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来人不好找,若是有很多外来人,目标范围就小多了。

“其实,我们可以弄一个时间轴。”春荼蘼突然说。

而在康正源还没了解什么叫时间轴的时候,春荼蘼已经到了书案那里,拿纸笔快速的写写画画,拿过来给康正源一看,却是纸上划着一条横线,横线上有几个点,上面写着日期。

春荼蘼指着纸上的点,给康正源解释,“那天罗府的管家来报告时,非常慌张,原话有几个要点。一,巡逻的府卫来报,说演武阁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很有些奇怪。二,从前一天的早上到报案时,罗大都督都没有去演武阁。也就是说,之前应该没有异样。三,平时罗大都督不去时,那里是锁着的。四,管家去的时候发现,密库中已经空了。而且还有一点,是刚才康大人说的,就算有五个人知道密库在那里,却只有罗大都督一个人知道机关之所在。”

康正源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

“别的证据暂且不管,单从时间上已经表明,密库的失窃时间。应该是在报案前一天的早上到报案当时。康大人可还记得,咱们吃完饭才只有酉时中(晚上六点),虽然冬天的这个时候天色已晚,但大都督府里。下人们还来回走动,街上也仍有行人,一更天也不到。不可能行盗窃之事。可做这种事需要夜黑风高,也就是说,密库十之**是头一天晚上失窃的。”

“你说得对,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我要说的重点是,若对方这样细密的谋划,必然是盗出东西就立即藏匿。也就是说,当第二天发现时失窃时。他们有整整十二个时辰能把东西藏在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所以,这时候再戒严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觉得,东西已经出城了吗?”康正源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城里搜查了那么长时间,几乎要把幽州城翻个底朝天了,不是什么也没查到吗?很显然的事啊。”

听春荼蘼这么说。康正源立即沉思起来。假设头一天晚上盗窃成功,因为城门是关的,必须第二天白天把东西送出城,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这么多东西,必须要光明正大的走城门而不被人怀疑……

康正源突然眼前一亮。

幽州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是一座长方形的城市。但十个门中。有八座为外城的城门,即东西南北,每面城垣各开两座城门。那天他从东南门进城,遇到了出殡的队伍。那会不会是……

“荼蘼,你觉得那出殡的队伍可有问题?”急切之下,他第一次直呼春荼蘼的名字。居然十分的顺溜。

春荼蘼想起当天案发时,她脑海中的闪光,其实正是这一点,于是点头道,“确实值得怀疑,但还要查查其他七个城门的出入情况。”

“可是,就算那个出殡的人家有可疑,万一他们准备周详,确实有人去世,依大唐律,官家也不能擅自开棺掘墓,否则于理法难容。他们若死咬着不同意,难道查案要暗中进行?”康正源皱眉道。

春荼蘼摇摇头,“刑司之事,必须公正、透明、公开,不然如何服众?就算罗大都督暗地派人去偷挖坟墓,一来对方可以完全抵赖掉,二来,说出去也不好听。”

“那怎么办?”

“依我看……”春荼蘼露出坏坏的笑容,“不如以不能再打扰民生为名,别再戒严了,把守城门的官兵全撤掉。康大人想,这件事需要耐心,不能急于破案。对方偷盗了财物,也不是为了埋在那儿不动的。风声太紧,自然藏着,风声松动,他们就会想办法取出财物,分赃。只要找好了怀疑的对象,暗中监视不就得了?话说回来,罗大都督也不是丢了这些财物就吃不上饭了,急什么呢。”

康正源怔了片刻,终于露出了笑容。

春荼蘼却说,“其实也不应该一味的放松,应该外松内紧。一来,要查查发现失窃的前一天,八个外城门都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去。二来,查查近一年来搬到城里的人。三来,还得查查到底是如何失窃的。说起来我也好奇,对方是怎么把东西偷走并运出的?”

“府内府外,都详查了无数次,真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康正源叹了声,“我倒是有些佩服那盗贼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你不知道,现在大都督府里都有传言,说是大仙作法,把财物直接却运走了。就连罗大都督都有些相信了,不然如何解释这样的情况?那两位罗小姐,正张罗着要请天师做法呢。”

春荼蘼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第七十二章 是人就会招的

“康大人。”她忽然笑笑,在康正源看来,就像拔云见日般的美丽。

“有想法?”他微笑着问,从心底对这个小姑娘叹服。还有欣赏,还有……心跳。

“人吧,思维有惯性。”春荼蘼解释,“所谓惯性,就是习惯。这样,往往一叶障目,也算是灯下黑的道理。这件案子因为是盗窃,所以自然就想到往外运东西,怎么就不往内想想呢?”

“什么意思?往内想?”康正源突然有些兴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抓住了。

春荼蘼凑过去,和康正源低语几声。

她是突然起到了古今中外很多越狱的事,还有好几个外国案件。其核心就是:挖地道。如果那密库没有用巨大的岩石或者铁板垫底或者做四壁,就自然能让人从外面挖进来。而罗大都督虽然经营幽州十数年,这座大都督府却是官造,在他之前住过几任地方官。他接手后,从未大兴土木,所以偷偷挖个密库是可能的,却不会太坚固。

康正源听了春荼蘼的话,也顾不得还在病中,大声叫人进来,帮他更衣,要立即去找罗大都督。可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如果赃物已经出城,有没有可能直接运走了呢?”

“可能性不大。”春荼蘼摇摇头,“那么些珍宝要一次运走,一来不利于逃跑,二来太引人注目,三还要提防罗大都督发现失窃后立即追来。从他们之前的行事风格来看,我猜,他们必定先稳住。等避过风头才再行动。不然也不用伪装,直接坐地分赃,之后分道扬镳就可以了。”

“这倒是,那样反倒容易个个击破。”康正源深以为然。“实不瞒你,罗大都督的人已经追出了方园百里,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更没有抓获一人。所以我也早就怀疑,赃物必定还在幽州城内或者城外不远处。”

“是哪,带着东西跑,说不定第二天就被追回了。”春荼蘼道,“再者,城外的道路都有哨卡,盘查严格时。根本是无法通过的。事实上,我觉得也许做案人都已经分散逃走,隐藏在附近的地方,只等风头过时,再来化整为零。携财而去。所以这个案子真的不能急,除非能找到其他证据。比如,密道什么的。”

“听消息吧。”康正源笑笑,半个谢字也没对春荼蘼说。两人相处得自在,何苦因为所谓礼节再生分?

春荼蘼也为能帮上康正源而高兴,当天晚上情绪很好,非缠着春大山觉得了两招拳法。另一边,康正源和罗大都督也算雷厉风行,第二天全城戒严解除。韩无畏终于可以回来了,不过他才见了春荼蘼一面就又被叫走帮忙。

接着,晚上传来消息,在密库下面发现了密道。而密道,是通向大都督府后街的一家药铺子里的。按照这条线索,大都督府立即抓到了药铺了主人。

金一。二十三岁,有秀才的功名,一边行医为生,一边读书,准备继续参加科举考试。他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父母早亡,跟祖父相依为命长大。祖父金有德,也是名乡间医生,今年五十九岁,没能等得及六十大寿,因病去世。

康正源还告诉春荼蘼,那金一就是他们进城当天遇到的出殡队伍的主家。

春荼蘼仔细回忆了下,似乎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大约是个长得萌萌的、个子中等,略有些胖的小伙子。

“他招了吗?同伙呢?”春荼蘼问。

“他不肯招,一直喊冤。” 康正源皱眉,“只说为了贴补家用,把他家的东院租给了来做生意的几个胡人,不知道那个密道是怎么来的。”

“密道确实在他家东院吗?”

“确实。”康正源点头,“他家办丧事也是真的,他的祖父因病去世,停灵数天后发的丧。”

春荼蘼又回忆了下,记起那天的送葬队伍中确实有胡人,十个上下的样子。她把这个情况和康正源一说,康正源就道,“已经审问过他,他说那些胡人帮着送葬后,就退了房子,说是要回乡过年了。”

“过年?倒没听说过胡人也过咱大唐的年。”春荼蘼立即找出这话的漏洞,眉头皱紧,“如果他所说属实,那些胡人才是真正的盗贼,那么,咱们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盗贼提前做了一年的周密准备,得手后先四散藏匿,要等风声过了,再取出珍宝分赃。”而且,胡人是大唐人对外族的通称,具体是什么民族,其中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还有,这些胡人怎么知道罗大都督有两大箱的财宝,而且带到了幽州呢?又怎么知道,珍宝在密库里呢?

“问题的关键是,金一不肯招,我们就没办法打开坟墓,取回贼赃。”康正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事情闹这么大,弄不好长安都得到了消息,罗大都督就不敢冒险去赌。因为,若打开棺材,里面是赃物还好说,万一是死人,面子里子就都丢了。”

说的倒是。春荼蘼也有点犯愁。虽然有密道,但谁也不能保证棺材里装的是什么。金有德的死是真实的,因为这年代不像现代人那么人情冷漠,比邻而居很久,没说过话也可能。古代的邻里间都很热情,谁家有事都会帮手,大家互相照应。在这种情况下若要作假弄出个许死什么的,是很难瞒得过的。万一打开棺材,发现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这不仅是丢脸的问题,还可能惹来大麻烦。在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而康正源此时正在幽州的地界,开始时或许是助力,现在倒成了掣肘,罗大都督不敢随意行事。若真有什么违法的,康正源也没办法掩盖。

“那就这么陷入僵局了吗?”春荼蘼问。

“罗大都督明天要亲审,想必会有结果了吧?”康正源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烦扰。“疑犯找到了,密道也有,却缺乏直接的物证和犯人的口供。而那个金一看起来为人温厚,哪想到嘴却硬。到时候我只怕他要受皮肉之苦。”

春荼蘼心里一凛。

在古代,刑讯逼供是合法的手段。在现代时看影视剧就知道,判官们常说一句话:不动大刑。谅你不招。来人哪……大刑侍候!

她还在美剧中看到过一句台词:是人就会招的。

所以,事实上的刑司案件,屈打成招的人很多,这也是皇上要每年录囚的原因。

但是,罗大都督相当于被逼到了绝路上了吧?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撬开金一的嘴。首先,那些盗贼太狠决,令罗大都督不得不大张旗鼓的搜捕。然后事情闹大又一无所获。无法收场。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突破口,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的。甚至,都不需要金一招供,只要他点头答应开棺验“货”就成。

只是金一会答应吗?应该不会。假如他真是被冤枉的。出城门那天,为了死者的吉期,他敢和守城的官兵及巡狱史大人作对,应该是个至孝的人。那么,难不成真得上大刑?虽然这手段合法,可康正源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吗?罗大都督真能不管不顾?

答案在第二天揭晓了:金一,手无缚纸之力的秀才,长得白白胖胖像个包子,人都说脾气好得很。却真的熬住了刑罚,就是不肯吐口,让官府开他祖父的棺。

第三天仍然如此。

然后是第四天……

春荼蘼不断听到消息,心尖上麻麻的。虽然她知道跟自己没关系,可寻找密道的主意是她出的。如果金一真是被冤枉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助纣为虐了似的。但之前。她哪知道罗大都督会蛮干?最可气的是,康正源在第二天就病倒了,不是装的,是真病了,而且来势很凶,不致命,却起不来床。春荼蘼严重怀疑是罗大都督为了不让康正源陪审,阻止他用手段,而在康正源身上做了手脚。

“有办法让这案子转到小正手里吗?”韩无畏找过来,一脸怒气的问。

他生气的对象是罗大都督,连春荼蘼都看出康正源的病有问题,韩无畏如何能看不出?这两位是天潢贵胄,一般人不敢得罪。可罗大都督是权力极大的一方番镇,在幽州这个地方像土皇帝一样,真犯起拧来,韩无畏和康正源都没有办法越过他去。很明显,他被这个案子逼得铤而走险,甚至不惜得罪韩、康二人,已经有些疯狂的态度。

反正,过了这个难关后再努力陪罪,也有转圜的余地。平时面儿上不显,一做起事来,罗大都督就显出战场上武夫的狠劲儿和壮士断腕般的激烈。

但春荼蘼隐约觉得,这不太可能只是因为那两大箱珠宝吧?就算再价值连城,就算财帛再动人心,姓罗的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犯不着做这么多浑事。以韩无畏的脾气来讲,极可能和他发生过冲突,他却仍然我行我素,难道那箱子中还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正常情况下,没办法。”春荼蘼想了想,“非正常情况,有办法。”

第七十三章 我娶了你呗

“告诉我要怎么做?”韩无畏的脸色严肃凌厉,显然是真生气了。认识他这么久,春荼蘼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生气的模样。仍然很好看,却也有点吓人。

“那麻烦韩大人带我去趟大牢,我得见见金一。”春荼蘼看着韩无畏“做得到吗?”

韩无畏一笑,黑宝石般的眼瞳烁烁生辉:“那金一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但我韩无畏要做的事,没人挡得住。等着吧。”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春荼蘼愕然。

等着吧!什么意思?他马上就去想办法让她见见金一?他能怎么做?据春大山所言,他将来是要接任罗立,担任幽州大都督的,此时和老罗闹翻似乎不大好,毕竟顺利交接是压倒一切的必要。之前,他也好,康正源也好,表现得和罗大都督非常亲厚。可是,大都督府的密库失窃,似乎瞬间就打破了表面上的友好平静,花团锦簇,很多最深层的利益和纠葛立即浮上了水面。这其中的秘密她不知道,可罗立为了尽快破案,好找回失去的财宝,或者比财宝更重要的东西,不惜用阴私的手段让康正源病倒,而韩无畏的军职比罗大都督低不少,又不是在自己折冲府的地盘,如今却要以下犯上,为自个儿的表弟撑腰。

在这种条件下,罗立和韩无畏、康正源二人算是心照不宣的撕破了脸,罗立也会谨防着他们二人,那韩无畏如何能带她去见那么重要的要犯?

说起来,罗大都督真是流年不利,丢了东西就算了,偏偏身边的好事都变成了坏事。

迎接康正源,是为了借康正源嘴,向皇上禀明幽州在他的治理下有多么稳定。可没想到出了巨盗之案,碍着皇差的面儿,他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做派不能施展,手段用得谨慎小心。不然他直接掀起腥风血雨,也未必不能在第一时间追回赃物。可到头来,还是得罪了大理寺丞大人。

请来韩无畏,是为了和京中勋贵兼下任大都督搞好关系,也算是为了给那些不能随他离任的老部下们铺人情路子。何况,他那两个女儿还恨不得瓜分了这两位年轻权贵。而请韩无畏帮忙带兵搜寻贼盗,也是无奈之举。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韩无畏已经无法被轻易打发走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两个他极力要拉拢的人,现在却成了两颗钉子,楔在他前进的路上。

不过春荼蘼对罗大都督这种人并不同情,她就是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韩无畏要如何带她去大牢。罗大都督对康正源都下手了,自然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与本案有关的人和事。那韩无畏要怎么做呢呢?

当晚三更天(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时候,答案揭晓了。

春荼蘼这才发觉,她的思维也进入了一种定式,结果要被韩无畏打破。韩无畏确实没办法带春荼蘼去大牢,却把金一这个重得不得了的重犯带到了她面前。

这么晚了,春荼蘼自然已经睡下了,只是不太安稳。所以,当房间里进了人,她立即就惊醒了,猛然坐起。好在尖叫声还没出口,韩无畏已经轻声道:“是我。”

“你吓死我了。”春荼蘼有点生气“转过身去!”

春荼蘼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巧的偏院,离康正源下塌的正院不远。院子中有一正两偏三个房间,春大山心疼女儿,硬逼着春荼蘼住的正房,他和过儿分别住在左右的偏房。

夜已深,房间内没有点灯,不管韩无畏为何而来,春荼蘼叫他转身,是想要套上衣服。

“不用。”

“不用?什么叫不用!”春荼蘼怒了。

难道,要她当着他的面穿衣服,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小声点儿。”韩无畏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笑意,但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间内已经亮起灯火。

春荼蘼吓了一跳,连忙裹紧被子,能视物时发现,她床前五六尺处的地上,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背对着她,看那矫健的身姿,那宽肩窄腰,就知道是姓韩的混蛋。他这是摆明非礼勿视,虽然他大半夜闯进姑娘家的卧房,行为已经等同于yin*贼了。而正对着她坐的人,身上套着个麻袋,只头部露了出来。不过他也看不到春荼蘼,因为眼睛上蒙着块厚实的黑布。

至于说他长什么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反正猪头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而且是掉进染缸的猪头,青青紫紫,伤口遍布。可以想象,脸上如此,身上如何了。

春荼蘼看清此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就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有句话叫,山不到我面前来,我就到山前去。同理,她进不了大牢,韩无畏就把人弄到她的住处。看韩无畏的装束,不是平时爱穿的军装,而是夜-行-衣!他居然不顾身份,直闯到大牢里。可是,他既然能爬墙头,能偷入闺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贵族子弟,尤其他这种等级的,尽管有时会行事胡闹,但总体上是很讲规矩的,但像韩无畏这样说好听点叫潇洒不羁,不好听叫肆意妄为,完全无视行为准则和社会礼法的人,真是少见。不,是奇葩!

“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韩无畏又道:“你要知道,不仅大牢防守严密,此地也有很多暗哨。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料理了,等他们醒后也只会怀疑,不会发现什么。你只要小声些,不让隔壁听到动静就行。我们坐在地上,也是怕灯影映上窗纸。”

“你这么细心体贴,怎么就不怕影响我的闺誉?”春荼蘼冷笑。

因为当着外人的面,不知道韩无畏是什么打算,她没有向往常一样称呼他为“韩大人”。

“没人会知道的。”韩无畏似乎有点抱歉,随后,想也没想的冲口而出:“真有妨碍……大不了我娶了你呗。”说完,自个儿倒先吓了一跳。

他成亲算晚,定亲也没有,但惦记他的人颇多,以致令他产生了厌烦心里,可是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他之前好像没这么想过,怎么就顺嘴溜出来了呢?

他以为春荼蘼会局促、羞涩、甚至愤怒,哪想到她是穿越来的魂魄,对男女感情与婚姻是光明正大的态度,此时只是嗤笑一声,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她的意思是,她是不给人做妾的。侧妃什么的,其实也是妾,不过说法上好听。而且,她也绝对不允许自个儿的丈夫除她之外再有别的女人。当然了,她知道在这古代行不通,所以她有一辈子不嫁人的打算。韩无畏什么身份,他能娶她为妻?既然不能,当然没资格。

可韩无畏误会了,以为她是觉得他配不上她。他是天之骄子,从没被人嫌弃过,闻言只觉得纳闷、尴尬、不服气,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隐藏在心底的东西,突然摆到明面儿上了。

这种明明白白的感觉,很不错。

“我……”

“别废话了,正事要紧。”他才从喉咙中蹦出一个章节,春荼蘼就不客气地打断他,之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着麻袋问:“金一?”

“你是谁?”金一反问,神情和语气都很戒备。不过,他并没有大声嚷嚷,显然之前受了韩无车的嘱咐。但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说两句话都疼得脸上变色,可见伤重。

“我能帮你。”春荼蘼诚恳地道,相信金一感觉得出来。

人就是这样,封了其中一种感官,另一种感官就是格外敏锐起来。

“你应该是相信我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忍耐着身体的剧痛,跟着跑这一趟。”

她这话有两层意思。一,金一肯在这么痛苦的情况下跟来,就是存了希望。二,韩无畏不可能放金一离开,一会儿必然还要送他回牢房。不管韩无畏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但这件事的性质不是劫狱,而是提审。

“死马当成活马医。”金一笑笑,又疼得猛吸了几口凉气。

他眼睛上蒙着黑布,看不到春荼蘼。但春荼蘼是女人,又是掺和刑司官司的女人,她的身份是瞒不住金一的。知道她是谁,那么韩无畏是谁,此地又住着谁,大约不难猜出。所以韩无畏蒙上他的眼睛,并不是要隐瞒身份,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春荼蘼穿着中衣,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样子而已。

可是,春荼蘼对这个小胖子产生了点好感。

一个幽州城的小秀才、小大夫而已,却能熬下那种酷刑。而面对这样神秘的夜审,也能做到不惊不燥,平静安详,实在是很难得的。

“你觉得,我会和你说什么?”春荼蘼又问。

“只要不是让我答应开棺查验,小姐什么都可以和我说。”金一语气坚定地道:“祖父于我恩重如山,我宁愿万死,也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的安宁!”

“我佩服你至孝,但我也没想让你点头答应这件事。”春荼蘼也笑笑:“我有一招,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能让你摆脱罗大都督的刑讯,由巡狱史大人接手这个案子。”

第七十四章 她教坏了大唐青年

“真的?”虽然被黑布蒙着,春荼蘼却似乎看到金一眼睛一亮。

“你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她抛出计划。

金一显然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的笑了,本来圆圆胖胖的脸,肿成了猪头一样,这时候看起来有些狰狞。

一边的韩无畏也是惊讶万分,本能的想转过身来,却硬生生忍住,肩膀就那么僵着。

“小姐还说是帮我,这分明是害我。”金一说着,虽然轻声细语,声音却有些颤抖,可见也不是不愤怒的,只是忍耐着罢了。

春荼蘼对金一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这个男人,看似温和无害,若有机缘和愿望,只怕也是能成大事的人吧?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她随即摇摇头,把这些有的没的和不相干的都丢掉,只轻笑道,“我不信我,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哦?那请小姐仔细说说,我真照着这么做了,能有什么好处?”金一语露讽刺地道。

“你没做过那件事对吧?”春荼蘼一点不以为意地问。

金一怔了怔,随即冷笑道,“我自然没做过。小姐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这话!”

“我信不信重要吗?但你只要把罪行全承认了,这案子就能转到康大人手中。那样,你就不用再受刑,而且也能还你公道!”

“还不是要我答应开棺!”

“不用。”

“请小姐明示。”金一想了想。大约抵不过好奇,压着火气问道。

春荼蘼好整以暇,“你别忘记,康大人来幽州城是做什么的。他是来巡狱的,查的就是民间冤情。你把自己弄成屈打成招的模样,把所有罪过全揽在自身,越是和证据不符的,越是要承认下来。而有了犯人的口供,罗大都督不得不判案。对于断过的案子,康大人就有权拿来审阅。康大人清正廉明。为人聪明敏锐,那些故意留下的漏洞,他会发现不了吗?发现了,自然就要重审,你的案子不就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候,你再喊冤就是了。所以说,你承认罪行其实是一招以退为进。只要是康大人主审,你再翻供就是。”

这点卑鄙手段太简单了,既然一审说不出道理来,还屡受刑罚,与其有一天扛不住,不如人为的加快诉讼速度,直接到达二审。一般情况下。这样子被告要吃苦头。但谁让康正源正在这儿呢?

金一认罪,罗立审判。康正源重审,金一翻供。看,多么清晰的程序。

韩无畏背对着春荼蘼坐在地上,却暗中微笑:这丫头实在太坏了,这样的招数也让她想得出来。

金一听了也有点兴奋,好像看到曙光似的。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问道。“我承认罪行,不是要交待贼赃在哪里吗?罗大都督非要我说出藏匿之地怎么办?难道我当真让他开棺?”

“笨!既然要翻供,前面的证词不是随便你说?反正那些胡人也跑掉了,你就说他们卷了财物走了,不就得了。他们不仁,利用了你,还在你家挖地道,你何必顾念他们。说不定,他们就是真凶呢。”春荼蘼叹了口气。唉,好好的大唐有为青年,全让她教坏了啊。

“行了,快走吧,别影响我睡觉。”说到这儿,春荼蘼挥挥手,“再者,大牢那种地方,失踪不宜太久。”

“谢谢小姐。”金一努力动了一下,弯下了身子,像是鞠躬行礼。

春荼蘼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这样做是应韩无畏之邀,而且她觉得金一很可能是被冤枉的,那她就不能袖手旁观。基本上,真正被冤枉的人是会跳脚的。若和案子有关系,虽然也会嘴硬、顽抗,但应该不会反应这么激烈才对。

韩无畏也没出声,只上前拎起那巨大的口袋,一挥手就灭了屋内的灯火。春荼蘼感觉有冬夜的寒风吹拂在脸上,之后周围就沉寂了下去。

好半天,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床前再无黑影,她干脆又躺回去。只是这么一折腾,被窝里凉得像冰,不禁低低咒骂了韩无畏几句,这才沉沉睡去。

半夜的这点小插曲,春大山和过儿毫无知觉。过儿就算了,可春大山是练武之人,居然半点没发觉,春荼蘼觉得肯定是韩无畏做了手脚,上上下下打量着父亲,确定春大山没事,这才放下了心。韩无畏的武功很高,而且做坏事也没有心理负担,这样的人,只应了一句话: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午饭后,她照例去看康正源,见他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还有精神倚在塌上看卷宗,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倒不认为罗大都督这时候会放松对康正源的控制,只能说小正同学也不是好相与的,之前他没料到罗大都督会胆大至此,现在自然是找到应对方法了。

陪着康正源说了一会儿话,正要告辞,就有随行的军士进来,对康正源耳语了几句。康正源边听边点头,等那军士下去,就歪着头看春荼蘼,真看得春荼蘼都有点发毛了。

“康大人,您这是何意?”她大大方方地问。

“你出的主意吧?”康正源笑,因为病后,脸色还苍白,身子又单薄,那笑容竟如梦境般虚无,可却又感觉实实在在的。这样的美色幸好是她啊,一般古代少女哪里扛得住。

“案子有进展了?”她也不装傻。

“金一什么都认了,实在太突然了。想必……证据里会有很多引人怀疑的地方。罗大都督是武夫,看不出来,可逃不过我这大理寺丞的眼睛。”康正源极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花招和目的。而且他知道,这绝对是春荼蘼的主意。少不得,他那表兄也起了大作用。毕竟,金一被罗大都督死死盯着,不是谁都能接触的。

他好奇的只是,一介平民,没见过世面的小小秀才,怎么就有胆魄依计而为?难道金一就不怕春荼蘼陷害他吗?当然,春荼蘼是不会告诉他昨晚夜闯之事的,相信韩无畏也不会说。

“康大人保重身体吧。希望疑犯也能平安无事。”春荼蘼没有明说,但她相信康正源能够明白。这件事不知道到底牵扯到什么,谁知道罗大都督会做到哪一步?而案子既然到了康正源手里,罗大都督就不能完全插手了,他还会继续施加压力吗?甚至,他会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丧心病狂。直接威胁任何知情者的生命?可是,既然韩无畏敢于这么做,必然是紧信康正源的能力,而且他也肯定有保证安全方面的后招。这些,根本不用她操心。

“放心吧。”

三个字,勿需多言。除非罗大都督敢造反,不然他就动不了有了准备的韩康二人。

春荼蘼好好回到自己的院子。该吃吃。该喝喝,又跟父亲练了两招拳法。她知道自己那是花拳绣腿,春大山陪着她活动活动而已。过儿在一边做着鞋,笑呵呵的看着这父女二人。其情其景,若是身在范阳县的家,绝对是温馨美好的下午。

“我好想祖父哪。”春荼蘼掏出帕子,秀气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微汗,叹道。

“已经腊月十五了。希望这边的案子快结束,那时咱们就能回家过年了。”春大山安慰女儿道,但他的眉尖几不可见的轻蹙着,显然也为最近的事情担心。

春荼蘼一见,连忙把话题扯开。

晚上,打发了过儿去睡觉后,她不知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北方的深冬之夜,寂静冷清,约摸三更天的时候,似乎还起了风。寒风在房前屋后游荡,发出凛凛的吹动声。她侧身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不知道,韩无畏那个家伙,还会不会像昨天一样摸进来。如果他再这样,她绝对要怒一把,不能给他好脸色。

他昨天说娶她,语气轻松随意,她根本就不当真。但身在古代,她也必须表现出古代闺阁少女的风范来,显得太随便了,以后别人就不会尊重她的。

正想着,门扉忽然轻响了一下。若非春荼蘼一直保持着清醒,还集中着注意力,可能会以为是风吹动门窗摇晃。

她不禁暴怒,心说你韩无畏也太过分了!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枕头,向门边扔过去。同时心中遗憾透顶,为什么没拿点板砖一类的东西砸。

“快滚!”她低声怒喝。

然而,瞬间,她发现情况不对。来人不是韩无畏!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身上的汗毛突然全竖了起来。

有杀气!这传说中的东西她从来不理解,但此刻,却深深感受到了,好像死神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扼住她的喉咙。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生存的本能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和肾上腺素,让她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也许是这两天练拳脚,动作麻利了许多。

总之,当匕首的寒光闪过,她猛然身子歪倒,滚到了床里面,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但尽管如此,那凶器的寒冷仍然震动了她的心神,身上还不知被什么刺了两下,针扎般的麻痛。之后她想张口呼救,却不知怎么发不了声。再动,身子也僵住了。

那杀手走上前来,全身包裹在黑色里。可能没预料到春荼蘼躲开了,他咦了一声,之后又笑道,“好货色啊,直接杀了倒可惜,不如先快活快活。”说着,伸手同春荼蘼抓来。

春荼蘼害怕了,重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害怕。

然后,她看到在那刺客的身后,浮现出一双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就像有狼潜伏。

第七十五章 不宜宣扬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

春荼蘼甚至什么也没看清,也没来得及做第二次反应,那个刺客就无声息地倒下去,浓烈而潮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黑影重重中,她只感觉身上再度产生了轻微的刺麻感,接着就恢复了自由,周围也恢复了死寂。惟有夜风,猛的灌进屋里,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

有人要杀她,有人救了她。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甚至没有一句话。就像突然做了个极可怕、极真实的噩梦,然后又猛然惊醒。

她蜷缩在床里没动,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此强烈,她必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能像电影慢放一样,一帧帧回放前一刻的画面。

她肯定刚才的那一幕是真实的!照理说,光线昏暗不明,她没有练过武功,目力和普通人一样,不应该看到什么。而人类,就算是绿眼睛的,也不可能在半夜冒出绿光,毕竟不是野兽。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认出了救她的人,在黑暗中清楚的撞进了那双眼瞳。

那个军奴!

就算他也全身包裹着黑色衣服,还蒙着面,但她认出了那双眼睛。不是痴呆的、不是空洞茫然的,不是死气沉沉的,而且锋锐凛冽,像绿色寒冰,偏又寒极生热,蕴含着强烈的生命感。

难道她因一念之善而搭救的人,并不是普通人吗?很可能是这样。哪有普通人会令上过战场的战马和狩猎用的猎犬害怕得不敢靠近?哪有人能在风雪的户外待这么久而没有冻伤?哪有人可面漠视肉身的伤害,连呼吸都是冰凉的?

可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又为什么陷入了军营做了军奴。还受到那样的虐待和屈辱?他救她,貌似是报恩,可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她?还那么及时赶到了?

照金一所说,这件巨盗案有可能是胡人所为。而这军奴是半胡半汉,那么,本案和他有关系吗?他之前被困在军营中。难道说现在已经成功逃脱了吗?若他真是做案人,那天她在军营外救了他,会不会因此把她自己和她家老爹牵连进这个案子?

深夜遇险,英雄救美,应该是挺浪漫的事,但对春荼蘼来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生怕好心办坏事,冥冥中给春家带来灾祸。

她不后悔心存善念,而那军奴肯来救她,且瞬息间就消失,还蒙着面。一个字也没说,似乎是生怕被她认为出来,也应该不想连累她。所以,她应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装作惊慌失措之下什么也没看到,只圆了今晚这个慌就行。虽然她很好奇这军奴的身世,但必须忍住不去打听,以后回了范阳,尽量别再来幽州城了。

有的人。是不该招惹的,因为有的秘密,不是随便能揭开,后果也不是随便能承受的。她大多数时候不是个鲁莽的人,而且有家人的存在,必须谨慎。

可是。到底是谁要杀她呢?窃贼?罗大都督?肯定是这二者之一,因为她在幽州城没有仇家,除非是有人不想让她插手案子,找出真相!这是惟一的解释!

前因后果推测了一遍,自己要保持什么态度也想清楚了,春荼蘼这才下床。其实,她只花了一点时间思考,但浑身却都冻僵了。赤着脚踩在地上,感觉又凉又湿,她犯起恶心,甚至不敢点燃烛火去看,只随便从椅子上抓了件外衣披上,就哆嗦着走了出去。

“爹。”她敲响了隔壁春大山的房门。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拔刺客,所以尽管不愿意父亲担心,却还是不得不叫醒他。何况房间里应该有大量的血迹,她无法含混过去。

春大山睡得极轻,若非刚才的事,半点声响也没发出,他不可能无所知觉。此时,春荼蘼只敲了一下门,他就醒了,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点燃了蜡烛。

北风呼啸,但月亮却高悬于空。春大山打开门,借着月色和从房间内传来的微弱烛光,就看见女儿披着皮袍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心头骤然柔软,轻声道,“怎么?做噩梦了吗?快进来。大姑娘了,还会怕……”他问着,低头间,蓦然看到女儿还赤着脚,唬得连忙拉春荼蘼进屋,抓起被子就往她身上盖。

“你这孩子,做了噩梦就叫一声,爹马上就会过去。不然,叫过儿陪你也行啊。这么大的风,怎么自己往外跑,受了寒怎么办?来,喝口热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从壶中倒了杯茶,塞到春荼蘼手中。挺大个男人,在女儿面前就像个老妈子。可他越是啰嗦着责备,春荼蘼越感觉平安温暖。

冬天,为了给茶保温,有条件的家里,都会备着一种小铜炉。就放在桌子上,只比手炉大一点,上面可以安放铜壶,整夜温着水。

春荼蘼握紧茶杯,让她那乎乎的感觉从手心直达心底,情绪又稳定了一些。而这时,春大山又忙着找自个儿的衣裳,想把女儿的赤脚包起来,倒顾不得自己冷了。只是他才蹲下身,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登时吓了一跳。

“你哪儿受伤了?”他吓坏了。

“爹,你坐下听我说。”春荼蘼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所以,您听到我说的,千万不要乱了方寸,更不要着急。”

“爹不急,你快说!”说是不急,但肩膀却瞬间绷得紧紧的。

“刚才有人要杀我。”春荼蘼深吸一口气,看到春大山的脸色即刻僵住,连忙接着道,“然后又有人把我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确实没有受伤,爹你别担心。”

春大山一把把女儿抓起来,前后左右的看,“真没事吗?真没事吗?别怕。告诉爹,凡事有爹呢,你真没事吗?”

“爹,我非常肯定。我一点伤也没受,就是吓到了。”春荼蘼抓着春大山的手,很认真的说。“我脚上的血是踩到的,那个刺客被救我的人伤了。”

“现在人呢?”春大山咬牙忍住颤抖。

他害怕,不是怕别的,是怕女儿出事。若没人救女儿,明天早上他会看到什么?他不敢想!

“不见了。”春荼蘼咽咽唾沫,“救我的人把刺客打伤后,直接拉走了。”

“你怎么不呼救?”

“太快了。我没来得及。”她没说突然失声,又突然恢复的事。是点穴,精神控制或者是邪术,她分辨不清楚。那感觉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自然。那个军奴的事,她是不会和父亲提起的。否则,父亲会去查,谁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进更可怕的事?

“我去看看,再去叫人。”春大山迈步就要走,被春荼蘼死死抓住。

“爹,别忙,忙则生乱。”她低声撒了个娇,“再者。女儿害怕,爹不要离开。”

“爹不走,先弄点水给你洗洗,再穿好衣服。”春大山安抚道,“今晚不睡了,我这就把过儿叫起来。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就不信,有我春大山在,谁敢伤害我女儿!”

“我和爹一起。”春荼蘼拉着父亲的衣袖不放,“现如今一动不如一静,有什么事也等天亮了,回过康大人再说。兴许,刺客要杀的并不是我,黑灯瞎火的找错了地方也说不定。此处虽是偏院,却紧挨着隔壁的正院。另外,这事情是半夜发生的,爹若闹起来,近则打草惊蛇,远则对女儿名声有碍。”

春大山听说有人对春荼蘼不利,暴怒攻心,此时听春荼蘼说了这几句话,略平静了些,觉得自己是太冲动了。毕竟,有男人半夜摸进女儿的房,好说不好听。女儿就算没事,闹大了也架不住长舌妇们胡说八道。

这件事,是得捂着点。

他若知道韩无畏半夜去过春荼蘼的房间,尽管是为了公事,只怕也会暴跳,管他是不是上司,非要杀人不可的。

依着春荼蘼的意思,父女二人先是叫醒了过儿,之后由过儿侍候春荼蘼洗了脚,穿好了衣服,然后一家三口就吹了灯,摸黑坐在春大山的房间里。因为心中有事,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到天亮。

春大山不放心女儿单独待着,只好叫过儿到康正源那边报告。很快,康正源亲自来了,一个侍卫也没带,直接进了春荼蘼的房间。就见房间的门闩不知被什么利器割断了,切口极其平滑,严丝合缝的门框上只刮掉了一层渣皮,却没有其他大损伤。

房间内,并无剧烈打斗的痕迹,就是一个枕头滚落在门边的地上。若非床前脚踏处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昨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康正源皱紧了眉,“偏院里,我本安排了人手巡逻,看起来远远不够。”说着,又转向春大山,“是本官的疏忽,等此间事了,再亲自向春小姐请罪。至于今后,春队正放心,今晚我会再多派人手,绝不会让春小姐再受到惊吓。但这事……不宜宣扬。”

“我明白。”春大山点头,“只是我怕对方是找错了人,所以大人也要注意安全。从今天开始,我会亲自上夜,叫大人来的意思是要多帮防备,最好还能缉拿真凶。”

康正源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拱拱手就带人走了。春大山和过儿立即就清洗房间,之后就把春荼蘼的东西都挪到了春大山的房间去。春大山还忙忙碌碌的在房间内外设了些机关暗弩,但不知为什么,春荼蘼觉得刺客不会来了。

第七十六章 狗急跳墙了

韩无畏下晌的时候倒是来晃了晃,检查过门闩后,趁着春大山和过儿不在跟前儿,偷偷对春荼蘼说,“突厥人有一种宝刀,锋刃薄如蝉翼,能插入最小的缝隙中,却又削铁如泥。”

“你是说,昨天要暗杀我的是突厥人?”突厥人,也被统称进了胡人的类别。

“你也知道,其实……刺客并不是找错了地方吧?”韩无畏叹了口气。

春荼蘼点点头。

她那样说是为了安春大山的心,但春大山轻易就相信了,未必不是为了安她的心。有些事情,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这就是所谓的互相为对方着想,是感情和亲情的伟大之处。

“这么神奇的宝刀,不是很容易就能得到吧?”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