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卓家,卓昭粹见着了不也头疼得紧?

这时候卓昭粹的行李也装得差不多了,游炬就过来道:“咱们回去见祖父、祖母罢。”

卓昭粹忙又谢了他,因任慎之也过来了,少不得谢他们来接并帮忙之余,也要代卓昭节道上一声。

游灿就笑道:“表哥何必这样多礼,彼此都是骨肉血亲,何况表妹在游家,我也多个伴。”

一面说着,一面离了码头,迎面却撞见了崔含芝、宋维仪、白子静一行人联袂向栈桥走去,双方均有认识对方的人,自然也要招呼一声:“几位师兄要接的人可是来了?”

“游师弟说的不错。”崔含芝因是几人里最年长的,便代为回答。

等崔含芝等人过去了,游灿回头一看,咦道:“他们要接的竟是那宁摇碧吗?”

原本见游灿转过头去看,卓昭节正打算回去后取笑她,听了这么一句也回过头,却见码头上此刻的确只停了纪阳长公主一艘船,看崔含芝等人的方向,正是往那船而去。

“莫非那宁摇碧也要进怀杏书院?”游灿猜测着,卓昭粹顿时脸色一黑:“不至于吧?”

游灿没留意他神色,就道:“不然怎么会是崔山长的入室弟子亲自来接呢?”

刚才任慎之和崔含芝等人招呼时,卓昭粹并没有太留意,如今才知道刚才的都是自己未来同窗,也不禁停下脚步留意了下,果然见纪阳长公主的船上搭下跳板来,崔含芝一行人都上了甲板。

见他停下来看,游炬等人自也停下,他们刚才一直在帮卓昭粹收拾行李,并没有听到宁摇碧的来历,此刻就好奇的问:“这宁摇碧是谁?可是北地过来的学子,打算投考怀杏书院?”

“是雍城侯世子,纪阳长公主之孙。”卓昭粹解释道,“他在京中惹了祸,纪阳长公主就送他到江南暂住。”

“原来是位世子,怪道方才那船开得那般危急。”游炬不禁感慨了一句,因着江南富庶,读得起书的人多,自然在朝为官者也不少,尤其秣陵乃江南大城,如码头这样不乏贵人来往的地方,等闲人却是不敢怎么放肆的。

却见崔含芝等人在甲板上等了片刻,才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出来,因此刻离得有些远了,也看不清楚那少年长相,只瞧出他着了丹色袍服,因身份尊贵,那丹袍之中又织了金丝进去,虽然今日天色阴沉,并无日头,但软风吹过,就见那袍子上一闪一闪的折出光彩来,胸前腰间,俱有美玉闪烁、宝带琳琅,装束华贵,头上金环束发,说的话听不见,姿态却显然是傲慢的。

卓昭粹噫道:“居然当真是接的他?”

又自语道,“奇怪,这纨绔不是…他要进怀杏书院做什么?”

听他语气,可不只是看不惯这位宁世子,仿佛两人从前也有过过节一样。

旁人既不认识宁摇碧,如今也都急着迎了卓昭粹回去见游若珩和班氏,就道:“料想是慕名,趁着避祸的光景混上些日子,看在纪阳长公主的份上,崔山长也不能不应付一二。”

卓昭粹也这么认为,就不再看下去,一同到了游家的车马边,游炬提醒道:“表弟,我们替你备了一匹马,亦有马车,若是表弟才上岸乘马不适,不如就登车。”

“在船上闷了一路,我如今倒正好想乘马。”卓昭粹笑着谢了他,利落的蹬鞍上马,见状,明合、荔枝也都扶了卓昭节和游灿上车。

一路顺顺利利的进了城,到得游家门口,早有游炬的小厮跑前头报信,此刻游家早就大开中门,因为大房有孝在身,游霰又被游若珩下重得起不了榻,加上卓昭粹终究只是晚辈,就是游霖带着因为年纪小没跟去码头的游煊一起在大门处迎接,两边彼此打量了一眼,都忙不迭的彼此见礼,叙了几句路途辛苦,游霖就将卓昭粹往里让,道:“父亲、母亲是早早就念着了,粹郎不可耽搁,先去端颐苑见了二老。”

“昭粹也一路惦记着外祖父与外祖母…”卓昭粹一边寒暄,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往端颐苑拥去。

第二十三章 名额

游若珩和班氏仔细端详着头次见面的外孙,卓昭粹生的酷肖其父卓芳礼,不算俊秀,但眉眼端正,举止有度,对游家上下既亲热也恭敬,加上又是嫡亲血脉,游若珩和班氏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班氏看着看着就擦起了泪:“一晃眼的功夫你也这么大了,记得当初我们回江南的时候,律洁还抱在你母亲的手上呢!”律洁便是卓芳礼同游霁的长子卓昭质的字,卓昭质是比游烁还要年长几岁的,听班氏这么说,卓昭粹就莞尔道:“大哥如今也常常念叨外祖母,说外祖母亲手做的蒸糕连母亲做的都比不上的!”

当年班氏随游若珩宦于京中,所谓长安米贵,居不易,靠着游家祖上的一些产业,游家虽然还不至于要当家主母亲手下厨,但毕竟游若珩身为翰林,清贵却只能靠着不多不少的一点俸禄吃饭,为替儿孙计,班氏那时候过日子十分打算,糕点皆是亲自为之,她是江南土生土长之人,很会做几样江南风情的点心,给游若珩或游霰等人待客送人,花费极不大,也不失体面。

那时候得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女婿家,卓昭质尤其的喜欢吃蒸糕。

此刻被卓昭粹提了起来,班氏不禁感慨万千,眼看她又要落泪,游若珩就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功课如何?”

卓昭粹忙恭敬道:“先前在家中是由祖父的幕僚文先生一直教导着的,后来祖父也有所指点,一路南下时,在船上也不敢疏忽,只是昭粹资质愚钝,也不知道是否会给外祖父丢脸。”

游若珩木着脸道:“崔子和为人圆滑,只要你对经史还算熟悉,定不会为难你,只是要做他的入室弟子,却得他中意了。”子和是崔南风的字。

“还请外祖父指点。”卓昭粹这次南下,虽然不是势在必得,但也抱着极大的期望要考进崔南风名下的,此刻听了游若珩的话,不禁脱口道。

就听游若珩道:“他自有一套看人的标准…”

见他们当众就说起了卓昭粹此来的目的,班氏有些不悦,舍不得埋怨外孙,就叱游若珩:“外孙才到,有什么话也等他见齐了长辈再说罢!”

卓昭粹也醒悟过来此刻不宜深谈,忙笑着认错:“是昭粹失礼。”

班氏就与他介绍起了屋子里的人——游家所有姻亲里头,以卓家门楣最高,又是班氏最疼爱的女儿所出,此刻端颐苑里济济一堂,除了不能起榻的大房父子,并巫曼娘需要照料丈夫、不方便独自过来外,其余三房在家里的连嫡带庶的都到齐了,原本游姿也该来,但她身子不好是一个,也怕碍了班氏的眼,就告了罪。

游霰、游烁都没到,游炎是早就回了震城黄家了,大房就是游勉能够过来意思意思,十二岁的游勉长的眉目清秀,但人看起来很是怯懦,他怯生生的代父兄告罪,期期艾艾的拿出大房预备的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见面礼,卓昭粹忙亲手接了,又问候几句游霰和游烁——这会他还以为这父子两个是当真染了风寒,还说身边老仆带有正对风寒的方子,一会就给大房送去,游勉闻言脸就红了。

这情况还是二夫人机灵,忙笑着把话头接过去,又暗中推着游霖也说了几句话,照例给了见面礼,卓昭粹这边自然也有游霁备好的心意呈上。

三房游震是同辈里生的最好的一个,虽然年近四旬,却依旧面若冠玉、美髯长身,倒是他身边的三夫人连氏容貌平平,眉宇之间一股怨怼之气,即使在端颐苑里也难消除,因为游震虽然生的好,却是极风流的一个人。

纵然被重视门风的游若珩和班氏约束着不敢公开的去秦楼楚馆之地一掷千金的闹腾,但花枝招展能歌擅舞的小娘却是一个接一个的买进来,固然那些人这些年也才生了一个庶女游怜,但三夫人对比妯娌——大房姬妾不少,可游霰做过官,江氏好歹还混了个诰命,游震却是徒生了一副俊美的容貌,文不成武不就的还一个劲买人进门,二房、四房加起来也没什么妾侍碍眼…连氏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游家媳妇里头最亏的那个,便是她所生的三房如今唯一的一个儿子游炽考进了怀杏书院,也难消心头遗憾。

四房的游霄作为幼子,少得父母偏爱,他幼喜读书,也有些天分,奈何时运不济,单举人就考了三次才勉强过关,春闱前后考了数科也没中,如今膝下有了二子,到底也没全死心,不肯接手家业,仍旧日日闭门苦读,四夫人边氏是个极为贤淑的女子,性情温柔得近乎懦弱,一向以夫为天,游霄说什么她听什么,向来就没有自己的主意,若是赶上了游霰、游震这样的丈夫,边氏自然是得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去了,不过边氏也是命好,游家四房里唯一没有妾的就是四房,这倒不全是游霄对边氏情深义重,更多的原因就是游霄挂心仕途,不肯分心,加上边氏至今已经生了二子,班氏也不是那种闲得没事主动往儿子房里塞人的婆婆,论起来游家这些媳妇里边氏倒是过的最舒心。

卓昭粹一路拜见舅父舅母们,一路思忖着他们各自的性情为人。

长辈们见毕,就轮到了平辈,游炬、任慎之在码头接人时已经正式见过礼,如今少不得又要重见一次,因为游灼、游炎都没回来,下面就是也见过了的游灿,带着堂妹游灵、游怜、堂弟游煊拜见表兄。

游灵和游怜都是三房的女郎,一嫡一庶,但粗看起来都仿佛同母所出一样,皆是沉默得紧,细看才能分辨游灵的沉默,是严肃,游怜却是谨慎,相比两个堂姐,游煊这个四房嫡幼子却是又活泼又爱闹,叫了声表哥,就一点也不认生的唧唧喳喳起来,惹得班氏皱眉斥了他两次,又被边氏拉到一边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如此一番见礼毕,也到了开饭的时候,班氏正待招呼卓昭粹歇一歇,卓昭粹却又整顿衣冠,叫过卓昭节,一起跪了下来,正色道:“此番来之前,父母有命,令我带昭节一起,必要代他们叩谢外祖合家养育昭节之恩的!”

说着就行起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卓昭节忙跟着照做。

班氏听了又落泪道:“都是自家骨肉,他们恁得多礼做什么?”叫珊瑚和珍珠上去扶,但卓昭粹到底还是和卓昭节行完了礼,又对四房长辈行礼致谢,连游勉也被迫代游霰受了几拜,二夫人和三夫人、四夫人也不免落了泪,上前又劝慰了一番班氏,一起搀了兄妹两个起来,少不得哭着回忆一番游霁没出阁的光景,这样使人打水进来,上上下下都梳洗过了,才传了席。

班氏为了外孙,是特意提前请了个会做北方菜肴的厨子的,席上就是南北各半,卓昭粹对外祖母的这番用心少不得又要谢一回。

用过了饭,游若珩就将卓昭粹叫到书房里去说进怀杏书院的事情了,因班氏一上午为了等外孙,特意早起,再加上中间哭了几次,用过午饭就觉得疲惫,这会就要小睡片刻,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外孙女、孙女、孙儿说话,卓昭节就和游灿告退下去。

一出端颐苑,游灿叫使女都退开些,悄悄的和卓昭节咬耳朵:“你可发现三婶今儿的脸色不太好?”

“咦?”

“唉,你今儿心思想是都放在卓表哥身上了。”游灿道,“先前卓表哥和祖父说起了进怀杏书院的事情,我看三婶的脸啊,刷的就黑了下来!若不是三叔瞪她一眼,指不定就要说话了。”

卓昭节一呆,随即明白了过来:“三表哥…”她虽然没听见码头上崔含芝与同窗说的那番话,但也从卓昭粹刚才一见游若珩就迫不及待说起了拜进崔南风门下之事,推测出来三夫人为什么不高兴了——三房的游炽如今也在怀杏书院,一直都没拜师,对外说是游炽年纪还小,根基浅薄,好生磨砺磨砺…无非也是冲着崔南风入室弟子去的。

游若珩对教导子孙很有耐心,但要他拿出师兄的架子来压着崔南风一定要收自己孙儿为徒,他却做不到,崔南风的弟子如今俨然是南北咸知的一块招牌,即使是同窗师兄的晚辈,没点把握,他也是不肯收的,免得砸了自家名号。

“可不正是?”游灿道,“像十一表哥,他不久前田先生收到了门下,田先生虽然不及崔山长那么名满天下,自己也没中过榜,但也教导出过三五个进士的,崔山长也不至于去抢了田先生的学生!听说三弟也不是没机会拜进田先生门下,之所以没有,还不是为了想叫崔山长看上吗?只是不是我灭自己堂弟威风长表哥志气,表哥的才学我不清楚,不过三弟进怀杏书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有祖父的面子在,如果崔山长要收,恐怕早就收了,你看之前的宋维仪也年轻得紧呢…可见三弟希望不太大啊!”

游灿话里虽然是替卓昭粹分辩,到底有些遗憾。毕竟游若珩与怀杏书院渊源那么深,结果游家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晚辈能够考进崔南风门下,实在有点丢脸。

“希望再不大,到底也是有个指望的。”卓昭节沉吟道,“这事倒是我没想到了…还有五表弟呢!”

游灿道:“四叔和四婶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四叔虽然读书读的有些迂,老爱同咱们说什么女子当三从四德、娴静淑仪之类的话,可却不是那嫉妒的人,四婶更是把贤良淑德恭敬谦让八个字刻到了骨子里!他们才不会觉得表哥来是抢了五弟的机会,也就三婶这么想。”

卓昭节不由皱紧了眉,游灿安慰她道:“我和你说三婶,就是叫你做好预备,怕是她这两日遇见你,少不得要说上几句酸话,你也知道三叔那个人,三婶一向又好强,她就是那个脾气,说了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不是怪三舅母,只是…”卓昭节是在游家养大的,别看今日连氏为着儿子生了气,平常她待卓昭节也不坏,每次娘家送了东西,或者给游灵预备什么,都也少不了卓昭节一份的,固然游灿说游炽拜进崔南风门下希望不大,卓昭节也认同,但连氏的心情她也能理解——毕竟游炽才是游若珩的嫡亲孙儿,可游若珩也没给游炽活动着拜进崔南风门下,倒是卓昭粹一来,游若珩就亲自指点上了,连氏心里哪能不怨怼呢?

一边是舅母和表弟,一边是嫡亲兄长,卓昭节思来想去也只能叹了口气:“咱们不说这个了。”

游灿就笑着道:“你若是觉得这几日在家里待着尴尬,左右表哥也接到了,不如就到白家去罢?白家姐姐是月中出阁,咱们提前几天过去陪她住着也无妨的。”

卓昭节听了这话,就诡异的看着她,看得游灿渐渐红脸,跺脚道:“你看我干什么?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我若是当真说不想去,指不定背后被怨怼成什么样子呢!”卓昭节似笑非笑的说道,游灿脸色更红,嚷道:“那不要去了!”

卓昭节笑道:“当真不去?”

游灿道:“当真不去…不过,到时候白家姐姐怨你,我可不管!”

“啊哟,白四姐姐都被你抬出来了。”卓昭节道,“我若不去,还不得被你和你未来大姑子一起怨死?”

游灿啐道:“你不去算了!”

见她真要生气了,卓昭节也不敢再逗下去,忙笑着道:“去的去的,我才和未来三表姐夫说了消息,回头就坑他一把,这怎么能行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游灿掐了一把,赶紧看了看左右,嗔道:“你要死了!这话在外头开开玩笑也还罢了,在家里说被长辈们听见,我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侯门深似海

虽然两人商议好了提前去白家陪伴白子华,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到底得问了班氏的意思,因卓昭粹才到,游灿也还罢了,卓昭节这个嫡亲又是多年不见的妹妹总要与卓昭粹说说话再出门,不然就显得敷衍了。

游灿也知道这点,与卓昭节约好了明后日去班氏跟前请求,就回了二房。

晚饭前,珊瑚到缤蔚院,同卓昭节道:“老夫人说,七娘晚饭就和卓家八郎用罢,先前午饭就算接风,知道七娘和八郎都是盼着能够私下说说话的,都是自家人,意思到了就成了。”

卓昭节忙问:“那么晚饭摆在我这边?”

“自然是的。”珊瑚笑着道,“虽然卓八郎住的翠岫院也宽敞,但老夫人想着用过饭后,若七娘回缤蔚院来恐怕不便,叫卓八郎说完话回翠岫院去好了。”

如此晚饭摆过来,比平常丰盛了许多,不多时卓昭粹也被游炬送了过来,卓昭节自然要意思意思留游炬一起用,游炬笑道:“你们嫡亲兄妹多年不见,如今正好说一说两地情景,我留下来做什么?”

卓昭粹送了几步游炬,回来之后,与卓昭节相对倒是先有些生疏的尴尬,随即才道:“我这回带来的人怕是昭节还不认识罢?”

就介绍了随他过来的贴身小厮名叫卓缓的,另有两个服侍的老仆,并若干护卫,因为如今已经到了游家,护卫就住了前院,并不到后面来,只在出门时才跟着,老仆留在翠岫院,就带了卓缓过来。

听卓缓姓卓,卓昭节猜测他许是敏平侯府的家生子,卓缓上来给她磕头见礼,卓昭节就叫明合赏了他一个荷包,里头装了一两银钱,也算略为丰厚了,只见卓缓接了,神色不动,卓昭节心想约莫是长安风气比江南奢华,或者就是这小厮沉得住气——江南这边下仆逢年节拿个百十个钱的赏钱也差不多了,像上回卓昭节赏四个贴身使女每人一副赤金坠子,已经属于难得的厚赐,却和她误以为自己重病将亡,忽然峰回路转,大悲大喜之下出手格外大方有关系。

卓昭节也将四个贴身使女都介绍了,卓昭粹斯斯文文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四个使女都晓得这番客气多半还是因为她们是游家的奴仆的缘故——原本,卓芳礼和游霁决定把女儿送到江南来养时,因为情况紧急,等不到游家派人北上,卓家那边,两人又脱不开身,也没旁的人可以委托,只有叫当时才十三岁的长子卓昭质带人送了卓昭节到秣陵。

当时送过来时,敏平侯的嫡亲孙女,当然身边也配了服侍的人的,是两个乳母、四个大使女、若干小使女,并些杂役护卫之类,浩浩荡荡有许多人。

只是卓昭质到后,另有一封信悄悄的给了班氏,却是游霁亲自所书,道是这些人里怕是有那继婆婆的眼线耳目,尽量能不用就不用,免得出事,班氏见了信,哪里敢叫那些人近卓昭节的身?借口那些人水土不服,都打发了,只将卓昭节抱在自己房里亲自带着,等卓昭节年岁渐长,开始独居,才亲自挑选了明吟四个服侍她。

待兄妹两个被伺候着入了席,略让了几道菜,生疏感去了许多,说话也随意起来,卓昭节先问父母,卓昭粹便道:“父亲母亲身子都是好的,说起来,你送到江南的第五年,咱们倒又多了个的弟弟,名叫知安,他不曾见过你,我来时,跟到船上不肯下去,嚷着要和我一起来看你呢!只是他身体也不太好,母亲不放心他旅途劳顿,叫人硬把他抱下去了。”

又说,“十一表哥和五姐都已经为人父母,咱们的两个侄儿无忧、无忌都十分聪明伶俐,也挂念着你,五姐嫁的是居阳伯的嫡长子,如今膝下也有了一个亲生子,单名一个淳字的,是咱们外甥。”

卓昭节如今还没回卓家,对长安也不甚了解,连居阳伯是谁也不知道,也没什么可问的,至于弟弟…听名字没从昭字就晓得不是嫡出,便问卓昭粹:“我听外祖母说八哥过来是要在这儿读上两年书的,届时与我一同回去?”

“不错。”卓昭粹点一点头,犹豫了一下,挥退众人,方低声道,“其实,这回过来,父亲是极希望我能够成为崔山长的入室弟子的!”

“这是为何?”卓昭节诧异道,成为崔南风的入室弟子,固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之事,但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为了富贵二字,论起来敏平侯乃是公侯权贵,累世公卿的人物,作为他的嫡孙,为何还要如此看重一个入室弟子的名份?

就听卓昭粹正色道:“昭节,你素来在江南,年纪也小,许是不知道长安的事情!这次来前,母亲私下里就与我交代,要我务必在你回长安前,将卓家、长安的形势与你说全了,免得你回去后一头雾水,有行差踏错!”

卓昭节一皱眉,只听卓昭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好奇我堂堂敏平侯嫡孙,还要跑到江南来同众多学子争夺一个山长的入室弟子!但你大约不知道罢?虽然敏平侯是咱们的亲祖父,咱们的父亲也是他元配发妻所出,可那爵位却未必轮得到咱们父亲!届时…咱们家也不过靠着父亲,父亲他乃是正四品的官职,私下里做兄长的同你说句实话,四品官在地方上或者是极高的了,放在京中就不算什么,何况父亲虽然中过举,考进士却是一直没中的,这四品官还是祖父设法替他弄来的,不过一个散衔…”

见卓昭节沉吟不语,卓昭粹叹了口气,道:“也罢,我先将卓家的人与事从头给你说一说——咱们卓家如今有五房人,侯府里头还住着一个没出阁的姑母,只比你长一岁。

“大伯与咱们父亲并大姑姑俱是同母,乃是祖父元配发妻、即咱们嫡亲祖母的子女,说起来咱们祖母也是名门望族出身,还是先帝时候的外戚,只是今上初登基的时候齐王叛乱,将梁家也拖下了水,这才倒了,本来这件事情因为祖父向来支持今上,没涉及到咱们祖母,只是…”

他苦笑了下,低之又低的道,“咱们如今那位继祖母,本是祖父的嫡亲表妹,先前曾祖母在的时候就有意聘她为媳,因为曾祖父中意咱们祖母才没嫁得成,但这位继祖母对祖父极为专情,咱们祖母嫁过门后,她竟闭门不出,发誓终身不嫁!梁家出事后,祖母偶然发现她私下里与祖父有书信往来,那时候祖母忧心家人,本就心绪极坏,一时冲动,为此和祖父大闹了一场…没多久连气带病死了…”顿了一顿,卓昭粹才道,“因此大伯与大姑姑、父亲与祖父就都存下了罅隙。”

卓昭节没想到嫡亲祖母去世、并继祖母进门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禁愕然不语。

“因为当时祖母闹得不小,祖父…很是没了面子,不免心存怨怼,后来祖母去世,一满百日,祖父就索性娶了如今的继祖母进门来…大姑姑为了这个再没回过卓家,大伯和父亲也对继祖母十分厌恶,祖父…自然也是不高兴的。”卓昭粹低声道,“后来继祖母生了五叔和小姑,祖父是极喜欢他们的。”

说到此处,卓昭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道,“偏咱们大伯与大伯母都是极好的人,却始终没有嫡子,所以…”

卓昭节因为早就听班氏说过,自己那祖父偏疼继室,并继室所出的子女,如今看来,敏平侯曾孙都有了好几个了,还不立世子,二房、三房左右是庶出,在三个嫡子跟前没什么可争夺的,但大房、四房却不能不急了。

果然卓昭粹苦笑着继续道:“是以这次我到江南来,亦是父亲的打算,祖父虽然与大伯并父亲有罅隙,但很喜欢子孙成材,先前听说我要到怀杏书院来时,就特意叫了我过去,勉励一番,且给了我一套极好的文具,我若能够拜进崔山长门下,想来五叔读书也只是平平,祖父未必就会被那沈氏撺掇了去。”

那沈氏大约就是敏平侯的继夫人了。

卓昭节沉吟着,这么听来,卓家的情况的确比游家复杂多了,论理呢,自己的大伯是元配嫡长子,据着礼法,这爵位定然是他的,可偏偏大伯没有嫡子,敏平侯若是以此为借口,另立其他嫡子,卓芳礼的优势却也不明显了——卓昭粹说敏平侯喜欢有才能的子孙,偏偏卓芳礼书读的很一般,不过一个举人,那继室所出的五叔算着年纪应该也不大,纵然还没中举,好歹他还年轻,又有生母沈氏在敏平侯跟前替他说好话,指不定敏平侯就觉得他比兄长们都有前途呢?

何况偏疼幼子本是人之常情…敏平侯还和长子、四子都存下过罅隙…

原本卓昭节听说卓昭粹南下,还道他只是随意游学,并顺道接自己回去,如今看来却是想方设法的想入了崔南风门下了…

本来,卓昭节还想着这么个入室弟子对于卓昭粹的身份来说未必就很重要,为此叫三舅母不高兴,到底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卓昭粹可以让,不如就让了算了,如今听卓昭粹说了缘故,方觉得自己先前想的却太过天真了些…

而且听着卓昭粹描述的敏平侯这个祖父的为人,她忍不住拿游霰比了比,若这位祖父也是偏心只喜欢有出息能干的子孙的…如果敏平侯不是这样的人,班氏又怎么会对着外孙女骂舅舅呢?

她心头一沉。

第二十五章 三房

卓昭粹急于拜入崔南风门下,匆匆向卓昭节交代了长安卓家的局势,次日,去大房探了探病,自第三日起被游霰领着见了几门亲戚,到第五日就由游若珩亲自带着、收拾行李去了怀杏书院。

这一日游若珩和卓昭粹前脚刚走,后脚游灿就拉着卓昭节到班氏跟前,提出要去白家陪伴白子华:“四表姐如今愁得紧,当初回来的时候,我就答应她早几日去作陪的,人岂能无信?祖母答应了我吧!昭节也去!”

班氏含着笑道:“一般的表哥,一个打小常见,另一个远道而来,重此轻彼得这般明显,我都看不下去要替朝粹道声屈了。”

“祖母!”游灿见班氏打趣自己,附近侍婢都纷纷掩袖窃笑,面色一红,道,“卓表哥来江南是要读书上进的,又不是过来游山玩水的,纵然是,表哥也自有兄长们陪伴呀!何况这回我是去陪表姐,又和表哥什么事情呢?祖母尽会欺负我!”

班氏见她要恼了,这才道:“你去也可,问问你们四妹妹去不去,那孩子成日里在房里绣花绣草的,虽然淑娴却也太静了些,连几家小娘子都认不全呢,借这个机会,她若是愿意出门,你们姊妹几个也好有个照应。”

游灿听她准了,大喜道:“我们这就去问四妹!”

路上她和卓昭节道:“我打赌四妹一定不去!”

“我可不和你赌。”卓昭节撇嘴道,“四表妹的安静是合府里都出了名的。”

虽然两个人都笃定了游灵是不肯出门的,但既然班氏说了,到底还是去了三房。偏不巧,两人才到三房附近,就听见了三夫人的骂声、并女子嘤嘤的哭泣声,闻声,两人忍不住都站住了脚…

“要不,咱们明儿再来问四表妹?”卓昭节因为卓昭粹的事情,如今本就有些怕见三夫人,恰好赶上了三夫人在发作姬妾,越发的不想进去了,游灿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上前,只是她惦记着白子静,到底不想再拖延一日,就对荔枝道:“你进去问!”

荔枝满面为难之色,道:“婢子倒不怕惹了三夫人生气,只是四娘她一向重礼数,既然是老夫人发话,却是婢子去问,这…”

表姐妹两个对望一眼,都是一阵头疼——荔枝说的没错,游灵极重礼数,她待别人向来有礼,若是旁人随意敷衍她,她可也是不肯依的。

游灿权衡了片刻,到底想去白家之心占了上风,咬牙道:“还是咱们去吧!”

卓昭节赶紧道:“你是晓得我…”

“你忍心叫我独自过去听三婶的酸言酸语?”游灿拉着她不肯放,两人僵持了片刻,卓昭节只得同意,于是一起过去叩响了三房的大门,大门本是虚掩的,里头三夫人又正骂得起劲,敲了几下竟都没人应,游灿心急,就索性自己推开,进去道:“三婶!”

三夫人转头一看,见是侄女与外甥女一起进来,就停了骂姬妾,道:“哟,今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游灿赔笑道:“我们来看四妹。”

“是老夫人的意思吧?”三夫人不阴不阳的道,“平常你们年岁虽然相近,却是一向和她玩不到一起去的,也难怪,她那闷葫芦的性.子,我这个做娘的看着都觉得气闷,你们不喜欢她也是寻常,说起来她虽然闷了点但也不是不用心,只是命不好不招人疼又能怎么样!”

说着眼风一扫卓昭节,哼道,“昭节,你说是不是呀?”

卓昭节一听这话就晓得三夫人是气愤游若珩偏心,说话自然就怪了,她抿了抿嘴,道:“三舅母说笑了,四表妹若是不招人疼,外祖母怎么会叫我们来寻她呢?可见至少外祖母是疼她的。”

三夫人一噎,这时候阶下的姬妾因才受了刑,吃痛,没忍住呜咽了几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便又喝道:“停下来做什么?与我往死里打!”

待那边又抄起竹鞭打了起来,三夫人这才复问她们:“老夫人使你们来寻灵娘做什么?”

“这个月我表姐出阁,想多邀几个姊妹去陪她,原本我们怕打扰了四妹,只是祖母说如今正逢春日,兴许四妹喜欢出一出门。”游灿忙道。

三夫人哼道:“她呀,会出去才怪!小小年纪,成日里死气沉沉!”这么说着,就道,“你们去吧。”

游灿和卓昭节道了谢,这才悄悄上了回廊,往游灵的屋子去,经过那姬妾附近时,两人不免扫了一眼,却见是游震极喜欢的、去年十月才进门的一个妾,唤作翠翘的,如今被几个粗使仆妇七手八脚的按在了庭中青石上,一身绮裳早被打烂了几处,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三夫人。

不过游震对这翠翘一向喜欢得紧,今日他出去会友了,等回来看到,少不得又要与三夫人争执,三房里的热闹就是这么一直不断的…

游灵屋子里伺候的四个大使女是禾字打头,依次是禾蓝、禾青、禾红、禾橙。

游灿和卓昭节才走到游灵屋子附近,恰好禾蓝手里拿着东西出来,在回廊上看见,忙道:“三娘与七娘来了?”

里头游灵自也听见,片刻后,就见她衣裙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出来,规规矩矩的下了回廊来迎接——游灵生的却是像了游震,眉目清秀、头发乌黑,是个俏丽的小美人胚子,只是脸色惯常严肃,虽然以她的年纪这严肃看着往往有些可笑,但通身却没什么十二岁女孩子应有的活力,只是很平淡的问候:“三姐、七表姐。”

游灿性情与她不类,此刻就不罗嗦,直截了当道:“我与昭节打算去白家陪伴白家就要出阁的四娘子,即是我表姐,她也想请你去的,何况祖母说如今正逢春日,你一直不出门,怕你闷着,叫我们来问问你,你可去吗?”

果然游灿即使提了白子华和班氏,游灵却是眼都不眨一下便回绝道:“我这儿有幅夏日越山图,才绣到了一半,正是离不开的时候,祖母和白家娘子好意,我却是不能消受了,劳两位姐姐走这一趟。”

游灿和卓昭节早知道她定然不去,只是也不能就问这么一声,卓昭节就劝道:“四表妹总这样在屋子里绣花也要仔细眼神,莫如出去松快松快。”

“谢七表姐关心,不过我绣着花才长精神,出去了怕反而心不定。”游灵干脆的道。

见这情况,两人也不再多言,道:“那我们先走了,回来与你带爱吃的糕点蜜饯。”

游灵又道了谢,却忽然想到一事,道:“两位姐姐且留步,我想起来我这儿有连家方才送过来的樱桃,怕是母亲今日事情繁忙,还不及给各处送去。”

“既然一会咱们也有的,又何必再吃你这里的份?”游灿急着去白家,才没心思尝什么樱桃,立刻拒绝道。

游灵就道:“你们亲自过来问我去不去白家,怎能茶都不喝一盏就走?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好歹进来喝盏茶,吃些樱桃再走罢?”

游灿一阵的头疼,却也晓得游灵对这些礼节最是讲究不过,到底捱不过她,只得与卓昭节脱了木屐进去,果然看到偏屋里,隔着一副水精帘,是一架约莫两丈来阔的绣架,上头似有山水痕迹。

既然已经进了来,游灿就有闲心问几句了:“可是时相的夏日越山图?”

“正是。”游灵指挥着禾蓝、禾红沏茶上樱桃,一面道,“就是时相贺祖父五十寿辰的那一幅,我前两日与祖父借了来,想照着样子绣一幅。”

“四表妹的绣技越发精湛了。”卓昭节过去掀帘看了看,回来就惊叹道,“竟是神韵栩栩!”

游灵虽然极爱刺绣,但听了这夸奖却也没什么欢喜之色,淡淡的道:“七表姐若是喜欢,绣好之后送与你就是。”

虽然游灵因为喜欢刺绣的缘故,没少给家里的上上下下做东西,但都是些小件,如今这幅越山图应是她所绣的最大一件,别说绣技精湛了,就是绣技平平,单是这么大的一幅,也极不容易,卓昭节本想着她纵然不是为了孝敬长辈,总也该摆在自己屋子里,听了这话就有点受宠若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见她一副又惊又喜又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游灵终于露出些许笑色,“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才绣着玩的,又没打算用来做什么,七表姐喜欢,正好拿了去。”

卓昭节很是欣喜,又觉得有些平白得她好处,没什么回报,仔细想了想就道:“我也不能白拿你的——我那儿有副碧玉耳坠,回头给你送来。”

游灵也不推辞,道:“好。”

游灿这时候喝了茶,吃了樱桃,觉得游灵待客的兴致应该够了,就起身道:“我们今儿还要去白家,得回去收拾了,那耳坠子,等表妹从白家回来再与你送来吧?”

“不急的。”游灵道,又叫人装了一小兜樱桃,硬是让她们带走,两人推辞不过收了,被她送到门口,游灿听见前头三夫人还在料理那翠翘,眼珠一转,对游灵道:“四妹,你叫个人陪我们走后门罢,经夹巷再到前头去,前头三婶忙着咱们就不去打扰了。”

游灵向前头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就叫禾蓝陪了你们去吧。”

路上,游灿少不得问几句禾蓝:“那翠翘怎么回事?”

“还不是今儿连家送樱桃来惹的事?”禾蓝啐道,“因怕晚了被日头晒到不新鲜,所以是清早送来的,那会郎主还没走呢,见到了,就叫夫人给翠翘多留些,说翠翘前两日还在惦记着想吃樱桃,夫人就道,这是她娘家送来,分给各房是应该的,一个十两银子买进来的小妾是什么东西,也配当成正经的亲戚看?郎主不高兴,就呵斥了几句夫人,又执意拿了一篮进去给了翠翘——方才,恰好有人来寻郎主,郎主出去,夫人就带人到翠翘房里,把那篮子樱桃都泼地上踩烂了,把翠翘拖到庭中动家法。”

“咦,这翠翘倒也会生事。”游灿皱眉,“三婶家里送来的樱桃,关她什么事?”

“其实郎主偏爱她,私下里可没少给她私房钱,连婢子都听到了,说翠翘时常打发了人出去买这买那呢,偏樱桃就买不得?分明是知道连家有个樱桃林,每年这会总要送些来,故意挑唆!”禾蓝是游灵的使女,自然向着三夫人说话,知道游灿和卓昭节固然是晚辈,却都是班氏所宠爱的,自然要在她们跟前替三夫人说明,“大房里那两个害得阿公和老夫人在江家跟前赔了多少不是,婢子看这翠翘也不安分呢!”

游灿却不上当,笑着道:“这些咱们晚辈可也管不了,也只能听一听罢了。”

第二十六章 白四娘子

虽然与禾蓝说了不管,可去白家之前,再到班氏跟前告诉,游灿还是说了一句:“祖母这里收到樱桃了吗?方才我们在四妹那里却是先尝上了,说起来也怪可惜的,原本各处还可以多分一点呢,偏偏有一大篮子都被糟蹋了。”

班氏就随口问:“莫非撒了地上?”

“撒了地上洗干净了也就罢了。”游灿笑了笑,“据说是那边叫翠翘的妾哄得三叔直接提了一篮子去给了她,三婶气不过,这会正拿了那妾立规矩…”

听到这里,班氏哪里还不明白她提樱桃的意思?当下就深深看她一眼,责备道:“不可妄议长辈!”

游灿抿嘴道:“我这不是怕三叔回来,听了谗言与三婶起误会么?”

班氏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去了白家可不许这样多嘴!不然就别去了!”

“是!”闻言,游灿忙正色答应下来,班氏又对卓昭节道:“看好了她,别丢了咱们游家的脸。”

卓昭节笑着道:“外祖母放心,表姐有分寸着呢!”

她们这边出了门,班氏就吩咐珊瑚亲自到二门处守着,等游震回来,先叫了他过来见自己。

此事按下不表,却说卓昭节这边,到得白家也没费多少功夫,皆因白家与游家同为秣陵,一个住城西,一个住城南,离得并不十分远。

这白家近几代来出过两位知府、三位知县,如今有一个知府一个知县在还任,都不在江南,一个在闽南,一个在北方,虽然论出过仕的子弟是比游家多的,却未出过朝官,何况翰林清贵,白家的声望自要比游家低上一些,因此对游家一向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