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嘴懊恼地跺脚,小钩儿也嚷道:“暮雨姐姐,宁姐姐交代了不能说!”

两人相识苦笑,花满春却挑眉:“咦?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们两人莫非带刀带剑了?”

小钩儿摇头。

“老舒不大会直接出手,莫非是宁姐姐打算去踢馆?”

她瞪大了眼:“江烈手一掀宁姐姐就会被扔进荷池了。”

暮雨摇摇头失笑道:“你别瞎猜,宁儿就是去瞧瞧,有舒侯爷在你也别担心。”

花满春眉宇紧皱,长叹一声,只得点头:“也罢,就听你们一回,老老实实住几天再说。”

雪舞

谣言一夜起。

胤城内爱嚼舌根的人不在少数,九王爷与离国公主一事早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这木兰公主一眼看上的恐怕就是九王爷萧逸了。

谁能睁眼说瞎话,说个不字?

皇族中不曾婚配的王爷郡王与侯爷大概有十多个,她不挑那俊雅倜傥的七王爷,不挑英俊洒脱的舒侯爷,也瞧不上小皇上的众位王兄,却独独挑上这素来脾气暴戾的九王爷,若要说不是相中了他,能有几人相信?

小钩儿不信,暮雨不信,宁姑娘也不信。

外头街面上流言遍天飞,花满春一早起来打算出门走走,被小钩儿死活拦下,说是宁姑娘交代了街上看好戏的人太多,吩咐她不得随意出门去,她偏不信邪,趁着小钩儿去前院酒肆中帮忙,悄悄儿地推开园子的后门蹑手蹑脚地出去。

畅春酒肆的后头是一条临河的窄小街巷,平日里没什么人,只有大清早会有卖菜的婆子沿着墙根坐着吆喝做生意,花满春贴住后门的薄木门板听得外面寂静无声,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出去。

谁料还没走几步,刚拐过一处墙角,便见那青砖墙下围坐了四五个老婆子,一见她探出脸来,沧桑的面上立马露出惊讶的神色:“唷满春,你再不回王府去,九王爷可就真要娶那木兰公主……”

花满春大呼失策,干笑着掉头就往回跑,那几个婆子的嗓音还遥遥地传来,不外乎劝她赶紧的在木兰公主嫁进门前捞个小妾的位子坐稳了,或是跺脚责怪她不不争气的愤然之声。

她慌忙掩上后门,却还能听见那气愤又无奈的叹息拐过墙角穿透门板进来。

街坊邻居大多是好意,她知道。

还未转身,耳畔听得轻巧的脚步声近,花满春暗暗吐舌,心知自己逃不过宁儿的眼。

“小花儿。”宁姑娘抱着猫儿立在她身后,目光与那只猫儿一般的清明,“来,有话同你说。”

花满春被捉了个正着,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跟进了花厅去。

宁姑娘难得的严肃,美目幽幽地在她身上扫过,见她目光闪烁着的不安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花满春心里的石头倏地落了地,暗念声阿弥陀佛。

“小花,我再问你一回,萧逸与离国公主之事你有什么打算?”

花满春再一次语塞,宁姑娘平素温文有礼,今天竟会直呼萧逸名讳,反常至极。

她不言不语地盯着宁姑娘含嗔的美目细看半晌,忽地笑了:“莫非九王爷千岁大人说了什么惹恼了宁姐姐?”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会让畅春酒肆的宁姑娘也寒下脸来。

萧逸有那本事轻易惹恼别人,她心里极清楚。

“那倒不至于。”宁姑娘神色和缓下来,哼一声道,“他九王爷强行霸占民女,也容不得我说几句么?竟然敢吩咐江护卫将我扔出王府去。”

霸占民女?花满春愕然半晌才明白过来说得是自己,不由得在心里憋着笑。

宁姑娘在她眼中觑见强忍的笑意,盈盈秋水转过来瞪了她一眼,才温和道:“该说的我都同他说了,剩下的便要看他如何打算了。”

“咦?你和他说了些什么?”花满春微惊,却被她伸过来的青葱玉指一把捏住脸颊:“你这傻姑娘真是不省心!”

花满春作势唉唉叫几声她才松了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花满春她究竟跟萧逸说了些什么,只是笑盈盈地向她眨了眨眼,颇为得意地抱着猫儿走了。

城内谣言传得翻了天,畅春酒肆内却谁也不提和亲之事,再加上宁姑娘那一席话,花满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离了王府已有三天,整日里只管吃睡,偶尔心里也会想念一回萧逸,可这被念叨之人从未出现在她的窗前,让她愤愤然咬牙不已。

到了第四天花满春已是有些按捺不住,正欲收拾收拾回王府去瞅瞅,老舒却不请自来。

冬日的暖阳下,他挑眉轻笑的模样倜傥洒脱得险些让花满春晃了神。

又是个来打探口风的。

舒惊羽立在她的窗前,托了下颔望着她许久,直到她走过来笑骂他,才直起身来问了一句宁姑娘曾问过的话:“你有何打算?”

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避得了一次避不过第二次;花满春心知躲不过,敛眉垂眼想了片刻,忽地笑靥如花:“我信他,但也已经打算好。”

舒惊羽微微眯起眼,深沉的目光笔直地望入她从容的眸中去。

“成也罢不成也罢,都算是机缘一场。”花满春笑嘻嘻地说着,脸上掩不去苍白。

她怅然的神色落入舒惊羽眼中,自是另一番意味。

“既然如此,我也就宽心了。”他垂眼淡淡一笑,再抬头依旧是那不羁的笑容,“今天你还是留在这里,晚些我再来找你。”

说罢,摆摆手,大笑着飘然离去。

舒惊羽笑着转身的一瞬间,花满春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

她心里咯噔一声,再要抓住他细问,那身影已消失在楼下。

花满春一整日的恍惚,都在琢磨宁姑娘那得意的笑,以及老舒离开前被她瞧见的狡黠神情。

大约全城百姓都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打算,打杂跑堂的市井孤女,与尊贵秀丽的公主本就无法相提并论,九王爷又是个识时务的人,美人青眼相加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旁人再问她如何打算,多是幸灾乐祸看戏,或是有那么三四分真心替她难过。

而宁姑娘与舒惊羽这样问,全然是替她打算,花满春心里明白,又对他两人多增了感激。

只是,她那一番话说得有一半却是言不由衷。

宁姑娘看出来了,老舒也看在眼里,她却装作不知道,仍旧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心底却是起了微澜。

午时与小钩儿一同吃饭,她不慎打碎了一只饭碗;

饭后抢着洗碗,又不慎摔了一只磁盘,暮雨只得将她赶回房内休息,再不让她心神不宁地帮倒忙。

好容易到了晚上,花满春胡乱扒了几口饭,便放了碗筷先回了自己的卧房去,宁姑娘也不多问,只叮嘱她早些休息,掖好被子,便由着她飘飘忽忽地穿过院子走上楼梯回房去。

这一天白日里天色还算好,到了午后便不见了暖阳,倒是在半天里堆起厚重的云来,到了晚上还未散去。

天际彤云密布,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花满春推开窗时向外望时,刺骨的北风呼呼地刮进来,冻得她哆嗦了一下,连忙掩上窗。

只那一瞥,她看见前院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入夜时分的客人多了起来,热闹的景象越发衬出后园的凄清。

小皇帝下旨,木兰公主与她选中之人年底成婚,已挑好了吉日,腊月初三宜嫁宜娶。

近晚时老舒顺道经过酒肆门前,同她说了此事,她只是默默点头,涩然道一声好,却被老舒下一句带笑的话惊得险些跳起来。

“只是这木兰公主至今还未透露她相中的究竟是哪一位王爷或是郡王。”他双手拢在翻毛锦袍的窄袖中,呼出的白气在她眼前氤氲开,叫她看不清他朦胧的笑脸。

昏暗的天色中,花满春搓着手,脸颊被北风吹着冻得通红,心里却如阳春三月。

她却没忘了悄悄问他,为什么那木兰公主会执意要求住进九王府去?

舒惊羽哈哈大笑着,眉目间骤然舒展开,打趣地对她耳语道:“小花儿,此事你还是问过你的情郎罢。”

语毕,意有所指地朝她挤挤眼,接过侯爷府护卫手中的大氅披上了,翻身上马,踏着寒风与枯叶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她欣喜着,又疑惑着,浑浑噩噩地吃了饭,回了卧房。

夜越见深沉,北风肆虐,吹拂着老旧的窗棂,嘎嘎直响。屋内生了火盆,驱走了沉沉暗夜中的寒意。

花满春坐在窗前的桦木圆桌旁,取了书架上的几册诗词来读,才翻完一卷,便听得窗被寒风摇晃着,在这呼啸的风声里,又有击打窗户的沙沙声响。

她猜大约是下雪了,走到后窗前略略推开一些看去,果真是开始下雪了,初时是沙砾一般的雪粒,密密地斜打在窗上,她探出小半边脸去,那细小的雪粒便迎面扑来,打在脸上微微地疼。

不多时便换了大片大片的雪,鹅毛一般坠落,原先刮得正劲的北风逐渐小下去,直至听不见了风声,只听得大雪簌簌往下落的声音。

她这一处的窗正对了护城河,河畔柳树枯黄了的枝干上一点点堆起莹白的雪,在这暗夜里透出一点光来。

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花满春轻轻掩上窗,蓦地想念起立春。

往年的此时,立春必然会提着自老康家讹来的陈酿封缸酒来与她一同看雪,楼前雪落,暖炉煨热了酒盅,倒一杯温好的黄酒,捉几粒花生米抛入口中,是一年内难得清闲悠然的日子。

今年这夜,雪落得更大,却是无酒无人相伴,说不上扫兴,却也算是寂寥无边。

忽地窗上“剥剥”两声响,又有枯枝断裂的喀拉声惊醒寂静的夜,花满春偏了偏头,并没在意,心中暗猜怕是这雪下得大了,压断了枯枝,又刮过了她的窗。

她不理会那声音,窗上却又“剥剥”两声,这回却像极了有人在窗外叩响窗扉。

这大雪天的夜里,有人顶了风雪在敲她的后窗,着实诡异。

花满春遥遥望了一眼那窗户,警惕地站起身来退到门口去,她没忘记先前那一场夜劫,入了夜不从门口进屋的多半是恶人。

“春儿。”窗外有人唤她,隐隐约约穿透窗子传进来,像是有意压低了的嗓音。

花满春倏地停下脚步,睁大了眼,有些震惊。

“春儿,把你的后窗打开。”簌簌的落雪声中夹杂了他不耐烦的声音。

这一回她万分确定,这险些被她认作是恶人的竟是萧逸。

她忙急奔到窗前霍地推开窗,窗外的萧逸“喝”一声,偏过头去,险些被半推开的窗扉刮到脸面。

花满春探头一望,却发现他竟是立在她窗外的一株老树上,想来刚才那一声响动便是被他不小心踩断了枯枝发出的。

她不及惊呼,萧逸已如展翅大鹏一般飘然跃进窗内来,反手一挥,掌风将两扇窗哐地带上。

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落在萧逸挺 拔的身躯上,照亮了他英 挺的眉、清亮细长的眸子与紧抿的薄唇。

雪落了他一身,头上、眉睫与宽厚的肩上都落了一层薄雪,进得了温暖如春的屋内便逐渐融化,湿了他的肩头。

恍悟

窗外冰天雪地,北风呼啸,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呔!哪里来的毛贼,竟然敢夜闯本姑娘的闺房!”花满春倚着窗低喝一声,正皱着眉扑去满身残雪的萧逸缓缓抬起头来。

花满春柳眉倒竖,美目睁得浑圆,双手叉腰立在窗畔,隔了两三步之遥望过来,他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春儿。”萧逸嗓音低沉,带着些许无奈与纵容,仿若陈酿多年的好酒,醇厚而又醉人。

花满春笑盈盈地昂首望向他,只来得及看清他微微勾起了唇角,便被紧紧拥进了萧逸的怀中。

这怀抱熟悉而又安心,花满春悄悄喟叹一声,由着他拥紧她的纤腰,贴近他身前去。

萧逸带了满身的风雪与寒意,贴在她双掌下的衣襟湿了大片,触手寒凉。

她推推他:“衣服都被打湿了,快脱了去。”

箍住她纤腰的长臂一动不动,她勉强又推了推他,仍旧没能推动,萧逸却在她头顶闷哼一声。

花满春担心他会受了风寒,轻拍他的胸膛,耐心地劝说:“快去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罢,免得受凉伤风。”

末了想一想,又眉开眼笑着调皮地添了一句:“乖啊,快去。”

萧逸低低一笑,倒是听话动手了,只是脱的却不是自己的外衣。

“喂!喂!你做什么!”纤腰被恶意地轻轻抚过,花满春不由得尖声笑起来,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去捉住他乱摸乱动的手,奈何被困在他的怀中,手脚都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单手扣紧她的腰 臀,另一手缓慢而又坚定地剥去裹在她身上的一层层衣物。

腰带松脱落下,厚重的棉衣解了衣扣缓缓敞开,露出内里的两三层单薄布衣,花满春咬着唇不再挣扎,那只原先困住她的手便伸过来不紧不慢地替她褪去棉衣,再一层层剥去那三两层布衣。

再接着,是束紧在腰间的裙,衣物一点点滑下,在她的脚下散落一地。

两人已有四五日不见,心中虽是早已燃起了燎原大火,却仍旧强压下了那股思念,屏息凝神地相互锁住了眼眸。

终于,最后一件单薄的衣衫落了地,露出她匀 称纤长的腿、光洁的肚腹、不盈一握的纤腰与雪 白晶 莹的胸 脯。

纵是屋内温暖如春,却也还是寒冬天气,花满春一身肌肤光 裸在昏暗的灯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萧逸扬起浓眉轻笑:“小春儿,你竟然又没穿……”

他细长双眸中目光炙热如火,一点点掠过花满春纤细的脖颈、光润单薄的肩、精 致细巧的锁 骨,落到她毫不遮掩的胸前。

花满春的双颊蓦地涌上一阵热意,却仍旧眉眼弯弯挑眉望向萧逸。

“衣物厚重无人知晓,不穿也不妨事。”她杏眼含春,眼波在灯下盈盈流转,分明就是撩拨。

佳人相邀,哪里还有退却的余地?

萧逸迅速除去自己被雪浸湿的衣衫鞋袜,拦腰抱起花满春,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放入被褥间,俯身上去,亲吻她光洁的额。

“春儿,你这坏心小妞儿。”他泄愤一般轻轻咬了下花满春柔软的耳垂。

不疼,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旁却微微地有些痒,花满春伸长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轻笑着将他拉下,亲了亲他紧抿的唇。

“我不回去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那木兰公主虽不算是天姿国色,却也是个美人呢。”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事情,无非就是她赖在畅春酒肆三四天不愿回他的王府去。

油灯未熄,微弱昏黄的光落在花满春脸上,萧逸看清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蓦地心里狂喜,他锁紧的眉宇悄悄舒展开。

“春儿,你可是打翻了醋坛子?”他滑入被中,将花满春扣在身下,脸对着脸凝视着她。

他猜中了。

花满春双颊微醺,头一回不自在地别开眼去不看他,以往的爽快利落一并消失不见,此刻她只是个含嗔娇怯的寻常姑娘。

“是不是?”萧逸低沉地笑着,手也没闲着,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拂过,轻如羽翼的触摸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向下,滑过精巧的锁骨、浑圆的胸、温润的小腹,火热地往下探去。

宽厚的手掌倏地被捉住,花满春杏眼圆睁了瞪他:“你瞒着我那么多事,也不怕我收拾包袱走人?”

她花满春爱憎分明,惦念着他是一回事,事实真相又是另一回事,她容不得他再打马虎眼。

“你敢!”萧逸被挑起了些许的火气,沉沉压下来将她困住,细长双眸中满是恼意,“你要是敢卷了包袱躲我,我就掀了这畅春酒肆和那迎春客栈。”

花满春明知他是虚张声势,还是愤愤然冷哼一声,仰头咬了他肩膀一口。

“有老舒撑腰,我就不信你敢那她们怎么样。”

萧逸身躯一僵,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个该死的对头在。

“局势紧张,我不愿牵连你进来。”蚌壳嘴总算是张了张,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花满春不做声,斜眼看着他,那神情落在萧逸眼中,分明就是不满他随便糊弄。

“木兰是段清扬那小子的妹子。”他拣了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来说,打算再次糊弄过去,被花满春一拐子撞上小腹,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连忙捉住那只不驯的细嫩手肘。

“萧大爷什么时候学得吞吞吐吐不爽快了,莫非是最近姑娘们伺候得不好……唔……”

她恼火得口不择言,也惹恼了萧逸,俯下身去狠狠吻上她的唇,将她的埋怨懊恼堵了回去。

这一回两人都没了声,光顾着相互怒目互瞪着,却又不舍得松开对方,于是肢 体交缠着,肌肤相贴住,往那火热又缱 绻之地紧紧贴近去。

屋外寒风肆虐,帐中春意盎然。

蓦地花满春轻声呻吟,是萧逸握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身前压,一波波,一处处,俱是激烈火热,狂猛地拢住她的娇柔身躯,一同陷入那沉沉的深渊去。

萧逸却是个奸诈无比的人,趁着她眼波盈盈地低声娇吟之时,偏要逗得她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背,才沉声笑着重重将她压进床褥间,狠狠地与她一同跃上顶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