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气未消,管他有几个女人,管他是不是男女通吃!

萧逸见她不出声,又靠近她寸余,贴近她耳侧戏谑地轻笑出声:“至于花立春么,我从未对他有过兴趣。”

咦?花满春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她转过脸去惊讶地望着分明装得极严肃却还是眼里带笑的萧逸。

“你你你……从未打过立春的主意?”她激动得有些张口结舌,萧逸忽地想笑。

“嗯哼。”他哼一声站至身体,神情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倨傲、漠然,且冷淡自持。

“我何曾告诉过你我喜好男色,家中养有数个清丽秀美男童?”一想起胤城满大街谣传他九王爷荒淫无耻家中美姬上千娈童数百,萧逸心里就恼火。

他要是有那玩乐的功夫不如早早将离国收了做附属国,也好过日日听侄儿小皇帝念叨。

“那……那……你……”花满春蓦地跳起来:“你非要我跟你回来做什么!”

他既然不是看上立春,又何必胁迫了她来九王府打杂?直接扔大牢不是更省事?

萧逸看穿她的疑问,哼一声道:“把你扔进大牢内带个十年八年是更省事,不过,既然你这张嘴这么能说,我倒是也想让你替我办点事。”

办事?花满春愕然地望着忽然沉下面色的萧逸,心里只觉好笑,堂堂摄政王九王爷,权倾天下呼风唤雨,哪里还有办不了的事情?他这是说笑吧?

她不信,萧逸也就随她,抬眼望着花满春身后紧闭的房门,轻叹一声:“一个月前宫中失火,第二日袖儿就开始疯疯癫癫说胡话,有时候又会一整日不出声,我和七哥轮流接她回府照料,也不见她能好些。”

宫中失火?花满春一怔,那不是清扬与立春酒后打赌要偷遍全城的那一晚?莫非……她心虚地抬眼去看萧逸,他也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接着说:“恰好满城开始流传起谣言,我在街上随意转了转,就捉到了那个大肆诽谤皇族的罪魁祸首。”

他不用意有所指,花满春已经是心里虚的不行,干笑着别开眼去。

“正好见识了一回你花师傅说书吹牛的本事,索性就带你回来陪袖儿说说话,看有人陪着是不是就能治了她这个病。”

萧逸轻描淡写,将之前在客栈茶馆里吓唬她、捉弄她的事情一笔勾销掉,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这态度实在是让花满春不爽快。

只不过她却是真不敢怒发冲冠地奔上去直指萧逸破口大骂,因为她心虚,袖舞公主这疯癫的毛病怕是又和清扬脱不了干系。

花满春嚅嗫了半晌,一抬头就对上萧逸炯炯盯着她的闇黑双眸,她的心虚,她的畏缩,无可遁形。

她难得不气焰嚣张尖牙利齿,萧逸挑起眉满意地点点头,忽地又俯下身去贴近她耳旁低声道:“看你今天极乖巧,我就告诉你罢,我从未对男人的身体有过兴趣,尤其是立春茶馆那个瘦弱得风一吹就倒的花立春。”

末了,他不忘恶意地对着她微红的耳后轻吹一口气,惊得花满春又“啊”地一声低呼,捂住双耳愤愤地跳开一丈远。

萧逸沉沉一笑,蓦然之间觉得心情畅快至极,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花满春数眼,叹道:“啧啧,小春儿,这可不像你,前番那般热情似火,现在又像个生手,可不是你的风范呐!”

他话语露骨,分明就是赤 裸 裸的调戏,花满春面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红,顷刻之内变了数回,终于镇定下来。

她花满春可是踏遍满城青楼酒肆,绘遍男女娇羞,见过大场面的人,哪里能被他一句话说得败下阵去?那可不是丢了宁姑娘的脸面,砸了畅春酒肆的招牌!

“九王爷大人,我又不是您家府里的兰姑娘,何需风范?”花满春嘻嘻笑着,将话堵回去。

兰姑娘整日里穿得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哪里是她小小跑堂伙计打杂丫头能比得上的哟。

萧逸见她又拿兰馨说事,不由得失笑,伸长手臂去将她强拉回自己怀中,低声道:“你就不能将我的话听进去么?”

他半是强迫地将她困在怀中,花满春莫名其妙却又挣脱不开,只得用手掌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推着,低声抗议着:“喂,你,放开!”

今天这一场纠缠暧昧,两人之间亲近了不少,花满春自己也觉得再别别扭扭唤他“九王爷千岁大人”实在是太矫情,她嘴里喊着“喂你放开我!放开我!”,手下更是不放松,使劲吃奶力气想推开萧逸,奈何萧逸强健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腰背,她扭来扭去也挣脱不开来。

微澜

一个杏眼圆睁拼命挣扎,一个从容轻笑不以为意,两人在房门前一场角力,高下自分。

萧逸存了心要逗她,看着她气咻咻地推他,越加大力地将她的腰背往自己怀中扣,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捉住她手腕。

花满春气恼得跳脚,正要张口狠狠向他的腕间咬下,身后那扇门却咿呀一声开了,袖舞迷迷糊糊的仿若熟睡刚醒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九哥哥,满春姐姐,你们这是在比试身手么?”

比试身手?萧逸松开钳制住花满春的长臂,低头望一眼狠狠瞪着他的花满春,失笑道:“唔,九哥哥与她过过招,看她是不是能保护袖儿。”

他顺着袖舞的话接下去,自以为能骗到妹子,花满春却是险些笑得打跌,袖舞悄悄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她顿时又在心里乐得翻了天。

他以为自家妹子还是那牵在手里的黄毛小丫头么,殊不知袖舞也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再是那只知道吵闹着要九哥哥领着玩耍的懵懂孩子了。

花满春这才笑完,忽地警觉。

袖舞立在门口,身后房门大开,屋内情景是一览无余,床上薄被掀开了,清扬不知踪影。

想必是趁着他俩在外头闹的时候悄悄藏起来了。

花满春心里松了口气。

萧逸没错过她倏地放松的神情,但见袖舞睡眼惺忪地自门内走出,屋中又无异样,倒也没多想,走过去牵起袖舞的手:“袖儿,九哥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回屋去看看罢。”

袖舞不舍得看着花满春, 咬着唇又悄悄地瞥了一眼屋内,花满春心里叹息一声,朝她眨了眨眼:“以后我再带你来。”

一语双关。

袖舞的脸倏地亮起,挣脱开萧逸的手掌,奔过去捉住花满春的胳膊,仰起脸高兴地笑:“好,满春姐姐,我晚上再来,明天也还来。”

她目光殷切,花满春不禁啼笑皆非,却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得忙不迭点头,支支吾吾说好。

清扬躲在她这里养伤,是件极隐秘的事,袖舞公主若是时常跑来,保不准听雪楼里的众人都要起疑。

只是,她也办法子。最是相思催人醉啊催人醉,清扬都那么求她了,她哪里还能不心软?

花满春懒懒地趴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撑起下巴遥遥地瞪了沉睡的清扬一眼。

清扬昏迷的前三天,她衣不解带伺候着,倦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好在后来袖舞悄悄派人搬来了自己房内的贵妃榻,对外只说常去满春那里午睡,睡不惯她的硬床,因此还是睡自己的贵妃榻罢了。

下人们哪里敢有疑问,公主千岁说今天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们也得附和说是啊是啊今儿这西边的日头可真是大如圆盘。

因此,袖舞日日跑来花满春这里,竟无一人起疑。

已是第六日,清扬隔天与袖舞亲亲我我腻了一整个下午,显是有些累了,一觉睡到时分还未醒,花满春省心省事,倚在贵妃榻上眯了一小觉,睁了眼也无事可干,只好躺着干瞪眼。

清扬再过几日就能完全恢复了,到时候,加上个不懂事的袖舞公主,定然是要闹得鸡飞狗跳不可收拾。

她愁得晚上噩梦连连,不是梦到袖舞哭天抢地拽着清扬衣袖高喊:“清扬你带我走!”,就是在恍惚之间望见脸色阴沉森冷的萧逸手持长剑大声呵斥她:“好你个花满春,竟然引狼入室,让外人拐走袖儿!”

一眨眼,明晃晃雪亮亮的剑锋劈下来,她从诡异迷离的梦中惊醒,涔涔冷汗湿透背心。

幸好只是个噩梦。

花满春心有余悸,忍不住又狠狠瞪了清扬一眼。小时候总给她找麻烦也就罢了,毕竟这小小年纪闯下的祸也没多大点事;成年后时常给她白眼看也就罢了,他段清扬在城门口摆摊算卦替有钱人家大小姐们修修琴补补画,扮得冷峻一些也好糊弄小姑娘;这一遭倒好,如果出了事,该是多大的娄子。

她花满春一个人被扔去乱葬岗不要紧,拖累了迎春客栈立春茶馆,谁也没好日子过。

花满春头痛欲裂又头痛欲裂,她这十八年来可是头一回这么烦神。

午后的暑气自门间丝丝缕缕渗进,在这闷热之中,忽然有人在门外轻轻地叩门,低声询问:“满春姑娘醒着么?”

花满春自混沌中霍地清醒,清扬大概是睡得足了,也睁了眼向她望去。

“像是袖儿的丫鬟。”他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前几日搬贵妃榻来的下人,那时他藏身衣橱内,见不到人影,只将一屋子人的对话听在了耳朵里。

他记得分明,应该是没猜错。

花满春怒目斜他一眼,嘘一声,跳下贵妃榻去慢慢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外面是谁?”

那小丫头听见屋内有人应声,松了口气,声音也大了些:“公主请满春姑娘过去一聚。”

过去一聚?上下红雨了,竟然是袖儿找她,而不是来见清扬?

花满春手搭在门闩上,有些惊讶。

门外那小丫头听得屋内没了动静,又笑着补了一句:“雪姑娘也在公主的书房内,像是打算约了满春姑娘去吟诗作画。”

花满春愕然,吟诗作画?请她这个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的人去吟诗作画?

清扬在床上躺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才伸手抹去脸上的笑容。

大概是有事,那丫鬟说完,匆匆就走了,花满春听得她脚步声急急远去,才悄悄拨开门闩,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看没人,松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着清扬低声吩咐:“老实呆着不许四处随意走动!”

清扬正欲张口说话,花满春眼一眯,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威胁他:“你要是敢跨出这房门一步,小心老娘回来送你归西。”

清扬失笑,花满春又斜了他一眼,推门出去,从门外咔哒上了锁。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花满春收好锁匙,这才放宽了心,大摇大摆地离开。

一脚踏进袖舞的书房,花满春就后悔了。

满眼满墙壁悬着的都是山水人物花鸟画,袖舞在高高兴兴地磨墨,君凝雪正伏在案上聚精会神地挥毫泼墨。

墨香弥漫在屋内,熟悉异常。

她干笑一声,刚要将踏入门内的左脚收回,袖舞却已看见了她,哎呀一声笑着放下手里的砚台,迎了上来:“满春姐姐,快进来。”

大概是清扬的缘故,袖舞的精神好了许多,竟与当初所见那娇蛮的公主模样判若两人,只是她笑靥如花地迎上来抱住花满春的胳膊要拉她进屋时,花满春还是惊了一跳,有些受宠若惊。

她急中生智,一把抱住门,笑道:“这吟诗作画是高雅之事,我是不懂的,还是回去躺着罢。”

她原以为那丫鬟是传错了话,本想来瞧个究竟再说,没想到一进门便闻见了墨香,她不走还留着干啥。

花满春眼神闪烁着,抱着门不放,袖舞却也没发现她的异常,仍旧是笑吟吟地要将她望门内拉。

君凝雪听见门口的吵闹声,抬起头来,一见花满春抱住门不愿进来,不由得掩口轻笑着绕过几案来,走到她跟前温柔一笑:“兰馨阁的兰姑娘听王爷说你曲子唱得极好,因此上找满春来助兴。”

王爷难得对一桩事情念念不忘,依着兰馨那性子,肯定是按捺不住想来看一看的。

君凝雪有些同情花满春,说完,叹了口气。

花满春杏眼圆睁,霍地抬起头:“助兴?”

敢情这大户人家、皇亲国戚连作个画写幅字也要找人唱曲子助兴?

她又一阵愕然,袖舞却趁机将她拽入屋内,清脆悦耳地笑出声:“昨天兰嫂嫂听九哥哥不小心说出满春姐姐曲子唱得好,就非要央我找你来唱曲子。”

九王爷?花满春一愣,袖舞已是将她拉到书房内的太师椅旁将她轻轻按坐下,又嘻嘻笑一声说:“恰好雪嫂嫂今儿闲着无事,说是要给我写幅字,我寻思着正好让雪嫂嫂抚琴,满春姐姐合着琴声好唱曲子呢。”

花满春想起那一日被萧逸捉住看破身份,不由自主浑身寒毛倒竖起,蹭得站起身来干笑:“王爷谬赞了,我会唱的都是些乡野俚曲,哪里能上的了台面。”

她不是故作谦虚,她回的曲子大多是些香艳勾人的调子,或是从青楼姑娘那里学的吟唱相思愁苦悲叹红颜易老的伤感曲子,哪里能拿得出来唱给这些不然红尘世俗气的千金小姐们听。

袖子跺一跺脚,抱住她胳膊就撒娇,非要求得她唱一曲:“我记得听你唱过《木兰花·春恨》,就唱它罢。”

说着,笑嘻嘻地向书房最里的一面屏风唤道:“兰嫂嫂,满春姐姐请来了,你和素秋姑娘换好了衣服么?”

一声“素秋姑娘”,把花满春震得呆立在当场。

她多日前还在窃喜在这听雪楼住着,能避开一些陈年旧事,可惜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素秋会离了归云居,出现在这偏僻冷清的听雪楼。

旧事

花满春想走,却走不了,脚下像是生了根,牢牢地站在原地,听见屏风后一阵悉索,初进九王府时见到的兰馨款款走了出来。

她并未像平日那样遍身绫罗满头珠翠,而是换了身极素雅的衣裙,称着她略施粉黛的瓜子脸,倒是比她周身锦绣之时秀美了三分。

同样装束的素秋跟在她身后走出来,原本是淡淡笑着张口欲与屋内诸人打个招呼,头一抬望见立在不远处的花满春,顿时神情大变。

花满春心中大动,脸色变换了数回,终于镇定下来,淡淡地看着素秋在一瞬间灰败了神情。

兰馨走在前面,看不见身后素秋的神情变化,只顾假笑着缓缓走过去打量花满春,将她上上下下扫过了数眼,才啧啧两声叹道:“当初满春姑娘进府之时我倒是没仔细看,原来竟是个青楼的歌伎,亏得王爷昨夜还夸你曲子唱得不错。”

“不过是个歌伎,竟能叫王爷开了口夸赞,你倒真有点本事。”兰馨说话带着刺,凤眼扫过她沉静的面容,冷笑一声,字字句句藏着针,“只不过就这中人之姿的长相,若是强要说使了什么狐媚的法术勾引王爷,那还真是说不过去。”

“你说是么?”兰馨眼里闪过得色,笑里藏刀,“满春姑娘?”

同样是一句“满春姑娘”,兰馨这一声,带着莫名的怨愤与恨意,花满春从素秋处收回目光,诧异地瞪了她一眼,不觉心中觉得好笑。

她何时得罪过这位尊贵娇弱如兰的夫人了?怎的一见面就是唇枪舌剑一顿尖酸刻薄的教训?

袖舞和君凝雪听得不对,连忙过来打圆场。

“兰嫂嫂,是你央我请满春姐姐来唱曲子,你说话句句带刺,可是抹了我的面子。”袖舞将脸一沉,她年纪虽还是稍显稚嫩了些,却已有了皇家公主的威严与风范。

兰馨脸色变了变,张口还想说什么,袖舞又昂起头来哼一声说道:“莫非……你要我去跟九哥哥告状?”

这如同黄莺出谷的声音却是威慑力不小。

话音刚落,花满春便见兰馨原先骄横的脸上刷地褪去了血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被君凝雪拉到几案旁去。

素秋仍是如泥塑一般立在屏风旁,苍白着一张脸,眼神黯淡。

多年不见的故交相逢,原本该是欢天喜地笑语相迎吧,花满春在心中叹息一声,装作没认出素秋,笑着打哈哈:“哟,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真标致!”

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对袖舞挤眉弄眼:“小公主,这莫非又是咱家王爷你家九哥哥强抢回来的美人?”

袖舞掩口直笑:“满春姐姐,这话你说给我听听无妨,可不能叫九哥哥听见,他会将你五花大绑吊起来训话的呢。”

她没能察觉出素秋的异常,还走过去牵起素秋的手嘻嘻笑道:“这可是当年胤城第一画师素秋姑娘,九哥哥派人四处搜寻了几个月才在临江找到了她。”

“啊呀,第一画师?听名号就是个大人物么!”花满春索性做戏做全套,略夸张地睁大眼望着素秋,笑吟吟地赞道,“了不得,这年头,才貌双全的姑娘真是不少啊!”

她这一番感慨听在素秋耳里更是尴尬,她面色越发的灰白,嘴唇哆嗦了着正欲开口,花满春眼尖,连忙抢着调侃:“公主,你索性劝劝王爷,收了素秋姑娘么,这般好的美人儿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哟!”

花满春故作流气的话引得袖舞格格笑起来,君凝雪也在一旁撺掇着:“袖儿,满春说的对,干脆劝王爷收了素秋姑娘罢。”

说完,转过头去偷笑。

引了众人拿素秋打趣,是花满春刻意不想为难素秋,素秋却是不领情,她推开袖舞挽住她的手,慢慢走到花满春跟前,站定了直直盯着她。

花满春被吓了一跳,霍地往后退一步,正要强笑着再随意扯几句应付过去,素秋却蓦地扑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花满春心里清楚,她俯下身去要扶起素秋,手刚碰到素秋单薄的双肩,素秋却猛地弯下身去给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来,她已是泪流满面。美人低泣,花颜带泪胜似雨后海棠,分外楚楚可怜。

花满春不忍,别开头去。

“小春,小春,是落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素秋伸手捉住花满春的衣襟,泣不成声。

这一声“对不起”,伴着悔恨的低泣,语惊四座。

袖舞瞪大了眼望着两人,张口结舌:“这……这,素秋姐姐、满春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君凝雪也惊得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绕过几案来。

“哼,素秋?她不是坦白了说自己其实是叫做落月么?又是个不知死活跑来王府混吃混喝的骗子罢了!”兰馨态度急转而下,暗自庆幸自己之前还不曾和这假冒的素秋太过亲近,因此趁了这机会正好再狠狠踩上几脚,免得她还能翻身来和她抢男人。

兰馨这话含沙射影,花满春清清楚楚听进了耳中,她不屑同她争吵,只是长叹一声笑道:“素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站起来,莫要失了身份。”

说着,又俯下身去要扶素秋起来,素秋却含着泪摇了摇头:“小春,落月不起来,落月要给你磕头,磕到能把我的罪孽抵了为止。”

话未说完,她真又重重磕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抬起头的一瞬间,花满春看见她洁白如玉的额头在地下磕破了皮,殷红的血渗出来,染红她的额间,很是狼狈难堪。

她咬咬牙,蹲下身去一把揪住素秋的衣襟,大喝一声:“老娘要你抵了么!”

她这一声大喝,惊到了一旁站着的袖舞三人,更是另素秋惊得抬起头。

“小春,小春,你不要我抵么?我夜夜做恶梦,梦见你在火海中呼救,我却不曾伸手拉你一把……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该死啊!”

她说着,泪如雨下,痛哭失声。

素秋放声痛哭了多时,原本是淡雅清丽的一张脸孔,已是泪痕交错,再加上额头的殷殷血迹,越发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