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轻触,目光却不离萧逸,探询地问道。

“陈年旧伤,大约是当年在沙场上留下的箭伤吧。”萧逸捉住她冰凉的手合到自己掌中焐着,说得极云淡风轻。

她不信,瞪了他一眼,他却笑了:“春儿,你这是心疼我?”

花满春推开他跳下地去,“呸呸”两声,转过脸来看他,却是眉眼间含着笑:“萧大爷哪里缺我一人心疼?”

她这一说,萧逸的脸色顿时黑沉了:“兰儿我会尽早安排好,你还喝这干醋做什么?”

喝醋?花满春一怔,心里顿时微微有些恼,她哪里有喝这莫名其妙的飞醋,分明是他自以为是,非要以为她闹别扭。

她忽地不作声了,萧逸才发觉自己像是说错了话,咳一声低声问道:“花立春的事你想的如何?”

一提立春,花满春心里的愁云惨雾一齐涌上脸来。

还能如何?

“你明天就知道了。”她不是故意卖关子,实在是具体事宜还在与那沈穆轻商议之中,沈家兄弟说要给她个交代,不知会是怎样。

花满春愁容满面,神情带了些怅然,落在萧逸眼里,自然是有些心疼,他皱了皱眉道:“若是需要我出面,就说一声。”

“那是自然。”她叹着气,抬头斜他一眼,指指屋角架子上的木盆,忽地有了逗他的兴致。

“萧大爷,今天本姑娘不伺候洗漱,麻烦快些起来洗洗好上路。”她索性在桌旁坐下了,伸指一下下扣着桌面,笑得得意。

她从不知一个大男人竟会赖床到这般地步,叫三声不起,叫四声不动,她不得不赶在天明之前半个时辰开始催促,他大爷被唤醒后竟然还敢指使她伺候他洗漱梳整,美其名曰:美人晨伴。

花满春不得不从。

她若是不催,若是不伺候,一待天明,就会有隔壁屋的老赵与小周来大声催促起床做事,她是怕极了被人瞧见他窝在她房中过夜。

她的担忧萧逸哪里不知道,他看着她坐在桌旁悠然望着他,不由森然一笑道:“上路?我偏不如你的愿。”

在花满春尖利如同破空之箭的目光里,萧逸嘿嘿冷笑数声,砰然倒回被褥间,重又闭了眼去。

花满春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无赖之事,霍地站起身撸起袖子扑上床去,揪住他就要笑骂。

“王爷。”

窗外有人声,再听,窗上剥剥两声,声音又大了些,带着一丝颤抖,贴着窗传来:“王爷,时候到了,再不走属下要被小皇上风干在城门口了。”

那是江烈的声音,平日里萧逸起得早收拾得快,哪里需要他来催,今天两人一闹,迟了不少,江烈在小皇帝与自家王爷之间权衡良久,终是壮着胆子来催了。

“知道了。”萧逸抬起头来沉声道,花满春趁机扑过去在他颈间轻轻咬一口,得意地大笑着跳开三步远。

再看去,萧逸的眼神忽地暗沉下来,唇角微微地勾起了,望着她低声笑道:“春儿,你莫要皮,你留在我身上的牙印可是多得不计其数,改日我也在你身上留些。”

他的目光分明带了些欲 念,花满春装作不知,别开眼去,双颊却微微红了。

她咬着唇走过去,捉起他的衣物一把塞入他怀中,笑骂:“快些收拾罢,再磨蹭下去,江护卫可要急得跳脚了。”

江烈在窗外连忙应声道:“哎呀,是啊是啊,满春姑娘真是体贴属下的辛苦啊!”

花满春的脸越发的红,奔到窗边去猛地推开窗,杏眼瞪得滚圆:“江护卫,王爷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没有没有,属下耳力极差,哪里听见王爷说话了?”江烈也是极会看眼色,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憨笑着凑近前来故作不知道,“满春姑娘,王爷说什么了?”

他分明就是听见了,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这一主一仆都是装模作样的好手!

花满春咳一声点点头,走回床边去,萧逸已经起身在穿衣,一拿起外衫,从那凌乱衣衫内坠落一物,叮一声落在床前的地上。

花满春眼疾手快,一把捞起那东西一看,惊喜地跳起来:“哎呀,这不是我的发簪么?”

她喜不自胜地拾起了放到眼前仔细查看,见毫无裂缝破损,那样式那色泽,分明就是先前老舒给她的那枚发簪么。

一旁伸来只手趁她欢喜之时一把夺过那玉簪,她抬眼看时,萧逸面带尴尬之色,将玉簪随手放入怀中,回身看她:“谁说是你的?”

“那分明……”花满春话到嘴边,忽地挑眉笑起来,“我就说怎的找不到了,原来……”

原来是被他取走了。

她笑吟吟地望着萧逸,“萧大爷,你这顺手牵羊也太过顺手了么。”

“不是我拿的。”萧逸被她看得面上浮起了些许窘意,别开眼去,“那是小葵给我的,我哪里知道是谁的。”

小葵,葵管家?

花满春顿时了然,葵管家上畅春酒肆那一遭,去而复返之时轻轻撞了她一下,玉簪怕是就是那时候丢的了,只是……

她忽地俏皮地笑了:“萧大爷,你还是将它还我罢,那玉簪可是胤安侯爷送我的。”

不出她所料,萧逸倏地抬起头来,自怀中取出那玉簪,目光忽地转为森冷,细长的眸中像是要冒出火来。

眼看着他要用劲捏断那玉簪,花满春一把抢过来笑骂:“老舒送我的簪子不许你弄坏。”

萧逸抿了抿唇,脸顿时黑了,江烈在窗外看着,战战兢兢地低声劝道:“王、王爷,时辰不早了……”

话未说完,萧逸一眼横来,他吓得下半句话咽回肚里去。

他心里不爽快,冷哼一声就走到窗边去,花满春却笑吟吟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不戴便是了。”

温软的话语,如同大旱天,天降甘霖。

萧逸回身看她一眼,面上的寒意褪去大半,他伸手抚过她披散的秀发,勾起唇角来,低声道:“不许用他给的簪子。”

江烈赶紧跟着拍马屁:“就是就是,满春姑娘,我家王爷给你送一车簪子,一天换一根。”

话未完,又被萧逸横一眼,花满春却是笑起来。

东方已大白,萧逸翻窗出去,与江烈大步离开,花满春这才掩了窗子,回到床前将床铺收拾了,绾起发戴上小帽去开门。

这门一开,她顿时愣住了。

沈穆轻立在她的门前,见她探出脸来,蓦地眉目舒展开,笑靥如花:“早啊,满春姑娘。”

花满春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别扭,再一想,是了,他一直都称呼她花师傅,这一声满春姑娘倒是头一遭。

“你也早啊,沈大当家。”她淡淡一笑,回身掩上门。

这人却还不走,立在一旁轻笑道:“满春姑娘真是极勤快之人。”

花满春微微皱眉:“沈当家今日无事可以去城内走走,待我午后闲下来再来商讨立春的事。”

她沿着石径往前堂走,沈穆轻紧跟其后,低笑声从她身后传来:“惊羽不在府中,这胤城也并无风景名胜可以浏览,不知可否邀满春姑娘一同上街走走?”

花满春蓦地停住脚步,干笑道:“多谢沈当家瞧得起,实在是客栈里事多繁忙,您还是另找个人作陪吧。”

顿一顿,她嘿嘿一笑低声道:“沈当家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畅春酒肆瞧瞧,美人如云歌舞难求啊。”

居梁沈家大当家可是个大人物,若是将他弄去酒肆内散一把钱财,怕是宁姐姐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花满春在心里窃笑,脸上却是极诚挚地望着沈穆轻。

她这是顺口替畅春酒肆揽生意,沈穆轻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蹙起眉:“佳人既然不愿作陪,那就只能作罢了。”

他这一蹙眉,万千愁绪聚在那星眸中,竟是露出伤心的神色来;花满春忽地有些愧疚,咬了咬唇挣扎许久才极不情愿地开口道:“这样罢,若是客栈内事少,我就……带你在城内转转罢。”

沈穆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蓦地一扫先前脸上的怅然与沮丧,轻笑道:“当真?”

“一言既出,不会赖皮。”花满春看着他异样欢喜的神情,硬着头皮道。

“满春姑娘真是爽快人!”沈穆轻拍手大笑,“那我就恭候姑娘移步作陪了。”

争夺

街面上最是是非地。

带着沈穆轻在城内走了一遭,花满春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一趟作陪,城内又起了新谣言,说是有人亲见花师傅与那沈当家亲昵同游,大约是打算亲上加亲,立春小老板入赘沈家,花师傅也欣欣然嫁入沈家,皆大欢喜,只是城内各家怀春的闺女破碎了一地的七窍玲珑心。

胤城内本就人多嘴杂,花满春不怪这嘴碎的,怪只怪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沈穆轻与他作伴陪他闲逛。

客栈门前不远处便是一溜儿的脂粉摊子,那几个守着摊子的老婆子最是嘴快多事,一见得她匆匆忙忙出了客栈来,正要招呼,又见沈穆轻后脚跟着走出门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更是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沈穆轻长相秀美身量挺拔,往街上一站,分外的扎眼。

“哟,满春呐,你这是领着亲家出来转悠呢?”章家婆子老远就朝她挥手,被一旁的赵姑婆一把拉下手臂,低声笑道:“满春这是打算亲上加亲吧,瞧那沈当家,要模样有模样,要家财有家财,听说家中还未曾娶妻妾,啧啧,满春上辈子积的什么福气!”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句句都落入了花满春耳中,她极尴尬地朝沈穆轻笑了笑,不意又有个尖利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啊哟,满春呐,你可是走大运了,先有个舒小侯爷背后撑腰,又有个九王爷要娶你做妾,这几日听得说你又靠上个富贵人家,啊呀呀,可是这位公子?”

说话这般尖酸刻薄的,除去那脂粉铺子小寡妇,别无他人。

花满春佯装听不见,脚下不停直往前走,沈穆轻却笑了笑,停下来与她寒暄,她无奈之下只得站住了,远远看着两人。

小寡妇不知说了些什么,沈穆轻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才向她拱手道别大步向花满春走来。

“啊呀,也不知这满春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怎的总叫她碰上这种好事唷!”小寡妇在街心恨恨地跺了跺脚,大声又哀怨地唉声叹气,隔了极远还不忘拿眼瞪她。

积德?上几辈子的事她哪里还能知道?花满春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将这傻气又无稽的话说出口,那小寡妇却当街叉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骂骂咧咧走得远了。

有一两句声音倒是极大,遥遥地随风送入耳中,尽是些朝她泼污水的话,譬如“皮相还不如我,怎的还有不长眼的男人愿意为她争风吃醋”,“这年头残花败柳竟然还有人愿意娶回去做大房,老天瞎眼了”,诸如此类,无一不是尖刻难听酸意重重,倒还真像是她柳寡妇能说得出来的。

花满春啼笑皆非,心下琢磨片刻,便知她那前一句多半是说惊羽与萧逸当街对峙一事,但后头这一句真是蹊跷了……她狐疑地望着沈穆轻,见他负手而笑,白净秀美的面皮上倏地隐去一丝隐晦的笑意,心里便越发的疑云重重。

“柳寡妇问你什么了?”她忽觉问得反了,又改口问道,“你跟柳寡妇说了些什么?”

柳寡妇一向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只是今天竟会当着她的面这般骂骂咧咧,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定是与沈穆轻有关。

花满春朝街畔或站或坐,专等看戏的街坊邻居干笑着点头招呼一圈,再回头,却见沈穆轻仍旧是含笑望着她,红唇一开,两排白玉一般的牙上下一磕,说了一句险些吓得她掉头就跑的话:“我跟她说,无论你满春姑娘先前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我沈穆轻也是愿意捧了这颗心来问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他嘴皮子碰一碰轻松容易,极漂亮的眉眼含着笑,专注而又认真地望着花满春,只等她开口。

花满春却是听得头皮发麻,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起,哪里还管他是不是笑靥如花,是不是秀美得更胜女人的沈大当家,哆嗦着拍了拍他的肩,退开两步讪笑道:“沈当家莫要说笑,我最近这半年心悸得厉害,听不得笑话。”

话未说完,眼前一花,沈穆轻已是到了她身前,在她慌张抬头之际牵起她的手轻声笑道:“你瞧我哪里是说笑了?我可是真心得很。”

“很可惜,小春儿不需要你的真心,沈大当家。”花满春身后不远处有人代她冷冷地答复了,那语气极为不善,带着浓重的寒气,向沈穆轻席卷而去。

花满春回身看,见萧逸负手立于她身后五步远处,再离得远些之处有一辆马车停着,江烈扮成车夫的模样坐在车前,见她诧异地望过去,他连忙举起鞭子来憨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再看萧逸,却不像平时那般的华贵穿着,身上是极普通的蓝布长衫,脚下是一双浅口布鞋,除去耳上那枚碧色的坠儿,他周身不见一点富贵之气,却是清俊依旧,气势逼人。

这,莫非就是传说里的微服出游?

不知怎的,花满春见他穿得寻常,心里既是想笑,又觉得亲近了几分;她眨了眨眼正要朝他嬉皮笑脸地打个招呼,萧逸却冷着脸大步走过来,长臂一捞将她拉到自己身畔,傲然对那沈穆轻道:“她是本王府上的人,沈当家莫要打错算盘。”

一面说着,不顾花满春的挣扎伸手便揽住她单薄的肩背,将她困在怀中,森冷闇黑的眼倨傲地望着沈穆轻,目光凌厉。

沈穆轻却也不是易与之人,他颇怜悯地望着花满春在萧逸怀中挣扎,轻笑道:“满春姑娘可不是九王爷府上之人,她既非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又非九王府上的丫鬟仆妇,王爷非要强行将满春姑娘纳入羽翼下,我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天子脚下却也有这等依仗强权欺凌百姓之事,沈某人真是大开眼界呐!”

他的话中句句属实,却又句句带刺,分明是不将萧逸放在眼里,花满春听得不对,生怕她家这暴戾的小气男人会因此为难沈穆轻,连忙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的走人,莫要与萧逸强辩,沈穆轻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又挑起眉去看向萧逸。

沈穆轻与朝中大臣多有密切联系,尤其主战派诸人更是与他交好异常,萧逸知他背后撑腰的人数极多,也知他的确有些胆量,但却没想到他胆子竟然能肥硕至此。

“沈当家难道不知么?本王在这胤城中早已恶名昭著,时常抢占民女、最是荒淫无度,欺凌百姓算不得什么大事。”萧逸箍住花满春纤腰的长臂紧了紧,竟然扬眉笑了起来。

他笑得畅快,花满春的脸却蓦地微红,小声嘀咕道:“多久远的事了,还拿出来说,真是心眼极小。”

沈穆轻一愣,转眼换了从容的神色,目光极温柔地落到花满春身上:“无妨,只要满春姑娘愿意,我愿请舒侯爷代为奏禀皇上,将沈家半数家财奉上充为军备,只求皇上将满春姑娘赐婚沈某人便是了。”

他说得极为认真,花满春被惊得杏眼圆睁险些将眼珠脱了眶,萧逸却是在心底飚起三尺的怒火。

“春儿已经是本王的人了。”他也不废话,只冷冷地昂首道。

“喂!”花满春脸一红,又开始在他怀中挣扎,萧逸横了她一眼,她才老实认命地由着他箍住她的腰,在这大街上被来来往往的人打量。

“沈某人一向不在乎女子的贞洁问题。”沈穆轻含笑道。

“沈当家,你莫要忘记了本王是这颙国的摄政王爷,宝座之上的人是本王的侄儿。”萧逸冷笑道,他是恼得有些傻气了,竟会真的打算依仗权势将眼前这狂傲的人压下去。

沈穆轻神色未变,眼中却倏地闪过一丝阴影,他仍旧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拿我沈家的财产来与王爷比,您说皇上会如何选择?”

会选沈家的半数家财。颙国军备尚缺,国库不算充盈,若是给他选,他也是选沈家的金银。

萧逸抿唇不语,半晌后忽地冷笑道:“还要看小春儿愿不愿意不是?”

“那是自然。”沈穆轻笑靥如花,白净面皮上浮起一阵春风一般的和煦微笑,那秀美的脸庞称着那轻柔的笑,是万般的美丽,看得花满春在心中暗暗赞叹如此美人为何偏作了男儿身。

“满春姑娘,你意下如何?”沈穆轻含着笑问道。

他倒是无时不刻都在笑着,相较面色阴沉的萧逸而言,是温和儒雅了百倍,花满春怔了怔,抬头看看这两人,不由得啼笑皆非,这是什么状况?她花满春几时惹了一身的桃花?论相貌,她还不如眼前这貌美如花的沈当家,论才学,她是远不如九王府的清雅美人君凝雪,论娇俏可人,她更是差了袖舞公主不知多少里地,这样看来,她哪里有值得争夺的理由?

她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不知二位为何看中我花满春?”

她记得曾问过萧逸,忘记了是在夜深迷蒙之时,还是缠绵情浓之际,他只是瞪了她一眼,便没再理会她。

其实她倒是好奇的紧哩,也不知道他这一回在光天化日下能说出个什么来?

花满春话音刚落,便见萧逸的脸蓦地黑了,而沈穆轻却舒展开眉宇,淡淡地轻笑出声。

“这好说,满春姑娘性情爽利,为人热忱,又是极爱护家人兄弟,沈某人自然是一见倾心。”

“啧,原来我竟是也有这许多好处。”花满春点了点头,以手肘推了推身后的萧逸,“九王爷千岁大人,该您大爷说了。”

她有意逗他,称他九王爷千岁大人,萧逸的脸却越发的黑了。

“九王爷莫不是说不出满春姑娘的好?”沈穆轻摇头轻笑,他眼见着萧逸的神情越来越阴沉,更是笑得欢快,那指尖都要戳到萧逸跟前去,“若是如此,满春姑娘跟了王爷,还真是委屈了她。”

萧逸倏地抬头望着花满春,他懒得理会沈穆轻,却是将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去。

花满春笑嘻嘻地正视着他,不躲不闪,仍旧是逗他:“萧大爷还是说不出来?哎呀那可真就是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了。”

“也罢,我索性收拾了包袱,跟着沈当家一同去居梁吧,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好,哈哈。”她是无心说笑,萧逸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去,薄唇紧紧抿着,目光阴沉得可怕。

三人忽地僵住,除了沈穆轻尚在微笑,花满春已是笑不出来。

糟了,她这一嘴欠,大约是要惹得眼前这老虎几天不爽快了。

“王……九爷,十一姑娘催您了!”江烈好比及时雨,看着这头不对劲,赶紧地催促。

萧逸狠狠地看了花满春一眼,转身就走。

花满春咬着唇站在原地看着他上了那马车,江烈驾车缓缓走远,蓦地惊讶地瞪大了眼。

呵!那马车里坐了个脸蒙了面纱只露出双眼的姑娘,那姑娘探出车窗来看她时,她正好瞧见那一泓秋水般的眸子,含着万千风情,想来该是个美人。

彩墨

前几日迎春客栈那一场闹,满城轰动,立春茶馆的花老板与那居梁沈家的千金私定终身之事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亲自上门来说亲的沈家当家兄长沈穆轻有意迎娶花满春以作亲上加亲,又是一桩在人们茶余饭后聊得唾沫横飞的趣事。

原先花满春在客栈里严辞婉拒了沈家当家提出的入赘之说,众人只当此事另需从长计议,又或者是花师傅心下为了那千万两银子打着算盘,估摸着沈穆轻还得多费些时日多费些银钱才能带了花立春回居梁,谁知不出三日,花家姐弟倒是爽快地允了那入赘之事,未到傍晚时分便见沈家的马车停在了迎春客栈前,沈穆轻带来的脚夫们也都各自牵了高头大马整整齐齐作两排立在客栈门前。

街畔做买卖的婆子们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好事的人沿途一说,更多的人便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买卖,收摊的收摊,找人代看的找人代看,纷纷向迎春客栈门前奔来。

眼见着门前探头探脑窥伺的人越来越多,花满春无奈地叹一声,将两扇大门掩上,老板娘扶苏抢过来嗔道:“你关了门,怎么做生意呀?”

“扶苏姑娘莫要着急,只当我沈穆轻包下这客栈便是。”沈穆轻笑着摸出一张银票来递与扶苏,向她眨了眨眼。

扶苏也不推辞,伸手便接过那银票,掩口笑道:“还是沈当家知道开店的不易呵。”说着,嗔怪地又看了花满春一眼,她眼尖,早看到那银票面额不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后堂的帘子蓦地被掀开,立春与沈穆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待走到了花满春跟前,立春忽地扑通一声就跪下,吓得花满春慌忙伸手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