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瑟刚欲说话,屋顶另一头便传来一声娇媚难缠的喝斥。

“哼,这会才想着要走?晚了!”

花不迟面色镇定,伸手将狐九瑟与面面仙姑扯到身后,语气却是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物,好大的口气!”

女子顿时脸色一变,抬手幻出白色狐爪,尖长的指甲在月色下泛着凛冽的寒光,周身狂风萦绕,黑发衣裙不住翻飞舞动,讥笑道:“你们这群狗屁神仙,全是虚伪透顶的东西!待老子给你点颜色瞧一瞧,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小瞧老子!”

花不迟挑了挑嘴角,“既是如此,你我便比试比试。”又转过身捻诀禁锢住狐九瑟的手脚,压低声音对面面仙姑道,“这妖狐虽困于你师父葫芦之中上千年法力有所减损,却亦是不可小觑。你带着瑟瑟赶紧离去,我与少觅分头寻你们二人,他此时许已回了客栈。有他在,这妖狐定不敢追去客栈。”

狐九瑟慌忙摇头,使劲扭动着身子,手脚却像是僵硬住般不能移动丝毫,口中急切道:“小花狐狸,你莫要逞强,你快些放开我!”

面面仙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拦腰抱住狐九瑟,对花不迟匆匆道了句“小心”,便驾着云头急速朝客栈而去。

狐九瑟远远瞧见那二人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心下又慌又怕,恨不得自己从未去过那宅子,竟是从未有过的悔意。

好容易回了客栈,凤君恰好自门内而出,见她与面面仙姑一同回转,不由面色一松。上前自面面仙姑手中接过狐九瑟,责备道:“瑟瑟,你怎的这般不听话?若是遇上妖狐可如何是好?”

狐九瑟一路凝着法力,此时终于将身上禁锢解开,脚下一软竟是差点瘫倒在地。她一下扑上前拽住凤君的衣襟,眸中隐隐含着水色,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少觅,你快些,快些去救救小花狐狸…我怕,我怕他打不过那妖狐…”

凤君面色一凌,转眸问向面面仙姑,“团团,不迟如今身在何处?”

面面仙姑忙将方向告知凤君,凤君当下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狐九瑟交与她手中,急急踏着云头便寻去了。

见着凤君的身影隐入夜色之中,方才不满地嘀咕,“我叫面面,可不是叫团团。”

狐九瑟心中焦急万分,哽咽道:“若是小花狐狸出了何事…我…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

面面仙姑轻叹一声,抬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道:“瑟瑟你放心,有凤君前去相助,不迟上仙定会平安无事。”

狐九瑟低低应声,一颗心却是早已紧紧揪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瑟瑟滴EQ在上升~很快就会…就会…嘿嘿嘿…

第 20 章

时至拂晓天色渐明,东边那一团纠缠于一道的黑色妖气与白色仙气方才缓然隐去。天幕边恍惚有红光闪现,似是初初升起的一轮圆晕旭日,又似是一片殷红的血迹将干净剔透的天空玷染。

狐九瑟反复徘徊于门口,眼中的焦急丝毫不能掩饰。

又过片刻,面面仙姑忽的一把扯了她的衣袖,高声道:“瑟瑟你瞧,那处可是凤君与不迟上仙回来了?”

狐九瑟慌忙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花不迟一张面孔尽是苍白羸弱之色,凤君一手不着痕迹地将他搀扶着,二人极缓地朝这厢走来。她忙大步上前奔至他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这才心下一松,略有些后怕有些委屈地唤道:“小花狐狸…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花不迟眉宇微微皱起,勉强笑了笑,道:“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凤君淡淡望了她一眼,道:“先回客栈罢。”

一路上,狐九瑟频频眼带疑惑地望向凤君牢牢搀着花不迟的手,又仔细辨了辨二人的脸色,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而花不迟却始终眼帘半阖,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不知神思何处。

四人将将走进花不迟的房间,花不迟便倏地一把将凤君推开,踉跄着上前几步扶着桌子,一手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冒出。

狐九瑟大惊失色,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腰,急切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了?怎的会吐这么多的血?”

凤君伸手捻诀解开花不迟身上的幻术,他一袭整洁的衣袍顿时现出原本的模样。衣襟被那妖狐的利爪抓得破烂不堪,只剩下几缕布条挂于胸前,里厢的亵衣隐隐可见。一身长袍被鲜血浸得湿透,一时间竟是无法辨出究竟伤在何处。

面面仙姑张口结舌道:“那妖狐竟是这般厉害?!”

花不迟软软倚着狐九瑟,伸手抹去唇边血丝,有气无力道:“不必担心,我…伤势并不严重。只需…只需休养几日便好了。”

狐九瑟两手紧搂着他,身子竟抖得比花不迟还要厉害些。她与他自小便在一处,她从未想过若有一日他离开了她,她会如何?或者亦可以这般说,她从未曾他会离开她。然而此番看来,却是她无知了,神仙纵然有万般高强法力,却也有难以掌控之事。

譬如,生死轮回。

她怔怔地望着花不迟,眼神如沧海桑田幽远绵长,却又仿佛只是梦境一瞬。

凤君眸中神色不辨,却是上前将花不迟扶至床上躺好,自袖中掏出一株灵芝草,低垂着眼眸对狐九瑟道:“瑟瑟不必担心,不迟虽被妖狐所伤,却是未曾伤至要害。你快些去将这灵芝煎了水端来喂他服下,便无大碍。”

狐九瑟原本有些怔然地攥着花不迟的手掌,此时却是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灵芝,将花不迟的手小心在床边放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君又望向站于一旁的面面仙姑,温和笑道:“可否请仙姑去替瑟瑟打个下手?”

面面仙姑十分乖觉地应了,转个身便出了房,还颇悉心地将门掩上。

花不迟睁着一双灼灼桃花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凤君,懒洋洋道:“少觅这是何意?可是有话要与我讲?”

凤君清雅的面孔微有些变色,眉尖蹙起,沉声道:“你与妖王无端究竟是何关系?怎会使那红莲妖焰?!”

花不迟指尖自唇边划过,一丝淡淡的血丝自嘴角晕开,轻飘飘道:“这天下能使得红莲妖焰的仙妖多了去了,少觅何以认定我便与那消失了上千年的妖王有所关联?这说法,却是有些失了偏颇。”

凤君面色一沉,道:“那妖狐有上万年的道行,所使的也不过是三瓣红莲。然我昨夜赶到之时,却恰好瞧见你掌心中那一朵红莲不多不少恰有七瓣。而那妖王也不过九瓣,你一千年小仙如何能及上他万年妖王的大半法力?”

花不迟勾了勾唇角,半阖着眼道:“少觅你却也管得太宽了些…不消说我这法力是从何而来,若是我问你,你如何能忽然之间便对瑟瑟变了心意,你可会一五一十告知与我?”自眼缝间望见他面容一僵,又淡淡一笑,“这便是了,谁人没有一个两个的秘密,何必硬要说破?”

凤君背过身,手指蜷曲伸展反复多遍,方又低低道:“好,你的事,我不会过问。但你却要记住,瑟瑟与我之间并不是你所见那般简单。我决不允许你过于接近她,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我一起。”

花不迟眸色一动,似是掠过百般复杂,口中却是轻哼:“你这般告诫于我,究竟是成竹在胸,还是心有所惧?”

凤君一身淡蓝色水绸长衫,如月辉清寂,却又似是与周身空气相融,不经意间便会被忽略。他顿了顿,低声道:“随你怎么想都好,我与瑟瑟之间早已缘定三生。若是你硬要将她自我身边夺去,我便是拼了命也是不许的。”

花不迟唇边漾开一丝讥讽的弧度,闭了眼道:“我乏了…”

凤君推门而出,不过走了几步,便恰好碰上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灵芝水匆忙而来的狐九瑟。眼底满腔的悲伤与慌乱猝不及防落入她的眼底,心中一片无法说出口的悲绝与无奈如潮汐浮沉,却是终被他压下藏于心底。

狐九瑟略略一愣,关切道:“少觅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凤君弯了弯柔和的唇角,如春风拂面,拢起的眉间却是隐含着抹不去的忧愁,轻声道:“无妨,许是有些累了。瑟瑟赶紧将灵芝水端去给不迟服下,我回房去歇一歇。”

狐九瑟听闻如此,便也不曾在意,随意点点头,便绕过凤君直直往花不迟房中去了。

凤君垂首望了眼自己袖上渗出的一片刺目血迹,唇边缓缓扯开一缕苦涩的笑意,宛若清伦孤月。

狐九瑟端着碗灵芝水将将走至花不迟房外,便听见自屋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哐啷——”声,不知是何物跌落在地。

她慌忙将门打开,一眼便瞧见茶盏茶壶碎了一地,而花不迟半个身子挂于床沿上,另一半身子跌落在地,牙关紧咬,面容痛苦扭曲。

“小花狐狸!”

狐九瑟惊呼一声,慌忙将灵芝水搁在桌上,大步上前将花不迟环胸搂住,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回了床上。

花不迟斜斜靠于床头,举袖掩着嘴轻咳了数声。

狐九瑟心中又气又急,但见他脸上那副惨白的面色,却是一袭话语皆被掐在了喉间。掏出帕子将他脸上细密的汗水皆数抹去,视线瞥见他异常殷红的唇瓣,眼中泪花闪了闪,竟是又有了哭意。

她瘪瘪嘴,声音带着哭腔道:“你做什么这般胡来?要拿什么等我回来给你拿不成么?”

花不迟轻叹一声,口吻落寞道:“我不过是有些口渴…听见你在与少觅讲话,觉着不好打扰你们…却没想到我这伤…咳咳…”他蹙眉伸手捂上胸口,又是一阵轻咳,“却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重一些…”

狐九瑟将灵芝水端至他唇边,没好气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话?!你既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又怎会因为少觅而置你于不顾?更何况,你受了伤我担心还来不及,怎还有空与少觅去卿卿我我?”

花不迟听见最后那四字时面色一黑,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双桃花目间又渐然氤氲起一层淡淡的喜意。

狐九瑟舀了一勺药汁贴着他的薄唇,异常温柔道:“喝罢,不烫不凉刚刚好。”

花不迟顺从地一口将药汁喝下,却又略显顾忌地望了她一眼,喘着气道:“你放着,我自己来罢。如今你与少觅已…你我自是不能再像往常那般…那般亲密…若是惹得少觅误会便不好了…”

话语间眼神黯淡,面色难看,手指攥着衣襟骨节惨白,一副凄凄然的模样。

狐九瑟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不堪的异样触觉,手中端着药碗,略微有些手足无措,敛眸道:“小花狐狸,我不懂。你自小便对我很好,我想做的事你哪一回不是帮衬着我?为何却独独因着少觅,与我百般阻挠?小花狐狸,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少觅之间可是有何过节?”

花不迟忽的又皱拢眉,额间挣出两三滴汗,一手抚上胸口揉按了几下,道:“唔,胸口…好疼。瑟瑟,我…我怎会与少觅有仇?”又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将药碗撞翻,痛哼了几声,又道,“瑟瑟,我不喜你与少觅一起…不过是…不过是因为…”

狐九瑟却出声打断,悻悻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月老与面面皆说我对少觅的那般欢喜,并非是对心上人的那一种。小花狐狸你不过是不想见我糊涂下去,你的好意,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花不迟面色一怔,似欣喜似失望,“瑟瑟,你终于明白了?”

狐九瑟又舀了勺药汁送至他唇边,眸中淡淡浮着层迷茫,轻声道:“我不明白…我原以为欢喜就是欢喜,对爹爹娘亲是欢喜,对你是欢喜,对少觅亦是欢喜。可我却未曾想过,这欢喜竟是这般的复杂…”顿了顿,又喃喃道,“原来,你与少觅在我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些不一样的…”

花不迟桃花目中顿然跃起一丝喜色,深情地将她望着,喟叹一声道:“瑟瑟,其实你心中,对我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狐九瑟冲他傻笑道:“这是自然,你我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情意?”

花不迟顿然抚额无语低叹。

而后,狐九瑟便在花不迟房中伺候了他整整一日。端茶递水喂食,无一不做得周到。便是在花不迟偶尔睡去之时,仍体贴地将他额上汗水拭去。直至夜幕低垂,她方才回了房,提着仍有些担忧的心思渐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狐九瑟早早便醒了,洗漱一番下了楼与面面仙姑和凤君一道用早膳。此般一来,也正是凑上花不迟用早膳的时辰,好替他端去房内。

凤君见她吃的急,柔声劝道:“瑟瑟慢些吃,小心噎着。”

狐九瑟艰难咽下一口包子,急切道:“不成,若是晚了,我怕小花狐狸会饿着。少觅放心,我很快便吃饱了。”

凤君抬起清眸,云淡风轻地将她一望,按着她的手,道:“不迟已经下来了,你不必急着去给他送早膳。”

狐九瑟诧异地往背后看去,果真见着一袭红衫面色微白的花不迟朝这厢走来,忙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坐下,问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下来了?伤势大好了么?”

花不迟笑了笑,道:“无碍了。”

面面仙姑亦松了口气,放心道:“不迟上仙没事便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当真是难辞其咎。”

花不迟弯了弯嘴角,“面面仙姑不必自责,我受伤并非是你的过错。”

狐九瑟颔首恨恨道:“不错,那司命老儿也未曾告诉我们你会受伤,若是他早些说了,我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他这笔交易!”

凤君手中的筷子顿时断成两截,却是淡然自若地换上另一双。

花不迟眸中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如春暖花开,百花盛放。

面面仙姑赶紧低了头顾自吃饭,心中默念善哉善哉。

狐九瑟又对凤君沉痛道:“少觅,我忖着这事还是尽快将它办妥为好。若是再引得你受了伤,我可如何是好?”

凤君闻言面色方才好些,含笑点头应了。

面面仙姑端着眼角余光将她一扫,心中不由又是对她敬佩三分。

花不迟陡地眸色一沉,伸手紧紧捂住胸口,满面痛楚地咳了起来,几近撕心裂肺一般。他身子微微颤抖,自袖中掏出锦帕捂着嘴,良久方才停下。而那块锦帕上,却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一块殷红的血迹。

狐九瑟慌忙收回黏着凤君的视线,紧张地对花不迟道:“小花狐狸,你怎的又吐血了?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花不迟面容黯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必忧心,我无事…”又端了副柔弱的模样,捧了心口道,“许是昨日失血过多…总觉着胸口疼痛难忍…你们吃罢,我忍忍…便也过去了…”

狐九瑟当下被他唬得心惊不已,忙伸手替他轻轻揉按着胸口,口中不住嘘寒问暖关切询问着,早膳更是亲手喂至他嘴边,照顾得妥妥帖帖。

而另一厢,凤君却是始终低头瞧着面前那碗白粥,默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马上又要开始准备英语考级了,所以…唔…嗯…默…

表拿砖头砸俺…

第 21 章

半个时辰之后,这顿早膳终于混着腥风血雨下了肚。

四人将将放下碗筷,便听见如蚊蝇般几声轻唤:“凤君,不迟上仙,九瑟仙姑,面面仙姑…”

仔细辨一辨,却正是将花不迟害得这般惨的司命老儿自首来了。

狐九瑟望了眼四周,见没几个客人在吃喝,便压得低了声音对不知隐在何处的司命星君道:“好你个司命老儿,竟还有胆子来?”

司命星君顿时大喊冤枉:“仙姑错怪,仙姑错怪!不迟上仙这回受伤,根本未曾记于命格簿子里头。若非仙姑硬要夜闯妖狐府邸,不迟上仙又怎会因着救仙姑而自个儿受了伤?此事实在并非老朽过错,乃是仙姑硬生生插足改了天命。”

呃…狐九瑟闻言面上略略有些尴尬,心中暗自埋怨司命老儿讲话忒实诚,偷偷瞄了眼仍按着胸口脸色不佳的花不迟,口中干笑两声。

凤君恍若未闻,转开话题问道:“司命星君,那妖狐有得万年修为,便是我与不迟联手,亦不过是与他打个平手。此番,我们又如何能有胜算?”

司命星君道:“老朽此番就是为此而来。诸位需知,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那妖狐便是再厉害,亦有法器能将他制住。几位只需将那妖狐自龙九殿下 体 中逼出,再将他收入法器之中,此事便算是圆满了。”

花不迟目光淡淡晃过凤君面上,道:“司命星君说的倒是简单,只是这法器却又在何处?”

狐九瑟亦嗤笑道:“就是!若这法器一时半刻找不着,而我们又冒冒然将妖狐逼出龙九殿下 体 内,不是自寻死路么?!”

司命星君声音略带疑惑道:“咦?难道各位竟是不知,这法器并不在别处,恰是在面面仙姑手中么?”

面面仙姑本默默听着,乍闻此言眉眼一惊,又瞧见三人目光炯炯看向她面上,忙摆手解释道:“我出来的急,身上并未带什么法器。”

狐九瑟赞同地点头道:“不错,若是面面手中有克制那妖狐的法器,定是早已拿了出来,又怎会私藏?”

司命星君急得直跳脚,道:“面面仙姑可胡说不得!你下山之时,灵宝道尊可是送与你一个紫砂玉葫芦?那便是能收服妖狐的法器,你怎的能说没有?!”

面面仙姑皱眉忖了片刻,忽转过身子指着挂于发髻上的小玉葫芦,期期艾艾道:“司命星君所说的可是这个物什?”

司命星君重重吁了口气,道:“不错,正是这个紫砂玉葫芦。”

狐九瑟顿时哭笑不得,“面面,这个怕是你师父最中意的宝贝,你却将它拿来束发,真真是暴殄天物。”

面面仙姑伸手往脑后摘下紫砂玉葫芦,讪讪道:“我在山上多年亦未见过这物什,怎会知道这是个天大的宝贝?况且那回师父将它交与我时,我正在受罚,还以为这是个惩戒弟子的新法子,便也未曾仔细琢磨过。”

花不迟拢眉道:“既然有了法器,此事便也好办了不少。但昨晚我们已打草惊蛇,若想再接近妖狐,怕是不容易。”

司命星君又道:“无妨无妨,老夫早已提点过南襄上仙,这客栈中有神仙能救他娘子不受妖物所控。最慢至今日晌午,他便会来客栈寻各位。南襄上仙爱妻心切,定会好生配合各位。”又絮絮叨叨啰嗦一番之后,方才离去了。

凤君手捧着茶盏,悠然抿了口茶水,温和道:“虽然司命星君已替南襄上仙做过心理准备,但那南襄上仙如今毕竟是个凡人,乍见四个下凡的神仙,怕还是会有些受不住。不如便由我一人扮作收妖的仙人,免得惊吓了他,你们觉着如何?”

狐九瑟深以为然,点头道:“还是少觅想的周到,我也觉着这些个凡人脆弱的紧。”

凤君又道:“瑟瑟便在一旁作个婢女罢,省得你又四处乱跑惹得我担心。”

花不迟却冷笑道:“如此倒是没有我和面面仙姑什么事了,少觅实在是为我们二人着想得很。然我却觉着瑟瑟修为不及我高,若要她出面却是有些危险。不如由我作个少觅身边的侍从,少觅觉着如何?”

凤君呷了口茶,莫名地道了一句:“如此却也是一样。”

狐九瑟疑惑地将二人一望,心中却是想不明白,怎的她做婢女与花不迟做侍从,却是成了一码子事了?

面面仙姑愁眉苦脸地捏着小紫砂玉葫芦,适时将这一片古怪的气氛打破,说道:“这法器虽在我手中,可是师父却是从未教过我如何使用,这该如何是好?”

狐九瑟自她手中拿过小紫砂玉葫芦,入手只觉玉脂滑腻柔润。若再瞧得仔细些,便可看见玉葫芦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紫气,葫芦壁上映着密密麻麻的降妖符咒,间或有一道两道的红光丝丝络络闪现。

凤君伸手扣着她的手腕往他面前一挪,就着她的手望了望,道:“这紫砂玉葫芦是个有灵气的宝贝,若遇到妖物便将它往空中一抛,它便会自发将妖物收入葫芦内,倒也不用什么咒法操控。”

狐九瑟温热的手腕紧贴着凤君有些冰凉的掌心,觉着一阵沁心的凉意,不由往回缩了缩,口中笑道:“这物什用起来倒是简便的很。”

凤君眸色一黯,手掌却是越发用力。

花不迟本在一旁闲闲的以折扇轻叩桌面,见得此状,刷地展开扇面轻然一拂,勾了唇角凉凉笑道:“少觅这是作甚?”

凤君手背上如被腊月刺骨寒风所伤,虽不见伤痕却有火辣辣地疼痛。然他却仍是不肯放手,一双清眸异样执着地将狐九瑟望着,眸底浮浮沉沉哀伤之意,且夹杂着些许她无法看懂的情愫。

狐九瑟见四周众人皆朝这边望来,低咳一声,小心翼翼道:“那个…少觅有话好说,先将我放开罢!”

花不迟嘴角一弯,笑得甚是欢畅。

凤君却面色惨白一片,一颗心如搅成一团。眉间坠出一片凄然悲绝,满目的水雾弥漫,清冽的声音略带着些失魂落魄,喃喃道:“瑟瑟…你为何要我放手?我寻遍六界千年,方才寻到了你…你如何能让我再将你放开?…”

狐九瑟闻言微微蹙眉,道:“少觅你曾去寻我?莫非你与我原本就是熟识,可是…可是我印象中却并未在蟠桃会之前见过你。”

凤君手一抖,缓缓松开,眼神复杂,“是瑟瑟忘记了…”

狐九瑟想了良久亦得不出结果,偏头问花不迟道:“小花狐狸,你以前见过少觅么?莫非是少觅来过青丘,我却不记得了?”

花不迟微摇纸扇,笑着语含深意道:“少觅怎会无故前去青丘?再者,若是少觅与瑟瑟早已熟识,当初见面之时便该与瑟瑟相认,又怎会等到现在?唔,在我瞧来,许是少觅认错了人,又许是少觅有何苦衷,才说得这般含糊罢。”

凤君眉间拢得更紧,狐九瑟侧脸一片天真状将他望着。

便在三人对峙不下之时,面面仙姑低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了,再过会南襄上仙便会到客栈中来,我们无需做什么准备么?”

凤君微微移开视线,轻声道:“我们去楼上包个雅间,等着南襄上仙来罢。”

众人无异议,于是便一道上了楼在雅间里坐下。四人各自执了杯清茶慢慢品着,心绪各异,房内一片死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