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回来了!”黛珠表情扭曲地在她耳边说。

顾沁文一听,马上倏地站好,拽拽衣领掸掸袖子,又一想,这个瘟神还是能避则避的好,双腿立刻自动往门里飞奔。

“站住。”一声断喝,声音不高,语气不重,可顾沁文顿时像被射了一支涂满麻药的飞镖,整个人都软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噤若寒蝉样子。只有顾锦书,笑得更灿烂地扬起手挥舞:“大哥,你终于回来啦!”

顾凌章没理他,走到顾沁文身边,冷冷一瞥,道:“这么大屋子,还不够你胡闹,非要在门口丢人现眼,你觉得男方家说你不拘小节是夸你吗?多大的人了,好话坏话都不会听,放眼扬州的大家闺秀,哪个是像你这样的,别家的小姐是大把的人去提亲,你呢?帮你找的婆家,人家想方设法推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顾沁文下意识顶嘴道:“谁要你多事,我不嫁不行吗?”

顾凌章冷笑:“不嫁?那不是要我养你一辈子?三小姐,你好像忘了问我愿不愿意。”

顾沁文说不过他,眼泪涌上来,嚷嚷道:“谁要你养?我爹娘留给我的足够我吃几辈子!关你什么事!”

顾锦书见势不妙,强势插入二人中间,手一挡:“好了好了,进去再说!文妹别哭,别哭。”

顾凌章转身往里走,走出两步停下,回头轻笑道:“就算全家人都说你比邱芷蕙美上千倍万倍,那又如何?有什么用?只有总是怀疑自己的人才会不停的需要从别人嘴里听到认可。”

顾沁文又怒又悲,浑身发抖,抓过顾锦书袖子揩鼻涕眼泪,忿忿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他算什么东西,哼!竟敢教训我!他凭什么教训我!”

顾锦书笑道:“文妹,大哥也是为你好啊。”

“大哥?我呸!他也配!”顾沁文哭得一抽一抽,顾锦书那只袖子算是报废了。

夜深了,一点灯光在黑暗中穿行,到了比较明亮的院子里,才看清是顾府管家顾齐宣,他推门而入,喊了一声:“大少爷。”

顾凌章在书桌后沉思,并没动静,待顾齐宣走近,才道:“又是三月了。”

顾齐宣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往外拿着,嘴里道:“是啊,我已准备好了,大少爷要什么时候上山都方便。先把药喝了吧。”

顾凌章看着那碗东西皱皱眉头,接过打算一饮而尽,但才喝就觉得味道不对,赶紧停下,问:“药换了?”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严厉。

顾齐宣微笑道:“我知道,您出去这几天怕是都没有按时服药呢,所以去问了孔大夫,方子稍有变动,可抵春寒,祛疲劳。”

顾凌章听了沉默不语,半晌低低说了一个字:“哦。”

接过空碗,顾齐宣又道:“大少爷晚饭都没过来用,我听下人们议论,似乎是为了三小姐的亲事?”

提及这个让人头疼的丫头,顾凌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顾齐宣疑惑道:“王磬是您老师,他的小儿子王理与您又是好友,这不是很门当户对吗?王家为何要拒绝呢?”

顾凌章苦笑道:“还不是因为我与朱大人走得太近,老师生平最厌恶官场中人,我一获选盐荚祭酒,送的礼他都不收了,何况结亲。”

顾齐宣感叹道:“确实是可惜。”

“王家,家底殷实,不沾染官场是非,家风宽松自由,沁文若是真的嫁进去,必不会因为大大咧咧的性格吃亏……可惜。”顾凌章沉吟片刻,无奈道,“没想到是因为我的关系,耽误了她。”

顾齐宣忙开解他道:“大少爷千万别这么想,您处处为三小姐打算,她不知道个中内情,才会怨恨您。”

“她也没吃晚饭吗?”

“呵呵,二少爷和老夫人轮番劝她,劝了个把时辰,吃了。”

想到顾沁文那种天塌下来也只会哭几声,然后继续没心没肺的个性,顾凌章忍俊不禁,道:“那就好。”他看一眼桌上的菜,其中有条整鱼,不由眉头微蹙,道:“你又让厨房另外做了吗?我都说了几次了——”

顾齐宣含笑插话道:“这条是老江送我的,我本不爱吃鱼,又不能推脱,想着大少爷向来胃口不佳,季花鱼清蒸味道鲜美清淡,正好适合。”

顾凌章又一次被堵,心中既有懊恼,又有困惑,一时哑口无言。顾齐宣有些怅然地笑道:“其实,大少爷跟老爷,是很像的,为人打算,却不让人家知道。”

顾凌章道:“是吗?我倒想知道,他是怎么为我娘打算的。”看着顾齐宣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凌章抬手阻断,道,“都过去十几年了,如今深究也没有意思,有在意的,必然就有忽视的,齐叔,你与我娘算是旧识,我很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今后别这样了,免得将来后悔。”

这种话,似乎每次对他好时,他都会说,顾齐宣也习以为常了,再继续只会徒增伤感,当即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今天邱家二小姐来过。”

“跟顾家有婚约的邱家吧。”收到邱澍信的人便是顾凌章,也是他亲自回复的,所以并不意外。“这么快就上门了,老夫人怎么说?”

“邱二小姐……是来退婚的。”

顾凌章闻言,动作一滞,不解道:“退婚?为什么?”

“她说,她不喜欢二少爷。”顾齐宣也觉得这个女子匪夷所思,故而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却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不喜欢?”顾凌章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突然好笑,这也算理由?自古出嫁的女人,有哪个是因为喜欢的?这邱芷蕙,该怎么说她好呢,她要拒绝,也该用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吧,比如说,不愿给人说有心攀附之类的,不过转念一想,这倒省了自己的事,邱澍如今落魄,无权无势,没有半点结交的价值,女儿给顾家做妾还差不多,正妻?算盘未免打得太精。

顾齐宣似乎看出顾凌章心中所想,道:“没想到二少爷竟是一厢情愿,这可如何是好,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邱二小姐是真心喜欢。”

“是吗。”顾凌章随意念了一句,心忖道,等这个草包弄懂喜欢是什么意思再说吧。至于邱芷蕙,倒是个骨气的女子,话说回来,邱家也不是全无可取,起码“十指春风”的名气比邱老爷官威大多了,京中贵人,不少喜欢穿用邱家绣庄的东西,若能善加利用……

想到入神处,顾凌章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眉眼和顾锦书有七分相像,顾锦书天人般俊美,顾凌章自然也不会难看,只是他的戾气总在眯眼、皱眉这些细微表情中流露出来,难以亲近,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空欣赏他的长相。

顾齐宣打量他片刻,忽然柔声道:“大少爷,你没想过娶妻成家吗?”

顾凌章微怔,不由侧首看了他一眼。

娶妻?成家?

贫苦人家或许是要晚些,但他们这种家世的,一般到十六岁,就算尚未娶妻,至少也已经纳了妾,初尝人事,才算正常。

顾凌章记起来,自己今年也二十了,大他一岁的堂兄顾勉秀,年前刚娶完第二个妾室。

顾齐宣道:“那邱澍家是一对孪生姐妹,听说姐姐的性格更沉静温柔,大少爷,你看这……”

顾凌章知道他要说什么,匆匆打断:“好了,别说了,你早点回去歇着。”

打发走顾齐宣,他食之无味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望着外头沉沉的夜色出神,在这个时代,没有父母之命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就是偷情。十六岁那年,顾震寒在扬花尘看到第一次抛头露面的冯小屏,便为之倾倒,为她画像、填词,终日厮守,立誓非卿不娶,直至两人双双身亡……时光流逝,转眼,又过去了十数年。

回忆凌乱不堪捡拾。不知为何,他明明厌恶有名无实的婚姻,却又在年纪到了时不由自主生出些向往。

一说婚约,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二少爷顾锦书,只有顾齐宣想到了他,顾凌章一方面埋怨顾齐宣多事,另一方面,竟也有些窝心滋味,毕竟,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顾家的外人,唯独顾齐宣不这么想。

不这么想的人,似乎还有一个。

“大哥!你在吧?”顾锦书拍拍门,然后就像得到了允许一样,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了。

顾凌章一愣,然后翻个白眼。

“我给你……哇!你都吃上了?那我也一起吃点。”顾锦书又拿出两个菜,抓起筷子,欢欣鼓舞地同烧鸭干上了。

顾凌章有些嫌弃地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没有啊,光顾着哄文妹了,看你也没吃,就想说回头和你一起,咱们好久没有这样边吃边聊了。”

顾凌章想我打出娘胎起就没跟你边吃边聊过好吗?哪次不是你自己在那里废话,我可有插过半句?!

果然顾锦书没吃两口就开始骚扰他。

“大哥我正想跟你说,我前几天出城去,想看看能不能抓到那批抢了我们货物的流匪,结果在羊颊坡碰到他们,当时他们正对路过的父女三人下手,我当然就救人抓贼咯,然后你猜怎么了,原来娘怀着我和文妹的时候,爹跟一户姓邱的人家订下了婚约,后来呢,那姓邱的人家,也就是我岳丈,去了京城做官,一走就是十六年,现在他们回来了!就是被我救下的父女,你说巧不巧?”

“……”

“巧得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不对,可不是吗,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我一看到邱二小姐,就有一种……我的心变成了一块豆腐的感觉,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我真的是这么觉得啦!大哥,你能明白吗?”

“……”

“不明白?没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试过心变豆腐的滋味,那,大哥你相信缘分吗?”

顾锦书不再自说自话,双眼热切地望住顾凌章,等他回答。

顾凌章夹着一块鱼,每每筷子离嘴还有一寸的时候,就被顾锦书抓着肘弯一阵摇晃,于是他非常笃定地回答:“再敢拉我,就揍你。”

饶是顾锦书武功天下第一也抵挡不住来自家人的攻击,闻言赶紧规矩坐好,但这不代表他放弃自己要的答案。

“大哥,你还没答我,你相信缘分吗?”

“不信。”顾凌章答得干脆又利落。

顾锦书失望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

“可是佛说,世间万物皆因缘而生,缘聚则物在,缘散则物灭,难道不是这样?”

顾凌章淡淡一笑,道:“如果邱芷蕙不愿意嫁你,可你非要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道理把她强娶进门,你们之间有缘吗?就算有,也是孽缘。”

顾锦书困惑地歪头,问:“她怎么会不愿意嫁我呢?”

“如果她愿意,就不会来退婚了。”

“退婚?!”二少爷腾地站了起来,十分激动,“不会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退婚呢?”

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让顾凌章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快感,他慢条斯理吃了一块笋,才淡淡道:“她说不喜欢你,而且是今天下午,亲自来家里对老夫人说的,原话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

二少爷嘴边带着油光这就冲了出去,顾凌章心情大好,他实在没想到邱芷蕙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让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二少爷如遭雷劈。

可怜阮春临,晚饭刚被顾沁文闹过,夜里又要被顾锦书闹,顾凌章觉得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谁叫某些人不开心时候,他就偏偏很开心。

第四章

第四章

大清早上邱芷蕙梳好头,洗过脸,端起水盆来到院子正要泼,忽见墙上坐了个人,惊得“啊”的大叫一声,想也不想,铜盆脱手朝那人掷去,水洒了自己一身。

顾锦书接住铜盆,顺势从墙头一跃而下,在湿淋淋的邱芷蕙面前站定,委屈万分地问:“芷蕙,为什么你去太奶奶面前,说不喜欢我?”

邱芷蕙以落汤鸡的造型发了一会呆,慢慢抬起眼来看着顾锦书,道:“滚。”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顾锦书全然看不出她正濒临爆发边缘,不知死活地又问了她一遍。

邱芷蕙回头一扫,墙角立着扫帚,她三两步抢到手,大马金刀地冲顾锦书抡来。

顾锦书一边闪避,一边兀自高喊道:“你要打我,我知道,是我害你淋了水,不过你说不喜欢我,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

邱芷蕙又抡又捅地攻击着他,大叫:“我何止不喜欢你!我简直讨厌你!看见你就心烦!”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莫非不喜欢你还不正常了?那你说,姑奶奶又为什么要喜欢你?”

顾锦书抓住扫帚杆儿,和邱芷蕙各执一端,邱芷蕙恶狠狠地抬头,二人对视片刻,顾锦书竟痴痴笑了,道:“我喜欢你。”

邱芷蕙一呆,又听顾锦书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邱芷蕙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松开扫帚后退两步,后背撞到晒干菜的竹匾,她抓起干菜就朝顾锦书丢去。

邱若蘅一听到动静就急急忙忙赶出来,却插不上手,好不容易瞅住这个空子夺了邱芷蕙手里的干菜,喝道:“怎么回事?”

顾锦书身上挂了两道咸菜,目光落在邱若蘅脸上,立即笑道:“大小姐,早。”

邱若蘅对他温文地一点头:“早。”心中微涩,他唤的芷蕙的名字,却叫我大小姐。她推推邱芷蕙:“快去换下衣服,不要受凉。”

支开邱芷蕙,邱若蘅得空向顾锦书询问始末,听说昨日芷蕙去顾家要求退婚,她也吃了一惊,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芷蕙她,太任性了,我会劝她的。”

顾锦书一听,双眼放光,握住邱若蘅的手道:“那就全靠你啦,大小姐!”说完,还重重握了握。

他的力道让邱若蘅一双手隐隐生疼,她生平技艺,全在这双手上,因此平时呵护有加,生怕半点损伤,但此刻,却心甘情愿地被顾锦书不知轻重地攥着。

“我知道她最听你的话,谢谢你啊!”顾锦书握着摇晃几下,然后欢喜地跃过墙头,飞入晨曦中不见。

邱若蘅望着他融入光晕中的轮廓,嘴角不禁泛起温柔笑意,然后两只手慢慢合在一起,轻轻摩擦彼此,不知何时起,笑容掺了丝丝苦涩。

邱若蘅一回身,发现邱芷蕙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身上衣服还是湿的。

“怎么还不去换,杵在这里做什么?”她诧异地问了一句,拉着邱芷蕙入内,邱芷蕙不动,邱若蘅便为她解开衣服,拿来干燥的布巾一寸一寸吸干她身上的水渍,这肌肤真好,丝缎一般,用点力都怕擦破了。她想,一定要说服妹妹放弃郑冠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要让她知道,只有锦书,才配得上她这样完美的玉人。

擦完身子,邱若蘅将布巾换了一面去擦邱芷蕙脸面,这才发现她神情悲凄,嘴角往下压,不住颤动,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邱若蘅一怔,轻声问:“怎么了?”

邱芷蕙一咬牙,硬是把眼泪憋回去,恨恨道:“我不喜欢顾锦书!”

邱若蘅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目光沉静,邱芷蕙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像其他人那样,一个劲的问我为什么,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你不应该!”

邱若蘅慢慢的笑了,软声细语道:“时间长了,你会喜欢上他的。”

邱芷蕙眼睛红通通地瞪着姐姐:“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会知道?”

邱若蘅默然,她想,我当然不是神仙,我甚至不是你,芷蕙,如果你长成我这个样子,你就会明白的。

她出神时,邱芷蕙忽然倾身,亲了亲她眼角胎记,邱若蘅讶异抬眼,却被邱芷蕙勾住她脖子道:“我不要嫁,就留在家里陪爹和姐姐,不好吗?”

有的时候,邱若蘅会觉得,邱芷蕙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一种炫耀,或者说是怜悯,虽然清楚她没有半点恶意,甚至完全是好心,却仍有被侮辱的感觉。她不愿嫉妒妹妹,因为妹妹既然生得比她美,自然就该过得比她好,只是,她怎么也无法淡化心里的痛苦,那种痛和在嫉妒着某人时,是一样的滋味。

邱若蘅唯恐这种痛苦在心里膨胀,流露出来,无意之中,伤害了芷蕙,她竭尽全力地克制,哪怕过得再辛苦,她深深明白,只有芷蕙得到了幸福,她才算战胜了心魔,没有让自己的嫉妒,伤害到谁。

平复了一下情绪,邱若蘅问:“芷蕙,你老实同我说,你究竟是真的不想嫁,还是怕你嫁人这件事刺激到我,才去退婚?”

邱芷蕙毫不犹豫地道:“我真的不想嫁!”

邱若蘅定定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真的么?”

“千真万确!”

邱若蘅便沉默了,她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帮邱芷蕙换上,始终不发一语。

芷蕙死活不愿嫁人,等于失了顾家这座靠山,那要怎么在扬州站稳脚跟,怎么重振十指春风,怎么让爹爹安度余年?

邱若蘅在心里一样一样地盘算着,眉头深锁。

吃过早饭,邱芷蕙要拿绣好的第一批样子去绣庄问问行情,邱若蘅道:“让我去吧。”她拿起包袱,解释道,“你那火爆脾气谈价钱,我放心不下。”

邱芷蕙一想也是,万一绣庄那些老板不识货,难保她不砸它个把场子:“让暖儿陪你去。”

“不用,暖儿留在家里给爹看着药吧,别煎过头了。”

交代几句,邱芷蕙把绸包挽在手上出了门,沿着巷子走到头,上了大街,行人渐渐多起来,她低着头,不与任何人视线交接,循着记忆找到一家绣坊,因为是大早,所以没什么客人,掌柜一看绣样,十分满意,连声赞这手艺精致,邱若蘅心想那是自然,也就微笑着受了所有称赞。

价钱谈至一半,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跨进店门,邱若蘅随意地看她两眼,虽是丫鬟打扮,穿戴却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只听那俏生生的小丫鬟道:“双掌柜,小姐要的帘帐可再也等不得啦!”

双掌柜忙撂下邱若蘅去招呼她,道:“好了好了,这就去拿。”

俏丫鬟一看邱若蘅搁在桌上的绣样,眼睛一亮:“哟,这个多鲜嫩啊!比之前绣的好多啦!让我拿去给小姐看看,兴许喜欢再订一套。”

邱若蘅起身向俏丫鬟微笑道:“对不住,这绣样是我带来的,暂时不能离身。”

对方打量了邱若蘅一阵,感兴趣地问:“这是你绣的?”

邱若蘅道:“正是。”

俏丫鬟点头道:“那好,我家小姐就在外面轿子里,你既不能离身,就跟我一起出来好了,小姐她可喜欢这些东西了,若是看中,管保让你一年到头活儿不断。”

邱若蘅微一思忖,便颔首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