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完全不信:“你上回对温五娘子她们就凶着呢!”

时五…你不是说在昭节面前,对其他小娘子、尤其是长的略具姿色的小娘子态度恶劣、言语藐视,昭节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欢喜得很吗?为什么现在昭节反而因此推断本世子会对白子谦那厮不利?!

宁摇碧心中狠狠的给时五记了一笔,嘴上道:“她们欺负你带去的谢娘子,显然没把你放在眼里,我怎么能轻饶了她们?”

未婚夫毫不掩饰的维护自己,卓昭节心下甜蜜,眼中微露笑意,嗔道:“但如今白六郎君又没欺负我,我想他也欺负不了你,你这样处处与他作对为什么呢?”

宁摇碧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道:“昭节你当真不知道?”

嗯,看来时五也不是全灵验的,到底还是要本世子随机应变啊…

“我怎么知道?”两年前宁摇碧把白子谦打了的事情,因为发生在吕老夫人寿辰当日,加上宁摇碧的身份,传了出去,一则扫兴,二则旁人还以为白家得罪了宁摇碧呢,所以白家另外寻了理由把事情遮盖过去了,卓昭节也不是对白家很感兴趣的人,是以只道宁摇碧在那次寿宴上,也只是说了白子谦几句“芭蕉叶子”、“绿蝇”之类,猜测着纵然有冲突事情也不很大,根本不知道他居然还打了人,自然好奇宁摇碧到底为什么隔了两年还对这白子谦念念不忘。

她这么一说,宁摇碧脸色更难看,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两年前…他主动陪你说笑来着?”

被宁摇碧提醒,卓昭节大概记得这么回事,道:“那天我和三表姐得了外祖母的吩咐,要看好了四表妹呢,结果四表妹不想在园子里多待,我只好陪着她去见外祖母,因为白家的园子新修过,路径都改变了,白六郎君所以给我们引了路。”

虽然如今两人已经定亲,提到与其他异性亲近的事情总归有点不好意思,但卓昭节自认在白子谦的相处上问心无愧,一来也就那日见了两回,二来宁摇碧所言的陪同说笑,当时使女下人不算,游灵可是在旁边的!

再说白子谦的追逐之意卓昭节当时就委婉的拒绝了…

但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并不能说服宁摇碧,在“时五说,小娘子家最爱风仪潇洒之辈,譬如时雅风乃是其中翘楚,我辈楷模,因此即使情敌当面,也应不失风度翩翩,须得以吾等之潇洒风采,衬托情敌的粗鲁野蛮;以吾等的气定神闲,衬托情敌的狗急跳墙;以吾等的智珠在握,衬托情敌的愚蠢可笑”和咆哮着充斥脑海的、简短有力的“情敌必须死”中,只用了一息,宁摇碧就果断的倒向了后者…

敢和昭节说笑!敢在信里提起来就让昭节嫣然而笑——姓白的,你绝对是罪该万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时五挨打

满心妒火的宁摇碧打定了主意要款待得白子谦宾至永归,问题是白子谦不是金燕,顾忌到卓昭节拿他当亲戚看待并且没什么恶感的态度,宁摇碧决定识一回大体,暂时按捺住向时五问其主意中失灵之罪的恼怒,让鸾奴请了时采风过来商议一个永绝后患又不至于影响了与卓昭节之间感情的好对策。

不想鸾奴去了一回时相府,没把时采风请过来,却带回了时采风被其祖父时斓打得卧榻不起的消息。

宁摇碧听说之后十分惊讶:“他最近又惹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被打得起不了榻?华容姨祖母竟然没有阻拦?”

宰相时斓本身在大凉算得上是个传奇,他出身平平,富贵之后说一句耕读传家,实际上祖上三代都是寻常的农户,把远远近近的亲戚加上去算,在时斓之前成就最大的也不过是个秀才,放在江南也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然而世事难料,到了时斓却是一鸣惊人的中了状元又尚得公主,而且荣宠两朝都得重用,实在是天下无数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之梦想化身,就是士大夫子弟中羡慕崇敬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也因为时斓自中状元以来一路春风,连齐王叛乱里的态度晦明,因为本身才干,也被今上所宽容,在朝在野,风头比他更劲的臣子实在是没有的,所以时斓对子孙的要求一直很宽松。

这宽松倒不是说任凭时采风到处勾三搭四无恶不作,是对子孙并不抱着个个成材成器的指望。

毕竟时斓和华容长公主,这对老夫老妻里任何一个都足够荣耀三代门楣了,偏偏两人还是夫妻,一旦两人去了之后,太盛的荣耀没有相应的人来护持显然是不成的,时斓的三子虽然也都算个人才,但比起时斓为官的手腕来到底差得太远,并且时家也没有再尚到一位公主护家——所以时家有一个时雅风,风采翩然学富五车,保证门庭不至于在祖辈去后走向衰落,那就足够了。

对于时采风的不学无术好色成性,以及另外几个孙辈的默默无闻,只要他们不是作恶太过,时斓一点意见也没有,这也造成了时采风自恃祖父乐见子孙不是个个精明强干到了让人忌惮的地步所以一路往不学无术上走。

时斓不赞成子孙一个比一个出色,这是从整个家族来看的,毕竟他已经位极人臣,为了避嫌,除了幼子外,长子、次子甚至一直外放,几次有机会都被他拦阻没有调回长安做人所羡慕的京官,就是不想让政敌攻击他把持朝政只手遮天。

毕竟今上再宽容,一来年岁已长,太子自有东宫的一干属官陪同,二来圣心难测。时斓不能不谨慎行事。

是以时采风除了几次强抢民女之类的惹了时斓动怒责罚他外,平常逛勾栏捧行首招妓纳妾蓄养美婢,时斓根本不管,当然也不能说全不管,只是他的管束只在银钱上,每个月就给时采风那么一笔月例,时采风爱全花在了女色上头,时斓也不说什么。

自从两年前时采风因为调戏逼死了一名民女,虽然靠了宁摇碧顶罪没到衙门应诉,到底也被时斓重重的动了家法,时采风已经收敛了很多,这两年来往的都是勾栏女子,正经陪酒卖笑的——却怎么又激怒了时斓下重手?

宁摇碧心念一转,问道:“莫非他又犯了旧病…闹出人命了?”

当年民女羞恨自尽、其父母击鼓鸣冤的事儿,鸾奴自然也清楚,宁摇碧所谓的旧病,便是指这个,就摇了摇头道:“回世子,这一次时五郎君招惹的却不是民女,而是慕家三娘子。”

慕空蝉和时采风之间的勾连牵扯,宁摇碧也有耳闻,当下微微皱眉:“慕三娘子?怎的了?”

“时辰说,华容长公主有意为五郎聘慕家三娘子,但五郎却不愿意,然后就惹了时相大怒。”鸾奴道,“小的听了之后觉得十分奇怪,毕竟时家二郎君、三郎君都尚未成婚,怎么会直接轮到了五郎的亲事?所以小的把时辰拉到角落里问了,据说…华容长公主提起这门亲事之前,长乐公主打发人给华容长公主送过点心,而长乐公主送的点心乃是皇后娘娘所赐。”

“这么说来事情是出自宫中了?”宁摇碧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一向喜欢太子妃,难道是太子妃为慕三娘求了情?不过这也不对,太子妃一向精明的很,不可能随便插手娘家侄女的婚嫁,而且华容姨祖母可也不是太好说话的人,时家孙辈还无人成婚,即使皇后或太子妃出面,没个正经的理由她也不会提到时五的婚事…时辰没说别的吗?”

鸾奴道:“小的本来还想问的,但时辰被盯得紧,无暇说更多了,小的只好先回来禀告世子。”

宁摇碧思来想去总觉得蹊跷,索性振袖而起:“备马,本世子亲自去探望时五,问个究竟!”

这边宁摇碧满腹狐疑的去探问时采风因何被祖父打伤,那边卓昭节却突兀的收到了苏语嫣的请帖,名义是苏语嫣新学了一首曲子,请她前去一同鉴赏品评,这个理由不突兀,突兀的是时间,她早上收到帖子,辰光居然就是下午——游氏、赫氏看了都十分的无语:“怎么会这么急?”

下一句当然就是,“恐怕别有所图!”

但苏语嫣不但是长安第一才女,是长安贵女中拔尖领袖的人物,还是长乐公主的爱女,太师的嫡亲孙女,她亲自下了帖子,虽然处处透着疑点,思及卓昭节与苏语嫣虽然有些才女之争的小小不谐,终究没有大的仇怨,苏语嫣也没有不择手段掐尖的恶名,游氏与赫氏觉得头一次收帖,总不能驳了面子。

而且苏语嫣下这么份帖子,别有用心一望即知,倒不太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对卓昭节不利。

母亲和嫂子都这么认为了,卓昭节自然也是把自己管的家事临时交还给赫氏,匆匆赶回镜鸿楼里梳妆打扮,到上房请得沈氏同意出门,备车备礼的赶到安兴坊的长乐公主府赴约。

本朝历来厚待公主,坊间素有“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之说,尤其如今帝后和睦恩爱,六宫虚置,长乐公主这个长女在朝在野都影响不小,这座公主府虽然顾忌到几位长公主,在规模和规制上没有明显的僭越,但却极是富贵,白玉铺地珊瑚为柱,水精作帘黄金以饰,雕梁画栋,珠耀绣户,更不必说回廊外不起眼角落里的一块山石都是贡品中的奇石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至于阶下廊外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

苏语嫣一袭樱草色折枝梅花深衣,续衽勾边,松松的绾着宝髻,亲自迎了卓昭节进去,卓昭节见过她在怒春苑里风流恣意的做派,觉得她不像是很守礼仪的人,本来做好了只有使女下人迎接自己的准备,没想到苏语嫣居然会亲自出来,心下对她的性情倒是又有了些了解,暗道苏语嫣虽然疏狂,到底还是按着规矩来的。

哪知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苏语嫣就扭头问她:“这么走一遍你可认识路?”

“还好。”卓昭节一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随口道。

历来正居的府邸各有规置,公主爵位比郡王,公主府的规制虽然比敏平侯府要高,但大体的格局拿侯府扩展一下也就是了,所以公主府虽然富贵迷人眼,但路径并不难认,到底不是可以随意建造的别院。

卓昭节正疑惑苏语嫣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就听苏语嫣松了口气道:“这样最好,下次你再来我就不出来了,你自己进来罢。”

“…”卓昭节无语,道,“可是我今儿扰到你了?”

苏语嫣实话实说道:“也不是,今儿不是我请你来的吗?要说起来是我打扰了你,但我最烦出来迎客,不过你头一次来若是我不出来,咱们两个又不熟,指不定你心里怎么想我是不是要给你脸色看?我是请你来做客的,又不是和你结仇的,即使要告诉你我这不爱迎客的习惯,总也要到现在才好,免得你以为我是故意这么说以扫你的面子,须知道一会我还有事情要求你的。”

卓昭节听了她前面说的话不知道怎么回才好,听到最后一句又诧异了:“苏娘子能有什么事情求我?”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事情都不必求人?”苏语嫣把手一摊,很是无奈的道,“咱们先进去罢,一会我再告诉你。”

因为长乐公主与驸马如今都不在府里,太师另外住着太师府,卓昭节没有需要拜见的长辈,就直接被苏语嫣领到后头,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一座庭院前,抬头看去,但见院门挂的牌匾上书着“绿雪院”三个字,真正是院如其名——还没进去,就已见占地颇大的院落里爬满了薜荔,这个时候已经十分的葳蕤了,层层叠叠的绿,掩映着院中两座小楼,一前一后一低一高,楼边还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树冠里遮不住的飞角翘出来,悬着一只铜铃,悠然自在。

守着院门的婆子躬身问了安,进门后,就见一条青条石铺设的小径在花丛里蜿蜒了一个弯,才通往楼下的回廊,回廊上三五个彩衣使女手里拿着绣件之类的家什,正说说笑笑的热闹。

看到苏语嫣引了卓昭节过来,众使女忙放下手上的活计上来行礼,苏语嫣命免了礼,问:“你们在这里自顾自的热闹,不管客人了么?”

就有个使女笑着代众人答话:“回娘子,两位娘子方才玩樗蒲累了,这会在里间的榻上小憩着呢,嫌咱们在里头不便,故此打发了咱们出来,只叫身边人伺候着,可不是婢子们躲懒,怠慢了客人。”

苏语嫣这才略点了头:“卓娘子已经到了,你们进去叫醒了人出来吧。”

卓昭节疑惑的问:“没有旁人了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探口风

卓昭节满头雾水的进了门,与苏语嫣分主客入坐,使女捧上沉香饮,两人略略沾唇,就见淳于桑若与淳于桑酝一前一后、鬓发蓬松、衣襟微乱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卓昭节都是微微一笑,道:“初岁你来的这么慢,害咱们等你等的都睡着了。”

“我是收到帖子就来了。”卓昭节惊奇的看了她们一眼。

淳于桑若、淳于桑酝论起来都是苏语嫣的表妹,又都在长安一起长大,所以彼此之间毫不见外,姐妹两个小睡才起,也不管仪容不整,就这么随意择了一席歪靠着隐囊,叫人打水上来一边梳洗一边问道:“行啦,苏表姐,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罢,你这儿闷得紧,咱们可待不住。”

苏语嫣也不在乎两个表妹嫌弃自己这里,懒洋洋的道:“总而言之就是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各自劝说淳于表哥与宁九…”

“咦,他们三个又惹事情了吗?”闻言,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异口同声的问道,虽然语气惊讶,但神色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淳于桑酝还体贴的对卓昭节解释道,“咱们长安的纨绔多了去了,十三哥他们三个能够被称为三霸,皆是因为他们不但格外霸道,而且隔三差五的就要惹上一回满城皆知的事儿,算着辰光今年也该有这么一出了。”

…卓昭节暗吐一口血,道:“竟然如此?”

真不知道是时五还是淳于十三带坏了我家九郎!

卓昭节正如此想着,就听苏语嫣略带感慨的道:“今年居然不是宁九打头或主谋,倒也是奇怪。”

“九郎打头和主谋?”卓昭节愕然!

苏语嫣还没点头,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已经齐声惊讶道:“居然不是宁九主谋?!这如何可能!”

淳于桑若拿袖子半掩着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道,“往年哪次惹是生非不是宁九出的主意想的法子?今年居然不是他?莫不是十三哥或时五给他背了黑锅罢?”

淳于桑酝拉了拉她,用小声到了堂上几人都能够听清的声音道:“初岁还在这里呢,你不要总说宁九不好。”

“呃,其实宁九也有好的地方,比如说他对初岁你还是很好的…”被堂妹提醒,察觉到卓昭节脸色很不好看,淳于桑若赶紧改口。

苏语嫣没有继续议论宁摇碧,而是道:“这次惹事的是时五,他惹的事情要解决也不难,偏他死活的不答应,所以就想托了淳于表哥与宁九向他打探缘故。”

卓昭节心头狐疑,道:“敢问苏娘子,到底是何事?”

“他负了慕三娘子,如今又不肯娶慕三娘子过门,华容姑祖母苦劝以及时相动了手,时五也没肯松口,但这件婚事势在必行,如今长辈们就想问他个究竟,偏他死活不肯说。”苏语嫣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叫竖着耳朵听的三人都是一呆,淳于桑若低叫道:“墓空蝉?!”

“早几日也看到慕三娘对着时五那幽怨的模样了,只是…”淳于桑酝一脸的不可思议,道,“时五他竟然…”

苏语嫣说的轻描淡写,但都闹到了时采风被时斓打着逼婚的份上了,可见这所谓负了慕空蝉才没那么简单,如今座上虽然都是没出阁的小娘子,但到这个年纪,私下里听壁脚也该听过些许风影了,心思转一转就明白过来,恐怕是时采风对慕空蝉做了什么让时家不得不娶慕空蝉的事儿…

果然苏语嫣虽然没把话完全挑明,但含蓄道:“总之时五是一定要娶慕三娘子的,他如今纵然不肯,时相做了主,也由不得他,我今儿请你们来帮这个忙却是受了华容姑祖母的托付,华容姑祖母想着问清楚了时五.不肯娶慕三娘子的原因,从中调和,也免得将来成就一双怨偶,时五惯常交好的人就是淳于表哥与宁九了,但他们定然都站在了时五那边的,华容姑祖母年岁长了,精神不济,也没心思亲自着他们说这事,正好我前两日去探望过她,所以就接了这差事,我想你们要么是淳于表哥的妹妹,要么是宁九的心上人,私下里劝说他们帮着探一探时五的口风,这样的事情托付你们比我直接去问可方便多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卓昭节和淳于姐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所谓的鉴赏新曲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今日苏语嫣下帖真正要说的还是此事,所以三人提都没提曲子,在苏语嫣这里喝了一盏沉香饮,随便说了几句话,就都告辞回去了。

卓昭节回到侯府,先到上房和沈氏敷衍过了,回到四房寻游氏回话,却见大夫人正好也在念慈堂里,一群使女都被打发在堂外,从门里望进去,大夫人正低着头,与游氏坐得极近的说着话,看到卓昭节进来,这才止住交谈,微笑着道:“七娘回来了?苏家小娘子的新曲好听吗?”

“大伯母在这里呢?”卓昭节笑着行了礼,把新曲随便敷衍了过去,大夫人也没追问,反而和颜悦色的问:“七娘回来的正好,大伯母有件事儿要问你一问。”

卓昭节忙道:“大伯母请说。”

大夫人听了却是含笑不语,只拿眼睛看了看游氏,游氏会意,命阿杏等使女:“都先退到门外去。”

念慈堂是四房的正堂,颇为宽广幽深,如今大夫人与游氏都坐在了最内的堂上,虽然门开着,但里头低声说话,站在堂下就不太听得清楚了,所以把人打发到门外,那就是不要她们听。

卓昭节心下好奇,就听大夫人和蔼的问:“你在秣陵的时候…可见过几次江家十七郎君?”

“江小舅舅?”卓昭节想了想道,“见过两回的,之前为我大舅母的事情,江家人上门询问究竟,内中就有这位小舅舅,后来在太守府和二舅母的娘家白家也各见过一次,不过,也没怎么说过话。”

大夫人听她提起江扶风似乎很生疏,就有些失望。

游氏忙道:“你这孩子,下人都遣退了,你大伯母问你事情,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忙不迭的撇清做什么?难为咱们怀疑你了吗?我记得这江十七郎还在游家小住过几日?你总该听下人提起过他的性情为人吧?都说出来与你大伯母听一听。”

卓昭节诧异道:“是,但我确实没和江小舅舅说过什么话呀,大伯母要知道他什么?”

大夫人道:“他还在游家住过吗?可是游老翰林要亲自指点他功课?或者是他主动登门求教?”

“都不是呢。”卓昭节古怪的看了眼大夫人,道,“是为了任表哥。”见大夫人不解,她解释道,“任表哥是我小姨母的独子,一直住在外祖父家里的,与江小舅舅一同拜在怀杏书院的田先生门下,当时我小姨母还在世,但身子很弱,任表哥才拜师、还不及与江小舅舅互叙家世就请了假回去伺候榻前,江小舅舅跟着江家的长辈为了大舅母的事情上门后,发现任表哥乃是同一位先生门下,就留下来为任表哥补了些日子功课。”

卓昭节其实并不知道江扶风当年提出小住千真万确是为了任慎之,只不过拿她做了个幌子,心里还是认为江扶风是由于自己才提出小住的,所以言语神态之间格外的谨慎,不肯流露承认。

大夫人与游氏交换了个眼色,露出一丝微笑,点头赞许道:“是个心善的小郎君。”她跟着又有些怀疑,沉吟道,“游老翰林…江十七郎指点任郎君吗?”

游氏笑着道:“在大嫂跟前我也不说虚的了,家父的学问自是游家最好的,但论到教导人,比之崔山长之流到底是不及的。”

言下之意,就是说任慎之虽然有个告老翰林的外祖父,但游若珩不擅长教导他人,所以江扶风指点任慎之不算逾越和无礼,不然照常人来想,任慎之即使与江扶风师出同门,但任慎之当时可是住在了外家,且有个翰林出身的外祖父,哪里需要旁人来教他功课?江扶风这么做可就是不识趣、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了。

大夫人这才展容,又问:“这小郎君性情呢?好不好?”

“应该还好罢?”卓昭节沉吟片刻,道,“上回我与母亲去兰陵坊探望白姐姐,恰好遇见江小舅舅也去探望林姐夫,林姐夫心情不好朝他发火,他也没有在乎,可见心胸还是不错的。”说着又吐了吐舌头,笑着道,“母亲,我可说不准,还得你来说。”

游氏就对大夫人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那件事情其实是林郎君无理了,毕竟林郎君北上一路,这江十七郎随行,可是一直帮手照拂他的,那天就为了江十七郎道了句最近没去探望林郎君,是因为拜访了一回施祭酒,林郎君非但直接赶人,甚至还砸了半晌东西…”

“这么说来这小郎君的性情确实很好了。”大夫人仔细想了想,声音就是一低,“他家里有些什么兄弟姊妹?七娘可知道?”

卓昭节隐约猜测出大夫人的盘算,心下有点惊讶,道:“我不大清楚,但江小舅舅应该是嫡幼子,我见过江公一面,年岁极长了,江小舅舅的生母已逝,如今有一位继夫人,姓刘,是很年轻的。”

“继夫人?”大夫人与游氏同时一皱眉,显然是想到了沈氏,均问,“这继夫人可有亲生子女?”

“倒不曾听说。”卓昭节沉吟道,“白家吕老夫人做寿时,刘老夫人也到场庆贺,我没见她身边带着什么人,好像江小舅舅是最小的孩子了。”

大夫人想了片刻,道:“既然无所出,料想也就那么回事。”

游氏含蓄的道:“若是…江家世居江南,江公既然年长,料想也会在桑梓颐养天年,断然没有跟着江小郎君到处走的道理,究竟年纪大了。”

江楚天年纪既长,就是当真舍不得这个小儿子,一直跟着他,总共也跟不了多久,无子无女的继夫人么,江楚天一旦去世,最多供着就是了。

“你说的是。”大夫人心情轻松了点,点头道,“如此看来倒也不错…只是,这江小郎君,可传过有婚约之类?”

大夫人把话问到这里,自是证实了卓昭节的猜测,果然是为卓玉娘相看夫婿了,江扶风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人物,江家又是正经的,当然门第比起侯府来要不如的,但江家如今族中还有人在长安任官,官职都不算低,也都有实权,有江楚直和江扶衣扶持帮衬,江扶风自己又看着不像扶不起来的主儿,往后前程应该会不错,正愁着卓玉娘婚事的大夫人把他列进人选也不奇怪。

毕竟按着卓玉娘的出身,嫁进有爵位的勋贵人家,继承爵位的那一个基本上是不会娶个庶女为正妻的,尤其敏平侯府所支持的延昌郡王现下失了势不说,卓芳纯也不是世子,实际上按照大房现在的子嗣来看,他成为世子的可能非常低,因为二房三房四房都有了无字辈的嫡孙了,大房到现在别说嫡孙,连个孙女也没有,照这么下去,以后很有可能会需要从其他房里过继孙辈。

也就是说,敏平侯一旦过世,卓玉娘只是个四品散官的庶女——照大夫人的想法,还不如趁着还有侯府小娘子的身份时选个有出息、性情品行好的小郎君可靠。

而正在四房里养伤的江扶风,看着还不错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辰宴

既然看出大夫人的心思,又和卓玉娘关系还不错,卓昭节自然不能隐瞒:“这江小舅舅倒没听说有什么婚约不婚约,只是…”

她这么一“只是”,大夫人顿时提起了心,就听卓昭节解释道:“我之前听我二舅母说过,江小舅舅…颇为风流。”

大夫人皱眉问:“小郎君家总是爱俏的,却不知道他是怎么个风流法?”

“听二舅母说过他在秣陵勾栏中颇负盛名。”卓昭节道,“外祖母也说他轻浮。”

“是吗?”大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失望起来,“这么说来倒是不成了。”

游氏比大夫人更了解班氏和白氏,闻言倒是若有所思,因为知道大夫人为了给卓玉娘物色夫婿人选已经到了殚精竭虑的地步,又觉得江扶风这个选择其实也不错,若是错过了就可惜了,所以游氏沉吟片刻,道:“你二舅母与外祖母这么说时,是不是他在游家小住的时候?”

卓昭节道:“是。”

“这江小郎君还是很容易招小娘子们喜欢的。”游氏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的精明,这么一句自然就明白了过来——游家代为抚养卓昭节,可没权左右她的婚事,而江扶风一看就是那种很容易讨小娘子喜欢的郎君,他在游家小住,游家当然要防着卓昭节迷恋上他,从而不好收场,在这种情况下,班氏和白氏在卓昭节跟前嘀咕的江扶风如何如何就不那么可信了,之前卓昭节才回长安,为了防着沈丹古,四房可不就是不遗余力的说着沈丹古坏话的么?

所以大夫人沉吟片刻,道:“才貌双全又正当年少,喜欢的人多些也是常理,六娘也是好的。”

又问卓昭节,“可知道他身边有没有蓄养美婢爱妾之类?内中有没有他特别上心的?”

“这些我可不知道呢。”卓昭节有点哑然失笑,道,“本来林姐夫应该知道的,但如今又不方便问他,江小舅舅与林姐夫、我四表妹的未婚夫宋维仪,以及一个姓麻的士子十分要好,也许他们比较清楚罢,我没听说过江小舅舅有什么著名的爱妾。”

大夫人眯了眯眼,道:“没有这样的人就好,其他的,少年人么,届时都打发了便是。”

卓昭节听着这个话似乎很赞同江扶风了,十分奇怪,但她方才已经说了江扶风风流之事,游氏和大夫人却仿佛不在意,所以此刻也没什么可说的,只道:“我对江小舅舅见的不多,也不大了解的,却帮不了大伯母更多了,不过明年就是春闱,去年过了秋试的人应该有很多会入京,我想到时候厉阳那边也该有士子北上,倒可以打听打听。”

大夫人点一点头,和蔼的道:“劳烦七娘了。”

“大伯母这话我可不敢当。”卓昭节忙谦逊道。

如此客套几句,大夫人就告辞而去。

等她走了,卓昭节忙问游氏:“大伯母怎么会忽然看中了江小舅舅?”

“他也不过是你大舅母的堂弟,与咱们家是转了两道弯的,这声小舅舅,如今还能唤一唤,若是与你六姐议了亲,这称呼记得改一改。”游氏先说了一句,才道,“如今连延昌郡王都关门谢客、一心一意‘读书’了,六娘又是尴尬的庶女嫡养,门楣上再挑剔委实难以选到好的,我看江扶风才貌俱全,性情也好,这才推荐给你大伯母的。”

卓昭节没想到这个媒竟然还是游氏做的,忙道:“母亲,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江小舅舅到底是风流的,方才大伯母在我没好意思说,二舅母说过,之前北地这边有位姓许的行首,被秣陵那边的勾栏请去,这江小舅舅可是一直捧着场,做了那行首的入幕之宾的!”

“郎君家婚前风流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个人里八、九个都是这样,若是连那些人的醋也要吃,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游氏淡淡的道,“宁摇碧是受了纪阳长公主的管束,而纪阳长公主这么管他无非是雍城侯就他一个独子,不能不小心翼翼,又怕他被人带坏,又怕他亏损身子,不然你以为他会例外吗?行首,说的好听,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又没纳进门,你六姐比你看得开,这些都是小节。”

“…大伯母之前不是一直在挑,说是春闱之后再定吗?”卓昭节疑惑的问,“怎么会忽然就看上江小舅舅了?”

游氏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满长安就你大伯母一个人为六娘操心吗?”

卓昭节一呆,游氏哼道,“单说咱们家,六娘要议亲,八娘也才比你小一岁,能不开始相看?而且你别忘记你那小姑姑可是就比你大一岁、与六娘同年的——她也该说亲了!单咱们卓家,就有三个小娘子待嫁,这还是你得了赐婚,不然就是四个小娘子了!长安有多少官宦人家?多少小家碧玉?谁家有女儿不觑着天下士子云集京中,瞪大了眼睛放亮了招子好生给女儿挑个如意夫婿?”

“可是江家小舅舅当真好吗?”卓昭节忐忑的道,“方才母亲帮着他说话,我就想若这位小舅舅往后辜负了六姐,母亲岂不是也要落牵累?”

游氏淡淡的道:“你不要用自己的喜好眼界来揣测你六姐,你六姐是个塌实过日子的孩子,和你不一样,只要江扶风也是不作怪愿意好好儿过的人,再有点出息,你六姐就满意了,至于江扶风从前如何,往后改了不就成了吗?没成婚之前,郎君家没个拘束,胡闹些也是常事,都照你这样计较着也不必做旁的了。”

卓昭节接二连三挨训,有些气恼,道:“我也是为六姐担心。”

“你担心你自己吧。”游氏不以为然,道,“论过日子,六娘可比你可靠!”

卓昭节悻悻的道:“算我多嘴罢,我走了。”

“等一等!”游氏看着她,“你今儿去了长乐公主府,苏家小娘子寻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和咱们家关系也不很大。”卓昭节无精打采的把苏语嫣说的事儿禀告了,游氏听得一呆,惊讶道:“这…这样的事情,华容长公主居然交代个晚辈全说了出来吗?万一风声走露,慕家三娘子还怎么做人?”

卓昭节道:“我起初也惊讶呢,虽然苏娘子没有直接说到,但话语里已经很明白了,固然咱们大凉风气开放,这样的事情…又是太子妃的娘家,说起来到底不名誉啊!但后来苏娘子解释,这也怨不得她,因为就算她这边瞒住了,过两日也很难不传出风声来——慕三娘子是在进宫时忽然跪下来大哭着求皇后娘娘做主的,当时四周有好几十个侍者,母亲你说皇后娘娘治宫再严…迟上两日哪里能不漏出风声?”

游氏瞠目结舌,道:“这…这慕三娘子她…”

“皇后娘娘还请了太医呢!”卓昭节尴尬的道,“所以苏娘子也索性不瞒我们了。”

“可怜的三娘子。”游氏叹了口气,时采风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好色成性,又有调戏民女、致其自尽卫洁的前科,如今慕空蝉这个样子,任谁也会认为这是时采风作的孽,游氏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慕空蝉毕竟是别人家的女儿,游氏叹了一句就警惕起来,叮嘱卓昭节,“你往后防着点儿那时五!私下里再劝一劝宁摇碧,和时五疏远了罢!这样的人可未必会念什么朋友之情!”

卓昭节没想到好好儿的说着慕空蝉,居然又绕到了自己身上,撇了撇嘴角道:“我晓得。”

游氏又道:“下个月是你嫂子生辰,今年她为了卓知安那小东西吃了个大苦头,我想着这一回给她办得隆重一点,也是给你个练手的机会,这一次就由你来为她操持,你先好好的想想要怎么做。”

“啊,是几号?”卓昭节一愣,忙问。

“十九。”游氏道,“虽然我说要隆重,不过一来不是整岁,二来她也是晚辈,这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拿捏,我只提醒你这么一句,若是做的不好,丢的脸可是咱们整个四房,到时候我必然要重重罚你的,知道么?”

卓昭节笑着道:“母亲放心,我自要用心请教再去做的。”

对女儿的态度游氏还算满意,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放她去了。

给赫氏庆生的辰光还早,倒是慕空蝉的事情比较紧急,毕竟都闹到请太医的地步了,再晚上几日怎么遮掩都遮掩不过去了,一旦在满城风雨之前还没把婚事定下来,慕家就是颜面扫地。皇后一向宠爱太子妃,当然是不想看到太子妃的娘家丢脸的,否则也不会让长乐公主牵线搭桥的走华容长公主这条路来催婚了。

卓昭节次日少不得又要给宁摇碧投帖,但这一回因为无需送信,便不再亲自登门,而是让宁摇碧到侯府来,宁摇碧自然是迅速赶到,打着探望卓芳礼的名头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在念慈堂和卓芳礼敷衍了不到一盏茶,就直截了当的提出要去见卓昭节。

对这个“一心一意将岳家当成自己骨肉至亲看待”的郎子,卓芳礼和游氏几次暗暗吐血下来后,都已经不指望什么,除了不肯让宁摇碧直接到镜鸿楼里去见卓昭节,对于两个人在园子里说些事情皆抱着视而不见、管好下人的态度。

——何况有了慕空蝉这个例子,卓芳礼和游氏现在已经觉得与时采风一样同为京中三霸,宁摇碧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所以卓芳礼咳嗽几声,借口自己有事先行离开,留了人提醒宁摇碧,卓昭节如今正在对帐,过会就来寻他说事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慕空蝉(上)

虽然未来岳父装聋作哑的走开了,但有老成持重的苏史那作陪,被苏史那暗中按着,宁摇碧到底没能先跑过去陪未婚妻看帐本,度日如年的等了半个多时辰,卓昭节才过来,她穿着一身家常衣裙,绾双螺,装束首饰都极平常,然而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只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宁摇碧身边的侍者虽然私下里不时感慨她将骄横跋扈的世子管束得服服帖帖,却不能不承认这样绝色的小娘子,着实有倾倒众生的资质,也不怪宁摇碧处处让着她、时刻不忘记捧她在手心。

卓昭节进门后先给苏史那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笑着道:“苏伯也来了?”

“小娘子真是太客气了。”苏史那笑呵呵的道,“某家许久未见小娘子,今日小主人过来,就顺便跟了来跟小娘子讨杯茶水。”

“方才有些母亲交代下来的陈年旧帐要理清,怠慢苏伯了。”卓昭节忙叫人换上好茶,特别叮嘱,“要峨蕊,记得用偏屋格子上的那套器皿。”

苏史那欣慰道:“小娘子知道某家好峨蕊?”

“听外祖父提过一回。”卓昭节微微一笑,游氏打从赐婚圣旨下来后就殚精竭虑的为小女儿将来嫁到雍城侯府后的日子谋划上了,在游氏详细打听了宁摇碧周围的人后,发现唯一一个卓昭节能拉拢讨好的也就是苏史那了——纪阳长公主高傲无比,连亲生孙女们都不是很亲近,卓昭节这个孙媳想哄得长公主喜欢自己可能性真的不太大。

雍城侯与敏平侯是几十年的死敌了,这位君侯不放下身段为难媳妇就不错了,而宁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犹如仇雠,对宁摇碧有影响的人里,最正常最好接触的,只有一个亦父亦师亦仆的苏史那。

游氏自然不能怠慢,知道游若珩与这苏史那关系不错,特意写了一封家信,让游若珩将苏史那的喜好仔细描述了转达给卓昭节,让她务必记得牢固。

就连苏史那所好的这峨蕊茶,因为卓家没有喜好的人,还是游氏着人特别从西市寻到备下的,买回来才几天,不想就派上了用场。

宁摇碧无心听两人寒暄,见卓昭节才进来不招呼自己,反倒与苏史那说的亲热,再想到了前两日游家托饮渊带来的信中提到的白子谦北上一事,越发的不高兴了,他也毫不掩饰这一点,把茶碗不轻不重的往案上一放,道:“昭节你只顾给苏伯好茶,我呢?”

“你如今喝的这白毫银针不就是你喜欢的吗?”卓昭节挽了挽袖子,在他不远处坐下,诧异的道。

宁摇碧看了看面前的茶汤,脸色才缓和了些,心想昭节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苏伯要提了才能够有他爱喝的茶,而我一来就是。这么想着又觉得错怪了卓昭节,正待说话,不想苏史那闷笑了一声,故意道:“小主人居然才发现这银针是小主人惯常喝惯了的茶吗?”

“…”宁摇碧瞪了他一眼,道,“本世子忽然想试试峨蕊不成么!”

卓昭节看出他是在闹脾气,不禁啼笑皆非,嗔道:“你又不爱那个,何必与苏伯抢?”

宁摇碧悻悻道:“那我也喝腻了这银针了!”

“给你换个沉香饮?”卓昭节笑着依了他,“上回去长乐公主府,在苏娘子那儿喝到觉得不错,这几日也换上了,你喜欢吗?”

宁摇碧这才转嗔为喜,道:“就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