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王宅和咱们这兴宁坊一样紧靠着城墙了,外头就是龙首渠。”宁摇碧却先说起了两坊的地势,“咱们兴宁坊里从龙首渠中引了一道水的,祖母那边和咱们府里的水皆是活水,就是得益于这龙首渠。不过十六王宅里也不是没有水源,只不过是条暗渠【注】罢了。”

“大约五日前,秦王府修过一次花园,仿佛还清了塘泥。只不过进府去干活的工匠莫名其妙不见了两个。”宁摇碧指了指几上的茶水,卓昭节忙过去倒了一盏递给他,宁摇碧喝了一口,继续道,“李延景么…估计在龙首渠了吧!”

卓昭节瞠目结舌,道:“你是说…”

“怕是什么贴身之物冲到了秦王府里,叫秦王府觑出了端倪。毕竟李延景在长安还是颇有些声名的,他的随身之物难免有人看着眼熟——说起来十四姑也向他学过琵琶。”宁摇碧揉了揉眉心,把茶碗递回给卓昭节,平静的道,“十四姑大概是觉得封了工匠的口也未必就能滴水不漏,反过来把秦王府拖下水,索性先过来暗示咱们。”

“可她为什么要来寻咱们呢?”卓昭节不可思议的道,“李延景…这人弟子满长安,当年他还没收我呢!论起来咱们和他可没什么关系,怎么十四姑要把这事这样转弯抹角的说过来?”

宁摇碧揉了片刻眉心,忽然道:“论理来说谢氏是怎么盘下博雅斋的,这件事情知道和关注的人应该不多。”

卓昭节道:“是,但我疑惑的是十四姑为什么要来暗示咱们李延景遇了害?这人遇害不遇害,仿佛和咱们关系不很大吧?”

“即使和咱们有关系,也没必要再提个谢氏——除非她的意思是谢氏也脱不了关系,或者她更想提醒的是谢氏。”宁摇碧平静的道,“毕竟照你说来当日的话题是从李延景引到谢氏的去。本来十四姑哪儿能够知道谢氏这么个人?”

“这样的话…”卓昭节皱着眉,思索片刻,忽然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陈珞珈?!”

宁摇碧点头:“与李延景、谢氏都有关系,必须亲自来暗示咱们——又反复提到了琵琶,当初你被卷进陈珞珈一事里可不就是因为向谢氏学琵琶吗?”

“两年前陈珞珈就没死!她…难道是李延景把她藏了起来?”卓昭节掩住口,低呼道,“这个女贼…她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若是受了李延景的庇护躲过了当时之劫,以陈珞珈的心机城府,武艺,也不该就这么让李延景死了啊!”

“那女贼连同门师兄死在眼前都不在乎,又何况是李延景?”宁摇碧摇了摇头,道,“我已经让苏伯去追查了。你这几日留神些门户,有惫懒的侍卫多敲打敲打。”

卓昭节点头:“我晓得那女贼阴险…一会叫冒姑去把后院这边的下人都认一认!”

宁摇碧的推测在次日就得到了证实——次日晌午后,长安大街小巷都传开了,道是国手李延警被发现浮尸城外龙首渠中,尸身腐烂,按着如今的气候怎么也有五六日了。若非李延景臂上有几处早年留下来的伤痕,随身之物也都被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管家认出来,任谁也无法将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与生前风流儒雅的李延景联系在一起。

当天傍晚,秦王府借着送些滋补药品的名义,在点心盒子里压了一枚玉扳指。

宁摇碧盯着扳指看了片刻,淡淡的道:“这似乎是有一年圣人召了李延景于丹墀下献艺,特别赐给他的。虽然扳指不算价值连城,然而因是帝赐,李延景此后再未离过身。应该是李延景挣扎中落下水,结果水流带进了秦王府花园,恰在收拾塘泥时被发现。”

顿了一顿,他又道,“但事情也未必就这么巧,李延景是五六日前死的,秦王府收拾花园是五日前。倘若秦王府另外知道了什么或者是索性撞见了李延景死的一幕,却不想被人知道,故意抓紧辰光收拾一番花园以作掩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现下正是水塘里荷叶舒卷的时候,谁家清塘不是挑了深秋寒冬,或者索性开春之前,倒在这春末夏初的时候折腾?”

卓昭节蹙紧了眉,道:“难道他们看到了陈珞珈?却不想得罪了太子与延昌郡王吗?”

“很有可能。”宁摇碧沉吟着道,“其实两年前陈珞珈的销声匿迹,皇后娘娘曾经亲自开口向太子殿下要过人。奈何太子坚称陈珞珈已经不知去向…皇后娘娘为此十分生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周太妃料想是听到过风声的。秦王府即使当面见过陈珞珈,的确不敢就这么报上去,不然得罪了太子殿下,他们往后的日子可也不好过。”

“那咱们怎么办呢?”卓昭节托着腮,为难道,“按说应该报与皇后娘娘知晓,将这个祸患除了去最干净。但那样做,娘娘少不得要打探消息的来源,叫太子殿下晓得了,必定迁怒秦王府。十四姑特别送了这扳指来,就这么把他们拖下水不好吧?”

宁摇碧似笑非笑的道:“咱们想拖他们下水可不容易!这扳指虽然是从秦王府送的点心匣子里拿出来的,但如今取都取出来了,你问它一声它又不会答应…你说它是十四姑送来的,十四姑若是不认,咱们又能如何?”

“…那现在怎么办呢?”

宁摇碧沉吟片刻,道:“先让苏伯去查一查罢,圣人与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不留意着,虽然两年过去了,但陈珞珈当年没找出来,倒是几个官家千金顶了罪,总归是落了皇后娘娘的脸面,这件事情坊间忘记了,娘娘可未必会忘记。”

第六十四章 伤愈

苏史那的查访是暗地里的,这月氏老者虽然被打断胳膊后见到卓昭节仍旧是恭恭敬敬的称一声主母,但他查到的事儿那是绝对只会禀告给宁摇碧一人的。

而宁摇碧这日之后就仿佛忘记了此事一样,专心与卓昭节打情骂俏起来,几次卓昭节想起来提到,他都把话岔了开去,摆明了不想说。

他如今身上带着伤,卓昭节恼起来也就是不理他一会,到底不忍纠缠太狠,倒是就这么僵住了。

这样僵持了两天——敏平侯府那边打发了人来探望兼提醒——之前宁摇碧才受伤时,卓家就送礼探望过了的。然而体贴卓昭节这边上上下下要她一个人忙碌,还得照料受伤的宁摇碧,隔壁的长公主府里又有位正经的长辈要伺候。大夫人周氏亲自发话只叫总管跑一趟,把礼送到门房上,问过不必娘家人过府照料就走了,连茶也没喝一口,就怕给卓昭节添了招待的事儿。

这一回因为是打听到宁摇碧已经好了许多了,而且长公主那边心疼孙儿,却是没舍得叫卓昭节两边跑,掐着雍城侯府已经不很忙,这才让卓昭粹过来。

卓昭粹登门,先拜见了恰好在府里的雍城侯。

雍城侯还是前一日才从翠微山被替代回来,在长公主府里住了一晚,今早才回自己府里更衣。所以也没什么精神和卓昭粹多说,本来雍城侯与敏平侯有旧怨,对卓家子孙那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包括已经进门的儿媳妇卓昭节。

三言两语不冷不热的就把卓昭粹打发了——也亏得卓昭粹好脾气,知道两家那点恩怨,倒也不计较。

既是嫡亲的大舅子,自不避内室。到榻前看望了宁摇碧,慰问了几句,这舅婿两人实在说不到一起去,卓昭粹随便敷衍了一番就说明来意:“昨日母亲收到来信,道是游家三表妹一行明日会到灞陵渡口,所以让我带个口信来。等妹婿好了,是否可让七娘回府去一趟?”

宁摇碧现下还在榻上躺着,祖母纪阳长公主也还吃着药,在大房合府除了宁娴容外都被流放、只有雍城侯府伺候跟前的情况下,卓昭节这个媳妇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方便的回娘家,哪怕娘家也在长安也不成。

所以卓昭粹直接就提出要等宁摇碧的伤好了——那时候估计长公主也差不多了。

宁摇碧道:“哦,游三娘子,我倒记得些,是以前游湖时和昭节一起的那小娘子吗?”那次游湖卓昭粹不在,这话就是问卓昭节了。

卓昭节被这话勾起在秣陵的回忆,不免嗔道:“可不是吗?那次她还说了你不少好话,道长安这边的议论约莫都是诋毁呢!”

“咦,看来我这大姨子倒是有眼光。”宁摇碧微笑着和她打趣了一句——卓昭粹已经咳嗽了两,提醒他们如今自己还在,到底不要把话说得过分了,免得自己在这儿尴尬。

不过他咳嗽了,卓昭节又想起古盼儿,问他:“八嫂这两日好吗?”

“她如今吐得厉害,旁的都好。”提到有孕的妻子,卓昭粹也不禁露出舒心的微笑,但笑容露到一半,不免又担心的扫了眼妹妹的小腹,这动作叫卓昭节一噎——古盼儿是去年秋天过门的,到有孕好歹也过了半年,自己如今过门才几日呢?

她就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只道:“三表姐这回到长安,同行就是三表姐夫吗?可还有其他人?”

“大约就是他们夫妇了罢。”卓昭粹道,“莺娘太小了,料想是留在白家。”

转来转去居然还在小孩子身上,卓昭节气闷自己没移好话题,好在宁摇碧也没有这么早就盼着子嗣的意思,道:“既然三表姐要来,明儿个昭节你就回去一趟好了,我这儿左右也不是没有下人伺候。”

“哪有这样的道理?”卓昭节虽然想念游灿,但也不肯把他留在榻上自己去和表姐见面——何况隔壁的那位长公主,那是宁可自己榻前只有下人伺候,也不愿意孙媳抽空过府看她一看的人,卓昭节昏了头才会赞同他这个主意,如今这府里可还没到她当家作主想出就出想回就回的时候呢。

卓昭粹最赞成女子贤德,闻言也点头:“妹婿你身子没全好,长公主殿下如今也还未痊愈,岂能叫七娘这会回娘家?”

宁摇碧知道这里头的难处最大的还是自己祖母,也不多坚持,淡笑着道:“那请三表姐与三表姐夫过两日来探望我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

卓昭节不禁眼睛一亮。

其实这两日她打着照料宁摇碧的名头,足不出户半步,实际上宁摇碧的伤也不很重,大抵都是让下人伺候着,她也就是每日给宁摇碧热敷两次伤处,两人趁势亲热纠缠一番罢了。倒是因此在长公主跟前得了个用心照料夫婿的印象,这两日常嬷嬷和李嬷嬷轮流过府探望,没少带来长公主的夸奖。

所以说若是在府里接待白子静和游灿,倒比去敏平侯府见更定心些。

卓昭粹见宁摇碧这样体恤妻子,虽然觉得他把卓昭节宠得有些过了,不像是教导贤妻的样子,然而做为大舅子总不能劝说妹婿对自己妹妹更坏一点吧?就决定回头劝说卓昭节一二,嘴上却道:“妹婿这样体恤七娘,待我回去禀告母亲,请母亲做主。”

这样卓昭粹回去后,隔了两日,宁摇碧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完全可以起身,忙不迭的与卓昭节亲热了一番。

更衣沐浴后,宁摇碧这才想到纪阳长公主,两人整顿衣裳去给长公主请安兼慰问。

这会长公主其实也已好了,不过是因为大房被夺爵和流放,心里到底难以平静,一时间不耐烦见人,索性还是称着病罢了。

见到孙儿孙媳联袂而来,长公主很是高兴:“九郎可是大好了?”

“许院判说如今还不能太过劳累,寻常走动却是无妨了。”宁摇碧笑着行过礼,就着长公主的招手上去坐到她身边,落座后就似真似假的抱怨道,“其实孙儿前两日就能起身了,这些日子躺在榻上闷得紧——偏偏昭节担心,许院判不再三保证的事儿都不许孙儿做,硬按着素儿在榻上又多躺了这两日。”

长公主难得没有顺着孙儿的话,反而称赞起了卓昭节,道:“昭节做的好,你就是这毛躁的性儿,一点也不顾忌,岂不知道你这样的伤最容易留下来隐患,宁可谨慎起见多躺两日休养,也万不可自觉能起了就动身,免得往后懊悔莫及!”

又夸卓昭节,“到底九郎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心的人看着才成,这回若你还没进门,本宫是断然不能放心他独自在侯府那边的,你们父亲之前又没回来,这满府上下哪儿有人管得了他胡闹?”

卓昭节抿嘴笑道:“我就说祖母定然不会怪我按他在榻上多躺两日的,他还要告状。”

“祖母就是不帮我,好歹疼我一疼,我在这儿扯了祖母半晌袖子了,怎么祖母也不心领神会些呢?”宁摇碧见状就索性耍赖起来。

长公主袖子早就被他扯来扯去了,她又好气又好笑,道:“多大的人了,孙媳就在这儿呢,难道你还要缠着本宫搂着你哄吗?”

“祖母这会难道搂不得我了?”宁摇碧理直气壮的很,“我长再大那也是祖母的孙儿。”

长公主笑骂道:“越发的没脸没皮了,你这孩子!”

话是这么说,还是道,“一会让常嬷嬷亲自去做你爱吃的菜来。”

“这还差不多。”宁摇碧点了点头,道,“口味重些,这几日养着伤,许院判一句最好吃得清淡些,昭节叫人收拾出来的饭菜都不见什么油星,全靠燕窝之类的滋补,到底也没意思。”

“养伤本来就不好吃重口味。”长公主摇头,然而被宁摇碧纠缠半晌,到底撑不住松口说可以多加一道口味浓郁些的菜,这才让宁摇碧满意。

卓昭节在长公主这儿做壁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宁瑞婉、宁瑞梧这一班长公主的嫡亲孙儿的待遇在前,比起来她的待遇已经很不错,所以很是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祖孙和乐了好半晌。

被长公主留了饭,饭后又说了几句话,等到雍城侯过来请安,两人才顺势告退。

未想才过角门,侯府的下人迎上来就禀告:“世子、世子妇,卓家三郎陪着世子妇的表姐、表姐夫前来拜访,道是探望世子而来,晌午前就到了,听说世子和世子妇在长公主府,一直等到了现在。”

两人都是一怔,卓昭节忙加快了脚步,问:“可有用过饭?”

“冒姑姑张罗了的。”下人忙道,“如今人正在花厅里歇息。”

两人遂不再多问,也不及更换衣裳,匆匆就赶到了花厅。还没进去,就听得里头一把脆亮的嗓子道:“冒姑姑你不要总在这儿陪着咱们了,这偌大的侯府如今只七表妹一个人打理,赖你扶持极多,你那儿定然许多事情要处置呢!随便打发个使女留着也就成了,左右咱们再等一会,若是七表妹还没回,也就走了。”

就听冒姑笑着道:“三娘子说的这话…”

卓昭节不及多听,忙扬声道:“三表姐和表姐夫可是慢走,咱们已经回来了。”

她一开口,花厅里顿时一阵动静——游灿大喜之下,却是不顾仪态的跳起,跑着迎下席来,恰好卓昭节一步跨进去,差点两人撞个满怀,游灿顺势一把抱住她,高高兴兴的嚷道:“昭节昭节!可算见着你了!”

第六十五章 姐妹相见

四年不见,游灿已非当年分别时的青稚俏丽,眉目之中透露出温婉,初为人母的面庞上蕴涵了更多的温柔。只是如今迫不及待奔过来抱住表妹的喜形于色,才能寻到未出阁时的那丝活泼恣意。

卓昭节与她执手相看,均觉对方比之四年前变化极大,虽然尚且年轻,然而乍然相逢,都是不胜唏嘘。

她们这边表姐妹重见,激动得连礼都顾不得行。另一边卓昭质陪着白子静与宁摇碧见礼,虽然也有些感慨,到底没有到失态的地步。

白子静自也成熟了许多,他不是俊秀的男子,但神情气韵沉稳而塌实,给人一种极可靠的感觉。与宁摇碧见礼谈话,也是不卑不亢,举止自然,既没有因宁摇碧的身份束手束脚,也没有故作读书人的清高不屑,丝毫不堕怀杏学子的名声。

三人寒暄了小半刻,游灿才和卓昭节稳住了情绪,拉着手入席,与他们告罪。

宁摇碧与白子静自不会计较,倒是卓昭质调侃了下胞妹:“说起来,当年还是我送七娘到秣陵的,后来隔了十四年七娘回长安,在码头上见着了我也没怎么样,不过是叫了一声三哥。不想如今见着了三表妹这样的热情,到底三哥与三表妹都行三,这哥哥竟是不如表妹的。”

众人都笑,游灿忙再次告罪,道:“是我思念昭节,倒是失仪了,万望三表哥莫要着恼!”

卓昭节嗔他一眼,道:“三表姐你不要理三哥了,他啊最爱吃醋不过。之前我才回长安,母亲心疼了我几句,三哥也要说嘴。”

“我说嘴有什么用?”卓昭质笑着道,“当年母亲没理我,如今我看你也没打算理我,还要反过来说我不是。”

被他这么一调侃,气氛一下子活泼了起来。

几人除了卓昭粹外也算都是旧识,说起别后情景来俱是起了共鸣。只是没说几句话,游灿暗拉了一把卓昭节,卓昭节会意,道:“表姐这会怕是坐了许久了,我陪你去看看这府邸如何?”

这话一听就知道她们表姐妹想说私房话,宁摇碧颔首道:“你们去罢。”他开了口,卓昭质和白子静当然不会反对。

出了花厅,卓昭节领着游灿到附近一所小轩,使人开了四面的窗,这轩除了前头有小径相通外,另外三个方向都是姗姗随风轻摆的紫竹,如今风动竹动,风送竹香,入得轩来,甚为风雅。

下人奉上沉香饮来,卓昭节就把人都打发出去,问游灿:“这一路上可好?”

“坐船么,不过是那么回事,你当年也是这么一路北上的。”游灿呷了口沉香饮,打量四周,道,“之前听说你嫁了这位世子,祖母一边写信贺你一边愁,说侯府本来规矩就大,这位世子还有个长公主的祖母,他自己也不是多么温良的主儿,你过了门怕是要吃苦头。未想如今看你气色过的不错啊!”

卓昭节笑着道:“祖母虽然贵为长公主,但十分疼爱九郎,我沾他的光,倒比长公主正经的孙女还松快些。侯府这边么,如今规矩还在立,总而言之是拘束不了我什么的。”

“夫婿帮你撑腰,你日子想难过也难。”游灿放下瓷碗,微微一笑,道,“方才你那么一提他就答应了,可见他是极护着你的。”

“不过是小事。”到底过门不久,卓昭节被表姐直接说到夫妻恩爱的话儿还是有点害羞,就道,“你呢?叫我出来是要说什么?”

游灿闻言,脸色就阴了下去,道:“还能是什么?大姑姑昨儿个都告诉我了,其实之前我本来不想陪表哥北上的,你晓得莺娘还小,虽然有嫡亲祖母照应,但我哪儿能够放心?可婆婆不放心四表姐,我有什么办法呢?连她亲生儿子都提前打发出门,来照应女儿了,我这媳妇还能说不吗?我就是来问你一问,现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也难怪游灿会不高兴,虽然说白子华又是她的大姑子又是她的嫡亲表姐,但如今两个人都嫁了且有了女儿,本来姐妹情份就该淡却下来,更多的留意自己的家里事。更何况白莺娘到如今离满周还有一个来月呢,还是头一个孩子。

伏氏为了自己的女儿,却迫着儿子媳妇与尚未满周的嫡长女分离,同样舍不得和心疼女儿——虽然夫家也是舅家,也不由得游灿心里有气儿了。

“母亲没有告诉你吗?”卓昭节一怔,道,“就是那么回事,白姐姐太过怯懦,掌不住家,章老夫人因此对她很不满意。本来之前白家那边不是送了个樊氏来做妾,代白姐姐主持中馈?如今林家大郎君也记在了白姐姐的名下,但仿佛林鹤望不久之前又混到了烟花地里去,如今对樊氏也不好了。”

游灿道:“大姑姑也是这么说的,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说白家已经替她做到了这么一步,四表姐她怎么还能过不好呢?便是这辈子都没被当掌上明珠养过、看着人眼色长大的,也断然没有没用到这样的道理吧?”

卓昭节听了前两句还道游灿心气难平,迁怒白子华,听完了才知道游灿却是将信将疑——这也难怪,白子华也就比她们长几岁,三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白家怎么养这个女儿的,人人看在了眼里。

伏氏一共两个亲生女儿,白大娘子难产而死是她心底的剧痛,由此对白子华更加的体贴入微。只看白子华因为自己懦弱,成婚以来的种种表现,哪次不是伏氏给她收得场?两年前的樊氏,现下是把嫡亲媳妇都千里迢迢打发来了…按说这样的娇宠,怎么说也该有几分娇矜之气、而不是懦弱得仿佛这辈子都没做过主子一样吧?

偏偏白子华还就是这样!

见游灿一脸的不相信,卓昭节叹了口气,道:“母亲骗你做什么?不瞒你说,我出阁前小半年那会,她差不多三两天的就要寻我一次,不是哭诉这个就是委屈了那个,照我听听都不是什么大事——偶尔有时候说是受了委屈吧,可那些委屈…叫我说,她当场还回去,旁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可她偏不!偏偏攒了到我跟前来哭,你说那些都是林家后院里的事情,我再同情她,我也不能三天两头的跑到林家去给她出气罢?后来母亲怕她总是过来耽搁了我出阁预备事儿,话里话外的说了她一番…怕是她更委屈了!”

“怪道之前我不想和莺娘分开,说写封信让表哥带给你,托了你照拂些她,婆婆脸色立刻难看呢!”游灿倒是恍然,道,“怕是她被大姑姑说了又觉得委屈得不行,这是写信回白家去告状了。”

…卓昭节无语道:“这白姐姐,你说我能说什么?”

游灿也觉得棘手:“早先她没嫁那会,虽然软弱,但我想着出了阁总归磨砺着迟早能够独当一面的。却不想她…唉,这事儿,你不方便三天两头过府去替她出头,我也不能一直去管林家后院的事情吧?”

她喃喃道,“可别说婆婆的意思是让我和表哥索性借住到林家去——这也太要命了些!”

“还要住到林家去?”卓昭节蹙起眉,道,“我私下里和你说一句啊,你要住了过去,往后这日子,就等着天天听白姐姐来和你说委屈罢!”

游灿头疼道:“我才不想去,说句势利点的话吧,侯府这边怎么也要比林家宽敞,而且三弟、五弟、任表弟这些都在侯府里住着,表哥与他们谈论功课也方便。那沈家郎君据说是必能考中的,上一科因病才没下场,为了四表姐,表哥已经是提前赶到长安了,有这么些个人陪着一起读书,我也放心点儿。到林家去,虽然两个坊是相邻的,但哪里有一府这么便利?更不要说,林家姐夫自破了相后不能走仕途这条路,我听了一耳朵,说他从此也不许旁人提,据说那江十七当初一路照拂着他到长安呢,因为提了句和科举有关的事情竟被他当众打出门外…表哥若去林家住了,这书还能不能念了?”

卓昭节沉吟着道:“左右伏舅母如今人又不在长安,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事儿我瞧着到底还是要看三表姐夫的意思。他若不坚持去林家住,你就私下里与母亲说,让母亲出面推了林家的邀请,现成的为了三表姐夫读书考虑的理由不是?”

游灿发愁道:“我还不敢相信白姐姐当真是…这两日还没和他说,昨儿个去的林家,章老夫人当时就要叫我们搬过去住——不过说实话我看她也不是真心话,不过是长安这些亲戚里,论起来林家最亲近,也不是没有地方安置,断然不能不说这番话。当时表哥虽然推了,然而话却没说死…我想表哥到底是挂心着四表姐的。”

“那是三表姐夫的胞姐,三表姐夫自然挂心。”卓昭节道,“怎么是到林家去章老夫人才邀的?你们抵达长安之际,难道林家没使人去迎接?”

所谓出嫁随夫,游灿如今可是白家人了,在长安的这些亲戚故旧里头,最亲近的就该是林家。他们在灞陵下船,卓家四房都使了人去迎接,林家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其实卓家不迎倒没什么,林家怎么能不去人呢?

卓昭节诧异的问:“该不会你们过来没告诉他们吧?”

“怎么可能?”游灿摇头,“信是先送了林家再送大姑姑那儿、白六那儿的。”

顿了顿她才道,“要说这个就更气人了,那天在码头上下来,大姑姑打发了四房的纪总管领了车马候着,林家却只去了老夫人跟前的一个嬷嬷,乘了顶小轿什么都没带——你说我和表哥千里迢迢的北上怎么也得带点儿土仪各处送一送吧?那嬷嬷口口声声的说老夫人在林府等着咱们过去…连帮着搬东西的下仆都没得,更不要说运东西的车马了,这哪里是正经邀请的样子?还是纪总管帮着指挥人把东西搬运上车,送到敏平侯府的。”

“啧!”卓昭节道,“看来章老夫人对你们的忽然北上也是心里有数,这是明摆着告诉你们,不要到林家去住了!”

“我也不高兴去住。”游灿皱眉道,“只是如今婆婆交代的事儿要怎么办呢?”

第六十六章 商议对策

卓昭节沉吟道:“伏舅母要你做到什么程度?”

游灿道:“还能什么程度?就像你说的,她自己人又不在长安,自是只能靠四表姐的信来判断四表姐过的好不好了。我想大概就是希望少收到四表姐诉苦的信吧…唉!四表姐连你的状都告上了,难道还会对我客气吗?索性我没来长安还好,这一来长安,她可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压到了我身上,可我能对林家的事儿插手多少?章老夫人还在呢!林家姐夫也不是软柿子!待往后回了秣陵,还不知道会被怎么个敲打法!”

卓昭节闻言,忍不住问:“你过门这两年…伏舅母待你如何?”

“还能如何?不就是那样吗?”游灿轻描淡写的道,“要说坏也没有怎么坏,究竟外祖母…嗯,这会该叫祖母了,祖母还在,倒也没有明显的为难,何况我母亲也三不五时过府去探望祖母,然而每次收到长安的信总归会给我几天脸色看罢了。”

“到底也不是你伤了林鹤望,伏舅母迁怒你却是不讲理了。”卓昭节皱眉,道,“依我说不如这样,白姐姐那边你应付着就是了,好生照料着三表姐夫读书。待两年之后三表姐夫中了榜,让九郎求一求长公主,不拘三表姐夫是什么名次,总归设法把他或留在长安,或指到离秣陵远的地儿去!到那时候,你自然是跟着三表姐夫在任上,再设法把莺娘接过来…伏舅母又能拿你怎么样?难道把你叫回去专门伺候她吗?那三表姐夫在任上没人打点后院怎么办?咱们家的长辈也不能看着她这样欺负你的。”

游灿闻言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法子…就这么办!”

表姐妹两个敲定了应付伏氏的办法,对于白子华也不那么头疼了,卓昭节遂问起来:“之前母亲收到你要来的信就知道准是白姐姐又有什么为难…当时母亲就说派人去打听林鹤望那边交好的人的,昨儿个母亲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样呢?林家姐夫这会差不多是天天住在醉好阁了。这回我们去拜访,就没看见他,章老夫人给他掩饰,说他出去访友了——我可听说他这两年根本不肯见旧友,江十七是好.性儿,三天两头顶着他找麻烦上门去劝慰开解,这样林鹤望也不高兴看到他呢,又哪里来的旧友叫他另眼看待?”游灿又叹气,“看来他是一定要把那女子弄进门了。”

卓昭节皱起眉:“本来白姐姐若是能干些,一个烟花地儿出来的女子,进了门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可偏偏她又不成…”

“大姑姑担心的是,如今林家掌着后院的是樊氏。那女子若是进了门也做了妾,她比樊氏得宠,少不得也要打掌家的主意。到那时候林家姐夫答应了,把樊氏挤兑下去,你说四表姐哪儿能有好日子过?”游灿道,“所以这门是肯定不能让她进的。”

卓昭节道:“若是不叫那女子进门,理由倒也有,林家怎么说也是,便是纳妾至少也该是个良家子,怎么能够叫醉好阁里这样的人进门?岂不是坏了几代以来的清白家风!林鹤望现下是废了一大半了,又是色授魂与的怕是顾及不到这些。但章老夫人是个讲究体面的——林家大郎君可是记在白姐姐名下的长子啊,为了林家大郎君,章老夫人也容不得后院太乱,免得危及到林大郎君。你这么去暗示,料想章老夫人是听得进去的。”

游灿道:“章老夫人是个明白人,但凡她在,我是不担心林家后院当真乱成什么样子。而且我看章老夫人再不满意四表姐,为了林大郎君也要护她一护的。毕竟林家虽然富庶,却没人出仕,即使有,章老夫人当年为了保亡夫产业,和林家亲族闹得很僵,林家姐夫被崔山长收为入室弟子时,林家亲族指望着林姐夫光耀一族门庭,这才主动和解。后来林姐夫出了事,那些人又转了风向,不然林姐夫为什么北上求医这一求就不回去了?所以林家那边指望不上,往后林大郎君出头,还得靠着白家这边扶持呢!虽然林大郎君记是记在了四表姐名下了,总归是白家的外孙,但四表姐在与不在,白家对他的照应定然是两回事儿的。”

她郑重的道,“我倒是更担心四表姐自己,照你这么说起来,她如今还真是个扶不上墙的泥一样了!这日子到底是她过的,咱们又不能替了她去过,章老夫人可不是她亲娘,本来既对她有所不满,即使是为了林大郎君考虑…也不可能事事都先替她着想,总是先考虑章老夫人自己的亲生子的。不拘那醉好阁的女子是不是进门,四表姐她自己要想不开要不争气,旁人不进门一样能够作践死她!”

虽然轩中没人,外头又有下人守着,但游灿还是声音一低,近乎耳语道,“你还记得当年大伯母去后不到百日,绮香和紫玉闹出来的事情吗?那个绮香也是风月场上被大伯看中纳进门的,大伯母是多么精明厉害的人,四表姐根本就不能比!饶是如此,可还不是着了那贱婢的道儿,生生被咒得头疼而死!虽然说下手的是紫玉,可紫玉一个佃农女儿哪里知道那么多咒人的东西?恐怕也是被绮香算计得呢!”

卓昭节心想,看来外祖母到这会也没告诉你真正的内情——游家大房里挖出巫蛊人偶的事儿,哪里是侍妾阴毒,根本就是游家大夫人江氏厉害,临终了也摆了有孕的紫玉一道,连带着逼死绮香、坏了游家四郎君游勉的前程,以力保身体与天赋都不大好的大郎君游烁不被任何异母弟弟抢走产业与宠爱。

到游霰到底是两人的正经长辈,而且游霰虽然风流,对嫡长子也谈不上多么好,然而对外甥女和侄女都不错。事过景迁的,卓昭节认为班氏既然没说,自己也没必要多这个嘴。

何况游灿说的也没错,勾栏里教导出来的女子,成日里学的就是邀宠争宠那一套——所谓术业有专攻,那种地方的女子在风月场上彼此竞争惯了,于种种龌龊阴私的手段上头定然是所学不菲。

偏白子华又是这样看到了不踩她一脚都不痛快的性情…

“要说除掉了这么个人也不难,难就难在了万一林姐夫再寻一个…总不能把天下烟花女子杀尽了吧?”卓昭节叹了口气,道,“罢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两年后,设法把三表姐夫留在长安,伏舅母难道还能把一大家子丢下来不管,追过来要你回去不成?即使她写信让你回去…让母亲帮着寻借口推脱好了。她要护着白姐姐,表姐你也不是没有长辈疼。”

游灿叹道:“就怕她因此迁怒莺娘啊!”

“莺娘才多大?”卓昭节道,“而且莺娘是表姐你的嫡亲骨血,难道不是伏舅母的嫡亲骨血了吗?何况上头还有吕老夫人看着呢!二舅母也不可能不常去探望的,这许多眼睛盯住了,伏舅母若当真昏了头,还能没个人传点风声出来?同在一个秣陵城里能有点什么秘密。”

这样劝说了一番,游灿才缓和了担忧,又说了几句,看天色渐渐下来,外头白子静就亲自过来催促了:“辰光不早,眼看坊门要关了,兴宁坊到靖善坊也颇有些距离,依我看今儿就到这里吧。左右如今同在一城,来往也方便,今儿打扰也太久了。”

两边寒暄了几句,约好了过几日再聚——卓昭质就带着表妹和表妹夫告辞而去。

这边送走了客人,卓昭节也不及和宁摇碧细说什么,先回内室各自换了家常便服,又吩咐开饭。

用过晚饭,喝了会茶,宁摇碧就挥退下人,缠着要与卓昭节一道沐浴。两人在榻上推来挡去的胡闹了一阵,宁摇碧少不得吃上许多豆腐,卓昭节禁不住他歪缠,到底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浴房里闹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中间传出的一些动静叫冒姑这样的过来人都听得面红不已,更不要说阿杏这些没许人的使女了,听到中途就纷纷捂着脸逃到前头去,只留了冒姑一个人强撑着听用。

所以起身后,看着下人们一个个含羞带怯的进来收拾,卓昭节也觉得无地自容,少不得暗自又掐了宁摇碧几把。

宁摇碧觊觎良久的目的达成,正是心旷神怡,也不以为然。

如此两人回到内室,又打闹了一阵,卓昭节气喘吁吁的叫了停,说起白日里白子静、游灿夫妇来访的事情:“…三表姐道是想好好劝一劝白姐姐,又怕一个人去,所以想邀我过两日回去一趟,把白姐姐约到敏平侯府见面,如此说话也方便些…过两日我回去一趟。”

“我陪你好了。”宁摇碧略一沉吟,道。

“嗯。”如今纪阳长公主还没宣布痊愈是一件,雍城侯府大总管至今空缺,合府上下就卓昭节一个女主人操持,之前雍城侯和宁摇碧不在倒还罢了,一些事情疏忽了也不打紧,事后补上就好。

如今主人们都回来了,卓昭节这会回娘家去,万一这边出点差错,总归是她不对了。

但宁摇碧亲自陪她回娘家,那这责任却轻了许多,算起来就是他们两个孝顺罢了。

这样过了两日,宁摇碧打发人与长公主说了一声——果然长公主对孙儿百依百顺的答应了。有了长公主的话,宁摇碧也懒得再去问雍城侯,直接命人收拾车马、备下礼物,陪着卓昭节上了车。

到了敏平侯府,卓昭质亲自迎到大门处,接了两人进去,笑着道:“母亲前两日还在念叨着九郎呢。”

宁摇碧微笑:“可是叫岳母大人操心了,实是我不孝。”

卓昭质跟着就不怀好意的告诉卓昭节:“所以今日你是挨定了一顿说了!”

卓昭节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然而卓昭质却笑而不语,不肯透露。

却还当真叫他说到了——到了念慈堂,游氏一眼看到宁摇碧,礼也不受了,立刻命他入席坐下,又紧张的问到伤势——宁摇碧忙表示已经无碍,游氏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毫不客气的训起了女儿:“九郎前些日子才受了伤,如今长公主殿下尚未痊愈,你身为人妇,不思在长公主殿下跟前伺候、照拂夫婿,想着往娘家跑,已是不对,如何还把九郎拖上了?难道你在家里时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原来如此!卓昭节无语的看向了卓昭质。

这无良的兄长半点都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反倒是抱着手臂笑吟吟的看起了好戏!

第六十七章 再劝

宁摇碧帮着说了好些好话,游氏才放过女儿,转对他嘘寒问暖起来。这样过了会,外头禀告说卓芳礼回来了,众人忙起来迎接,卓芳礼进来后,见宁摇碧也在,自要与这个女婿言谈一二。

趁势卓昭节出了念慈堂——游氏也跟着脱了身,私下里也要埋怨女儿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将这个孙儿看得眼珠子也似!如今祈国公——宁家大房被流放,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孙儿就这么一个了,那更是疼爱万分!他前儿个受了伤,即使如今好了,照着长公主殿下对他的上心,怕是还要再叫他养上十天半个月才敢叫吹风呢!你倒好,与他恩爱就把他带了来,仔细回去被长公主殿下晓得了,给你脸色看!”

“我哪儿能不想到这些?”卓昭节委屈的道,“他是先去祖母那边说了,祖母准许,这才陪我来的。他和祖母说的是前些日子在府里养病闷着了,如今祖母又不许他出城游玩,思来想去就想到咱们家来转一转…祖母立刻就答应了。”

游氏这才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又问,“你是被灿娘约来的?”

“还不是为了白姐姐?”卓昭节叹了口气,道,“白姐姐来了吗?”

“方才到的,才进了门就泪落纷纷,俨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提到这个转着弯的侄女,游氏就一个劲儿的摇头,“也不觉得一进门就哭让主家高兴不高兴,唉,这么个主儿说她也是白说,我不耐烦她在跟前,敷衍了两句,叫灿娘带她到园子里转转去了。你既然是被灿娘约来的,等见了你嫂子们后就去园子里寻吧,其实照我来看灿娘今儿个也是白费心思了。”

卓昭节虽然是被游灿约回来一起去劝白子华的,但既然回了娘家,按着长幼,断然没有不见两个嫂子的道理,这时候赫氏正在古盼儿处陪她说话,顺便处置些事儿——这妯娌两个很是和睦,古盼儿初次有孕不免有些紧张,赫氏知道后,索性每日都去陪她几个时辰,在这中间处理些家事,古盼儿旁听了也能学着点。

所以卓昭节去见嫂子们也方便得很,不必跑两处,她一边跟着游氏走,一边道:“我也这么想,但三表姐这两年都没有见过白姐姐,到底不敢相信白姐姐这样的不听劝。”

游氏道:“也罢,过了今儿她就死心了,知道白家这潭水啊,最该做的就是督促着那白子静好好读书,往后设法留在长安,尽量不要回秣陵的好。”

“上回我和三表姐说起来也是这么劝的,三表姐也赞成这么做。”母女两个略说了几句,朗怀轩也就到了,还没进去,就听里头传出阵阵欢笑声,清脆响亮,却是卓无忧和卓无忌在里头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