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白,朕等你回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话说生死两茫茫(三)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在山峦间回荡,因余震而塌陷的山石不时地摇晃,哗啦啦又是

几块碎石滚下山涧,山涧中湍急的水流被溅出几丈高的浪花,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回响。

这回响惊动了云映绿的神智,她蜷缩在黑暗中,脸埋在双膝间,发丝夹在大石下,口不能言,感觉不到呼吸,连触感都不见了,唯有听觉还在。

“皇后娘娘,你在哪里?”

这是谁的声音,悠悠长长,每一个婉转起伏,都是那么熟悉。

她缓缓睁开眼,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她步履蹒跚,像是在梦里头,跌跌撞撞

浓雾消散的片刻,她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要追上,雾气再度笼聚,遮住了她的视线。

浑身剧痛,如火烧,如冰浸,她想动却是动弹不得,胸肺犹如被炸开了一般。“皇后娘娘,臣是江勇,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个两面间谍,四品带刀侍卫屈尊做一个小太医的跟班,还要天天看竹青的白眼。

她心中一喜。

“我在这…”声音还没发出,就哑在了嗓间。

她听到又是一阵石块哗哗地往下落着,只是她上面的那个巨大石块怎么纹丝不动呢?

一股温热从眼角滑下,她觉得那不是泪,她又闻到了那股腥甜味。

她的运气还真是不坏,山崖塌下来时的石雨和远处的烟雾,山林呼啸、大地摇晃,她记得清清楚楚,而她却还能余下这口气息,她要窃笑。

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对,对,她从电梯口栽下去时,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还与煊宸相遇、相爱了,成了亲,看到了梦寐以久的医书,这余震也不会怎么样她的。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煊宸自小

被送进宫中,没有享受过一天家庭的温暖。现在他们才刚刚有了个家,她是煊宸唯一的亲人,她不能丢下他,不然煊宸就太可怜了。

她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皇后娘娘,皇上说有话回宫当面讲,他知道自已错了,你不可以犯和他同样的错误。”沙哑的男声带着哭腔,被风吹得四散零落。

她紧紧地抱着双膝,静静地听着,眼泪不再流了,心中充满了温柔的情感和暖意。煊宸,我不和你记仇的,只舍得和你气一会,人生最长一百年,到了二十多岁才相遇,人生还有

几个二十年。

“皇后娘娘,皇上说他的风寒又重了,桂花树也谢了,他等着你回宫给他煮药膳。”

大男人怎么可以哭得象个小姑娘?

煊宸的风寒是他故意染上的,不重,她顾及他的面子,才没有点破,还有,九五之尊怎么能贪嘴呢?

云映绿想笑,却扯不动唇角,“皇上,他好吗?”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心底里问道。

眼前不知怎的,黑暗越来越浓,她有些发困了,意识悄悄抽离。她不想睡,尽量回味些前尘往事来打发时间。

煊宸是只老狐狸,最会挖坑,让她傻傻地往下跳,连成亲都是用的诡计,不过,她一点都不生气。

对于情感,她一向笨拙、木纳,没有人推一把,她就不知道如何向前。她和煊宸之间,如果不是煊宸强悍些,只怕也走不到现在。

只是煊宸心中总是把江山放在第一位,以前觉得遗憾,这一刻,到是有些庆幸。如果没有了她,他还有江山可以支撑着。东阳城那么多的名门千金,前赴后继的想嫁给他,他过一

阵再娶一位皇后。虞曼菱是作死,她是失踪,别人会不会因为她们两个的簿命而对皇后之位心生恐惧?那样煊宸还是会孤单的。那么多名门千金呢,总有个把勇敢的吧!

她在心里微微一笑。

“江侍卫,皇后娘娘怕是…已经不在了?”她依稀听见某个人说道。她瞬间僵住,感觉浑身的血液陡地骤降,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

“不会的,娘娘不是个食言的小人,她会活着的,继续找…天,这是什么?”

塌陷的山石突然又摇晃了起来,一股急促的水流从山体中间喷涌而出,力度之大,巨大的石块都挡不住。

“是山中的暗泉,快撒,快…”

临山城,顾名思义,四处环山,山中多瀑布,多溪流,多温泉,还有许多未经挖掘的暗泉隐藏在山底深处,几场地震,震开了泉眼。泉水犹如千军万马,滔滔直下。“天,天,山

裂开了,那边有人…”泉流冲垮了山石,被埋在山下的侍卫们的尸身露了出来。

云映绿冰冻的身子也感到身边的山石变得温暖起来,她抽移的神智刹然惊醒,还没等她醒悟过来,她的身子一下子跃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随着石快飞速地下落,下落。。。。。

。以落叶一般,飘过山壁,飘过山林,“咚!”她只听到一声巨响,浪花溅满了面容,眼前先是一道白光,接着又是黑暗。

她像是进入不醒的长眠之中了。“看见皇后娘娘了吗?”

“没有,只有侍卫们,那边,那…是齐王!”

山涧湍急的水流迂回千转地向前流着,转过一山又是一山,转过一季又一季。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云映绿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十分幽暗,她一时间不知道身在哪里。待双眼适应了幽暗,她看出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原木做的桌椅,一个燃着炭火的炉子,上面放着黑黑的水

壶,木板订做的墙壁上挂着几件动物的皮毛。

她低低抽了一口气。

木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位身穿布衣,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提着一桶水走进屋内。

“姑娘,你醒啦?”她惊喜地看着云映绿清澈的双眸。

云映绿舔了舔嘴唇,困窘地盯着她肩头上白色的一团一团,“那…那是什么?”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沙哑到不行。

中年妇女爽朗地一笑,“哦,这是雪呀,今年的头一场雪,下得还挺大,上山的路都给封了,阿强和他爹也不知今天回不回得来呢?”

下雪了?云映绿眨眨眼,她记得睡之前,桂花树还正在盛开着,怎么一眨眼,都下雪了?怪不得屋子里要生炉子,她的脚会这么冷。

“这是在哪里,现在是哪一个月?”她是在做梦吗?

中年妇女手脚麻利地把炉子上烧开的水倒到盆中,又重新灌满一只锅放上去。她似乎在收拾一只山鸡还是一只野免,屋子里弥漫着动物的血腥气。

“这里还是临山城呀,不过是在大山里,离临山城一百多里的山路呢!现在十月刚过,是十一月头上了。呵,姑娘,你知道吗,你都睡了近二个月了呀!那天我去溪边打水,看到

水上飘着件衣服,我好奇地捞上来,发觉原来是个人。你也是被地龙惊着的人吧,真是幸运,一般被地龙惊着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

还在临山城中,那还是魏朝的土地,离煊宸不算远,她还活着。云映绿眼中不竟泛出了些湿意。

“大婶,你怎么称呼?”她想动动身子,发觉沉重的无法动弹。

“别动!”中年妇女忙出声阻止她,“你这一身的骨头可是刚凑好,别又弄散了

架,跌打损伤要三月才能下床呢!咱家是山里面的猎户,方圆四五十里只有我们这一家,阿强的爹姓宗,你就唤我宗婶吧!山里的人,上山打猎,常常会碰伤这,碰伤那的,都会

凑个骨、治个伤,姑娘,你可是伤得不轻,肋骨都错位了,手臂和大腿全部骨折,不过到底是年轻呀,阿强的爹说再有个一个月,你就可下地了。对了,姑娘你姓什么?”

“我。。。。。姓姬…”云映绿咬了咬唇,才明白为什么全身使不上力,手臂为什么抬不起来呢!

伤得这么重,她还活着,真是运气好。她傻傻地笑了。

“宗婶,真的很感谢你,等我好了,回家后,一定会让我的家人重重向你们表达。”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想着该如何弥补这户好心的人家。宗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收拾好了动物,俐落地切成了块,揭开锅,把肉进放进水中,撒了些盐,倒点酒,重新盖上锅盖。

“姑娘,我说了你不要难过,你的家人怕是都不在了。地龙折腾的那一会,那几座大山里的山民没有几个活下来的,就连咱们的皇后娘娘也被埋在了那山下面。当今皇帝把那一座

山彻底翻了个个,只看到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一个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