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禾闭了闭眼,心想,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宋老爷子年纪到底大了,交代宋铭好生招待客人,便要下去休息。

宋铭对一众客人告了一声罪,送宋老爷子出来:“天色已晚,父亲不若歇在这儿,屋子都是早备好的。”他专门辟了一座院落留给二老小住。

喝的有些晕乎的宋老爷子笑纳了儿子好意,说来他还没在儿子的府里留宿过来着。

“你回去招待客人吧,让下人送我过去就行。”宋老爷子含笑道。

宋铭应了一声,招来一个小厮吩咐,话音刚落,就见青画急急忙忙赶来,神色严峻。

宋铭神色一凝,眼里醉意瞬间淡了几分。

“奴婢有要事禀告。”青画焦急的望一眼周围小厮。

宋铭挥手,诸人便散开。

青画压低声音,悲愤道:“刚才二姑娘拿着一根不知抹了什么东西的针要刺我们姑娘,幸好姑娘警觉识破了她的诡计。姑娘命奴婢来禀报老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夫人竟然跪下求姑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随着青画的叙述,宋老爷子与宋铭脸色逐渐铁青,最后都是阴沉似水。

青画虽然知道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也忍不住为之瑟缩了下,心里头又暗暗解气,让她们欺人太甚,真以为她家姑娘好欺负。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抬脚就走,青画连忙跟上。

在他们走后,魏阙从远处的树林后缓缓走出,平静的面容之下裹挟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惊涛骇浪。

第123章

路上, 宋铭命人看住林氏和宋嘉卉的院落, 不许任何人进出靠近。

随着青画更细致的将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宋老爷子和宋铭脸色更沉,宋嘉卉不惜下跪都要去扎宋嘉禾,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只是扎来玩玩, 那针上必然涂了什么东西, 只怕害人不浅。

宋老爷子怒瞪一眼宋铭, 他养出来的好女儿,心性竟然如此歹毒, 还有林氏, 对女儿下跪磕头求饶, 她怎么做得出来。

宋铭比宋老爷子还难受, 即恨且悔,他不该放出宋嘉卉出来的,也不该对林氏心软, 更不该对宋嘉卉抱有奢望。幸好没铸下大错, 否则他终生难安。

屋内的宋嘉禾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宋铭见她白净面容上声色皆无, 无悲无喜,反而衬出凄凉,心口蓦然一刺,怜惜愧疚种种情绪纷纷踏至。

“祖父,父亲。”宋嘉禾声音十分平静。

宋老爷子望了她片刻,沉沉一叹:“祖父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宋嘉禾垂下眼睑,无声一福。

宋铭心下难受, 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之事最令她难受不是想害她的宋嘉卉,而是林氏这个做娘的。纵然小女儿对林氏不复当年濡慕,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氏所作所为不亚于拿着刀子在伤口重新绞一遍。

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已经不是糊涂,是无情了。但凡林氏对宋嘉禾有几分慈母之心,都做不出这种事。

宋铭望着宋嘉禾,宋嘉卉和林氏至此,他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难辞其咎。

一开始疏忽大意没有察觉到妻女心态变化,发现不对时也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直到二人越来越荒唐后又无力改变二人。

更错的是为了自己那一丝不忍和情分,把宋嘉卉放了出来。不把宋嘉卉放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顾惜了夫妻情分,父女情分,却没考虑宋嘉禾,因为她懂事,所以忽略了她的感受。

越想,愧疚更浓,宋铭嘴角动了动:“是为父对不住你。”

宋嘉禾愣了一瞬,又摇了摇头,在她眼里,宋铭从来都不是和宋嘉卉林氏是一伙的,

宋铭想拍拍她的肩膀,刚一动作,想到她是大姑娘了,宋铭收回手背在身后,肃声道:“这一次绝不姑息养奸。”

“人在哪儿?”宋铭问。

宋嘉禾便带着二人过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氏觉得那一下下似乎都踩在心尖上,她死死抓着帕子,呼吸在不知不觉屏住。

躺在床上的宋嘉卉心跳如擂鼓,不禁把头埋到了枕头里,浑身颤抖起来,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那一脚疼得她死去活来,却只是硬伤,并没造成内伤,痛过那阵劲后宋嘉卉就缓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房门大开,宋老爷子与宋铭阴沉的脸就这么出现在林氏眼帘之中,她瞳孔剧烈收缩,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府医,这枚银针,你去检查下。”宋铭对里面的府医道。

床上的宋嘉卉抖得更厉害了。

赵府医暗暗叫苦,过来一见着阵仗,他就觉大事不好,再听宋铭的话,更是吓了一跳,检查银针,忍不住白了白脸。

赵府医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宋铭手里的的盒子,一看那银针,脸色微变。

宋嘉禾目送赵府医离开,这上面涂了什么东西,宋嘉禾也好奇的很,还想知道宋嘉卉哪里弄来的这东西。是魏歆瑶给她的吗?她怎么和魏歆瑶联系上了的?

“都出去!”宋老爷子冷声下令。

林嬷嬷担忧的望一眼噤若寒蝉的林氏,生怕她又糊涂,然面对宋老爷子的命令,也不敢耽搁,只能一个劲的拿眼睛提醒林氏。

林嬷嬷和敛秋都出去了,宋嘉禾示意青画也离开。

“说吧,那上头你涂了什么东西?”宋老爷子冷冷看着躺在床上抖如糠筛的宋嘉卉。

冷汗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里衣黏答答的贴在背上,宋嘉卉却是连难受都感觉不到了,比起宋铭,她更怕宋老爷子。

不只身体开始发抖,她上下牙齿忍不住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刺耳声。

沉默,良久的沉默。

宋老爷子不怒发笑:“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不说也行,我只当那是□□,你妄想毒害自家姊妹,罪大恶极,我宋家万万留不得你这样的女儿。”

宋老爷子停顿了一下。

宋嘉卉与林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个竖起了耳朵,另一个直愣愣的盯着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平声道:“你不是想用那针扎暖暖,便扎你自己身上吧,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报应。老二,让赵府医回来,不用查了。”

宋铭转身。

“不要!”林氏嘶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宋铭的双脚,彷徨无措的哀求:“老爷,不要,不要!”

她发簪凌乱,妆容更是早就哭花了,胭脂水粉糊成一团,一张脸一处红一处白一处黄,看起来委实可怜。

可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宋铭生不出丁点怜惜,只有怒不可遏。

宋嘉卉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有娘在,娘一定会护住她的。

林氏紧紧抱着宋铭的小腿痛哭,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要,不要。”

“你如此害怕,想来也猜到那东西八成能要人命,既如此,你怎么有脸求暖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宋铭定定看着泪如决堤的林氏。

林氏瑟瑟发抖起来,禁不住他的迫人的目光,低下头只是哭个不休。

宋铭阖了合眼,骤然抽脚。

紧紧抱着他的林氏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滚了出去。

林氏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她嫁给宋铭二十年,从来不曾被他动过一根手指头,再生气,宋铭也就是甩袖而去。

可是今天,他居然踢她,踢她,林氏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一口气喘不上气,林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缩在床上的宋嘉卉听的动静不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慢慢转过头来看,就见宋铭走向她,手里还拿着一枚银针。

“我生了你,却没教好你,也教不好你,留你在这世上害人,不如亲自结果了你,省得你继续为非作歹。”

宋嘉卉骇然失色,一骨碌坐起来,手脚并用爬向床角,她紧紧贴着墙壁缩成一团,恨不得钻到里头去才好。

“爹,不要!”宋嘉卉吓得声音都变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眼泪更是决了堤一般往下淌。

父亲不是吓他,在他的眼睛里,宋嘉卉真的看到了杀意,父亲竟然真的想杀她!刻骨的凉意爬上心头,宋嘉卉惊慌失措的叫道:“我说,我都说,那针上涂了一种树汁,会让人发烧,不会出事的,就是,就是难过下。爹我错了,我不该恶作剧的,我以后不敢了。”

宋铭眼底划过厉色,把他们所有人都当成傻瓜吗?

眼见着宋铭伸手要抓她,宋嘉卉一个劲往墙角钻,忽然间手臂一紧,宋铭抓住她了。宋嘉卉崩溃大哭:“爹,不要扎我,不要,我会死的,会死的。”

宋铭终于忍不住滔天怒火,抬手一巴掌甩过去:“畜牲!”

宋嘉卉承不住力道,摔了出去,又从床头栽到地上,咚一声,摔得宋嘉卉眼冒金星,缓了一缓后脸上和身上的剧痛传来,她撕心裂腑的大哭起来。

在宋嘉卉震天响的哭声中,宋嘉禾不禁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宋老爷子看她一眼,明白她怒气未消,这点惩罚的确不足以抵消宋嘉卉所作所为。

宋老爷子沉吟片刻,声若冷雨:“宋嘉卉,你劣迹斑斑还屡教不改,今日竟是胆敢毒害亲妹,实在悚然听闻。我宋家容不得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儿,你去庵堂侍奉佛祖忏悔已过吧。”若是宋嘉禾遇害,宋嘉卉自是要偿命,不过宋嘉禾到底没事,斟酌之后宋老爷子决定让她出家。

禁足送别庄对宋嘉卉而言太轻了,何况之前送了别庄不也接回来了,只怕宋嘉卉都没当禁足是回事。

哀嚎痛哭的宋嘉卉哭声一顿,侍奉佛祖,是像宋嘉音那样出家吗?

宋嘉卉一个哆嗦,连哭都忘了,怎么会这样,行动前她当然设想过后果,她想过长辈会震怒,可这种害怕压过了她对宋嘉禾的嫉恨。

而且她觉得便是事发,有娘在,大不了挨一顿家法再被禁足,顶多多关几年,娘肯定会救她出来的。反正她又不想嫁人,关就关吧,除了无聊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都习惯了。

忽然间福如心至,宋嘉卉连滚带爬过来,声泪俱下的哭诉:“都是璎珞,是璎珞撺掇我的,这个方子也是璎珞教我的,爹,祖父,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六妹,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边哭宋嘉卉一边用力磕头,脑袋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本就受了伤的额头马上就溅出血花。

宋铭置若罔闻,扬声唤来守在门口的婆子,命她去把璎珞带来。

璎珞?宋嘉禾眸光微动,这人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磕的眼冒金星了,都不听他们松口,绝望,伤心、愤怒倾盆而来,余光瞄到昏倒在一旁的林氏,宋嘉卉爬过去抓着林氏的肩膀剧烈摇起来,哭喊:“娘,娘你快醒醒,我不要出家,我不要做尼姑,娘,你快醒醒啊!”

她摇晃的动作十分激烈,林氏发上珠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其中一枚玉簪还甩了出去,啪一声应声而断。

宋嘉禾甚至听见了林氏脑袋撞在地上的声音。

宋嘉卉若无所觉一般,还在不死心的摇晃林氏,忍不住抠紧五指。

宋老爷子包括宋铭都没有上前阻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宋嘉卉硬生生弄醒了林氏。

“娘,娘,”见林氏终于醒了,宋嘉卉松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希望,语无伦次起来:“娘,你快救我,我不想出家,我错了,我愿意禁足,把我送别庄都可以,娘你帮我求求祖父求求爹,我不想出家,我不想!”

脑中一片混沌的林氏被出家二字刺激的清醒过来,看一眼涕泗横流满脸惊慌的宋嘉卉,再看一眼神情肃然阴沉的沈老爷子和宋铭,一股血直冲脑门。

摇摇欲坠的林氏一咬舌尖,跪伏在地:“老太爷,老爷,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卉儿,她还小,不懂事,才会一时走错了路。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失职,你们罚我吧。”

宋嘉禾讥讽的一扯嘴角,进了这个门之后第一次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宋嘉卉的慈母?”

林氏身体一僵,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眼泪。

宋嘉禾却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宋嘉卉:“正是她毫无原则的宠爱毁了你,在你犯错之后一味袒护,养的你是非不分,肆无忌惮,偏偏又没那个能力让你为所欲为,以至于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望着宋嘉卉眼底的怨恨,宋嘉禾扯了扯嘴角:“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也许十几二十年后宋嘉卉可能会明白吧。

宋嘉禾的话犹如一柄重锤,砸在林氏三魂六魄之上,林氏直愣着双眼,彷佛灵魂出窍,整个人只剩下一个躯壳跪在那儿。片刻后,她发出一声痛哭,这声音彷佛胸腔被劈裂一般。

林氏重重栽倒在地,失声痛哭,哭的浑身打颤。

宋嘉卉被林氏满是悲伤哀绝的哭声吓了一大跳,又见她只是哭再不为求情,眼见着宋老爷子在喊人。

宋嘉卉彻底慌了神,使劲推搡林氏,吓得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娘,娘你别理宋嘉禾的话,我知道你最疼我,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娘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出家,他们要是敢让我出家,我就去死,我就去死!”

“那你去死吧!”

宋嘉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仿佛是木头做的,她一点一点抬头,看向面沉似水的宋铭。

“白绫,匕首,□□,你想要哪一个,我给你准备!”宋铭神情平静的望着瞪大了眼的宋嘉卉:“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宋家女儿,我肯定让你风光大葬。”

“爹,爹,你怎么能这样!”宋嘉卉四肢冰凉,倏尔目眦欲裂,膝行上前:“宋嘉禾是你女儿,我就不是你女儿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就因为她长得好看,你就偏心她!”

面对宋嘉卉的控诉,宋铭只觉得悲哀,到现在她有心怪别人,她怎么就变的这般面目可憎了。

“卉儿!”哭的不能自己的林氏急赤白脸的喊了一声,不想她再惹怒宋铭。

宋嘉卉一把推开要阻止她的林氏,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似乎要将自己压在心底的怨恨一吐为快:“要不是你们都偏心她,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明明是我先喜欢三表哥的,你们也都知道,却还让宋嘉禾嫁给三表哥,你们这样做把我置于何地,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让我情何以堪。”

所以还都是他们的错了,她没错,都是他们逼的!宋铭苦笑。

宋嘉禾看一眼满腹委屈的宋嘉卉,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弧度,又垂下眼。

宋嘉卉哭着道:“要不是你们把宋嘉禾嫁给三表哥,我怎么会铤而走险,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都在逼我。”

话音刚落,宋嘉卉毫无预兆地斜扑向宋嘉禾,手里赫然捏着那枚宋铭之前扔在地上的银针。神情是扭曲的疯狂,宋嘉禾又没死,居然要她出家,反正都是出家,还不如杀了宋嘉禾。父亲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了,说不得还会手下留情些。

可惜,宋嘉卉偷偷摸摸捡起银针的动作,早就落在宋嘉禾眼里,再见她膝行到宋铭面前,停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宋嘉禾就有了防备,甚至还故意垂下眼露出破绽。

果然,宋嘉卉没有让她失望,宋嘉禾正想一脚踹过去解解恨。

不想一人动作更快,宋铭一把扣住宋嘉卉右肩,将她整个人掀起来摔了出去。

“啊!”重重摔在地上宋嘉卉发出刺痛鼓膜的尖叫,却不是疼痛而是因为恐惧,她手里捏着的银针不小心扎在自己左胳膊上。

宋嘉卉慌乱拔掉银针扔到地上,再一次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尖利,就像是玉簪划过瓷器表面。

宋嘉卉觉得整个人开始喘不过气来,她使劲揪着胸襟想透气,却发现手用不上劲,□□发作了?

她这反应弄得屋内人一惊,泥塑木雕一般的林氏肝胆俱颤:“卉儿!”

饶是宋老爷子都惊住了,那针怎么可能有毒!说什么拿毒针扎宋嘉卉那都是唬她的,就算要宋嘉卉死,他也不可能让宋铭亲自动手,这不是存心要儿子下辈子不得安宁么!

宋嘉禾亦是愕然,拿眼去看宋铭,一脸镇定,又挪到宋嘉卉脸上,方才一幅就要断气似的人好像又能喘气了。心念一转,瞬间啼笑皆非,怎么不把自己给吓死了。

用力喘了几口气,宋嘉卉也发现喘不上气是她惊恐之下产生的错觉,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劫后重生的喜悦。这□□是不会马上要人性命,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宋嘉禾。

这是慢性□□,没有解药的。一想自己会发热,然后备受折磨的在痛苦中死去,宋嘉卉哭的死去活来:“娘,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才十七岁,我还没嫁人,我不想死!”之前还掷地有声的喊着宁死也不出家,真要死了,才发现,出家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什么都有机会。

“卉儿,卉儿!”林氏心魂俱裂,双眼都是血丝,哆嗦着嘴唇道:“老爷,这不是那根毒针是不是,不是的!”林氏缓缓摇着头,眼泪都不流了,仿若干涸。

“不是的,不是的,是不是?”她不相信丈夫真的想用毒针扎宋嘉卉,哪怕是吓一吓,她也觉得不可能,丈夫那么谨慎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林氏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自言自语:“肯定不是的。”

她正要转过头安慰宋嘉卉,就见宋铭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嘉卉那根针。”宋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底只剩下冰冷:“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林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宋嘉卉身上。

被砸到五脏六腑为之一痛宋嘉卉弹了弹,她半张嘴,眼睛瞪得极大,眼珠突出,差一点就要掉出来的模样。片刻后,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推开身上的林氏,冲向宋嘉禾。

刚跨出去两步,就被婆子架住了,宋嘉卉拳打脚踢,豁出去了一般大吼大叫,“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不会落到这地步的,娘是我的,爹是我的,二哥也是我的。你为什么要跟我抢,你已经有那么多人的喜欢,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你要是不跟我抢,我怎么会讨厌你。”

她想起小时候,宋嘉禾只要坐在那,就有的是人想抱抱她哄哄她,她都有那么多人喜欢了,可她还要对爹娘撒娇,要爹娘也围着她转,她怎么可以这么贪得无厌。

宋嘉卉眼球充血,状若疯癫:“我要杀了你,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没有你,爹娘就会只疼我一个。外人也不会指指点点,说什么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什么一个美若天仙,一个貌若无盐。我怎么会连门都不敢出。

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就该被卖掉的,你不是仗着自己好看喜欢勾引人嘛。你怎么不去青楼去当花魁,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有大把大把男人想睡你。”

宋铭抬手一个巴掌打断宋嘉卉的污言秽语,他脸色铁青,目光如剑:“你说的是人话嘛!”

宋嘉卉被打的偏过头,半边脸瞬间肿的老高,她舔了舔牙床,吐出半颗牙齿。

“你打我,你为了宋嘉禾又打我,你偏心,你偏心!”宋嘉卉开始歇斯底,愤怒的瞪着宋铭,甚至抬脚要踢他。她都要死了,她为什么还要忍:“你明知道我喜欢三表哥,可你就是不成全你,你不帮我,不帮我就算了,你还去帮宋嘉禾。我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应该帮我的。我恨你!”

宋铭指着发了疯一般的宋嘉卉,手指开始颤抖,渐渐蔓延到全身,这个在千军万马面前都不曾退缩过的男人,竟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宋嘉禾抢步过去扶住宋铭。

见宋嘉禾过来,宋嘉卉更加激动,挥手蹬腿的冲过来,两个婆子都有点抓不住的样子。

宋嘉禾皱了皱眉头,她这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不管不顾只图自己痛快的闹,不过宋嘉禾有点怀疑那针上真的有毒吗?

“你个贱/人,就该被卖到青楼里去,千人骑万人跨。”宋嘉卉恶意满满的盯着宋嘉禾。

“闭嘴!”宋老爷子都听不下去了:“给我堵上她的嘴!”

宋嘉禾道:“等一下。”

抓着一条帕子要塞婆子动作过一顿,纳闷的望着宋嘉禾。二姑娘这张嘴委实臭不可闻,就是她们这些婆子都听不下去了,也不知她一个大家闺秀哪里学来的污言秽语。

“当年我走丢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宋嘉禾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嘉卉。被魏阙救回来的记忆,她已经想起来,可关于自己是怎么走丢的,宋嘉禾一直想不起来。

她小时候的确顽劣,贪玩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遂一直也没深想,毕竟那时候宋嘉卉也不过七岁,而自己才五岁,能有多大仇怨多狠毒。

若不是宋嘉卉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种遗憾满的几乎都要溢出来,甚至盖过了没有毒死她的遗憾。宋嘉禾都不会生此种联想,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