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就这么大,宁摇碧向来耳目灵通,苏语嫣火速的请卓昭节过府“鉴赏乐曲”的事情当天傍晚就报到了他跟前,这会听卓昭节提到长乐公主府,就顺口问了句,“苏宜笑寻你去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若不然我也不请你过来了。”见他这么说,卓昭节立刻接话道,“你们先下去罢。”

打发了余人,只留苏史那捧着茶水安然静坐一旁,卓昭节晓得这胡人身份不可与寻常下人相比,再说慕三娘的事情,过几日也就不是秘密了,所以并不要求苏史那也避开,直截了当的道:“苏娘子说,华容长公主想知道时五郎为何不肯娶慕家三娘子,想请你和淳于十三郎帮着探一探他的口风。”

宁摇碧噫了一声,道:“这小子不是已经服软了么?时相把他腿都快打断了,我昨儿才去看过他,全身上下都是伤痕累累,这一回时相是下了狠手的,他可是已经答应娶慕三娘子过门了的。”

“华容长公主怕他与慕三娘子做对怨偶呢。”卓昭节对时采风的印象实在不好,忍不住就要帮慕空蝉说话,“慕三娘子好生可怜。”

“这一回昭节可说错了。”宁摇碧微微一哂,摇头道,“这一回可怜的可是时五啊!”

他的语气颇为微妙,卓昭节没听出来,只当他说的是时采风已经挨了打,就不以为然道:“时五郎君做了那样的事情还不肯娶慕三娘子,要时相动了家法才答应,他这么做却不想是何等伤慕三娘子的心?往后慕三娘子在人前又该如何自处?”

宁摇碧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这事情可不是你知道的这么简单,内情复杂的很…”

卓昭节诧异的问:“是什么?”

“你亲我下,我再告诉你!”宁摇碧眼珠一转,道。

“…”卓昭节险些岔了气!这样轻薄的话儿宁摇碧从前也不是没说过,但那都是俯着耳畔悄悄说的,这会苏史那可还在旁边呢!

她面红耳赤,一拍跟前的长案,恼怒道:“你这个人!爱说不说!”

“说,当然要说了!”宁摇碧见她生气,忙敛了调笑之色,一本正经的道,“这事情就复杂在,时五好色之名满长安,但慕三娘子的事情上他当真是冤枉的。”

卓昭节一呆,道:“真的假的?”

宁摇碧道:“时五亲口说的。”因为见卓昭节一脸的不相信,他又解释,“他平常与人说话或者没几句真的,但对我和淳于的盘问总是不会抵赖的,再说他如今都娶定了慕三娘子了,再说谎也没什么意思。”

“可若不是时五郎君,慕三娘子…三娘子又怎么会寻上了他?”卓昭节吃吃的道,“我听说慕三娘子是在皇后跟前闹出来的,难道当着皇后的面,又赔上她和慕家的名声,却是为了诬赖时五郎君吗?”

宁摇碧道:“你说的这个是,我是说,招惹慕三娘子,却不是时五主动的,你大约不知道,休看时五到处勾三搭四,但不该动的人他向来是不动的。”声音一低,似笑非笑的道,“比如说,你的堂姐堂妹,还有欧家,当然慕家也在其内。”

卓昭节心思一转,恍然道:“之前的争储?”

“嗯。”宁摇碧点了点头,道,“时相一向就是持中的,从不偏向任何一位郡王,只是他向来深得圣人信任,所以即使他想持中,打算拖他下水的人从来都不少,为了把他拖上,连外祖父那边不是也有人打过主意的吗?时五固然好色,但在这样的大事上却不糊涂,时相交代之后,与两位郡王有关的人家的小娘子他是从来不碰的。”

如今延昌郡王和真定郡王之间的争斗随着圣心的裁决落幕,不管是真定郡王还是延昌郡王自然也不该继续顶风行事,拉拢重臣了。

但在今年的牡丹花会之前,两派可是斗得如火如荼,时斓这个两朝元老、长公主驸马,岂能不是争夺的重点?只是时斓为人圆滑,即使敏平侯这边再三打了姻亲的主意,也没能撼动他持中的站位。

那个时候,时家诸多子孙里,好色的时采风可是个极好的突破口,估计各家都巴不得有女儿被他调戏了——这样正好可以学现在的慕三娘子,把他赖上,时家怎么说在长安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时采风始乱终弃几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也还罢了,遇见官宦家的小娘子,哪里那么容易叫他脱身?

而时采风总是时斓的孙儿,他若是娶了支持哪位郡王的人家的小娘子…即使时斓不肯因为孙儿改变持中的态度,终究立场不能像从前那么分明了,而且另一派心里岂能不生疑惑?到时候他想不想下水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够做主的。

当然时采风在这样的门第出身,再怎么不学无术,这些常理总是晓得的,到底他能够四处拈花惹草活得风流潇洒,除了自己会哄小娘子和生得俊俏外,最紧要的还是他有个好祖父,又岂能糊涂得成为旁人算计自己祖父的把柄?

所以时采风号称好色成性、与堂兄时雅风据说轻松将满长安的小娘子芳心都囊括在手,但在卷进储位之争的几家的小娘子跟前,他是再正人君子不过的,实在熬不住,也不过是像之前在怒春苑里对卓昭姝一样,开一开玩笑罢了,再多却是不能了。

卓昭节被宁摇碧一提醒也想通了此节,的确时采风是没有动慕三娘子的理由的,这小郎君身边又是从来都不缺女子,只是…她沉吟着问:“但两位郡王之争如今已经落下幕了,纵然以后…但至少现在…”

在圣人与皇后的干涉下,皇孙之间的争斗一下子平息,至少在圣人与皇后在时,这样的争斗在表面上必然不会发生,所以从前时斓怎么也不想孙儿娶太子妃的侄女,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圣人亲自暗示之前的争储站队揭过,圣心又是如此明显的偏袒着真定郡王,而作为真定郡王的嫡亲表妹的慕空蝉,自然也不会再被时家所顾忌不敢聘娶。既然如此,那时采风好色成性,把手伸到慕家去也不奇怪。

宁摇碧听了这样的猜测,似笑非笑的道:“慕三娘可是让皇后娘娘召了太医的,牡丹花会结束到今儿才多久?再高明的大夫,没有近一个月也断不出来的。”

卓昭节呆了片刻,才体会过来这话里的意思,面色刷的通红,瞪了他一眼才道:“到底是怎的?”

“自然是时五被慕三娘子算计了。”宁摇碧看起来对时五被逼婚、还为此被打得卧榻不起没太多同情,反而有点幸灾乐祸,道,“这小子一向最爱哄小娘子们欢心,不想他常常骗着旁人,却在慕三娘子手里栽了个跟头!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果然,我家九郎虽然与时采风交好,但那都是受了华容长公主的托付,是要设法教诲时五、免得时五一条歪路走到底呢!九郎自己可不是极正派的,根本就看不惯时五那到处拈花惹草的习性!

卓昭节很欣慰。

她的欣慰落在宁摇碧眼里,心头大为窃喜:果然,时五说,对于小娘子怀疑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键时候必须果断的翻脸撇清,以证明自己的品行高尚、玉洁冰清…

时五啊,你趴在榻上奄奄一息还不忘记替本世子出谋划策,果然是好兄弟!

——区区两个醉好阁的行首,就能换得这样在昭节心目中树立起自己忠贞不二的形象,简直太值得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慕空蝉(下)

欣慰之后,卓昭节少不得要问个究竟,宁摇碧自是知无不言,实际上这件事情说起来,时五栽得还真不轻——打从三年前,时采风头一次遇见慕空蝉就被后者给算计了。

“那时候时五与慕三娘子才多大啊?”卓昭节惊讶的道。

宁摇碧道:“时五拈花惹草的早,他十一二岁就琢磨这些了,至于慕三娘子么,我不太清楚,不过她这么看中时五,想必与时五一般春心动得早罢。”

卓昭节微觉尴尬,轻咳了一声才道:“然后呢?慕三娘子当年怎么就算计时五了?”

“当年其实我也差点被卷进去,若非这回时五说出来,我竟还不知道。”宁摇碧双眉微微一皱,抓紧机会把自己撇出来,带着丝不满道,“那时候时五据说半夜三更的和慕三娘子在后花园里私会,被慕家巡夜的下人当贼追,丢了一根玉带…事后时五怕时相动家法,就求了我去顶罪,我也不知道其中轻重,就让祖母出面把事情认了下来,哪里想到,时五这小子根本就是怕丢脸,故意瞒了我真相!”

宁摇碧虽然纨绔,却十分的狡黠,即使在京中三霸里,他也是算计另外两人的那一个,对于这次被欺瞒,显得很是恼怒,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下去,“实际上是他被慕三娘子哄到慕家后花园去赴约,结果发现之后骂了慕三娘子几句,不想慕三娘子抢了他的玉带,又出声叫来巡夜的下人…嘿!”

卓昭节瞠目结舌,道:“什么?!”她见过几次慕空蝉,都是极柔弱极温驯的,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股怯生生的意思,这样的小娘子,竟然会做出半夜三更约人后花园的事儿——还是三年前?那会慕空蝉才多大?

“大约话本看多了罢。”宁摇碧倒不奇怪,道,“我有几回见过我那几个堂姐看的话本,什么书生与大家闺秀夜会后花园、才子逾墙会佳人之类,听说小娘子们都特别爱看。”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微缓和,露出回忆之色,轻笑着道,“你倒是不一样呢,两年前咱们才见面时,你说在闲书里看过猎隼的习性,我那会就想,小娘子们爱看的不都应该是这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吗?怎么会有小娘子爱看的是记载猎隼这类猛禽的书籍?”

卓昭节这会哪里有心思去和他回忆一本闲书?忙不迭的催促道:“你方才不是说,时五被时相叮嘱,是不动慕家小娘子的吗?那为什么慕三娘子约他半夜相会他还要答应?”

宁摇碧一哂道:“那是因为慕三娘子身边有个极俏丽的女婢,被时五看上了,当时时五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向慕三娘子提出来要买,毕竟时相不许他招惹卷进夺储的人家的小娘子,无非是怕他被逼婚,从而拖累整个时家,但使女下人却不打紧,即使慕家送了他十个八个美人,时相至多给慕家补一笔银钱罢了。”

“然后慕三娘子就让时五半夜去后院商量那婢女的事情?”卓昭节诧异的道。

宁摇碧笑着道:“慕三娘子可比你想的狡猾多了,她自己对时五说,舍不得那女婢,所以不肯给时五,暗中却命那女婢勾引时五,半夜三更的留了门给时五到后花园…你想时五的性情,有这样的好事,对方也不过是个婢女,他怎么会推辞?”

十余岁的少年正是最好刺激最冲动的时候,加上时斓禁止招惹慕家人,慕家的婢女就不是那么不能碰了,恐怕时采风当时觉得这样更加新奇有趣,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见那婢女呢!

“…”卓昭节一阵无语。

宁摇碧继续道:“不想他到了地方,却见到慕三娘子…这小子不肯细说,总而言之,他和慕三娘子冲突起来,玉带被抢走,又被慕三娘子叫了巡夜的人追得险些挨了打,事后惴惴无比,若非我替他顶罪,估计当时也是被打得卧榻不起的命。”

卓昭节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道:“那这一次?”

“这一次就是那条玉带了。”宁摇碧叹了口气,道,“之前我给时五顶罪,慕家当然要归还玉带,但那时候慕三娘子推说已经丢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时五也觉得他在慕三娘子手里上了一回当,以后自然再不可能给她机会,这样一条过了明路的玉带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他也没脸太过追究,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不想两个月前,时辰在市上看到有人卖那条玉带,因为那玉带上绣有时五的小字,时辰自然要禀告时五,时五思来想去想了起来从前落在慕三娘子手里的那条玉带,又因为听说慕三娘子把它丢了,觉得可能是谁拾取到的,如今打算靠上头的精致绣纹与嵌的玉石换些银钱,不管怎么说总是他的贴身之物,就打算买回来。”

说到这里,宁摇碧俊脸也微微红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哪知他又上了慕三娘子的当,着了慕三娘子的道儿…所以有了这回被逼婚的下场。”

卓昭节疑惑的问:“怎么个着道儿?”

她听得正好奇呢,宁摇碧却忽然想含糊过去,自然要问上一句了。

宁摇碧沉默了一下,才道:“那玉带是慕三娘子故意设法叫时辰发现的,后来时辰去买,对方不肯卖,一路逼着时五亲自露面,又说忘记带到市上,要到市旁的屋中去取,时五听说地方很近就跟着去了,结果一到地方就被打晕…”

他小声道,“醒来就和慕三娘子在一起了!”

见卓昭节张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宁摇碧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别过了头,道:“这些事情不好…嗯,不对,也不是不好,慕三娘子做的不好,啊,也不是…总而言之,时五并没有主动勾引或非礼慕三娘子,却是他被慕三娘子狠狠算计了一把,如今不得不娶慕三娘子过门,并且长辈们都认为他才是负了慕三娘子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不愿意这门婚事——所以慕三娘子即使嫁过门过的不好,照我说也是她自找的。”

卓昭节呆了片刻,道:“我这么回苏娘子…不太好吧?”如今上上下下都认定了是时采风对慕三娘子始乱终弃,慕三娘子本来就很没面子、连慕家也跟着丢脸了,若再揭露出来是慕三娘子处心积虑的算计好色成性的时采风…那慕家不恨死自己才怪!

“其实华容姨祖母多操心了。”宁摇碧眯了眯眼,道,“时五也不是没吃过亏受过骗,但那大半是在我或淳于手里,在女子中,除了时大娘子,唯一一个把他算计得如此狼狈的也就是慕三娘子了,这慕空蝉出手两次,次次都让时五焦头烂额狼狈不堪…我觉得她既然这么惦记着要嫁给时五,料想不会没办法收拢住时五的心的。”

“真的么?”卓昭节狐疑的问,虽然照宁摇碧这么说,时采风根本就不是慕空蝉的对手,然而这风流得举城皆知其名的主儿当真这么好收服?游氏可是教导过她,千万莫要指望郎君所谓的改邪归正,尤其是时采风这种人…

时采风现下正当青春年少呢,他又不是年纪长了,所谓人到中年万事休,也没有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变故,生不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他凭什么就收心呢?

再说慕空蝉若当真能够笼络得好时采风,又怎么会需要到皇后做主、长乐公主牵线、华容长公主和时斓镇压,才让时采风奄奄一息之余答应婚事?

宁摇碧笑着道:“你这么告诉苏宜笑——就说时五.不想娶慕三娘子,是因为怕成婚之后受到管束太多,本来他不想娶慕三娘子,一个是恼恨慕三娘子三番两次的算计他,第二就是怕从此被管头管脚。”

卓昭节歪着头想了片刻,点头道:“好,我就这么说。”

说好了正事,卓昭节看了眼苏史那,忍不住好奇的低声问宁摇碧,“既然时相不许时五与从前卷进夺储的人家的小娘子亲近,为什么准许他与你走近呢?”

实际上这一点她好奇很久了,不单是时采风,淳于家虽然因为是后族,有淳于皇后在,别说两位郡王,就连太子也不敢说逼着淳于家站队,是以淳于家倒是十分超脱的,但淳于家也很没必要站这个队,在这种情况下,淳于家即使不至于如时家那么忌惮子弟与宁摇碧来往,总也要有所保留罢?

宁摇碧不在意的笑了笑,简短道:“皇后一向尊敬我祖母,至于时相,他也不是没阻拦过,但我祖母发了话,他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淳于家自然是跟着皇后走的,皇后尊敬纪阳长公主,淳于家自然不会再约束子弟疏远纪阳长公主的爱孙,而时斓固然是重臣名相,究竟也比不得长公主的尊贵,所以明知道雍城侯乃是真定郡王一派的中流砥柱,却也不能禁止孙儿与宁摇碧来往。

说来说去,纪阳长公主在,宁摇碧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卓昭节心中微微凛然,之前游氏的提醒似乎响在耳畔——纪阳长公主在,宁摇碧怕是谋反圣人也舍不得杀了他,但若有朝一日长公主去了…先前张扬积下来的仇怨,他却该当如何自处?

只是与心上人在一起的少女的心思大抵都是乐观的,卓昭节这么想了一想,便暗道:长公主如今尚且健在,我想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做什么?反正我总与九郎一起罢了。

遂放下心思,与宁摇碧说笑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游焕

饮渊送信到底是快,白家的动作可也不慢,赫氏的生辰还没到,白子谦就匆匆抵达了长安,他却也不是一个人来的,麻折疏、崔清含等几人却与他一道结了伴,但让人意外的是,游焕居然也来了。

因为没想到游焕会来,一直到下报到四房里,道是侯府外有自称四夫人游氏娘家侄儿的少年郎求见,游氏才晓得,诧异之下打发了人出去看,半晌后果然领了风尘仆仆的游焕进来请安。

游氏见这情形大为吃惊,顾不得寒暄,先问起秣陵可有什么变故,游焕摇头道:“大姑姑请放心,家里一切都好,祖父祖母皆十分的安康,我到长安来是为了拜师的缘故。”

“拜师?”游氏诧异的道,“怎么会到长安来拜师?”

游焕并不意外游氏的惊讶,崔南风以门下弟子的中榜比例,让拜进他门下的弟子皆顶着准进士的头衔,说一句天下公认的最会教弟子的老师也不为过,而且怀杏书院里会教人的先生可不只他一个,如任慎之所拜的田先生亦是深谙教徒之道,有大名鼎鼎的怀杏书院在北地,游焕哪里用得着特别北上求学?

晚辈们不清楚,只道崔南风收徒严格,从来不卖旁人情面,实际上游氏却是清楚,崔南风不给旁人颜面,对游若珩这个师兄还是十分尊敬的,游若珩最大的遗憾就是膝下四子没有一个能够考取进士,孙辈中,有这个指望的也只有游炽和游焕,崔南风怎么也要为他圆一圆夙愿的,之所以一直没把游炽、游焕收下,一来他们年岁还小,二来恐怕他们知道有祖父的荫庇,就懈怠疏忽,不够用功。

游焕虽然不知自己要拜进崔南风门下一点也不难,但此刻还是照着游若珩的叮嘱老老实实的禀告道:“一则是崔山长年岁渐长,年初的时候染了候症,陆陆续续的不能起身,所以往后都不能再收弟子了,二则是崔山长因此将书院有交付田先生之意,田先生现下忙碌得紧,也无暇多指导学子,旁的先生各有难处,崔山长就建议我与白兄一道北上,拜其徒傅精为师。”

“崔山长身子不好吗?”游氏为人精明,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过来,怀杏书院里能干的先生当然不只崔南风与田先生,但其他人比之这两位在口碑上确实是要差上一截的,这要是其他学子,收了也就收了,但游炽与游焕是游老翰林的嫡孙,也是游家的指望,若是教不好,游老翰林暗中怪罪迁怒可怎么办?

何况以游家的门第,又不是拜不到名师,差一点的先生,游若珩也不肯让孙儿将就的。

国子监博士傅精,游氏之前在信上已经看过白子谦这回北上要拜的师也是这一位,长安能人实在太多,游氏之前还真没听说过傅精的名头,但既然是崔南风教导出来的,这位山长桃李满天下,独独推荐了傅精,可见这人必有独到之处,当下游氏也就消了对娘家的担心,温言道,“你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也好叫你表哥去接你,如今一路劳累,快些梳洗歇憩下罢,你大伯并二哥这会都不在府里…”

正说到此处,门口人影一闪,卓昭节匆匆一头撞进来,笑着道:“我听说五表弟来了?”

游焕忙起身与她见礼:“七表姐。”

游氏嗔女儿:“你表弟才到,这孩子也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到了也不说什么,竟是自己寻到了门上,如今才坐下来呢,你就来劳动他。”

“大姑姑言重了。”游焕忙道,“一路乘舟是极快的,再说大姑姑这儿也好找的很。”

卓昭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咦,五表弟你竟然没提前送信叫咱们去接吗?你可也太见外了。”

游焕尴尬的道:“来之前,祖父叮嘱过,说大姑姑这儿定然是忙得紧的,让我不必给大姑姑添额外的麻烦,我想敏平侯府在长安知道的人定然不少,果然上岸之后聘了驾马车就到了,又何必劳动表哥们跑这一趟呢?”

“这几日虽然有些事情,但咱们家接你的人手总是挤得出来的,你这孩子自以为体贴,却不想这岂不是咱们怠慢了你?”游氏轻责道。

游焕无奈,只得赔罪。

这么寒暄过了,卓昭节又听游焕说了一遍忽然北上的原因,就诧异道:“那三表哥没和五表弟一起来吗?”

被她提醒,游氏也醒悟了过来,之前光顾着盘问游焕了,倒把游炽忘记了——既然秣陵没了合适两人拜师的人,那游炽也该一起到长安来呀!

游焕淡淡的笑了笑道:“是我不对——方才忘记与大姑姑说了,三哥如今在议亲,是以暂时走不开,有宋郎君与他一道,我就先动身一步了。”

这句话平平无奇,但游氏与卓昭节闻言都是眉心微微一蹙,敏锐的察觉到:游家三房与四房之间,似生了罅隙。

不过对于知道游煊伤毁林鹤望面容真相的母女来说这不奇怪,毕竟当初三夫人拿刀抵着脖子逼游煊不许泄露他为人利用哄骗的真相、以及那一招“举火燎天”的来历,以保全三房没成婚的郎子宋维仪——这从家族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错,游煊不爱读书,不求上进,比起勤奋肯学的宋维仪来,到底是后者更有栽培的价值。

问题是三夫人的方法也太激烈了点,四房从游霄、边氏到游焕、游煊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游霄虽然迂腐了点,然而对家族也是极关心的,边氏更是什么都听丈夫的,而且游家反正都欠下林鹤望的了,下手的也确实是游煊,再拖累家族中的其他人实在不智,这笔帐谁不会算?

若三夫人好好儿的与四房商量,乃至是玩弄手段的哭诉请求,游霄和边氏也不会不答应,游焕也能够理解,偏偏她一上来就摆出一副四房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架势,如今四房虽然答应了,但这个罅隙也存了下来——本来,伤了林鹤望的人既然是游煊,那么陪林家北上求医的人里,怎么也该有四房的人的,最后却是与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的大房、二房各出了人,三房、四房竟然一个都没出!

这已经看出了游霄的态度,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冤枉,三房不出人,他也不想出!

而这一次,游炽在议亲,要晚些时候北上,作为堂弟,游焕很该等上他几日,如此兄弟二人一起上路也能有个照应,宋维仪虽然是游灵的未婚夫,到底没成婚,成了婚也不能与自己家骨肉之亲的兄弟比,结果游焕宁可匆匆跟着白子谦这群人出发,也不肯和游炽一起走,显然是对三房不满,不愿意和游炽同行——要知道游焕和游炽虽然是堂兄弟,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怀杏书院,同窗多年,感情素来不错,但如今到底因为两房之间的冲突生疏了。

游氏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实在是三夫人的不智造成的,换了她是边氏她只会觉得更委屈,所以此刻也不好说游焕什么,只得装作没听出来这其中的冷淡,按着话问下去:“炽郎议亲了?是谁家的小娘子?”

“七表姐是认识的。”游焕看了眼卓昭节,道,“是孟太守之女,孟小娘子。”

“啊呀,是她?”卓昭节一扬眉,意外的道。

游氏忙问女儿:“是你从前在秣陵的玩伴么?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

对孟妙容,卓昭节还真没什么好感,两人可是动过手的,只是也没厌恶到怀恨在心的地步,再说如今孟妙容与游炽公开议亲,往后也是卓昭节的表嫂了,卓昭节犹豫了下,含糊的道:“生得很是好看,孟太守最喜欢这个女儿的,为人也要强…哦,她还是李延景的弟子。”

游氏一愣,道:“李大家吗?能够被李大家看中,那着实是个好的了。”

又问起这门亲事的缘由,游焕淡淡的道:“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三哥偶然见过孟小娘子,求到祖母跟前,祖母打发人去孟家探了口风,孟太守对三哥的学业人品也满意,就答应了下来,我动身之前,已经过了问名,要纳吉了。”

游焕似乎察觉到自己提起三房的敌意难掩,顿了一顿复道,“祖父有信命我带与大姑姑、大伯,却是光顾着说话忘记提了。”

游氏看他一眼,道:“却怪我一见你忽然到来,还当秣陵那边出了事儿…拉着你问这问那叫你没功夫提。”

当下游焕把本该是一见面就呈上的信笺取了出来,游氏再嘘寒问暖了两句,看他面露乏色,忙叫人领了他下去梳洗歇憩。

游焕被带下去,卓昭节却留了下来,探头探脑的要看秣陵来的信。

游氏喝道:“一边儿去!先等我看了!”

“我在旁边看,决计不扰到母亲!”卓昭节扯着她袖子不肯走,“我也想念外祖父外祖母呢!外祖母居然没托五表弟单独给我信?外祖母不疼我了!”

游氏哼道:“你多大年纪了?还跟三五岁一般耍赖撒娇呢?当还有用?”

“亲娘跟前,三五百岁也管用的。”卓昭节讨好的道,“母亲你怎么舍得不理我?”

游氏道:“我才懒得理你!”话是这么说,脸色到底缓和了下来,任凭她扒着自己的肩一起看了起来。

不想母女两个才看了几行,都微微变色,齐声道:“原来北上拜师还有这么个缘故?”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敌见面

白子谦等一干人入京,游焕自有姑母可以投奔,白子谦、麻折疏则都是到会馆里歇个脚,崔清含则有当年崔南风致仕前所留的故居,虽然崔南风回了江南,但故居仍旧留了老仆洒扫,四人草草安顿了行李住处,跟着都打发人到兰陵坊已经变更为林府的宅子里投帖拜见。

这是众人抵京的头一日,次日众人在林府汇合,一并探望了林鹤望。而白子谦等人少不得在这日还要打发人再往敏平侯府投帖拜访卓昭粹兼探望在卓家养伤的江扶风。

收到拜帖,游氏立刻叫了游焕询问一二,得知这三人都是才貌双全、性情不坏、学业出色、最重要的是没有婚配,自然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妯娌。是以约好了三人会登门的第三日,大夫人与三夫人都各寻了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赶到四房来“商议”,一直“商议”到了白子谦三人进门都没能商议出个结果,于是自然是一同接受三个晚辈的拜见。

三人中,崔清含最为年长,看起来也最沉稳,而白子谦俊秀而朝气蓬勃,至于麻折疏,亦是风流儒雅。

从上首看下去,三人一起躬身行礼,俱是举止得体、谈吐文雅的好郎君,犹如玉树芝兰,耀于堂下,大夫人和三夫人看着都是眼睛一亮,各自露出一丝喜色。

只是接下来的寒暄里若有意若无意的问了几句家世,大夫人和三夫人就有些失望了,大夫人是因为有个江扶风作对比,而三人中白子谦的出身算最好,其父如今任着一方知府——区区知府,生长长安见惯富贵的大夫人实在有点看不上眼,毕竟江楚天不是知府,江家好歹还有两个京官在,但白家最高的官就是知府了,江、白两家门第高下可见。

崔清含的父亲只是寻常人,当然他有个好叔父崔南风,崔南风即使致了仕,靠着学生也依然在仕宦中有着极大的影响,问题是崔清含虽然是崔南风的侄子,却不是崔南风的入室弟子,大夫人难免要想是不是崔南风不喜这个侄儿?不然怎会不收下他?

至于麻折疏,富商子弟,即使其父母早已脱籍,但沾了一个商字,直接让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把他划除在了女婿人选之外——侯府如今还没败落,并不缺银钱,堂堂卓家娘子,许个商贾之后,大夫人和三夫人都丢不起这样的脸。

因此一盘家世,大夫人觉得,崔清含可以留着看看,至于白子谦与麻折疏,就不必费心了。三夫人却觉得一个满意的也没有,大夫人虽然说拿卓玉娘当亲生女儿一样来看待,但问名时怎么也掩盖不了卓玉娘庶出的身份,讲究些的人家都是不愿意聘庶女为妻的,但卓昭姝可是三夫人的亲生骨肉,三房里的嫡女。

而且三房虽然是庶出,然而论到孙辈可比大房强,三房的嫡长子卓昭远虽然夭折,但庶次子卓知润学业尚可,为人也算稳重,即使来年会试榜上无名,以后也难考中,学二房的卓昭美、卓知勇,由敏平侯帮着谋取一二职位外放磨砺,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不及殿试出来的官吏名正言顺,但总归是官身,而且三房的嫡子卓昭嘉机灵聪慧,如今虽然还未考童生,然三夫人对其冀望很大,料想往后三房虽然轮不到袭爵,也不会在分家后一落千丈。

有还算能干的嫡子庶子为依仗,三夫人觉得,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卓昭姝,怎么也值得门楣更高些的,不说能够拉拔兄弟,至少也不能低嫁了。

两人这样想着,就不再盘话,任凭游氏出面敷衍。

而游氏寒暄的话才说了两句,外头就有人来报,道是雍城侯世子奉纪阳长公主之命送了东西来。

游氏并不知道白子谦尝对自己女儿动过心,还被宁摇碧撞见,只道是凑巧,虽然白子谦等人是远来之客,但女婿更是娇客,怠慢不得,忙向三人说明了下,命人去请。

片刻后,宁摇碧穿着姜绫越罗对襟织金袍,内里是绛紫圆领衫,束玉带,佩美玉,栗色绸裤,藏青攒绣麒麟朝靴,装束格外整齐的进了门,目不斜视、姿态端庄的给游氏等长辈一一请安。

虽然宁摇碧到侯府来过几回了,但大夫人和三夫人这还是头一次正式见到他,大夫人和三夫人这个年纪都是喜欢知礼的晚辈的,而且宁摇碧的容貌着实叫做长辈的看了就心生好感,这么一照面,两人都不禁觉得传言大误,这么个俊俏守礼的好郎君,如何就被说得纨绔跋扈的呢?

因着宁家大房二房之间的矛盾满长安无人不知,大夫人和三夫人如今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这宁九郎怕是吃了生母早逝、又是独子的亏,没有真心疼他的女性长辈在贵妇中间说他的好话,渐渐的就被祈国公夫人抹黑的不成样子,虽然他是纪阳长公主亲自抚养长大的,但长公主是什么身份,谁敢在长公主跟前说长道短,久而久之长公主只顾着宠孙儿,忽视了外头风评,倒是让这俊俏知礼的少年郎被污蔑的一塌糊涂了。

这么想着,大夫人和三夫人看宁摇碧都有了几分怜惜,眼神柔和下来。

游氏到底是曾经见过宁摇碧几回的,倒被他突如其来的矜傲姿态吓了一跳,狐疑的问:“九郎今日怎么过来了?”

才问了这么一句,游氏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心想自己当真是大意了,这位主儿前两次过来,哪一次不是直截了当的开口就说要寻七娘?从前关起门来只有自己房里人在也就罢了,如今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在不说,白子谦这些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外人啊,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游氏可不想女儿背后被那起子爱嚼舌根的人笑话——自己怎么还要这么问他?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哄了他到别处去的么!

好在宁摇碧今日另有所图,居然按捺住了没回答一句:“敢问岳母大人,昭节如今在何处?”而是从从容容的一拱手,彬彬有礼道,“回岳母大人,祖母在城郊的庄子新收了一批果子,叮嘱小婿送些来给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尝个新鲜。”

如今这时候,樱桃已经落了市,旁的水果倒还没怎么上来,只有特别栽培、譬如用上暖房的地方才有新鲜果子出来,这东西倒也值得特别送人。

只是宁摇碧这番话实在只能信一半,纪阳长公主的身份与眼界,哪里会把卓家太放眼里?更不要说卓芳礼与游氏怎么算都是她的晚辈,岂能值得长公主特别叮嘱这么一声?只是宁摇碧这么说,既显得卓芳礼与游氏面上有光,也显得他登门是奉了长辈之命,名正言顺。

游氏松了口气,心想这未来的郎子到底还是有些样子的,忙柔声道:“长公主所赐,实在愧不敢领,说起来咱们都没孝敬过长公主…劳你这孩子跑这一趟了。”

“岳母大人此话可就见外了。”宁摇碧有意咬重岳母大人四个人,惟恐白子谦听不清楚,微微笑着道,“孝敬岳父大人与岳母大人,本是小婿该做的,何来辛苦?”

大夫人微笑着道:“世子好生谦逊知礼,虽然从前贺过了,但如今我又要说,四弟、四弟妹与七娘都是好福气。”

宁摇碧忙道:“大伯母言过,摇碧愧不敢当,大伯母唤摇碧之名即可。”

大夫人说了话,三夫人也不能沉默不语,免得仿佛不赞同大夫人一样,三夫人轻声细语的道:“纪阳长公主亲自教导的,怎么会有错?”

妯娌两个赞了宁摇碧,游氏听着心里也快慰,面上原本是怕得罪了宁摇碧对卓昭节不好而习惯性露出的和蔼之色不禁又真心了几分,心想自己从前约莫是看走了眼了,这个小女婿在人前到底还是真能给自己挣面子的。

如此宁摇碧一到就让白子谦等人黯然失色,大夫人和三夫人面上心里都对游氏十分的羡慕,论起来孙辈里头的女孩子,四房的两个嫡女不见得最出色——哪怕卓昭节生得绝色倾城,但论起才艺可就被姊妹全比下去了,而且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小郎君们虽然喜欢,然而以长辈们挑选媳妇的眼光来看究竟不如卓玉娘这样的更放心。

但论到嫁得好,大房、二房、三房加起来也比不上四房,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嫡长孙女卓昭艳的夫婿姚方也不错,可比起四房连出两位世子妇来就逊色多了。

大夫人和三夫人感慨之余,加上先前对白子谦三人也不是很中意,自然而然就把他们都冷落了,亏得游氏还能记着他们除了拜访卓昭粹之外,还要探望江扶风的,如今女婿来了,总不能叫他们一直枯陪着,抽空就对一直垂手在旁的卓昭粹道:“三位小郎君要探望江十七郎,你且领了郎君们过去,记得好生款待,不可怠慢!”

白子谦是在宁摇碧手里吃过大亏的,如今见着这位世子心里还有点发憷,又因为宁摇碧一声又一声的岳母大人,他虽然一直惦记着那年园中偶遇的美貌少女,究竟也晓得自己高攀不上——宁摇碧的家世为人都不是他能够撼动的,再者即使宁摇碧与卓昭节没有圣旨赐婚,敏平侯的嫡亲孙女儿,也轮不到他一个知府之子肖想,纵然他金榜题名,不在三甲之内都不可能,可三甲——今年那些名满天下的才子们——少年心头堵得慌,巴不得这么一声,就要起身告退。

崔清含和麻折疏虽然没被宁摇碧下过手,然也晓得这世子不好惹,他们不知道宁摇碧今日专门是为了在白子谦跟前耀武扬威而来,但觉得旁人家岳母看女婿,自己这些外人在这儿到底显得多余,也是毫不迟疑的起了身。

不想宁摇碧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白子谦,闻言眼珠一转,道:“岳母大人,这江十七郎可是厉阳江扶风吗?”

游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正是。”

“小婿当年到秣陵时,也见过此人几次,他如今在府上?”宁摇碧明知故问道。

游氏心下狐疑,道:“不错,九郎可是寻他有事?”

“事倒没什么,但小婿想,既然来了,也想随八哥去探一探。”宁摇碧恭敬的问,“未知岳母大人可能应允?”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游氏自然不会逆了他的意思,当下答应下来,让卓昭粹带着一干人同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了念慈堂,往朗怀轩而去——这么拥进江扶风养伤的屋子,将正享受着使女们殷勤照料的江扶风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八十章 幌子

晚辈们都走了,大夫人与三夫人谢过游氏,游氏自然要问一问两人的看法,见大夫人与三夫人都摇头,游氏倒不意外,道:“也是我先前不曾打听好,光听说这三个小郎君俱是才貌双全之人,就兴兴头头的与两位嫂子说了,倒忘记再问一问门楣。”

大夫人笑着道:“你这话就见外了,又不是说见了就要定下来,这三个小郎君生的可都不坏,看一看年轻人醒醒神也是好的,何况大房过来才几步路?难为我如今就年纪大到了走一步都喘息的时候了吗?”

三夫人也道:“多相几个也是长点儿眼力,何况我看那白家郎君和崔家郎君倒还不坏,就是不知道明年会试能不能考取。”

至于商贾之后的麻折疏,三夫人可是直接不提了。

大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公侯之家的小娘子,再不计较门第,士农工商里也低不过第二等去,虽然麻折疏既然能够考取举人之名,决计不会是商籍了,但底子既然被知道了,那是直接不需要考虑的。

游氏以为三夫人对白子谦和崔清含还有点指望,想了想游家和白家还有林家的恩怨,觉得即使卓昭姝的出身不是游灿能比的,但究竟世事难料,就含蓄的道:“崔家郎君是崔山长的侄儿,一直跟着崔山长的,料想不差,至于白家郎君当然也不是不好,只是仿佛他如今要为姊妹的事情烦着心呢。”

三夫人听出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四弟妹说的是,我也不过随口一说。”

“如此就好。”游氏这才明白三夫人并没有看中白子谦的意思,道,“如今才四月里,士子们到的究竟不齐,到下半年很可以再看看。”

“正是这个理儿。”大夫人对江扶风与崔清含各有些指望,但也没下定决心,终究嫁女儿非同小可,不再三比较挑剔,总归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