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潋眸色一黯,略略垂下长睫,小声道:“姐姐也是不久之前才寻到我的。”

嗳?瞧她这不长记性的脑袋,怎的又戳了他人的痛处?狐九瑟见他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慌忙安抚道:“小白你莫要伤心了,如今你既有了姐姐,也不再是独自一人了。况且你还有我这个好友,日后更是不会闷了。”

白潋轻轻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她身后瞟了瞟,“瑟瑟可是一个人来的此处?”

“唔,我是与小花狐狸一道来的此地。然他此刻却是有些忙,所以抽不出空闲来陪我。等何时他陪完了美人,小白你便可见着他了。”狐九瑟想起方才那一出,心中像是吃了一篮子青梅般酸涩。

“我原以为不迟上仙定是时时刻刻跟在瑟瑟身边。”白潋弯弯唇角,意味不明。

狐九瑟皱了皱眉,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此话又是从何而出?小花狐狸既不是我的随从,也不是我的跟班,作甚要时时跟着我?”

话虽这般说着,然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她与花不迟分开确是未曾超过三日。二人自小便日日黏在一处玩耍,若是他日后娶了新妇,她怕是再不能这般粘着他了。不知为何,思及此处,她胸口竟是重重一突。这一番心酸又难受的滋味,便是传说中的爱情让人销魂落魄的味道么?

“瑟瑟既是这般想,便是再好不过了。”白潋一张唇红齿白的面孔忽的绽开笑颜,白嫩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面颊,蹭了一蹭。

嗳?这小白脸竟敢吃她的豆腐?!

狐九瑟伸手拂下他的指尖,以两指握着捏了捏,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小白,你适才出房间,可是要去何处?”

白潋哎呀一声,面色间夹杂了一丝懊恼,“我却是忘了,姐姐唤人叫我过去。”

“快去快去!让你姐姐久等便不好了!”狐九瑟不住撵他,倒像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好,我过会再来瞧你。”他又是柔柔一笑,这才离去了。

狐九瑟目送白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不远处,方才转过身,又掸了掸衣袖,这才慢条斯理道:“怎的,小花狐狸不陪着你的阿绍美人了么?”

目光触及长廊弯处,但见花不迟颀长身影斜斜倚着廊柱。望见她回首瞧他,唇边缓缓泻出一丝笑意。

“哼!笑得这般风骚作甚!”她心中愤愤然,小声嘀咕。

花不迟挑眉,却不走近,只在那厢站着将她一望,道:“唔?瑟瑟小声在说些什么?什么…风骚?”

狐九瑟撇过脸,“你管这么多作甚?本上仙说得便是你那阿绍美人!怎的,不许我在她面前说,在她背后发泄发泄也不成么?!”

“瑟瑟…”花不迟哭笑不得,“阿绍姑娘并未曾得罪过你,你怎的如此讨厌她?莫非是她对你做了些个坏事,而我却是不知道的?”

朝她走近了几步,顿了顿,接着道:“比方说,她惹得你不开心了?心里不舒服了?抑或是她…抢了你的宝贝了?”

花不迟循循善诱,狐九瑟却听得心惊胆战。他何时成了她肚中的蛔虫?竟将她这一番心思猜得丝毫不差。

“确是…有些不开心了…”狐九瑟忖了忖,慎重道。

花不迟扬眉捻开三分笑意,如春日穿透薄雾的一丝晨光,“哦?那瑟瑟且说说,她如何惹得你不开心了?”

“本上仙觉着那阿绍长得甚是丑陋,污了本上仙的眼!你却让本上仙如何能开心起来?!”狐九瑟涨红着脸,却是道出一个万分牵强的理由。

不待他回答,便推门入了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地一声将房门关牢。后背紧紧抵着房门,高声道:“唔,小花狐狸,本上仙累了,想睡上一觉。待会用膳你便不必来叫我了,好生与你的美人一道用饭罢!”

这最后一句本是想说“反正我也没有胃口”,好让花不迟的心也疼上一疼。却不知为何到最后却变了调,成了这般酸溜溜的一句话。

门外一片寂静,良久之后才响起花不迟的一声轻笑,低低叹了一句:“瑟瑟,你何时才肯面对我呢…”

她蹙眉欲问,然脚步声却是渐渐远去了。

狐九瑟心中更是郁郁不乐,坐在桌旁托腮细细思忖着花不迟的那句话语,却始终是纠结不解。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撑不住困乏趴在桌上欲沉沉睡去。然半梦半醒之间,却感到似有人将她轻轻抱起,放置于一片柔软之中。她搂着那柔软的物什蹭了蹭,便全然跌入了睡梦之中。

待她再次转醒之时,屋外竟是黑沉一片,只上方的明月散出柔光。她心下讶异,便走出屋外抬头细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明月,分明是颗硕大的夜明珠悬在半空之中。

依稀记得自己适才似是做了一个梦,然梦见了什么却是记不清了,只恍惚瞧见花不迟与凤君的身影在她梦中,二人的面孔均是瞧不清晰,她却觉着二人仿佛是在争执不休。不过是为了什么缘由,她便不得而知了。

睡亦睡饱了,肚子倒也不饿,现下又无甚要事可做,倒也觉得枯燥无味。

狐九瑟渐步走至庭院中的一方小池塘旁,蹲下了身子,探出手去伸入水中撩拨一番,又微微抬起手掀起一阵水帘。耳边闻得滴滴答答的清脆水声,忽的起了兴致。施法将水帘变作一滴滴晶莹的珠子,在她四周缓缓上升飞散。水珠染上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翻飞如同幽幽萤火,点点星辰。

她正独自玩得起劲,但闻一缕淡淡清香在空气中飘散,而后便有人在她身后停下脚步。她回首一望,却是白潋正柔柔地将她望着,墨发玉颜,在夜明珠下衬得面容愈发地柔和,望着她的眼神亦是温柔似水。

“瑟瑟,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歇息?”

“嗯。”狐九瑟抬头望了望天,叹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我却是孤身一人,如何能够安睡呢?想必小白你也是寂寞了,方才出来的罢?”

白潋忍不住笑了笑,一滴晶莹的水珠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却是及不上他瞳孔的明亮。他上前几步与狐九瑟并肩而立,轻声道:“瑟瑟怎会是孤身一人呢?莫非你忘了,还有我这个好朋友么?我自是会陪着你的。”

狐九瑟蹙眉拍了拍他的肩,又是一声叹息:“小白,若是他说话也像你这般明明白白,直直爽爽便好了。”

像小花狐狸那般说句话也得九曲十八弯的,到底是不嫌累。

白潋一手不着痕迹地覆上她的手背,柔和关切地问道:“哦?瑟瑟口中的他,指的可是不迟上仙?”

狐九瑟点点头,方欲说话,却眼尖地望见白潋手背上划了几道抓痕,伤口虽不深,却也是血迹斑斑。慌忙执了他的手瞧了瞧,问道:“小白,这伤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为何要伤你?”

白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眉间微微皱起,“不碍事,适才我去探望姐姐,不小心被她所养的那只猫抓了一把,想是那时被伤到了。”

说罢,便抽回手拢入袖中,眸底明明灭灭看不得清晰。

又道:“瑟瑟不说我倒还未察觉,你如今一说,我道觉着这伤口有些疼痛。我便先回屋里去上一上药,瑟瑟你也回房去歇息罢。”

狐九瑟点头应了,目送白潋的身影入得房内,自己才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回房。

适才走入房内,掩好房门,但觉身后一缕紊乱的气息直冲她而来。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强硬搂住,连拖带抱地将她带至床旁,往床中一扔。紧接着一个颀长身影便俯身下来,手臂支在她肩膀两侧,目光居高临下地将她望着。

狐九瑟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到呆怔,竟也忘了尖叫。待见得那双灼灼桃花目时,思绪稍稍回神,“咦?小花狐狸,这般晚了,你不在自己房内睡觉,跑到我房中来做什么?可是有甚事情?”

房中并未有烛火,只些许幽幽萤光自窗棂间洒入。她不闻花不迟出声回答,却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逐然靠近。忽觉二人现下的姿势太过暧昧,便扭了扭身子,小声道:“小花狐狸,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花不迟微挑眼角,二人的面颊紧紧贴于一道,他将嘴凑到她耳边,如细语呢喃般低低道:“你是孤身一人?嗯?~”

狐九瑟撅嘴不满道:“你今日总陪着那阿绍美人,我可不是孤身一人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倒有几分哭笑不得。沉默了片刻,他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她,似欲将她看透,“瑟瑟,你今日便是因着我与她游湖不开心了,是么?你告诉我,若今日并非是阿绍姑娘,而是其他什么姑娘同我一道游湖,你可是也会不开心?”

狐九瑟斟酌一番,面颊微红,口中胡乱嗯了一声,又闭上眼如豁出去了般急急道:“我…我心中欢喜你,自是不愿瞧见你与其他女子一道的。”又睁开眼怯怯地望着他,“我…我已明白到底何为欢喜了,你却是明不明白我的话呢?”

花不迟眉间瞬时舒展开来,双目中如有灯火通明,满目喜色。他伸出手掌抚上她的面颊,指腹轻轻蹭着她柔软细嫩的肌肤,喟叹道:“瑟瑟,你可知道,我等你这一句话,等了几千几万年。幸好…幸好仍是让我等到了。瑟瑟,我从前不欲对你明说,是因着你年纪尚小,对情事不甚了解,我不过是怕吓着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瑟瑟,我爱你…我不求你能像我爱你这般爱着我,我只求你每日多爱我一点,勿要再让我患得患失,可好?”话音才落,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收回手臂身子侧翻,便使得她趴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刻,万籁俱寂,天地间仿若只余下他二人。

狐九瑟满面羞红,侧耳听着花不迟胸中似有潮汐起伏澎湃,脑中忽而记起一事,蜷了蜷小指,伸到他面前,期期艾艾道:“嗳…小花狐狸,我…我曾与少觅…”

花不迟握了她的手,勾了勾唇角,笑道:“瑟瑟指的可是那根红线?无妨,不去理会它便是。”

他的唇缓缓落在她发心,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狐九瑟却追问道:“当真无妨?”

花不迟失笑,“瑟瑟,若我猜得没错,这红线怕是并非月老所给,而是你自己顺手牵羊所取的罢?”

“嗳?你怎的知道?”

他又是一笑,“若真是如此,便是无妨了。”

狐九瑟虽是想不明白,然见他这般笃定的模样,却也安了心。趴在他胸口忖了忖,又道:“小花狐狸,待满月宴毕咱们便离开罢,我不喜欢这里。”

花不迟垂眸望着她,满目柔情荡漾,似有无限欣喜满足蕴于其中,道:“好,听你的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晕,一说要吃了瑟瑟,童鞋们倒一个个都蹦跶出来了,让俺好深欣喜呐~

第 34 章

丧钟鸣,哀声起。

凡人总道世事难料,便难免怨天尤人。仙人虽有得法力,却亦不过是个人而已。沧海桑田反反复复,而我们不过是其中一粟。再是高深的法力又能如何?亦逃不出六道轮回,天命所指。

洞庭府邸,满院的大红丝绸被尽数换下,转而由成片的素白色所替代。原本一场好端端欢欢喜喜的满月宴,因着洞庭水君在前一夜突然暴毙而作罢。前来赴宴的仙家换下喜庆衣裳,套上素衫,却是成了奔丧。

狐九瑟与花不迟默默站在一旁,见阿绍身披麻衣面色怔忡浑浑噩噩,她不由叹了口气,几分同情几分怜惜,“小花狐狸,这洞庭水君瞧着也不像是个坏人,却是与哪个结了仇,引得自己丢了性命呢?”

那洞庭水君突然暴毙,原是被妖物吸尽了灵力而亡。

花不迟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抚了抚她的脊背,轻声道:“瑟瑟,不管是何人害了水君,你与我亦不得插手此事。待丧事一完,我便去向水君夫人与阿绍姑娘告辞,你我即刻便回青丘去罢。”

狐九瑟皱皱眉,“阿绍好生可怜,小花狐狸,我们不留下来帮帮她么?”

花不迟望着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眸中神情如风中火烛忽明忽暗,“瑟瑟,我知你素来心肠软。然此事却是洞庭府的私事,你我还是不插手为好。况且,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便好,他人伤心难过,他人生死,又与我何干?”

狐九瑟稍稍仰面,便跌入一双灼灼明眸之中,眼角镌着一丝淡淡的倨傲与一些无法看透的莫名情绪。她微微蹙紧眉间,不解道:“小花狐狸,你怎能这般说呢?洞庭水君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就…”

“瑟瑟!”花不迟启口打断她的话语,表情稍显急躁,“瑟瑟,你可知水君夫人怀中所抱的是何物?”

狐九瑟侧眼望了望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的水君夫人,道:“她怀中抱着的,不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么?”

花不迟叹了口气,撩开她额边乱发,顺势凑过脸去,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怀中所抱的,怎会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呢?瑟瑟你瞧仔细些,耳尖纯白,眸色银蓝,四爪呈灰黑色,可是书中所描绘远古魇兽的模样?”

狐九瑟大吃一惊,视线不由又望了过去。那魇兽似是察觉到这厢异样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脊背稍稍拱起端着一副万分戒备的模样。她慌忙收回视线,却仍是被那魇兽冰冷凛冽的目光逼视地后背发凉,额间冒出几滴冷汗。

花不迟眉眼绷紧,侧身将她挡于身后,低低道:“瑟瑟,那水君夫人怕是不简单,你我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狐九瑟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方欲作答,却被踉跄着奔过来的阿绍一把推开,往后趔趄了几步方才站住。阿绍美目含泪,面容楚楚,双手紧搂着花不迟,小声抽泣道:“不迟,你定要帮我查出究竟是谁害了爹爹!”

花不迟惊了惊,却即刻回过神来伸手欲将她扯开,奈何双臂被她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便只好捻了个诀抽身而出。掸掸衣袍,眼角微微勾起,已有了三分冷意,“还望阿绍姑娘自重才好。”

狐九瑟傻怔怔地望着二人,此时终得回转神来。蹭蹭迈步往他身前一站,怒瞪着双眼指着阿绍道:“阿绍姑娘,你若再胆敢调戏小花狐狸,我便将你丢入丑男堆中去,让你日后生一堆的丑娃娃!”

这算是哪门子的威胁?花不迟眼角抽动,然心中却是十分受用。

阿绍满目震惊地将她望着,万分委屈地唤道:“姐姐…”

狐九瑟又是一跺脚一皱眉,不悦道:“我爹爹娘亲统共不过生了我这个女儿,你却是我哪里来的妹妹?!”

花不迟刷地展开纸扇,躲于扇面后偷偷一笑。

阿绍被她噎地说不出话来,便扭着手指垂首立在那厢,模样娇羞动人惹人怜爱。狐九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却更是无名火大,欲再斥责她两句,却只觉耳畔一阵清风拂过,直直伸出的手指已被人轻轻握在了手中。

“瑟瑟…”白潋须臾间已出现在众人眼前,眉眼温和地朝她盈盈一笑。

花不迟看着他的手眉间一皱,不着痕迹地将狐九瑟的手腕一握,拽了一拽,又往怀中一揽,望着白潋似笑非笑道:“这位仙友不是在聚妖山中与瑟瑟困与一道的那一位么?怎的,今日也来祭奠水君?真是有心了。”

白潋微微一笑,道:“不迟上仙误会了,小仙白潋,水君夫人乃是小仙的姐姐,小仙已在洞庭府中住了好几日,亦与瑟瑟见过面了,只可惜那时不迟上仙恰巧不在。”

花不迟淡淡瞟了狐九瑟一眼,望着她弯唇一笑:“哦?这事瑟瑟倒是未曾向我提起过,原来瑟瑟与白潋仙官熟稔得很。”

狐九瑟本想点点头,却在瞧见他煞人的目光时连连摇头:“不熟不熟,一点也不熟!”

娘喂,这个绝招便是传说中的“用眼神杀死你”么?…再者,那一晚小花狐狸明明见着了小白,如今却为何假装未曾见过呢?

白潋笑容黯了黯,望着狐九瑟颇有几分不解几分黯然,清亮的眸中蒙着一层白雾,唇角边的弧度渐然褪去。顿了顿,方又低声道:“瑟瑟,不迟上仙,阿绍年幼不懂事,你们莫要放在心上。”

他好声劝解,阿绍却是全然不领情。一张本娇怯怯的面容陡然冰封三尺,望着白潋冷冷道:“你莫要假惺惺!你与那女人不过是一路货色,不知对我洞庭有何图谋!如今爹爹已不在,你们莫要以为我洞庭无主!即便是我死,亦不会让你们二人得逞!”

白潋眉间一个起伏,苦笑道:“不管阿绍你信不信,我与姐姐并非歹人。”

阿绍敏感地抓住他话语中字眼,忽然尖叫一声,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狂乱道:“歹人?!不错,你二人就是歹人!爹爹死于非命,说不准…说不准便是你二人所为!你们为何要害我爹爹?!为何?!”

“够了!”

这厢正争执不下,冷不丁一声低喝穿插而入。

狐九瑟与花不迟望眼看去,前来吊唁的仙友已走得三三两两,而那原本坐于主座之上的水君夫人,一手搂着魇兽站于众人不远处。一双略显淡漠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众人,面上看不出丝毫丧夫之痛。

“怎的,阿绍怀疑是我害了夫君?”水君夫人上前两步,淡淡道。她怀中的魇兽目光冽洌地注视着众人,却因着她轻抚脊背而稍有放松。

阿绍身子一抖,往花不迟身旁缩了缩,却仍是直视着水君夫人,“我爹爹究竟是为谁所害,我定会查清!若不是你便是最好,若当真是你,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二人!”

狐九瑟闻言蹙了蹙眉,转眼望向白潋,目光中隐着三分深思。

白潋身形一僵,心中似是生出若有似无的些许无力绝望之感,面上却是落寞地笑了笑,直视着狐九瑟问道:“瑟瑟,若我说我与姐姐并非歹人,水君亦不是为我们所害,你…信不信我?”

声音中带着几分隐隐的期盼,目光逡巡在她脸上似欲将她看透。

狐九瑟心中莫名一软,点点头方欲出声,却被花不迟一把抓牢了小臂,将她拖至他身后。闻得花不迟又淡淡开口,说道:“白潋仙官,你与水君夫人并无害水君,光是瑟瑟相信却是没有用。况且我二人不欲插足此事,还望二位见谅。”

水君夫人此时方才抬眸将花不迟与狐九瑟淡淡一扫,又转眸望着白潋,目光说不出地奇怪。

阿绍又闻二人欲走,当下又急了,不管不顾地拽住花不迟的衣袖,凄凄哀求道:“不迟,你别走好不好?你别走…”

话音刚落,却听得另一声朗朗男音响起,略微带着几丝慵懒桀骜,却是如熨过般说不出地好听悦耳。

“不错,你二人不能走。”

一蓝衫男子自云头迈步而下,眉眼极尽妖娆,一皱眉一淡笑间风情万种,。一双吊梢凤目懒懒将众人望着,他渐步走来,与这满庭满院的素白色成鲜明对比,如天际间唯一一抹动人的色彩。

花不迟乍见此人,如遭五雷轰击面色如宣纸惨白,身形颤抖几欲站不稳。

狐九瑟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浑浑噩噩间似有一张俊颜在脑海深处沉浮。她张了张嘴,口中喃喃出二字:“无端…”

那男子走近众人,俯身一揖,嘴角镌着笑道:“乍闻水君噩耗,来不及换衣便赶了过来,还望夫人小姐莫怪。”

水君夫人警惕地将他一望,眉间若有所思。

那男子见众人只呆怔怔地望着他并不开口,倒也不觉得奇怪,又是懒懒一笑,指间幻出一把折扇轻击锁骨,姿态慵懒如夏日红莲,“我与洞庭水君乃是忘年之交,此番听得噩耗,来不及换衣便赶了过来,莫怪莫怪。”又端着一副柔和的眉眼望着阿绍,道,“阿绍姑娘,据我所知水君乃是前日遇害,府中人口多杂,你又怎能只怀疑白潋仙官与水君夫人二人?若要我说,这府中众人皆有嫌疑。”

阿绍如失了魂魄般望着他,呐呐反问:“都有嫌疑?”

那男子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不变,“不错,都有嫌疑。因此不迟上仙与九瑟仙姑不能离开,待寻出真正凶手后方能离去。”

狐九瑟此刻却全然没有听见他口中说了何话,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痴痴地望着他脸上万分熟悉的笑容,踟蹰疑惑,问道:“你…你是何人?我们曾经可是见过?”

花不迟陡然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紧紧握了她的手,面容复杂纠结。

那男子侧过脸来,眉眼弯弯冲她一笑,如翦翦月色中绽放的一朵夜幽香昙,道:“在下名讳无端,不知小九儿可有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呼~总算码完了~

第 35 章

无端墨发玉冠,面容莹如璧玉眉眼如画,望着狐九瑟微微一笑,道:“小九儿不记得我实乃情理之中,当初你我初见之时,我不过几千岁的年纪,而你那时也不过是尾尚在襁褓之中的小狐。”

他目光紧紧锁视着她,如漾着春水的凤目间荡起一圈圈涟漪,引得她两腮隐隐发热,心中却是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花不迟猛然一手握着她的肩头,将她往怀中一带,桃花目危险地眯成一条细缝,高深莫测地打量了一眼无端,不冷不热道:“瑟瑟尚在襁褓之时我便已日夜伴着她,却怎的从未见过你?”

无端笑了笑,道:“哦?这倒也奇怪了…不过无妨,如今大家便算是认识了,从前的事忘了便忘了罢。”又笑眯眯地上前拢了狐九瑟的手,说道,“我仍记得那回见小九儿时,小九儿正闹着不肯吃饭,非让你爹娘去取玉露,真真是可爱的紧。”

狐九瑟心中一动,这无端说的却是不错。她小时最喜喝甘甜爽口的玉露,若是一天不喝便要吵闹一回。而她对这人却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莫非当真是因为他小时真的见过自己?然自己又怎会毫无印象?

花不迟劈手将她双手夺回,紧紧拢于手心,又展颜一笑,对她温和道:“瑟瑟,既然这位仙人乃是干爹干娘的好友,你尊称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无端面色一怔,狐九瑟亦愣了愣。

花不迟嘴角镌着笑意,眸底却是一片冰冷,捏了捏她的手声音低沉道:“瑟瑟发什么呆?还不叫人?”

狐九瑟听闻他这般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声音,心中暗叫不好,慌忙作乖巧状往他怀中缩了缩,从善如流地唤道:“叔叔…”

这么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却无端端被唤成叔叔,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见泪。

花不迟一下舒展了眉头,望着无端面上怪异的神情,却是笑得十分舒畅,道:“既然这位仙友乃是干爹干娘的好友,更应明了干爹干娘的性情。而我与瑟瑟自小由干爹干娘一手抚养长大,又怎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无端嘴角抽了抽,半晌,方义正言辞道:“我自是相信水君的死与你们不曾有关联,然若让你们二人离去,只端端查水君夫人与白潋仙官二人,却是有些失了偏颇。因而你们二人不妨暂且在此住下,待真相大白之时走得正大光明,不是更好?”

狐九瑟扯了扯花不迟的衣袖,小声道:“小花狐狸,我觉着他说的甚是在理。”

花不迟垂下眼眸,揽着她的手渐然收进,似是要将她牢牢嵌入自己怀中。

阿绍亦娇声恳求道:“不迟,姐…瑟瑟,你二人定要留下来帮我寻出杀父仇人,我万万不能让爹爹死得不明不白!”说罢,怒瞪美目将白潋与水君夫人狠狠剜了一眼,欲将他二人千刀万剐。

水君夫人怀中的魇兽自无端出现之时,便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却仍是做出一副警戒的模样,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无端,似是待他一有异动便随时准备扑上去一般。水君夫人安抚地摸了摸魇兽的脊背,淡淡对众人道:“我与弟弟问心无愧,你们若要留下来,我自是会好生招待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