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里就你一个人?你们掌柜呢?”李莞对那伙计问。

伙计得知李莞不是来买布的,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们掌柜不在,姑娘找他有事?”

李莞不跟他卖关子,又问:“你们这店面租吗?或者卖吗?”

“姑娘是来租铺子的?我们掌柜的可没说过铺子要租或者卖。这铺子可不是普通人家的产业,大兴李家知道吗?这是李家的铺子,姑娘如果真要买卖铺子的话,找掌柜可没什么用,得找李家的人才行。”

这伙计见李莞虽然是个小姑娘,但穿着打扮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不疑有他,据实相告。

“你们掌柜,是姓冯吗?”

李莞隐约听人提起过冯掌柜,从前就是他替李崇打理表姑奶奶留下的产业来着。

谁知伙计果断摇头:“不是,我们掌柜姓刘。姑娘说的冯掌柜早就不在这里干了。”

“他去哪儿了?”李莞追问。

“他手脚不干净,侵了主家银两,现在听说搬到城外十里村去了。姑娘你到底是来买铺子的,还是来找人的?要不我去问问我们刘掌柜?”伙计的言语中,有点不耐烦。

李莞让银杏给他递去二两银子,才得以继续问:“跟我说说,那冯掌柜怎么手脚不干净了?”

伙计得了银两,态度立刻发生改变,把他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李莞说了一遍。

大致意思就是,那冯掌柜不识好歹,东家给他开了那么高的薪俸,他还吃里扒外,经常从柜台里拿钱,有一回他拿钱的时候,被刘掌柜发现,一百两银票,人赃并获。刘掌柜原本想看在往昔情分上放过他这回,冯掌柜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主动请辞回家去了。

冯掌柜从这里离开以后,没有地方敢聘他做掌柜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行进了黑账房的行列,专门替一些见不得人的商家做假账。名声可以说已经臭到底了。

李莞从店铺里走出,脑中疑惑重重,那冯掌柜当年是好几家店铺的总掌柜,如果他真想捞钱的话,随便在生意上做点手脚,相信谁也看不出来,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笨的方法,在柜台偷钱呢?

李莞上了马车,让银杏又折回去问了冯掌柜的地址,没一会儿,银杏上车来禀报:

“伙计说,那冯掌柜在城里做的假账太多了,怕给人打,搬到城外瑶溪村去了。”

“瑶溪村?”李莞倒是知道这个地方。一般家里稍微能过得去的,都不会住到那里,瑶溪村是大兴府最穷的村落,里面多是老弱病残。

李莞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几家店铺的总掌柜,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拍了拍车厢壁,对车夫阿成说:“去城外瑶溪村。”

阿成领命,马车驶动,银杏惊恐的说:“姑娘莫不是要去找他吧。那种鸡鸣狗盗的人,避开都来不及,找了干嘛呢。”

李莞有自己的想法,她见过从前表姑奶奶店铺兴旺时的样子,当时冯掌柜必然下了一番苦心,功不可没,他走了之后,几家店铺就跟没了灵魂的躯壳,萧条破败,而且她骨子里就是不相信,如果冯掌柜真想从店铺里捞钱,凭他的本事,绝对不会用这么低级,这么笨的方法。

兴许是他那阵子特别缺钱,但又不想用下作手段从东家铺子里捞钱,只能出此下策。而一个能在自己最需要钱的时候,都不对东家生意动手脚的人,骨子里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城外瑶溪村是不算大的村落,周围都是平地,住了那么几十户人家,要从这些人家里打听出一户姓冯的并不难。

李莞在马车里等,阿成和银杏下车一家家的询问,终于在村子东头找到了冯掌柜家,这村子里的人对冯家人倒还挺客气,一口一个‘冯先生’的喊。

阿成和银杏护在李莞身侧,领着李莞去了冯家所在的地方。

“冯掌柜出门去了,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女人和一个瘫在床上的老人家。”银杏在李莞耳边解说,阿成到前面敲门去了。

其实冯家的门是开着的,十分破败的木板门,即便关上也没什么意义。

“谁呀。”那个瞎眼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们是来找冯先生的,他在家吗?”阿成入乡随俗,跟着周围村民们称呼冯掌柜为冯先生。

那个女人请他们进去,一进屋子,一股不知道是什么酸馊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屋顶上破了两处,干脆没修缮,直接找了两块残缺不全的琉璃瓦盖着,这样使得屋里还稍微亮堂些,屋子里也不提什么摆设不摆设了,是前后通的长形屋子,第一间里就摆着一张单薄的床板,上头躺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一双眼睛盯着进门的李莞他们。

而刚才和她们说话的瞎眼女人,从第二间屋子里摸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张小凳子,阿成赶紧去接应她,那女人虽然眼瞎,倒也热情的很,自己扶着老婆子的床框,对他们说道:

“别客气,坐吧。”

银杏替李莞把小凳子擦拭干净,才让李莞坐下,听见动静之后,床上的老婆子突然开口了:

“家里简陋,没什么拿得出手招呼的,小姐不要介意。”

李莞摇头,对床上老婆子道:“老夫人客气,我们是来找冯掌柜的,我是李家的四姑娘,李崇李老爷是我父亲。”

李莞自报家门后,床上老婆子脸上明显一惊,正要说话,屋里的人就都听见外面传来的村民此起彼伏的声音:

“哟,冯先生回来了,你家里来人了,快回去看看吧。”

李莞对阿成看了一眼,阿成就出去迎接,冯掌柜看见阿成,先是一愣,又想起在村口看见的马车上写着‘李’字,哪里猜不到他们是什么来头。

放下肩上的背篓和鱼竿,把卷上去的裤腿放下来,抹了一把脸后,才走进屋里。

原以为来的是李家的那位老爷,却没想到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冯掌柜和李莞打了个照面,先是一愣,很快恢复过来,对李莞行了个读书人的拱手礼,李莞起身对他回了个福身。

家里说话不方便,李莞主动提出请冯掌柜去外面说话,冯掌柜名叫冯振才,四十多岁,清瘦的很,没有蓄须,多少年来,一直是白面书生的模样,只是这几年越发看着苍老,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难得却挺干净。

李莞和他站在马车旁,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

“冯掌柜可愿再回李家的铺子?”

冯振才愣住,看着李莞的表情震惊中带点可笑:“四姑娘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李家铺子?”

他的声音中透着英雄迟暮的落魄,把袖口的些微褶皱抚平。

“我知道。你从柜台拿了点钱嘛。”

即便过去几年,但如今被人当面提起,冯振才还是觉得羞愧不已,低下头笑道:

“姑娘知道,还要让我回去?不怕我把李家柜台搬空了吗?”

第8章

“人生在世,谁都有个过难关,趟恶水的时候,所谓恶,也分大恶与小恶,偷钱固然不对,可若偷钱是为了救人性命,在这样的大义与孝心面前,却也没什么绝对不可以的。就好比杀人是犯法的,可将军在战场上杀人,却是为了保家卫国,凡事还是得看因为什么缘故。”

李莞庆幸自己今天到冯家来看了究竟,至少明白一些冯掌柜当时的处境。越发坚信自己猜想的没有错。

冯振才目光复杂的看着李莞:

“照姑娘这么说,如果我继续回李家做事,继续在柜台偷钱花也是可以的咯?”

这个问题出来,李莞还没说话,银杏就忍不住了:

“你这话说的,我们姑娘好心好意来看你,纵你不领情,却也别说这等混账话。”

冯振才扫了一眼银杏,眼神仿佛像一把弓箭,看你一眼,就让你有一种被弓箭盯上的感觉,可见此人绝非好惹。

李莞却不以为意,莞尔一笑:

“何必为了那么点小钱费心去偷呢。你什么时候想用了,直接拿便是。”

冯振才冷哼:“可我若就喜欢偷呢?姑娘请回吧,我早已不是你们李家的掌柜,今后也不想回去。你不必在我这么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

李莞毫无惧色与冯振才对视了好一会儿,冯振才暗自心惊眼前这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胆色,目光锐利,像一只快要长出獠牙的小豹子,只待成年,便能扑上猎物,咬断对方喉咙。

“我也不是要冯掌柜现在就给我答复,你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随时可以去李家找我。”

李莞留下这么句话,便不做停留,爬上马车。

冯振才站在瑶溪村村口,看着李莞马车离开,直到马车过了转角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回村。

马车里,银杏特别不理解李莞,问道:

“姑娘,你什么意思呀。难不成真的想请那偷儿吗?”

李莞掀开帘子看外面景色:“别一口一个偷儿,如果他真想捞钱,一百间李家铺子,他也能给你捞空了。”

银杏不服李莞维护冯振才那样惯偷还目中无人的人。

“可姑娘别忘了,他还替人做假账呢。试问哪个正直的账房先生,会去给人做假账啊。您不是没瞧见铺子里伙计谈论他的神情,姑娘这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莞不想与银杏争辩。

不说别的,单就说榆林街上那几家铺子,冯掌柜在的时候,打理的有声有色,客似云来,可冯掌柜一不在了,短短几年的功夫,竟然破败成如今这副熊样,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时冯掌柜为什么要从柜台拿钱。

他家里定是出了事故,母亲瘫痪,妻子眼瞎,他做了李家铺子多年的总掌柜,居然连给老母亲和妻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可见平日里并不是个贪婪的人,一时走投无路,才想着在柜台拿钱,其实如果不是李崇无心打理这些店铺,冯掌柜在遇难时,能得到一点李崇的帮助,他也不至于走上柜台偷银子这条路的。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凑到一起了。而后来,冯掌柜去给人当黑帐房这事儿,李莞觉得也是顺理成章的,他背上了柜台偷钱的名声,其他哪个铺子敢请他,没人请他,他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家里人还是要吃饭,还是要开销,他不给人做黑账,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李莞是铁了心要把冯掌柜给请回去的,之所以今天没有强势请人,一来是想给冯掌柜一点时间考虑,二来也是因为她还没拿到那铺子的经营权。

李莞想来想去,她要想做生意,就一定得有店面,与其花钱去买别人家的店面,不如找个机会跟李崇把他手里榆林街那几家店铺的地契给拿过来,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打理自家产业,但李莞有点不确定李崇肯不肯把铺子给她,所以今天才给冯掌柜留了个悬念。

李莞从瑶溪村赶回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带着银杏和阿成在饭庄吃了点东西,然后才回家去。

刚踏进垂花门,就被守在门外的两个嬷嬷给拦住了,李莞认得他们,是老夫人宁氏身边的嬷嬷,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堵她,李莞哪会猜不到。

把身上的披肩解下,递给银杏,李莞规规矩矩的跟着两个嬷嬷去了老夫人院里。

还没走近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李莞的到来,让屋子里的笑声骤然停下。

她站在门边,把门内情况大致扫了一遍,老夫人宁氏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盘着腿,绛色马面裙盖在膝上,腰后面垫着两只大大的迎枕,她下首边坐的是二夫人吴氏,五夫人罗氏,而另一边坐的都是些小辈,李莞一眼就看见李娇,她穿着一身织金底襦裙,梳着两圈环辫,簪着绢花,她模样生的与崔氏很像,秀丽温婉,不过九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便有大家风范。

上辈子李崇去世以后,李娇依旧凭着崔家的声势,嫁入了永昌侯府,为永昌侯世子夫人,与李莞不太来往。

屋子里笑声没了,气氛瞬间尴尬起来,老夫人宁氏惯是不喜欢李莞的,更别说今天中午所有人都到场了,唯独李莞没到,这件事情让老夫人十分介意,连带看李莞就更加厌烦不满。

李莞上前给宁氏,还有一旁的吴氏、罗氏行礼问安,二夫人吴氏是著作郎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八面玲珑,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八卦,喜欢听人的闲话,谁家有点事情,她都想要去看看,去听听,因此尽管她还算会说话,会办事,最终却也没得个什么好人缘。

而五夫人罗氏,则是个不太说话的主儿,看着有些许木讷,她出身普通,是秀才之女,只是粗通文墨,与吴氏、崔氏自然不能比。

妯娌乡亲,女人在私底下,各方面都能拿出来比较。罗氏显然在各方面都比不过崔氏和吴氏,因此像这样的场合,罗氏一般都很少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宁氏对李莞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言好语。

李莞低头听着,做低眉顺眼状,李娇起身唤来了旁边伺候的丫鬟,那丫鬟手里放着个托盘,送到李莞面前,托盘上放着两卷翠绿的羊绒线,比李莞矮了小半个头的李娇端庄的说道:

“这是给姐姐带回来的清河特产,姐姐回来的晚,有些颜色都被挑走了,姐姐看看这两卷你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卷带给母亲的,可以跟姐姐交换。”

听听这轻声细语的声音,看看这无懈可击的动作,崔氏从小对子女特别严格,李娇的动作举止,听说都有专门的嬷嬷从旁边测量。

李莞对她笑了笑:“不用换,我很喜欢,谢谢妹妹。”

两姐妹客气的不像是两姐妹,无论站的多亲近,李莞和李娇之间都像是隔着一道天堑,谁也夸不过谁。

“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有你妹妹懂事。”宁氏逮着机会就教训李莞,李莞早就习惯了,只当没听见,自己到旁边找地方坐去了。

大房和二房的姐姐妹妹们都来了,李绣对李莞悄悄招手,让她坐到旁边去,她旁边坐着李悠和李欣,李绣是二房夫人罗氏的长女,今年十六岁,生的人如其名,十分秀美,李悠和李欣是吴氏所生,跟李莞一边儿大,李悠的个头稍微高一些,李欣则微胖。

这些堂姐妹里,李莞也就跟李绣还稍微相熟一些,李悠和李欣向来都只跟在李娇屁股后头转悠,对李莞倒是没什么搭理的兴趣。

那边大人们继续说起下个月要去京里为二老太夫人过寿事宜,这边李莞悄悄问李绣:

“不是说崔家也有人来了?怎的没见?”

李绣左右看看,见没人看她们,才在李莞耳旁低声说道:

“来了的。一个跟娇姐儿差不多样式的姑娘。好像叫云芝,刚说了几句话,喝了两口茶,就说有点累,三婶带她去休息了。”

李绣和李莞算是一类人,都明白‘娇姐儿那样式’是什么样式,不约而同的抿唇笑了起来。

“还有两个少年,大的那个十七八岁,叫崔明,小的也十五六岁,叫崔槐。大伯父和五伯父带着家里的哥儿,在南苑招呼。”

崔槐果然来了。李莞努力在脑中回想崔槐的样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嫁人之后,有一回在街上遇见,崔槐穿着一身被血浸染的飞鱼服,神情肃然坐在马背上,他们一行二十多人,身上大多有伤,马队后面,铁链锁着哭哭啼啼的一家老小,而队伍最后还跟着十几辆板车,板车上堆放的全都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他们走过十里长街,身后就拖了十里的血迹,看着特别渗人。

据说那是蔡阁老一家,案发抓捕前,蔡阁老就安排家里人跑去边境,最终被锦衣卫一个不留的抓了回来,那年蔡阁老被定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一家被菜市口问斩,血洗了三天三夜都洗不干净。

第9章

李绣和李莞这边说悄悄话,那边李莞就被宁氏给点名了。

原来宁氏坐了半天,觉得有些乏了,想去内室休息,而她点名让李莞跟着进去伺候,李莞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头,不知道宁氏打的什么主意,没敢耽搁,站起身跟随过去。

随着宁氏进入内室,李莞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而宁氏虽说让她进来伺候,实际上也用不着她,丫鬟们把宁氏服侍的周周到到,软塌上的铺盖铺好了,扶着宁氏坐上去。

两个嬷嬷来给宁氏除外衣,宁氏磕闭着的一双眼睛才终于抬起来,落在李莞身上。

“听说,你跟你爹要了两千六百两银子?”宁氏问。

原来是为了这个。李莞没底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不是。”李莞鼻眼观心的回答。

“不是?”宁氏的音调升了两档:“睁眼说瞎话,谁教你的?”

李莞不为所动:“我没有睁眼说瞎话,那银子不是我要的,是爹给的。祖母若是不信,大可把爹喊来问问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宁氏眉头蹙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真以为我糊涂了吗?两千六百两银子的数额,你怎么敢伸手接的?”

“爹爹给的,又不是旁人,为何不敢接?”李莞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宁氏怒了,重重拍了拍软塌边沿,企图震慑李莞。

“祖母,我做错什么了吗?爹爹爱惜女儿,给女儿点银两,这犯了哪条家法,犯了哪条王法?祖母要这般生气,难道祖母不想看到孙女日子过得好些,要看孙女捉襟见肘,为钱发愁吗?”

李莞四两拨千斤,一番话说的宁氏没法接。

倒不是见不得这孩子拿点银两,只是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让宁氏很不喜欢。

“反了反了,居然养出你这么个尖嘴利牙的胚子,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却这种态度,来呀,给我把家法拿过来,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这目无尊长的东西。”

宁氏喊来嬷嬷,要拿家法打李莞,被嬷嬷劝住:

“老夫人息怒,今儿有客人在家,闹大了可不好看。”

宁氏这才想起来,家里确实有客人在,如果真动家法打了,反而会让人看了笑话,想来那丫头便是知道这点,才敢这般猖狂的与她说话,果然是个有心机的,宁氏越想越生气,就算不动手打,也不想太过便宜的放过她。

其实李莞还真没想到这些,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反正她已经收了李崇的钱,并且不打算还回去。

“去东边的院子里跪着,我不发话让你走,你就给我一直跪着!”

谁家没个教训孩子的时候,即便不打不骂,宁氏也有法子整治,像李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好面子,让她站在外面供人观望指点,比直接打她的板子更让她难堪。

原以为李莞会稍微反抗一下,没想到她只是福了下身子,便果断转身,从内室出去了,宁氏觉得有诈,对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去盯着些。

李莞走出内室,就看见内室里所有人都瞪眼看着她,想来刚才宁氏在内室里教训她的那些话,外面这些人都听见了。

并不是很在意,跨出门槛,对守在门外的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就闪身退了出去,李莞按照宁氏的要求,往东边的院落去了。

上辈子瞻前顾后,怕这个不高兴,怕那个不开心,最终吃亏的只有她自己,旁人该高兴的高兴,该开心的开心,谁管过她呢。如今李莞可没了那等好心肠。

李莞去了还不到一刻钟,那边银杏就把李崇给请了过来。

李崇看着像是刚醒没多久,下巴上的胡渣都没来得及刮,李莞站在东院,不在正院,李崇进来的时候没瞧见,直接就去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