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工事应当在十一月初完成,睿王怎的拖到了月底还不见回城?”舒惊羽有些疑惑,略略皱起了眉。

萧瑾微微勾起唇角,左侧脸颊上露出个梨涡:“侯爷等不及要瞧热闹了?”

睿王萧瑧排行第十一,是小皇帝萧瑾的异母兄弟,算是所有他的兄长中最为沉稳厚德的,虽不能与萧逸萧楚两位王叔相比,却也是年轻一辈中较为拔萃出彩的人才。

只是这睿王萧瑧为人木讷,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风流韵事,木兰公主选上他,倒是让众人有些好奇。

舒惊羽与萧瑧不熟,却是久闻他木讷无趣的大名,这一听小皇帝说木兰公主选中的竟是他,自然是乐得看热闹,只盼着萧瑧速速回城来,他只等着看这老实忠厚之人如何被那野丫头强绑上拖入洞房去。

“莫非皇上毫无此意?”舒惊羽白玉一般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睁得晶亮,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萧逸与萧楚二人,咳一声道:“我猜两位王爷也等着看好戏罢。”

萧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倒也没开口反驳,七王爷萧楚却笑吟吟地颔首道:“睿王红鸾星动,大喜,我等怎能缺席这场难得的喜事?”

言下之意,也是喜不自胜地等着凑热闹。

一提及木兰相中人选之事,早先提及的遗诏一事便被暂时盖了过去,几人嘴里不说,眼神却都是极欢快。

小皇帝萧瑾笑了笑,又道:“这一趟来便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舒侯爷近日内可去睿王府动些手脚,只等十一哥回城来,火速办完此事!”

舒惊羽忙笑嘻嘻地应一声道:“是,交给微臣去办。”

萧瑾点了点头,想一想,又说了些需要注意的细枝末节,最后又凝重地交代道:“事关两国民生,还望两位王叔与舒侯爷齐心协力办好此事。”

言外之意三人都已明白,当下齐声道:“必不负皇上所托。”

萧瑾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溜过花满春的脸,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便惋惜地笑着说书房内折子堆了半天高,不得不回去了。

他虽是贵为九五之尊,却仍旧极敬重两位长辈,挨个道了别才转身往门外走。

一脚跨出了门去却又停下,转过身来凝视着送到门旁的萧逸半晌,忽地微微一笑道:“九叔,有些事情若是难处置,就由侄儿来办。”

萧逸一怔,不及反应,他已大步走出门去,随侍在门外的小太监慌忙跟上了,一前一后消失在大殿的尽头。

既然皇帝都没说什么,花满春便安心地暂住在承安殿的偏殿内,萧逸与萧楚二人时常忙到深更半夜,她等不到萧逸回房,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索性披衣去陪着,有一回恰巧碰见侍卫来送夜宵,便顺手接了送进去,此后一到子时她便在殿内候着,替侍卫给两位王爷送夜宵。

宫中倒是安全了,可却比不得市井那般逍遥自在。

花满春忙碌惯了,一下子清闲下来反觉无所适从。

一连三日,两位王爷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萧逸无暇顾及花满春,心中颇有些愧疚,一日早起时便亲了亲她的额,低声道:“若是闲着无事,在宫中转转,瞧瞧景色。”

这冬日时令里,万物萧条,檐后尚有残雪,枯枝伴落叶,哪里还有什么景色可言?

花满春心中叹息一声,睁开眼望着萧逸,见他清瘦了些许,眼下隐隐泛青,是这段时日太过劳累之故,心疼之际也不愿给他多添麻烦,便伸长藕 臂去搂住他的脖颈,低笑着道:“好啊,难得有这机会进宫瞅瞅,天明后我就去转转。”

天色暗沉,才过了卯时,萧逸披衣下床,在床沿陪她说了会话,便匆匆去了内殿的书房。

花满春一觉睡到天明,早有侍卫在门外候着,见她开了门出来透气,连忙吩咐下去送来早饭。她颇不自在地吃完,谢过那满面赤红的年轻侍卫,想着反正无事可做,便信步走出了承安殿。

日已高升,枯草间的霜色消去,园中的氤氲雾气也逐渐褪去,树干与花丛虽是干枯败落,却沾了些水气,在暖阳里隐隐闪着五彩的光芒。天依旧是极寒冷,将石径两旁枯黄的草地也冻住了,厚底缎面的棉鞋踏上去也觉僵硬阴寒,花满春无意识地踱着,顺着承安殿旁的小径一路走着,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转身望了望来路,好在是一条笔直的小径,倒也不怕回不去,再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致,花满春张口结舌,这才知道并非宫中所有的地方都与承安殿一般萧条,起码她眼前的这个园子还是满目翠绿,生机盎然。

同样也是冬日,同样也能在花丛间看到未消融的残雪,道旁却都是碧青的树,花圃内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奇花绽放着。

这一下吊起了她的好奇心。

花满春走走停停,伸手轻触那些花瓣,凑近眼前看时,竟都是大朵浅色的花儿,带了清浅的香气,在严寒中幽幽地散开。

她曾听老舒说过,在月琅国最北边的高山里,有许多奇异的花草,即便是天降大雪冰冻三尺,也能在冰雪之中迎风绽放,大约她眼前这些花草便是老舒提起过的奇花罢。

原先笔直的花 径忽地折向园中楼宇的身后去,花满春四顾无人,便放心大胆地沿着花 径一路走去。

再走几步,就绕到了暗处,楼宇高耸遮去半空的暖阳,檐后便是一片昏暗阴冷之所。

花满春转了过去细看,才知道为何花 径要折向北去,是因为楼后亦有成片花圃,所植花草虽是在阴暗之中,却是开得极茂盛。

她心中微讶,一抬头,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孤寂的身影。

满园寂静,却有一人立在暗处,微微地抬起了头去看那檐下垂下的冰凌。

这楼宇的背后没有日光能晒到,因此屋脊的雪融了以后缓缓淌下,还不及坠落地面,已在寒气中重又冻为晶莹尖细的冰凌。

那人便立在阴寒中,默默地向上望着。

花满春遥遥地打量着她,有些讶然。那是个身着金线绣五彩鸾凤锦袍的贵气妇人,在柔软白狐皮围脖间露出稍显丰腴的脸来,虽是在暗处,却还能看清她美丽的侧脸。

那妇人丝毫没察觉花满春在看她,抬眼望了许久,缓缓地伸手向上去摘冰凌,可惜那一支冰凌悬在高处,她踮起了脚尖去却连指尖也碰触不到。

屋后阴湿处冻了一地的冰面,她这一踮脚尖,又未能抓住冰凌,不知为何就失了平衡,脚下一滑重重地摔落到冰面上。

“啊呀小心!”花满春喊得迟了,只来得及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再轻轻扶起那妇人,问一声:“可有哪里摔疼了么?”

那妇人一声不吭地站定后,这才转过脸来望着她,秋水一般的眸中冷如寒冰。

“你眼生得很,并非宫中侍卫,亦非宫女,怎会如此大胆,贸然闯进这北园?”她冷冷地问道。

花满春被她眼中的威严震慑得退后了一步,忽然之间竟讷讷不成言。

梅林

那中年美妇目不转睛地细细打量着她,蓦地面色微变。

花满春心中一凛,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只等她喊人或是开口责骂,就撒腿往回跑;谁知她面色变了机变,终究还是恢复了原先的漠然之色。

“过来替我折一枝冰凌。”

中年美妇没再追问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吩咐道。

不知为何,花满春竟被她的威严震慑住了,依言小心翼翼地沿着冰面走到冰凌正下方去;她比那美妇要高出半个头,只微微踮起脚尖来便折下了手掌长的一段,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她。

那中年美妇也不怕冷,伸出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来接过去,那一瞬间眼眸亮起来。

花满春改不了老毛病,眼瞅着她像是捧着宝物一般竟露出了清浅的笑意,不由得小声嘀咕道:“不过是条冰凌罢了。”

那妇人却也不恼,伸手握住冰凌在手中把玩许久,又将那手指粗的冰凌一节节掰断了抛下地去,拍去掌心的冰渣子,这才抬起头来缓缓扫过檐下的一排冰凌,仿若自语一般道:“年幼时生得矮,最爱央着姐姐给我折冰凌,待我长得能伸手够到冰凌时,她却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说罢,面色颇古怪地端详着花满春,只把花满春看得头皮发麻,慌忙躬身施礼,道一声“打扰了”,转过身去就跑。

因脚下还是檐下的冰冻地面,她走得快,脚下又打滑,险些一个趔趄摔下去。

那妇人却也不阻止她,在她重又踏上石径时才缓缓地问道:“你是哪个殿的?”

花满春含含糊糊敷衍一句,胡乱指了个方向,只说是那边过来的,便干笑数声,撒腿沿着花 径跑出了这北园。

待气喘吁吁地奔回了承安殿,已是午时,萧逸萧楚二人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公务,在内殿等她一同用饭,见她神情慌张、额头尽是薄汗,便问她出了什么事,花满春不知该如何同他们说那中年美妇之事,便只说无事闲逛进了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园子,一看天色不早就匆匆赶了回来。

萧逸与萧楚对望一眼,沉声道:“以后不许再去北园。”

花满春一怔,正不知为何萧逸这么说时,萧楚淡淡一笑道:“北园是当今柳皇后种植奇花异草的所在,除去花匠,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这一说,花满春又被挑起了另一份好奇:“柳皇后既是皇上生母,为何还不换了称呼,叫太皇太后?”

有个带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皇上还未亲政,太皇太后的封号还是再推迟些时日罢,可莫要将柳皇后叫得老了。”

舒惊羽眉眼含笑,跨过门槛来,一见桌上已摆了饭菜,倒是极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喟叹道:“唉,皇上体恤你们二人辛劳,还给备了饭菜犒赏,可怜我四处奔波替那野丫头筹备大婚事宜,可是费了不少的口舌。”

说话间,眼疾手快地抢过花满春眼前还未动过的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萧逸皱眉,只得吩咐下去让再添一副碗筷来。

萧楚却捉住了他话中的含义,笑着问道:“睿王回城了?”

“昨夜已回了睿王府,一早进宫面圣后便被我在仁德殿前拦下了。”舒惊羽笑着放下碗筷道。

三人都停下来望向他:“结果如何?”

“这块木头不等我细说便一口答应了,毫不费吹灰之力。”舒惊羽浓眉一挑,哈哈笑道,“我虽也好奇为何木兰会挑上他,却是更好奇他为何答应得这般爽快。”

睿王点头答应,也算是替他省了心,只可惜没热闹可瞧了。

“咦?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么?”花满春整日里吃睡闲逛,早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萧楚在心中算一算,笑道:“再过八天,便是腊月初三,到时候我们二人闲了,九弟却要忙起来了。”

花满春啊呀一声,这才记起来木兰此刻住在九王府,这个娘家可是不好当啊。

萧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初二一早我就得回府去,你留在宫中等我回来。”

大婚这几日必然是忙碌无比,无法分神照料到她。

花满春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能跟着去么?”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蠢的问题,懊恼地低声叹了口气。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腊月初二。

萧逸隔天便告了假,第二日一早起时天还未亮,花满春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只记得他亲了亲她的唇,在她耳旁低笑着道:“等我回来。”

她含含糊糊地应一声,将头脸重又埋进温暖的被窝中去。

再醒来已是枕侧空寂,只有她一人。

承安殿内的两位王爷都暂时回各自王府去了,这一来殿内便越发的冷清,花满春闲着无事,想四处走动时,刚一出了偏殿的门,侍卫统领便陪着笑过来拦下她,说是王爷临走之前曾吩咐过,不得让满春姑娘离开承安殿太远,不然他小赵免不了要挨一顿训斥。

花满春也不为难他,便说就在偏殿前的园中走走。

侍卫统领感激地拭去一头的冷汗,待她走出了十来步之遥才跟上去,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打扰这位娇客的雅兴。

腊月的天气越发的严寒,遍地枯草冻成冰疙瘩,枝头的腊梅却静静地开了。

或黄或粉,星星点点缀着,在光秃秃的枝干间怒放,满园清香。

花满春立在树下抬头望着梅花许久,被那香气引诱得极想折一枝下来;她回头朝那一直尾随着她的侍卫统领笑了笑,比划了下头顶的花枝,那姓赵的侍卫统领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乐呵呵地摆摆手道:“满春姑娘将这树挖走都成。”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那枝干,又问道:“可要属下帮忙?”

花满春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一手扶住树干,踮起脚尖便能折下近处的一枝来。

这一枝上怒放的就三两朵,含苞待放的倒是占了大半,花满春欣喜地把玩着,正要再伸手去折一枝下来好回去插在房内的花瓶中,身后却有人淡淡地出声:“这腊梅有什么好瞧的,过几日我宫里的墨梅就开了,去瞧瞧罢。”

这嗓音熟悉得很,花满春还未转身便记起了,可不就是她在北园偶遇的那中年美妇?

她身后跟了个娇俏机灵的宫女,见花满春转过脸来,那双水灵的大眼悄悄抬起来朝她瞟了好几眼。

侍卫统领小赵恭敬地立在一丈远处,拼命地对花满春使眼色,花满春却有些茫然。

她既没行礼,也没出声招呼,中年美妇却也不恼,挥了挥手吩咐那小宫女:“先下去罢,我与这姑娘聊会。”

小丫头机灵得很,敛眉垂眼道了声是,不忘朝小赵使了个眼色,将他也拖了下去。

偌大的园子里,除去满园的腊梅,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小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中年美妇望着花满春,淡淡地问道。

花满春不惧她打量审视的目光,迎上去也将她上下看了个遍。

与前一回见到的装束不同,她换了一身素色缎面的锦袍,仍旧是金银线织就的鸾凤图案,贵气而威严。

略丰腴的脸上不施脂粉,柳眉淡扫、双目有神,只在眉间隐隐有些惆怅之色。

花满春心中一动,却忽地觉得这中年美妇颇眼熟,与小皇上的眉眼有六七分的相似。

“柳皇后?”她心中微讶,面上却也不露出一点慌张来。

“你倒是胆子很大。”那中年美妇没有否认,美目中闪过一丝赞赏。

花满春自那一日在北园见过她,便知她必非常人,单那金线织就的鸾凤衣饰就不是寻常之物,再又听七王爷提起那北园之事,更是隐隐猜到她的身份。

只是柳皇后竟会单独与她闲聊,她可是有些惊讶了。

“民女并无什么过错,因此也不必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畏缩胆寒。”花满春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柳皇后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问道:“九王爷可有说过要娶你进门?”

花满春一怔,立即明白她已将她的底摸了个遍。也是,天下哪里还有皇后娘娘查不到的事情?

只是不等她开口,柳皇后又淡淡地说道:“既是未嫁之女,夜夜同榻而眠实在不妥。”

花满春倏地红了脸,哪里能想到这冷淡尊贵的柳皇后一开口就问及她与九王爷的私事,还当着她的面暗指她不顾礼义廉耻与男子厮混。

只是不知为何,她深埋心中的反骨不知道遁去了哪里,竟想不出一点的话来反驳。

“待木兰公主大婚之后,你们二人也拾掇拾掇,将这事办了罢。”柳皇后冷冷地扫过她尴尬泛红的脸,眼中的神色和缓了些许,“他借机赶走了我的人,我也不与他计较了。”

花满春心里一惊,更是明白这柳皇后必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不是胆子大得很么?怎么不说话了?”柳皇后语调虽是依旧淡漠,眼中却有了些笑意。

花满春硬着头皮笑道:“皇后娘娘说话,民女哪里敢随意插话。”

她只是虚壮了胆子罢了,柳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她若是说错了话,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忽地起了一阵风,有几朵开败了的腊梅散落了花瓣,随着风飘落在花满春单薄的肩上,她还穿着侍卫的衣物,墨色的衣衬得花瓣越发的娇艳。

柳皇后轻移莲步走进她的身前,伸手拈起那几片花瓣放到掌心,眯起眼来端详片刻,重又将目光转向她:“双亲安在?”

一句话触动花满春满腔酸楚。

“数年前遭遇不测,已仙去。”她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柳皇后见她被勾起了伤心事,不由得眸光一黯,淡然的脸上隐隐露出些愧疚之色。

风吹落她掌心的花瓣,一片片打着旋坠地;花满春眨了眨眼,好容易镇定下来。

两人一阵沉默。

“若九王爷有一日遇险,你当如何?”柳皇后忽地问道。

花满春一抬眼,便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眼中不见一丝笑意,她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战。

“同生同死。”她脱口而出,蓦地觉得心中轻松异常。

柳皇后哼一声,淡淡扫了她一眼道:“这倒是不至于。”

花满春听出她话中暗藏的玄机,蓦地又想起几日前在承安殿书房内听他们几人说起的遗诏一事,越发的怀疑与她的萧大爷有关。

萧逸不肯对她直言,另两人也只说过些时日再说,可她却已有数次听人提及此事,再继续装作不知道已是不大可能。

她张口欲问,柳皇后却也不多说,只摆摆手打哑谜一般道:“到时你自然会知道我今日为何这样问你。”

说罢,高声唤了在附近候着的小宫女,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满春一眼后,转身离开了梅林。

侍卫统领小赵掩在偏殿石柱后,等柳皇后主仆二人走得远了,这才拭着冷汗走出来道:“王爷就是怕满春姑娘再遇见柳皇后,却没想到柳皇后会误打误撞到咱承安殿来。”

花满春僵立在梅树下,落了一头一脸的花瓣。

她知道,柳皇后原就是打算来见她,或许是劝诫,或许是警告,也或许是试探,她心中越发的沉重了。

惊变

这一夜花满春睡得极不安稳。

寒冬腊月里的西北风穿过空阔的偏殿,呜呜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