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春不忍再看,别开眼去,咬牙道:“你也不必再日日悔恨,从今起,往事就此揭过,我花满春与你再也不相干!”

她一口气说完,松开手,站起身来冲出门外去。

旧事如飘渺的云烟,袅袅飘过她眼前。

不算是多么久远的往事,却像是在老旧房屋中尘封了多年的事物,再取出来,已无当年的明丽,只剩下遍布的尘埃,以及被蚀得褪了色的痕迹。

三年的时光,于花满春也只是极短暂的功夫;那一年,她自火海中逃生,自此性情大变,也算是一桩极无奈的事。

手中握的不再是画笔,而是换做了抹布与扫帚,花满春由一个温顺乖巧的小丫头变为只知拼命奔波积攒银子的市井小民,宁姑娘最是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她的落月姐姐,时常搀着她的手教她唱曲儿的落月姐姐,一把火烧掉了她满心的期待与尊敬,自此一片昏暗。

她记得,那一日午后,也是这样微热却是凉风习习的日子,落月像往常一样给她煮了解暑的绿豆汤端到几案旁,笑着对她说:“小春,你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娘在天有灵,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那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身穿了素色衣裳,立在案前细致地勾完最后一笔,再小心翼翼地印上画师素秋的印章,这才欢天喜地地接过绿豆汤,坐回太师椅上端了细瓷碗小口啜饮。

那一日,胤安侯找上她画像,才知道原来名满天下的画师素秋原来竟是个年仅十五的女娃娃。

胤安侯不知道的是,其实素秋是她娘亲的名字,她娘亲柳素秋才是真正的画师,她不过是继承了她娘衣钵,接任了这个称号罢了。爹娘双双惨死后,她与立春姐弟俩唯有寄人篱下靠卖画为生。

她在雪夜里倒在畅春酒肆门前,被宁姑娘收留,自此,认识了更多的身世凄苦的人。

落月便是其中之一。

十六岁就被卖到青楼的落月,辗转来到畅春酒肆,这才渐渐地安稳了日子,花满春高烧昏睡的那几日,她衣不解带照料三天,终于盼得她清醒。

花满春一睁眼,见到的便是宁姑娘清浅的笑颜,以及,落月狂喜的脸。

落月教她唱曲跳舞,她教会落月作画写字,落月极有天分,不出半年,已是精进到能将她的画仿得几可乱真;她却是极为笨拙,只学会了唱几首曲子,那妙曼的舞姿在她跳来总是别扭得可笑。十五岁的年纪里,她在乐声中受尽了立春的嘲笑。

立春,不许欺负小春,落月总是佯装生气,伸手去轻轻排拍一下立春瘦削的肩,才轻轻笑出声来。

那些岁月中,歌声、琴声、笑声,总是不绝于耳,她与立春整日都是笑着的。

那时,她还不是青楼妓馆最有名的莲月姑娘的替唱,立春也还不是立春茶馆的吝啬小老板。

一切都是过往,湮灭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

亲昵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蝉鸣声一阵闹过一阵。有微风抚过荷池,漾起粼粼微波,仿若金光倏忽入水。

花满春极不雅地躺倒在树荫下,以手为枕,幕天席地。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枝头的夏蝉声喧嚣震天,吵得她皱起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树尖。

烦心事一堆,这知了偏还要来添乱!她闭起眼长吁一口气。

忽地身边草皮一阵悉索响,有人走近前来,在她身旁默默坐下。

她没有睁眼,却是微微嗅到了混在花香之中的熟悉的气息,若是没记错,该是萧逸。

萧逸不做声,花满春心烦,也懒得理会他,索性还是闭着眼装作不知道他坐在身旁。

“怎么,见到故人不拉着手好好叙旧,反倒撒腿就跑?”萧逸斜眼笑觑着她。

风声掠过他耳旁,难得的惬意。

花满春不吭声,她从袖舞的书房内飞奔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中险些撞上萧逸,她不信生性好疑的九王爷大人会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闭着眼沉默着,什么也不想说。落月泪眼迷离的模样还在她的眼前晃动着,一声声唤着:“小春,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么?那一年,冲天大火烧去了她与立春栖身的小屋,烧去了她十五岁的年纪里仅存的一点天真。是幸还是不幸?

温热的气息贴近前来,是萧逸俯下身去,伸长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

隔了这么多年,那一日落月纵火逃走销声匿迹之后她声嘶力竭地痛哭一整夜的悲凉她还记忆犹新,此时却真是惊讶于自己还能掉下眼泪来。

“啧啧,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满春姑娘竟也学着娇弱大小姐们盈盈落泪,倒是叫我大开眼界呐!”萧逸手上动作极温柔,说的话却还是带了一丝讥诮。

他在走廊中险些被面色苍白的花满春撞上,不及细问,她已跑得远了。待大略问过袖舞,吩咐下人扶起素秋下去休息,他才匆匆出了听雪楼来,可也是花了些功夫才在这归云居的小荷池畔找着了她。

难得花满春安静老实,萧逸看着她苍白了面容,却也说不出的不忍。

“嗯哼。九王爷想笑话就笑话罢,请随意,无需担心我会反唇相讥。”花满春被稍稍激起了些斗志,翻个身趴到草地上,仍旧是闭了眼将头埋进臂弯里。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反唇相讥?”

萧逸轻笑一声,这好战倔强的姑娘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是警觉着,看来他不必指望她有哪一天能真正学得像大家闺秀那般温柔娴淑,娇怯易羞。

不,那却也不是真的花满春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垂眼看着趴在草地上半天不出声也不动的倔姑娘,忽的笑了。

惊天巨变!

草皮又一阵悉索响,花满春瞪大眼珠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萧逸强迫着翻过身去,搂进他的怀中。

这该死的男人,又趁她不备占她便宜!

花满春蓦地忘记了之前还在抑郁着的陈年旧事,愤愤然大力去推萧逸的胸膛:“喂,九王爷千岁,光天化日的,您不怕失了身份,我还怕丢了脸面!”

她一边低声嚷着,一边腿脚也乱踢腾着,一不留神狠狠踹中萧逸膝盖,疼得他龇牙嘶地低声咒骂道:“该死!”

这泼辣姑娘果然有三分力气,还真不能小瞧。

萧逸恼得黑了脸,冷笑一声,一手牢牢扣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中一按,健硕长腿伸直去锁住花满春那两条不停挣扎着想要谋杀他的腿。

于是,四下里清净无声了。

风依旧温吞地拂过耳旁,地面的热气被轻轻一吹,也就散去了。树荫下,大石畔,花丛里,馨香中,无人能瞧见有两具身躯麻花一般扭在一起躺倒在荷池旁。

香艳无比。

许久两人都不曾开口,直到萧逸忍不住哼一声讥笑她:“如何?即便是你出身粗野,力气较一般千金小姐大了许多,却也是强不过我。”

“你说是么,满春姑娘?”他有意放低声音,自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那四个字,花满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激得跳起来拿眼瞪他。

她在他怀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不许烦本大爷。”花满春平淡的声音从萧逸怀中模糊地传出来,听不出心绪好坏。

萧逸嗤地笑一声,低下头去将下巴搁在她发上:“容不得你说不。”

顿一下,又和缓了声音问:“真正的素秋其实是你?”

啧啧,十年前就名扬天下的画师素秋该不会真是他怀中这倔姑娘罢?算一算那时她该是八九岁的年纪,小小年纪就声名远扬,该是生得傲气十足才是,怎会长成现在这泼辣爱财的性子?

萧逸心中好奇,正想去伸手捏捏花满春的脸逼问一下,花满春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拱了拱,艰难地将脸探出他的胸怀来,长长舒了口气。

“素秋是我娘,三年前去世后,我顶替了我娘的名号继续卖画为生。”花满春不满地拨开他伸来捏她的大掌,瞪了他一眼。

卖画为生?瞧她说的多可怜,顶着天下第一画师素秋的名号,一幅画也能卖个几千两银子吧,分明是个极好做的买卖,她竟然能将自己说得这般凄惨?萧逸失笑,反握住她动来动去的手,顺着指尖缓缓抚到她的指腹,果然在食指处摸到了比别处更加厚的茧。

这一双手,处处都有茧皮,指腹、掌缘,或薄或厚,握在萧逸手中,与平日里所触到的姑娘家的纤纤玉手全然是不同的触感,袖儿的手是小小的、娇柔的,他怀中这姑娘的手却是粗糙的、沉淀了过多岁月痕迹的,就像她那倔强的性子,出奇的不讨喜。

这些茧,不知哪些是当年捉紧画笔留下的,哪些是握着扫帚、拎着水桶留下的?

萧逸沉吟着,大手牢牢覆住花满春的掌心,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却让花满春悄悄红了脸。

她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缩回手去,干笑着咳一声:“本大爷身份尊贵,摸摸小手得花十两银子,客官,您得先掏银子。”

她于尴尬之中胡乱扯了一堆话,一面是因为实在太过暧昧,她自觉不妥,顺手找个话题岔开去,一面是由于她是真不想再提及往事,索性信手拈了个无害的事随口一说。

若是放在往常,萧逸定然是不会放过这等调侃捉弄她的好机会,只是今天这情况有些不同,他有趣的满春姑娘正情绪低落着,他不舍得逗她。

“后来如何?你卖画所得的银子该有不少罢,都装坛子里埋进后门口的老槐树底下了么?嗯?”萧逸笑觑她。

不然无法解释为何这倔强姑娘还整日里东奔西走唱曲跑堂说书攒银子,分明该是个腰缠万贯周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小富户不是?

花满春恼得瞪了他一眼,却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在笑话她,她哪里听不出来,坛子,老槐树,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银子丢啦,我和立春栖身的小屋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能剩下东西?”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眼里遍布轻愁。

屋内的事物全都付之一炬,除了她和立春。

“冒名的素秋取走了你娘留给你的印章?”萧逸皱眉。

“大概是吧。”花满春轻笑一声,将脸埋进萧逸胸前。

他的气息清冽好闻,萦绕在她的鼻端,一瞬间,她的心难得的静下来。

这样安然宁静的气氛中,她有些昏昏欲睡,不愿再去纠结地回忆那些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萧逸却是不放过她,在她耳旁低笑道:“难怪素秋再次出现,竟是在距离胤城千里之遥的临江的小镇上。”

“嗯。”花满春倚着萧逸的胸膛,在清风花香之中沉醉着,迷迷糊糊听着他耳语,随意地哼一声,意识已是渐渐迷离。

“那,你能同我说说,立春茶馆、迎春客栈幕后老板是谁么?”萧逸将她往怀里搂一搂,附耳问道。

她想睡觉,他可是还有不少谜题需要她来解惑。

花满春没能捉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笑意,她无意识地将脸贴在萧逸胸前的衣衫上蹭了蹭,低声嘟囔道:“立春茶馆老板自然是我家立春,迎春客栈是扶苏姐姐当家,畅春酒肆……是宁姐姐管事……”

她不必他细细追问,连畅春酒肆都说了,不得不说是难得的乖巧。只可惜,没有一句是萧逸想听的。

他俯下身去凑近花满春耳旁轻笑一声:“满春姑娘,哦不,花大老板,那你能同我说说,你开这家迎春客栈和立春茶馆的银子是哪里来的么?”

不出他所料,话音才落,花满春倏地睁开眼看他,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她清醒得就仿佛刚才睡意迷蒙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花满春。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之事,花满春一眼望见他眼中的疑问与打趣,立刻眯起眼埋下脸去,仍旧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嘟嘟囔囔道:“我哪里知道银子哪里来,那不都是扶苏姐姐和立春的事么?”

纠葛

这问答的要诀就是打太极,你推过来我再给你推回去,两人都是个中翘楚。

花满春把脸埋在萧逸怀中,故作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萧逸也不蠢,早看出来她装傻充愣,不由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从自己身前挖出,锁住她飘忽的视线:“花大老板,你这可是在敷衍我。”

“哪能啊?”花满春斜过眼去向他抛了个媚眼,莺声呖语不输畅春酒肆内的美艳姑娘,“九王爷英明神武睿智无匹天下少有,小女子哪里有这份贼胆骗您呢?”

这一副腔调学足了青楼姑娘,萧逸啼笑皆非,握住她下巴的手稍稍一使劲将她的小脸扳正了,皱眉问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花满春见岔开了话题,得意地嘿嘿一笑:“宁姐姐都是这么招揽客人的。”

她在畅春酒肆待了三年多,见惯了姑娘们笑语盈盈迎来送往,哪里还用学?

她这一笑,顿时将好不容易扮出的媚态卸去了七八分,萧逸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舒展眉宇,松开了手接上原先的问话:“说,你那些开店的银子从哪来?”

花满春见躲不过,支吾着又要干笑着别开眼去,萧逸冷笑一声伸指勾起她瘦削的下巴,闇黑深沉的眸子直视着她:“不说我就捉了花立春来,或是去拆了迎春客栈。”

他半是威胁,半是玩笑,花满春却不再吃他这一套,傲然斜他一眼,哼一声笑着说:“可惜啊可惜,九王爷大人,您这如意算盘打得失策了。”

见萧逸挑眉望着她,她又得意地嘿嘿笑着说:“老娘现在可不怕你抓人拆店烧屋子!”

她眼睛明亮,像是笃定了什么事情,萧逸心中一动,冷笑道:“莫非……”

他凑近花满春耳旁,低声耳语:“替你撑腰的人近日内回城了?”

萧逸轻轻说完,极愉快地看见花满春的脸色变了变,却又如他所料的仍旧是装傻充愣:“替我撑腰?九王爷说笑呐!”

“我是那贫苦小跑堂、艰辛小卖唱,哪里能有什么大人物替我撑腰?”她瞪大眼望着萧逸,拍着心口说。

花满春的神情既心虚又滑稽,落在萧逸眼里处处是破绽,他伸手抚过她闪烁的眼,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大人物可是来头不小啊,满春姑娘!”

他这几日派江烈查了与花满春有关的事,除去这几家店铺的内情,还知道了些少为人知的事情。

譬如,开胭脂铺子的小寡妇曾悄悄对江烈说:“这满春呐,也不知道上哪里招惹了煞神,每个月月头总会有一帮子带着刀枪的凶恶男人到客栈里来,吓得客人都不去迎春客栈住店吃饭。”

“这领头的男人倒是长得极为俊俏,又年轻,像足了我家那死鬼的模样。”“唉哟,满春小小年纪偏要勾三搭四,店里常有男人进出;哎呀呀,既然满春都被捉走做了压寨夫人,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小妇人就不说啥了。”

打探到的消息,就属小寡妇那里最多,虽是尖酸刻薄了些,却是给他指了条线索顺藤摸瓜。

“替你撑腰的,可是胤安侯舒惊羽?”萧逸一语惊人。

花满春霍地抬起头,险些磕上萧逸泛青的下巴。她睁圆了眼又睁圆了眼,在萧逸神情中看到了了然与嘲笑,不由得倏地泄了气。

她早该想到,权倾天下的九王爷萧逸号称足智多谋深不可测,却又岂是泛泛之辈,该是早就摸透了她的老底。

“是又如何?”花满春被揭了老底,反而镇定下来,伸长手臂去勾住萧逸的脖颈直笑,一眼望见萧逸不悦的神情,心里立时乐了,“哟,王爷这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萧逸的脸色哪里还是难看二字能描绘,他是怒火攻心,一张脸铁青得吓人,佳人在怀,玉臂环绕也不能让他心里消去心里头的火气。

胤安侯舒惊羽,与他九王爷萧逸,素来是相见两相厌,在朝堂之上碰到了也是从不打招呼,各自从鼻子里哼一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两人意见向左已不是一年两年之事,再加上最近几年闹出的一点私事,越发的相互看不爽快。

胤安侯与九王爷不对盘,那是整个朝廷大小官员都知道的事,要不是碍着皇家颜面,两人早就找个事端挑衅了斗一回了。

自先皇开始,在与邻国关系之事上,胤安侯舒惊羽就是主战派,与他这主和派对面而立,时不时当着先皇的面来一场激烈的辩驳,堂上互不相让,到了堂下更是傲气,越发的不愿与夙敌有牵连,因此这一朝之臣在宫外见着了,竟都是连个招呼都不屑于打,各自扬长而去。

萧逸这一回听得花满春亲口承认,不由得脸色黑了大半。

花满春却是难得能逮住萧逸不爽快的时候,这一看萧逸额头的青筋隐隐暴突,不必想也知道老舒确实是萧逸的对头,想着总算是有个人能压下他的三分气焰,心下不禁大乐。

只可惜,她眼中的笑意太过明显,分明就是看到他吃瘪很是欢乐,萧逸心里抑郁着,手上略用劲,将她的双臂捉住压下来,猛地搂她入怀,咬牙恨恨道:“找谁不好,偏要找那黑心冷血、残暴狡猾的舒惊羽做什么!”

黑心冷血?残暴狡猾?花满春被压在他胸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娘喂,这两人互相诋毁对方说的话还真是有三分相似,无论听谁这么说,估摸着她都会信吧。

她笑到眼泪都落下来,索性将脸凑上萧逸身前的衣襟上胡乱蹭蹭,揩去眼角的湿意。

萧逸见她笑得夸张离谱,莫名其妙地瞪着她:“你笑什么?”他大骂她的靠山胤安侯黑心冷血,又骂他残暴狡猾,她怎会不怒反笑?

花满春抽出手摸摸笑得僵硬的脸颊,指着萧逸笑吟吟道:“九王爷千岁大人,您和我家老舒说的话可真是差不离啊!”

她这一声“我家老舒”唤得自然熟溜,在她而言是习惯熟稔了的,萧逸听着却暗暗恼火,面色沉下,正欲开口,忽地想到一事,瞬间换了轻松闲逸的神色,冷笑一声笑觑花满春:“我似乎听见你说我与那没出息的胤安侯说的话相似,嗯?”

“嗯”字拉长了尾音,像是威逼利诱,又像是确认了某事,问得花满春一阵愕然,她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么?

是说了老舒如何?没有。

那是说了他九王爷如何?也是没有。

她皱着眉正想,萧逸俯下身在她耳旁阴测测地冷笑:“莫非当初最先编排我荒淫无度、凶残暴虐诸如此类的,就是那胤安侯?”

“不不不,老舒从没说过,从没说过!”花满春心里大叫一声不妙,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举手起誓一口咬定那都是她自己胡编乱造。

她肥了胆子,心知萧逸定然不会拿她开刀,因此干脆将这事揽回自己身上。

反正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怕死不是英雄好汉。

就算是死了,十八年后又是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萧逸眼如寒星,盯着她看半晌,直看得她毛骨悚然,才哼一声咬牙道:“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胤安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就等着罢,这一回轮值,轮完七哥与我,就该轮到他了。”

咦?轮值?花满春愣住。

萧逸冷冷地哼一声,恶意地笑着好心解释与她听:“最近接到边境的探子回报,有数批细作已经离开离国,星夜兼程往胤城来,想来不过几日,就该是日夜轮值守城巡城之时,七哥近日已接了皇帝侄儿的命令前去巡查,过几日轮到我当值,再几日便是胤安侯。”

他低下头去看见花满春眼中的不解,勾起唇角来邪邪一笑:“照探子回报的消息看,这批细作该是会在胤安侯当值那几日到达胤城,到时候,若是出了差池,胤安侯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非得捉住胤安侯那小子一回纰漏,参得他丢盔弃甲,颜面大失,他才够爽快。

萧逸一面想着,一面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