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宝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发疼,大祸水走了,还有个小祸水呢。

转身,香宝瞪向司香,司香却是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知道我不是你娘。”香宝闷闷地道。

司香闻言,笑意在脸上僵掉,甩袖转身便走。香宝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他,“怎么了?”

“我还不稀罕你当我娘呢!”司香回头吼道。

香宝呆了呆,这孩子脾气也忒大了点吧。

见司香挣扎着要走,香宝干脆蹲下身抱住了他,哄他,“好了好了,不气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司香瞪她。

香宝哭笑不得,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来,乖,叫一声给娘听。”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脸颊,香宝笑眯眯地道。

司香石化,脸红,一直红到脖子跟。

“来嘛来嘛,乖,叫一声给娘听。”

司香甩头不理,半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嗯?什么?我没听清。”

“娘…”

“好不情愿的样子喏。”香宝皱眉,“这样我会有心理负担啦。”

司香怒目瞪她,“你!”

“嗯?”

“娘…”

“啊呀呀,好乖!”香宝嘟着嘴巴香了他一个,眉开眼笑。

司香瞪着眼睛,脸红得都快冒烟了。

这样…也不错。反正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既然要待在这里了,不如开开心心过,司香需要一个娘,而她…需要一个亲人。

这样,也好。

于是乎,香宝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儿子。

“娘,你会骑马吗?会吧。”司香看着香宝,满脸希冀。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的脸皮已经被厚脸皮的香宝传染了,现在皮厚三尺还有余,一口一个娘,完全没问题。

香宝点头,骑马当然会,只是比较累。

“啊,太好了,你会骑马呢!”司香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了下去,“不像她,只会哭…”他低喃。

她?哪个她?妹姒夫人?

香宝弯腰,轻轻捧起他的脸儿,看着他,“怎么了?”

“明天,明天要好好骑马。”他忽然看着香宝道,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

香宝微微一愣,啊,不骑不行么?只是看着司香一脸的希冀,香宝抬手拂去他额前细碎的发丝,点了点头。

四、人心难测

四周一片迷蒙,香宝茫茫然站在原地,不知身在何处。

“姐姐。”有人喊她。

“卫琴?卫琴,是你吗?”香宝回头,看到一袭红衣的卫琴站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姐姐…”他远远地站着,轻轻唤她。声音很轻很轻,但香宝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清楚得连她的心都被震得微微发疼。

雾气似乎越来越大,扑天盖地地涌来,卫琴的身影渐渐被雾气覆盖,香宝想上前拉他,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卫琴在漫天的迷雾中微笑,那样温和的微笑。可是他明明在微笑,香宝却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在孤独的哭泣。

那个孤独的孩子喜穿红衣,因为红色,是最热闹的颜色。

“我喜欢你。”他看着她,忽然说。

香宝瞪大眼睛,忍不住抬手抱紧双臂,遍体发寒。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亲姐姐呀!

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她,将她带入怀抱。是谁?是谁?香宝微微一颤,那样温暖的怀抱,该不会是…

“美人…”忽然,他低头轻舔她的耳垂,阴魂不散的声音彻底打散了香宝的幻想。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的衣服,香宝只感觉肩上微凉,缓缓回头,便见他放大的脸庞向她压来…

香宝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是梦?

“起来!快起来!”一睁开眼睛,便见司香正站在她的榻前,手中捧着被褥,横眉怒目的。

感觉到身上凉凉的,香宝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被褥全被那个小家伙捧在怀里。

刚刚那个…是梦啊!

香宝微微低头,开始自我检讨,居然做那种梦…算是春梦吗?

而且对像居然…居然是…

要是被那个家伙知道…

香宝开始汗颜,开始颤抖,然后自我鄙视。

“还不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云姬她们都已经在宫门口了!”司香受不了香宝如此迟钝的模样,大声嚷嚷道。

香宝抬头见他涨红了一小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那明明很可爱却偏偏喜欢装成熟的脸蛋。

“快点起来!”见她这样,司香有些别扭地甩开脑袋,不太自然地咕哝。

香宝嘿嘿笑着,起身披上外袍。

梓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手中托着水盆和漱洗用具,垂首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快点帮着更衣梳头啊!站在那里干什么?!”司香回头不满地大声道,“嗯…要穿窄袖的,方便骑马,发饰也要简单一点,以免碍事…嗯,就这样,快点啊!”可爱地皱眉想了想,他又道。

“是。”梓若忙不迭地答应了,上前帮着香宝梳妆。

见香宝更衣,司香负着双手背过身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香宝忍不住窃笑,比起他的不良老爹,司香小朋友可乖多了。

在司香的再三催促下,香宝终于及时赶到了宫门口。

“夫人姗姗来迟啊。”夫差笑道,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在朝阳的照射下亮眼至极,长发高束,依然未盘成髻,长长的发丝在风中张狂飞扬。

香宝忙低头请安,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身打扮,他真的是要去打猎吗?还是要去比美?想象夫差大王站在一堆开屏的孔雀中间…香宝便忍不住窃窃地笑。

偷笑着,香宝忍不住抬眼偷觑他,却不料被他含笑的眸子逮了个正着,香宝忙心虚地低下头,脑袋中却忍不住想起梦中的景象,唉,如果那个梦被这家伙知道了,肯定会被他笑到死!

“西施夫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让大王等着。”冷不丁地,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不用抬头,香宝便知道她是云姬。

只是…西施夫人?

香宝缓缓抬头看向云姬,既然她“失忆”了,那么她的身份自然由他们来定,如今他们定给她的身份,仍然是西施吗?

云姬一袭白色的宫装,再看向她身后的几名女子,华眉,郑旦都在。华眉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郑旦的神情依然冷冷的,在入吴的女子中,她们两个姿容最为出色,看来夫差眼光倒是不差。看看大家都是身着宫装,唯独香宝…因为司香的建议,穿的这一身淡蓝色窄袖裙装,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夫人这般打扮,真是令寡人惊讶。”夫差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喜欢什么马,夫人尽管自己逃选。”他指了指一旁几名牵着马的侍童道。

香宝顺着他的手看去,一样是马,她哪里知道好差。只是当中一匹,四蹄踏雪,真漂亮呀真漂亮,香宝觉得这马有些面熟,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它的耳朵。只见它微微甩了甩脑袋,耳朵动了动,香宝乐滋滋地从侍马的小童手中拉过缰绳,牵着它走了出来。

“呃…”那侍马小童面色稍稍有些为难的样子。

香宝不解地回头,看到夫差正微微点头,那小童才彻底放开那缰绳,任由香宝牵着。

“夫人真是好眼光呢。”夫差笑道。

看到他笑,香宝忍不住寒毛倒竖,吓得几乎想丢下那缰绳,拔腿便跑,因为每次这个家伙冲她笑,一准没好事。

“此马是大王的战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香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他?!真是冤家路窄了,站在夫差身后左侧的护卫,竟然是那一日在园中被她撞见和云姬纠缠的伍封!

香宝暗叹,她莫不是跟姓伍的人都犯冲,他老爹伍子胥认准了她是祸水,几次三番想至她于死地,如今又惹上他儿子伍封…

此时,伍封正看着香宝,眼中有着深深的警告。

惊讶过后,香宝忍不住弯了弯唇,看他眼底深处略带惊慌的神情,想来他刚刚第一眼见到她时,定是吓了好大一跳吧。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她呢?他应该没有想到她便是那个在宫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西施吧。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哑巴。

香宝皱了皱眉,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以后见到此人还是绕路走比较好。

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香宝回头看向那马,原来是夫差的战马,那一日在夫椒山脚下与夫差共遇强盗时,他所骑的便是这匹马吧,难怪有些眼熟。

“大王。”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勾践?

香宝回头,果然,一身粗布衣服的勾践正跪在夫差面前。他身侧,是史连和范蠡,两人都随之跪下。

香宝侧头,有些不忍。君已跪,臣又如何能不跪?纵然骄傲如史连范蠡者,此时也不得不对着吴王曲膝。

“嗯?越王有何事?”夫差扬眉,笑道。

一声“越王”,极尽羞辱之能事。越王越王,越国的王,如今也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臣听闻大王要外出狩猎,因臣一直感念大王对臣下的大恩,故日夜思报,恳请大王准许臣下为大王牵马,以示报答…”勾践长长一拜,道。

“越王真是有心,如此劳烦了。”夫差俯视着此时一身狼狈的勾践,薄唇轻启,指了指香宝道,“如此,扶夫人上马吧。”

香宝愣住。

勾践却是神情自若地走到香宝面前,单膝着地。

香宝低头愣愣地看他,他始终低着头,看不清他此时面上是什么表情。许久,他抬起头来,“请上马。”看着香宝,他道,态度恭谨。

“越国复国之日,便是寡人迎你回来之时。”耳边忽然响起那一日他如誓言一般的话语。

香宝胆寒,若不是曾经听他说过那样的话,谁能想到这般谦卑的态度下竟有着那样的野心。怀抱着复国的希望,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真是太可怕了。

“上马吧。”低低地,他再度开口,用一种只有香宝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握着马缰的手心微微汗湿,香宝踩着他的膝,翻身上马。那马却忽然发了狂,猛地抬起蹄子,香宝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此时正垂首匍匐在马下的勾践。

“啊!”香宝忍不住尖叫起来,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

一旁的史连身形刚动,却被范蠡拉住。

千钧一发之刻,夫差扬唇,跃身上马,坐到香宝身后,握着香宝紧紧抓着马缰的手,“别怕,寡人在呢。”

勒住马缰,马安静了下来。勾践被撞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倒,狠狠摔在地上,满脸都是尘土,却没有大碍。

香宝很怕死地缩在夫差怀里许久,才惊魂未定地缓缓睁开眼睛,

“哈哈哈…”夫差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史连看向范蠡,心有余悸,这是吴王的试探吧,若是刚才他冒然出手救主,此时怕反而害了君上的性命,这个喜怒无常的吴王,实在不容小觑。

范蠡的眼睛,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夫差怀中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史连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想要扶起趴在地上的勾践,却被勾践不着痕迹地推开了。

他有些狼狈地自己缓缓爬了起来,脸上沾了灰尘,左边脸颊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有颗颗细小的血珠渗出。

没有再去戏弄勾践,夫差扬唇,猛地挥了一鞭子,马儿立刻扬起四蹄,箭一般冲了出去,宽袖长袍,高束的发丝皆在风中飞扬,意气纷发,张狂而耀眼。

伍封回头看了一眼满身狼狈的越王,“你们随后跟上吧。”语罢,便扬鞭追着夫差而去。

香宝默默地坐在夫差身前,他明明知道这匹战马除了他无人能驾驭,却依然让勾践来扶她上马。勾践有勾践的野心,夫差有夫差的能耐,他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却偏偏为何拿她当磨心?

“很冷吗?”感觉到香宝在微微发抖,夫差低头看她。

听到他的声音,香宝下意识僵了僵。

夫差没有再开口,只是扬起披风将香宝裹住。

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密林。伍封挥手示意大家停下。

“在此安下营帐,稍作休憩,午膳过后再入林狩猎!”伍封扬声道,随即率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请大王下马。”

一旁随后赶来的勾践忙翻身下马,双膝跪倒,匍匐于夫差马前,“请大王下马。”

“有劳越王。”夫差微微扬眉,抬脚便踏在勾践的背上。这一脚显然踩得不轻,香宝看到勾践额上渗出汗来。

踏着越王的脊梁下马,夫差竟然大摇大摆地转身看向香宝,“夫人,寡人扶你下马?”他笑得春风满面,抬起双臂,似是等着她扑入他怀中。

忽然感觉到背后几道怨愤的目光,香宝的嘴角忍不住隐隐开始抽搐,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话,那么她想她现在应该死了不下十次了,这个家伙,非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香宝微微侧头,是范蠡?他的眼中满是隐忍的痛苦,苦得连香宝的心都微微酸涩起来。

“夫人?”夫差扬声催促。

香宝在心里轻叹一声,知道他这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了,只得转身抬脚,被他拥了个满怀。

午膳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干粮,草草用过之后,大家便开始准备下午的狩猎。

香宝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坐着发呆。

“夫人,午膳难以下咽么?”夫差走到香宝身后,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