跟我说过,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魏家让我觉得害怕,可我更怕他的野心。”

今年的九月初一,小皇帝就会禅位于梁王,自此再无杨家的成王朝,只有魏家的大秦王朝。

魏阙早有鸿鹄之志,他不会满足于王爵。

谢谢孤月山人、奈奈、Dommy的地雷(づ ̄3 ̄)づ

PS明天更新早六点~

第92章

魏阙的野心, 在他们这可谓是昭然若揭,若无野心, 他岂会派人监视魏闳, 进而救了撞见魏闳与弟媳米氏□□,差点被灭口的宋嘉禾与宋子谚姐弟俩。

宋老爷子属意他, 可不就是看中他的野心, 老头子心大着呢!他在梁太妃身上尝到了甜头,就想再培养出一个梁太妃。

宋家有今时今日, 男人们争气固然是关键,但是梁太妃的帮助也功不可没。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的去了,然而最后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也就那么几个。

因着梁太妃这一层关系,宋家能抓住更多更好的机遇, 再是俊杰, 你也得有机会施展啊!

大家子里头的子孙锦绣堆里长大, 锦衣玉食,仆妇环绕, 托的是长辈余泽。

相应的,男子要习文练武, 以期光宗耀祖。女子亦要联姻豪门, 反哺家族。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可换成自己养大的孙女, 宋老夫人就舍不得了,人都是自私的。

梁太妃现在是风光,老佛爷一般, 人人捧着供着,可她当年的苦,谁受谁知道。刁钻的婆婆,难缠的妯娌,不讲理的大小姑子,还有风流多情的丈夫,都叫她给遇上了。

宋老夫人是亲眼看着梁太妃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真真是踩着荆棘,咬着牙抗过来的。

若是暖暖嫁给魏阙,她的处境不比梁太妃当年轻松多少,甚至更凶险!眼下的魏家早已今非昔比,魏家登顶指日可待,魏阙要争的是那至高之位。

暖暖作为其他的妻子,少不得要面对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再进一步说,魏阙笑到了最后。现在他对暖暖上心,焉不知将来会不会变心。待他坐上那位置,什么样的绝色没有。红颜易老恩易断!届时,宋家想给暖暖撑腰都无能为力。

但若暖暖嫁给了旁的门当户对的人家,不管怎么样,宋家总是能替她做主的。再不济,和离回家也有操作的余地。

宋老夫人从没想过让孙女如何大富大贵,只想她平安顺遂,快快乐乐一辈子。

“祖母也害怕啊!祖母怕日后护不住你,叫你受了委屈!”宋老夫人红了眼眶。

宋嘉禾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祖母,不会的,没人会欺负我的,没人能欺负我的。您担心的我都懂,我不会去趟魏家这摊子浑水的。”

宋老夫人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宋嘉禾。

宋嘉禾眼底氤氲着雾气,心头又酸又涩,她承认自己对魏阙有好感,搁谁在经历了她那些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魏阙亦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子,可和他在一起那条路太难走了。宋嘉禾没有勇气跟他走下去,她怕将来有一天会后悔莫及,互生怨恨。那么不如在感情还不深的时候,及时收手。

她才发觉自己对魏阙有好感,可不过一晚就要劝着自己放弃,还不如不发现呢!

宋嘉禾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情路走的委实坎坷,大抵一个人的福气是有限的,她死而复生已经把她的好运都用的差不多了。

“祖母,找个机会,我就和三表哥说明白了。”免得他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宋老夫人眸色一深,说明白他就能放弃吗?宋老夫人没有孙女这么乐观,魏阙在暖暖面前收起了锋芒与棱角,所以孙女觉得他温和无害甚至是良善可亲。

然而宋老夫人不是宋嘉禾,她活到这把年纪,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魏阙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还有宋老爷子这个拖后腿的。

昨天她差点就想把老爷子喊过来骂一顿,可想了想终是按下了,吵架于事无补。老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算跟他打一架,他也不可能回心转意,反倒会打草惊蛇,让他防着她把暖暖尽快嫁出去。既如此,宋老夫人不得不按捺下跟他算账的心思。

昨晚宋嘉禾没睡好,宋老夫人也没睡好,她搜肠刮肚的在想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把暖暖嫁了,他魏阙还能抢亲不成。

可想了一宿都没想出一个满意的人选,总不能病急乱投医随便嫁了,那无异于跳出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这种蠢事她可不干。

如此一来,局面就僵持住了,束手无策的宋老夫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老夫人摩了摩宋嘉禾的脸,道了一声好,先看看魏阙的反应再随机应变。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朱嬷嬷的声音。以朱嬷嬷之谨慎,若非要紧事,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打扰。

祖孙俩擦了擦眼,收敛神色,宋老夫人才扬声让她进来。

进来的朱嬷嬷一脸肃容,行过礼后道:“梁王世子那位吕姨娘的弟弟今早没了,吕家,”朱嬷嬷看了一眼宋嘉禾。

宋嘉禾心头一跳,拿眼看朱嬷嬷。

“吕家抬着尸首告到了顺天府,道是咱们六姑娘害的。”朱嬷嬷接着道。

“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宋嘉禾满头雾水,吕姨娘她知道,大珠宝商之女,魏闳新宠,正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据说是男胎,若真是儿子,那就是魏闳的庶长子。这么些年下来,魏闳姨娘通房不少,然而除了一个庶女外,颗粒无收。

之前去梁王府做客时,她就听见梁太妃对宋老夫人满脸欣慰的感慨,魏闳可算是有后了。

吕姨娘这一胎,虽是庶子,可在魏家那,意义完全不亚于嫡子,吕姨娘这一胎有多金贵,可想而知。

“等一下,是不是昨晚被我揍的那人!”宋嘉禾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对宋老夫人解释道:“昨晚我追那个凶手时,不慎撞到了人,不想那人竟是色胆包天,嘴里不干不净的,气急之下,我就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宋嘉禾面色微变,喃喃:“恍惚记得,他摔倒了,至于伤势如何?”宋嘉禾眉头紧锁:“我没留意,可以传护卫来问问,我急着追人,就没管他。”

朱嬷嬷领命而去。

宋老夫人见她神色凝重,握着她的手安慰:“莫要胡思乱想,你虽然劲比别人大,可哪至于随随便便就把人打死了。”自己的孙女自己了解,宋嘉禾向来有分寸,就是揍人也掌握着尺度。

宋嘉禾扯了扯嘴角,眉峰却是没有疏散开。那到底是一条人命,还和她牵扯上了关系,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片刻后,护卫长来了。昨晚宋嘉禾特意吩咐护卫长去调查那登徒子有没有作奸犯科,不过因为时间有限,遂护卫长只把那人的身份查清了。

本想一早告诉宋嘉禾,奈何宋嘉禾还在睡,就耽搁了下来,结果就被通知了这个坏消息。

然而护卫长也没留意那人的伤得如何,他忙着带人去追宋嘉禾:“不过那位吕少爷很快就去了醉月楼,还在大堂里喝了会儿酒,并且留宿了。跟过去的人打听了一圈,他好色成性,还…”护卫长支吾起来。

瞧着护卫长暗红的脸色,宋嘉禾便明白醉月楼是什么地方了,倒是符合他的长相,不都说相由心生吗?只不过还有什么,以至于护卫长这么难以启齿,宋嘉禾纳闷的看着他。

宋老夫人到底见多识广,从护卫长的危难中猜到几分,怕是有些不可告人的怪癖,轻咳两声,正想糊弄过去。

“以虐人为乐。”护卫长尽量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真相是,吕明伦喜好在床笫之间凌虐女子,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在众多青楼楚馆里臭名昭著,本已经被列入拒绝招待的名单上。毕竟吕家虽然有钱,可也只是个商户罢了,能在京城开妓馆的,哪个背后没大树罩着,岂会怕区区一商人。

可架不住吕家攀上了魏闳的大腿,还把女儿送了进去,那么争气的一进门就怀孕,怀的还是魏家求而不得的男嗣。吕姨娘可不就上天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吕明伦便再一次大摇大摆的进出青楼楚馆,还变本加厉起来。

宋嘉禾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吕家凭什么认定是我害死他的?就算我那一掌把他推的内伤了,可既然能死,就绝不是轻伤,他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妓馆寻欢作乐。“

宋老夫人沉了脸,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冷声道:“给老爷子和老二传个话,让他们去查个清楚明白。”

“老夫人,顺天府来人,说要问六姑娘话。”珍珠匆忙而入。

明天更新18点左右,晚安(づ ̄3 ̄)づ

第93章

派人来宋家问话, 顺天府尹赵德和也是无奈之举,吕家将尸体大张旗鼓的抬到顺天府衙前击鼓鸣冤, 百姓都看在眼里。他虽不想得罪宋家, 可更不想落下一个包庇权贵的名声,他能坐稳这顺天府尹之位, 梁王看重的就是他不畏权贵, 秉公执法。

自然来之前,赵德和也是做过一番详细调查的, 吕明伦死于巳时三刻,现场还有一名妓子,名唤莺莺,当时二人正在胡天胡地, 吕明伦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如果只到这里, 那么此事就是吕明伦倒霉, 马上风猝死,秦楼楚馆哪年不出现几个倒霉鬼, 死在牡丹花下。

偏吕明伦胸前有一块淤青,闻讯赶来的吕父岂肯相信年纪轻轻的独子死于马上风, 一口咬定是莺莺害死了他的宝贝儿子。

若不是人拦着, 被吕明伦折腾去半条命的莺莺,差点就要被吕父命人活活打死了。

混乱中, 莺莺喊出吕明伦那伤是昨晚被宋家六姑娘所伤。

莺莺之所以知道宋嘉禾,那是因为昨晚,吕明伦挨揍之后心有不忿, 正想搬出自己便宜姐夫魏闳来,可宋嘉禾早就带人跑远了,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吕明伦哪里愿意善罢甘休,正要追,就被一围观的人提醒了宋嘉禾的身份。那人也是好意,他的家族附庸魏闳,偶然见过吕明伦一面,为了不让魏闳和宋家添嫌隙,他不得不开口。便宜小舅子调戏正儿八经的表妹,挨了打还要仗着便宜姐夫的名头去欺人,简直没眼看。

宋家的名头,吕明伦当然听说过,纵然心有不忿,可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他姐姐再得宠,便宜姐夫也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宋家的。

仇报不了,美人也弄不到手,满肚子火的吕明伦就去醉月楼泄火,期间还说了不少下三滥的话,莺莺便从他的咒骂中了解了来龙去脉。

吕父一听,可算是找到仇人了。他十几个女儿,唯有吕明伦这一棵独苗苗,独子死了,对他而言不亚于天崩地裂,满脑子的只有报仇二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宋家又如何,他女儿还怀着魏闳唯一的儿子呢。伤心欲绝的吕父直接抬着吕明伦的尸体一路哭到顺天府,就不信顺天府尹敢包庇宋家。

顺天府尹的确不敢徇私枉法,但是也不想冤枉人,所以命仵作验尸。吕父死活不肯让人动儿子的尸首,还搬出了魏闳,不过到了这步田地,哪里还容得了他说不。

验尸结果显示,吕明伦死状符合急性马上风的症状,不过肾脏也的确有充血肿胀的情况。五位仵作产生了分歧,三位觉得死因纯粹是马上风,另两位觉得吕明伦的内伤多多少少促使了马上风的发作。

此次前来宋家的是顺天府尹的柏师爷,柏师爷十分客气的挑着能说的说了一遍:“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下宋姑娘昨晚的具体情况。”

宋嘉禾抿紧了双唇,竟是有内伤了,张了张五指,她有使那么大的力吗?当时情况紧急,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宋嘉禾定了定神:“昨晚大约是戌时半那会儿,我不慎撞到他,不想他言语轻佻,还阻拦我的去路,我一怒之下就把他推开了。因为我有急事要办,所以并没有留意他有没有受伤。不过我的下人后来有去调查,与我发生纠纷之后,他马上就去了醉月楼,并在大堂里喝过酒,还留宿在醉月楼。”

柏师爷边听边点头,这些和他们了解的并无出入,说实话,柏师爷也觉得这位宋姑娘挺倒霉的,不就是教训了下登徒子嘛,偏摊上命案了,还是风月场合的命案,传出去到底与她名声不好。

宋老夫人嘴角深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悲哀,还死的这般不体面。可就因为这样想把罪名推到我孙女身上,简直欺人太甚。一个大男人被一弱女子推死了,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吗?我必要告他一个诬陷的罪名,要不从此以后阿猫阿狗都敢胡乱咬人,还有没有规矩了。”

柏师爷端着脸赔笑。

“昨晚戌时到今早巳时,这七个时辰里发生的事,你们都调查清楚了?”宋嘉禾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把人一掌推到内伤,她又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要是一脚踹的,她勉强还能接受。

柏师爷道:“目前还在调查中。”只不过并没有什么进展。

“今日打扰了,还请老夫人和姑娘恕罪。”柏师爷拱手告辞。

宋老夫人冷声让人送他出去,只觉晦气,自己不检点,死在了女人身上,倒把脏水往暖暖身上泼,岂有此理。

宋嘉禾上前给她抚背顺气:“祖母莫恼,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宋老夫人压了压火,冷笑:“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吕家的底气,谁给的,魏闳!

魏闳正奉梁王之命在慰问京畿附近的驻军,这也是梁王对嫡长子的一番良苦用心。魏闳在行军布阵上无甚天赋,然世道不平,他若是不得将士拥戴,难以服众,所以梁王只能另辟蹊径。过了初三就打发魏闳去慰问将士,连上元节都是在外面过的。

所以魏闳对京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不知道自己被便宜小舅子拖了后腿。

他不知道,梁太妃和梁王妃却是知道了,面和心不合的婆媳俩难得的同仇敌忾,深恨吕家不识大体。这事瞧着是吕家和宋家的纠纷,但多的是人会延伸到魏闳和宋家身上。

梁太妃岂愿看见魏闳和娘家生隔阂,就是梁王妃也是不愿意的,区区吕家哪里比得上宋家来的重要。

一得到消息,梁王妃就命人去令吕家撤销诉讼,可吕父得了失心疯似的,根本不听劝,又是在顺天府衙门里,梁王妃也不敢用强,生怕事情闹得更大,只好把不识抬举的吕家大骂了一顿。

梁太妃则是把梁王喊了过来,让他务必派人查清楚了,她好好的侄孙女,哪能跟命案牵扯到一块,更不能因此和魏闳生分了。

这节骨眼上,吕姨娘还哭哭唧唧要找梁太妃和梁王妃做主,道是为她弟弟伸冤。才出院子就被下人拦住了,吕姨娘就抱着肚子喊起疼来。消息传到梁太妃和梁王妃,两人心里腻歪的很,可还是派嬷嬷和府医过去探望。

吕姨娘微不足道,可她肚子里那块肉金贵。不管是梁太妃还是梁王妃都是重嫡长的,然而庄氏进门八年,莫说生儿育女,就是孕讯都没传出来过。不只庄氏如此,魏闳后院那些个女人,迄今也就三个怀过孕,一个生个女儿,另一个二个月上流产了,再一个就是吕姨娘,怀的还是男胎。

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个庶子,梁太妃和梁王妃也是要当宝贝疙瘩看的。

梁太妃和梁王妃可以只派人过去,庄氏却是亲自跑了一趟祥澜苑,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比二老更重视吕姨娘这一胎。吕姨娘这儿子是替她生的,她已经和魏闳还有梁王妃商量好,这孩子一落地就抱给她养。

不是亲生的,也比没有儿子好,她需要一个儿子,进可攻退可守。

面对庄氏,吕姨娘哭的梨花带雨,不住说着自己弟弟的可怜。吕姨娘与吕明伦一母同胞,姐弟俩感情极好。因着这个弟弟,她在吕家地位超然,身为庶女一应待遇却是凌驾在嫡女之上。眼下弟弟没了,吕姨娘岂不伤心难过。

庄氏感同身受一般,劝着她保重身体,顾惜肚里的孩子,还道:“我已着人通知世子,世子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吕姨娘泪意稍止,觉得庄氏说的在理,世子肯定会帮她的。

劝了两句,庄氏看她平静下来,嘱咐她好生休息,便离开。

吕姨娘摸了摸凸起的腹部,让丫鬟送庄氏出去。

庄氏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庄氏大丫鬟紫苏脸就阴了下来,岂有此理,区区姨娘,竟然只让个丫鬟送主母出门,成何体统。吕姨娘是越来越嚣张,真以为怀个孩子就以为自己是牌面上的人物了。

“夫人!”紫苏不满的看着庄氏:“吕…”

庄氏抬了抬手打断紫苏的话,她嘴角浮起冰冷的弧度,跟个没规矩的商户女计较什么。吕家就是个乱窝,吕父宠妾灭妻,活活把发妻磋磨死了。要不是本朝有不得以妾为妻的律法,吕父早就把生了儿子的姨娘扶正了。不过虽然没有名分,可那位姨娘在吕家也是有实无名的主母。吕姨娘打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还能指望她有嫡庶妻妾的观念。

人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她生母的翻版,自己在她那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黄脸婆,早晚是要对她俯首称臣的。

庄氏扯了扯嘴角,可吕姨娘在她这也就是个将死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