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北京西站,看着那些蜷缩在角落里,一脸污黑,衣衫皱乱,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的农民工,觉得自己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不,他连他们都不如,他们还有个目的地,他呢

,路又通向何处呢?

以前有姬宛白,就象家里长了棵摇钱树,他从没钱的事伤神过。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这些俗事了。几个月不进只出,银行卡上的数目一日比一日缩水。

唐楷皱皱眉头,盯着银行卡,看着街上人流如潮,目光落向对街的一处建筑工地。

天无绝人之路。

这世上,总有些工作不需要履历、不需要面试,不会过问你的从前的。

建筑工地忙得热火朝天,人手嫌少,差几位搬砖头的小工。工头斜着眼打量了下唐楷,捏捏他的肩膀,象看一只估价的猪,“还行,不是个文弱书生,一天一百块,做不做?”

唐楷咬咬牙,点了下头。

他常健身,身体还行,以为搬砖头就是付出点体力就行了。一个小时不到,他发现他错了,这个体力与健身房的体力完全是两码事。

身上的衬衫湿得可以挤下水,脸上的汗堵得眼睛都睁不开,掌心火烧火辣的疼,他低头一看,一手的血泡,有些已经破了,往外流着鲜红的血。

他闭上眼,握紧掌心,对姬董事长涌上一股刻骨的仇恨。 “那个新来的,不准偷懒,动作快点。”工头在起落架前大吼着。

“没催太紧,注意安全,这位兄弟,你还撑得住吗?”几个头戴安全帽走了过来,领前的一个笑嘻嘻地问道。

唐楷睁开眼,抬起头,“我…”他张了张嘴,羞窘地想转身逃开。

“唐楷!”领头的男子一把揪住他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楷看着同乡兼同学,苦涩地一笑。

第十四章,话说心病(一)

于不凡在近郊的高档住宅区有一套宽敞的房子,离诊所不算远,非常方便。他住在顶层,宽敞的客厅,尽头是毫无遮掩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远处的山峦和修剪得非常壮观的绿化

带。

心理医生是一个学无止境的行业,现代社会日新月异,现代人爱犯的病也是稀奇古怪。他要不断地研究、学习,才能应付各种各样的病人。

所以那时候购房子的时候,他特地选了顶层。他喜欢顶层的安宁,不被人打扰。喜欢在夜晚,他端坐在偌大的书房中,对着远远近近的满城灯辉,他会觉着这个辉煌的城市是这么

的美。

于不凡端着一杯绿茶斜依在阳台古罗马式的柱子上,仰起头。月亮很明,映出他眸底丝丝的困扰。

夜风如水,舒适的凉意从夜色中涌来,轻柔地拂面。他已经两个月没有遇到姬宛白了。

上次在停车场见到她,还是春天,现在都已入夏了,晚上穿件短袖的T恤刚刚好。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想姬宛白和唐楷铁定分手了。他想想很好笑,小学妹居然也会狗仔队常使

的跟踪、偷拍那一招。

他那时还说只有小蚂蚁有一丝动摇,他就会使出全身力气。现在小蚂蚁完全子由了,他却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他听到她用漠然的口气对同事说,她和他不熟。

这话说过之后,上天再没眷顾他,他彻底失去了姬宛白的任何消息。

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个恬不知耻的可笑的傻瓜,做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梦。可是,谁没有梦呢?

他想,他真的是对小学妹动了心了,虽说他一向对豪门千金非常不屑,但姬宛白她不是普通的豪门千金。

他变得有点沉默了,以至于唐兰和李佳都感觉到不对,虽然没见他发火,但同他讲话时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办事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他知道她的伤已痊愈,不会再呆在医院中。他还是想她会不会去复诊之类的。不忙时,他会开着车去那所医院的四周转转,没遇着姬宛白,到碰到了徐琳。

“不凡,你来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电话?”徐琳很惊喜地趴在车窗边。

关于徐琳,他让他妈妈给徐琳妈妈打电话,说两人的性格差异很大,不合适交往。看徐琳一脸没受伤害的样,估计妈妈没有提。

于不凡拖腕长叹,干干地笑道,他是办事,经过这边,并不是特意到这里。

徐琳才不信他呢,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他拉扯下车,在医院里招摇个一圈,引来一众姐妹羡慕的眼珠。

临走前,于不凡再三说明,他真的是到这一带有事,不是来看徐琳的。徐琳娇笑着把他推进车中,当他大男人要面子,直说知道啦,知道啦,过两天休假,我去你诊所特意找你好

了。

于不凡不知道别人怎么应付这种误会,他斟酌半天,觉得还是要对徐琳直白一点是明智的,以免误会越陷越深。

哪曾想,徐琳在这个时候被派去上海学习二个月,眼里噙着两汪脸,深情款款地对他说,不要太想他,每天一点点就好。

于不凡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他送徐琳到火车站的,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他给徐琳发了条短信,真诚地把他

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给徐琳,告诉她,他对她没有办法产生男女之间那样的感觉。徐琳很快就回短信了,却是答非所问,直说窗外的风景有多美,她有多思念他,才分了一刻

,就觉着隔了几秋。

于不凡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把刚才的短信重新编辑了下,又发了一次。徐琳再次发过来时,说她快到上海了,如果现在三个月已经过去,该有多好。他掏出手机,把徐琳的

号码从手机中彻底删除。

但徐琳却是雷打不动,每日早问候,晚诉情,风雨无阻。他一收到,就直接删掉,看都不看。

从此,心里一心一意只放着一只小蚂蚁,朝也思,暮也想,象犯了什么病。

长这么大,他好像在青涩的少年时,都没为谁这样神魂颠倒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客厅里的电话突地响起来了,于不凡回过神,转身进屋。

“唐楷,哥儿给你介绍一差事。”一拿起话筒,苏放的高嗓门像爆豆子似的,于不凡倾倾嘴角,“好啊,我给你提成。”

“提成就免了,你请我喝酒好了。不,不和你一起喝酒,你是一灾星,喝个咖啡,害我差点赔上一只眼,现在我在学院落下一独眼龙的外号,你还是给我提成吧,四六开,你四我

六,行不?”

“行,行,说什么差事?”于不凡笑了。

“昨天有一歹徒在北京十六中劫持了个学生,后来那歹徒被警察从后面给击毙了,就死在那孩子的面前。孩子受到了惊吓,十六中的领导到我们学院想找个心理学科的老师给治疗

下,我推荐了你,觉得你这方面经验丰富。怎样,哥们够义气吧?”“嗯,很够义气,这种公益治疗出风头的机会可不多,比花大钱做广告、拿着喇叭在大街上嚷都出名得快。”

于不凡耸耸肩。

苏放呵呵直乐,“你赚的钱很多了,偶尔也做回善事吧!”“行,看在苏导师的面子上,这病人我接了。”

“嗯嗯,不过,你可得上门治疗,那孩子现在见人就害怕得直抖。”“你把地址给我,我会尽量安排时间过去的。”于不凡拿出一张便笺纸,刷刷写下地址,挂上电话后,掏出手

机,想给

负责安排日程的唐兰问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发现不知何时,徐琳又发了条短信,说她明天回北京,他拧拧眉,删了,直接给唐兰打电话说,把明天的日程全部挪后,他要出诊,会

关手机,不要和他联系,

于不凡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千载难逢一次的出诊这天,他朝也思暮也想的小蚂蚁来到了他的诊所。

“妈妈,我又没病,干吗要来这里?”姬宛白一下车,看到熟悉的门牌,一下子又缩回了车中,抱住座椅,死活都不要下车。

姬宛白是个骄傲的女子,轻易地不肯服输。但是最近,她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自小就随着夫子吟诗赋颂,诗里面的风月雪月,她很早就能品味。男女之间的美妙情感,她可以想象、可以书写,编成词,编成曲,交给青楼女子吟唱,但她却从没真正休会过

与杜子彬的几年婚约,他只留给她一个不解风情的背影,和几声无力的嗟叹。她不甘心一辈子陷于这样的婚约,勇敢地提出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