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们就出发。”他狼狈起身离去,信封也被遗忘在桌子上,并未带走。

看到他向院门走去,很快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尤莲又等了一会儿,拿起了他留下的两封信。

最上面那封信写着“杉弟亲启”四个字,字体圆润秀丽,下面那封信写着“二师兄亲启”五个字,字体金钩银画下笔有力。

尤莲打开上面那封信,取出信纸,颤抖着打开信纸。

信里语气冲和平淡,谈了南宫世家最近的情况,关于梵音教的最新情报,自己父母的身体,又问及舅父舅母境况,最后一行寥寥数语:

“又及,兄有故人名唤尤莲,自宛与令九弟之白云城。然天下之变故多矣,如逢其者,惟望深赐矜怜而已。足下有所闻,辄以告我。”

信纸被尤莲紧紧捏在手中,她的鼻子一阵酸涩,眼泪又待涌出。她从没想到南宫瑞,外表谦和内心高傲的南宫瑞,会用这样的语气祈求表弟西门杉帮助自己,告诉他自己的消息。她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钟情,原来,他亦如此。

她一直在廊下坐着,天色渐渐昏暗,暮色渐起,秋风开始萧瑟。

她始终没有打开另一封信。

其实,另一封信只有这样一段话:

“杉兄如唔,故姬尤氏,自幼相伴,孰料变故突生,消息断绝。某自夏至秋,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离忧之思。望兄代为觅之,弟泣拜。”

西门杉回来的时候,尤莲早已睡下,房门紧闭,几张信纸散落在廊下和院中,白色的信纸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极为刺目。西门杉一张张捡起信纸,连同信封一齐团在手中,手掌分开,烟尘随风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西门杉把从长安分舵带来的尤莲的行李带了过来。

时光流逝,虽然病情时有反复,尤莲的身子还是渐渐好转,慢慢能挣扎起来煮些简单的菜饭。尽管简单,但和西门杉的厨艺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关系依旧,西门杉虽然不再冷嘲热讽,但依旧是冷面以对。尤莲发现西门杉虽然看上去冷淡,但是经常为自己熬各种补身的汤药,虽然技术欠佳,但尤莲内心对他甚是感激,因此无论他如何,都是不予计较,笑面以对。

西门杉经常夜间出去,凌晨归来,尤莲渐渐发觉,只是装作不知。

如此这般,到朔风渐起之时,尤莲已经痊愈,西门杉就告诉她即将出发归宛。

尤莲做饭收拾房间的空隙,把所有的被褥都拆洗了一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这段时间也被尤莲照料的很好,她还在围墙下开辟了一块地,种下了一株梅花。

深夜,西门杉来到院子里,发现尤莲房中还亮着灯。

第二天深夜,灯光又亮到深夜。

第三天傍晚吃过晚饭,西门杉站在院子里,远远望见尤莲眼下的黑眼圈,正待开口,尤莲已走上前来:

“二公子,我给你做了几件衣服,你来试一试吧1

尤莲回房抱着一摞衣服来到西门杉房中。

尤莲这几日的工夫为西门杉做了不少衣服:两件白色的常服,都没有什么装饰,只不过一件在下摆处绣了一丛翠竹,一件在下摆处绣了一枝杉叶;两件薄袄,一件浅紫,一件深紫,浅紫的用深紫丝线在领边袖边绣了兰花,深紫的用浅紫丝线在同样的位置绣了同样的兰花;两套白色的内衣裤,皆用白绢制成,轻薄软透。另外还有浅紫深紫两个绣花鱼袋,还有两双白色布袜。

衣服饰品都摆在床上,尤莲拿出常服让西门杉试。她见西门杉在冬日也是薄衫一件,就想做几件衣服表达自己的谢意。

西门杉一动不动,任凭她摆弄。西门杉个子太高,本来颇为高挑的尤莲只到他下巴处,尤莲只好踮起脚跟为他整理衣襟。

西门杉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因为母亲不善家务,再加上父母感情太好,对他关注不多,西门杉的衣物小时候是母亲的丫鬟缝制,长大后穿的是白云城针线上统一定制的白袍,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怪怪的感觉:尤莲的手很轻柔地整理着衣服,她的气息如兰似麝似有若无,她的声音稍微低哑仿佛在挠着人的心,痒痒的…

“公子,看来很合身啊!等一会儿让我量一下你的脚,再做两双靴子。”

西门杉的衣服鞋履确实都旧了,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只觉得干净就好,没想到尤莲都注意到了。

“尤莲,”西门杉的一向平静的心,第一次不受控制,怦怦乱跳,“谢谢你。”

尤莲只是笑了笑,拿了个布尺弯腰去量西门杉的脚量。

西门杉低头望去,正巧看到正弯腰的尤莲洁白细腻的颈,不知怎么的,低声唤道:

“小莲1

尤莲起身回头,望着他。

“九师弟他,”看到尤莲眼梢微翘的眼睛专心的望着自己,西门杉不由自主把眼睛移开,“九师弟已经进宫,诏书说是由皇上亲自教养。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太子。”

尤莲仰首微笑:“我已经知道了。”低下头继续量西门杉的脚量。

“我们明日出发。”

“嗯。”

心事眼波难定

北方冬日的清晨,清冷中带着寒意,地面早已被冻得硬邦邦的。

尤莲穿着新絮的棉袄,脚上穿着鹿皮靴,可还是冷得直打哆嗦,看到西门杉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衣,尤莲不由咂舌——有武功就是不一样啊!

尤莲刚把行李从房里拿出来,正待提到门外去,西门杉已来到眼前,没有说话,一弯腰就把行李提了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尤莲赶紧紧紧跟在后面。

马车就停在大门外。

马车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西门杉拉开车门,把尤莲的行李放了就去,然后站在车门前等着尤莲。

尤莲发现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宅子位于一条偏僻的巷子深处,半天还没有一个行人经过。

尤莲刚走到车门前,发现西门杉向自己伸出了右手,迟疑了一下才扶着西门杉的手上了车。

车里除了尤莲和西门杉的行李外,车座上还放着一件玄色的狐皮披风,车坐下放着一个脚炉。尤莲踏着脚炉,然后拿起披风裹住身体,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尤莲刚坐稳,西门杉就赶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穿街走巷,不久就走上了一条主干道。虽是冬日,天气严寒,可是道路两旁的摊贩并不见少,虽然有新有旧,但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尤莲发现这大宋朝实在称得上是富庶了,民众看上去丰衣足食的样子。

四日之后,商州境内的丹凤县的丹江渡口。丹江在夏季因为降雨常常是江水滔滔一望无际。但因时值隆冬,江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过江已变得非常容易。可是不知为何,岸边的商山客栈里住满了客人。

丹江地处交界之处,一向都是客商和江湖人往来不绝,因此,丹凤县境内的丹江渡口矗立着一座商山客栈。客栈规模很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有酒楼厨房和马厩,还有一座大大的种满了白杨树的院子,是客人集会用餐的地方;后院则是住宿之处,矗立着东西两座楼,楼下小花园也种植了一些花花草草,不过正值冬季,花草凋零,草枯木瘦,一片萧瑟景象。

时近傍晚,天气阴沉,正是晚饭时分。商山客栈的大堂里热闹非凡,说话声,点菜声,店小二的吆喝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端的是人声鼎沸。

忽然,棉布门帘被掀了起来,一男一女前后而入。他们一进入大堂,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堂马上变得鸦雀无声,都盯着这对青年男女。

虽是冬日,这男子却只穿着件半旧的白色布袍,正低头向着身后的女子低语着什么,而待他抬起头来,众人立刻呆住了——好一个俊美男子,令人望之只觉高贵俊美如斯,彷如天上神祇,有一种摄人的容光。

而与他同行的女子则身着半旧浅紫绣袄和白色八幅裙,身材窈窕,乌发如云,抬起头来,杏眼含水,红唇微丰,下巴尖俏,虽面色黄白,带有病态,却也别有一番病西施的风韵。

已有人认出这位公子,大声打着招呼迎上前去:“西门公子,未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时间众人纷纷立起,寒暄声招呼声响成一片。这位俊美公子面容肃然,拱手示意,拒绝了各种邀请,引着身边女子上了二楼雅座。

这一男一女正是离开长安的西门杉和尤莲,他们一车一马一路行来,因为尤莲身子尚弱又不谙武功,因此脚程甚慢,索性遇山游山,遇水观水,白天行路,晚上住店,倒也潇洒自在。

因为贪看商山风光,错了宿头,两人商议便在这丹江渡头的商山客栈歇息一晚。

二楼虽是雅座,可是人依然不少,不少人早已听到楼下动静,专门等在楼梯口和西门杉打招呼,见西门杉上来,马上涌上来。

“西门公子,久仰!”

“西门公子,在下白杨山庄杨阜山…”

“西门公子,自从雁门关一别,不觉经年…”

“西门公子,某刚在宛地见过令尊,今又遇见阁下,真是有缘碍…”

西门杉一概拱手为答,并不多言。虽然冷淡,但江湖人一向知道白云城二公子是有名的冷面郎君,倒也不甚计较,照样风度良好,笑面以对,令西门杉和尤莲好容易才在临近窗口的一张桌子安顿了下来。

这一路行来,都是尤莲负责点菜的,她吃了好久的陕西菜,分外想念家乡菜,看到菜谱上有几味家乡菜,不由大喜,点了个糖醋鲤鱼,红烧肘子,掸炝黄花菜和酸辣肚丝汤,凑成三菜一汤。菜上的很慢,她就赏看窗外景色。

此时窗外夕阳西下,冬日的夕阳,苍茫萧瑟,更兼远山重叠,自有一种悲壮之美。尤莲的位置正背对着夕阳,整个人在这萧瑟悲凉的背景下,因为病体初愈,显出一种楚楚可怜的韵致,同往日的笑靥如花明媚鲜妍大大不同。西门杉望着她内心如潮,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杉弟!”

尤莲抬头一看,一对青年男女含笑立于桌前。男的大概和西门杉年纪仿佛,长身玉立,凤眼修眉,清俊秀逸,相貌看上去和西门杉有些相似之处;女的大概十七八岁,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而肿的红唇,尖尖的下巴,很是美丽。

尤莲抬起头,正对着这位男子。一看到尤莲,这位美男子的神情有点奇异,眼睛微微一眯,马上恢复正常;而尤莲却马上低下头去,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西门杉起身,不显亲热,反倒很客气的样子:“瑞表哥,琦妹妹,一起坐吧!”

“杉哥哥,这位是——”这个琦妹妹看起来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对着早已起身的尤莲微笑着。

“这是尤莲。”西门杉简单介绍了一下,“尤莲,这是姑姑家的瑞表哥和琦妹妹。”

尤莲连忙行礼,这对兄妹也都还了礼,双方才都坐下。

西门杉和他的表兄表妹很客气地寒暄招呼,谈的也都是天气啦长辈的身体啦武林最终动向啦这样的话题。

自从南宫瑞兄妹出现,尤莲就食不知味,只是机械的夹菜来吃。到最后看到西门杉一直看自己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夹红烧肘子,别的菜动都没动一下。尤莲一时大窘,忙盛了一碗酸辣肚丝汤,谁知刚喝下去就发现汤太烫了,勉强咽下,喉咙大概已经被烫伤了。

南宫瑞一直和西门杉说话,眼风偶尔扫到尤莲马上闪开。

这一顿饭尤莲吃的真是手忙脚乱,看到南宫瑞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尤莲内心不由有些酸楚。

回房之后,尤莲很想和别人谈谈南宫瑞,可是眼前只有西门杉,想了又想,最后鼓起勇气:

“你们表兄妹好像不怎么亲热呀?”

说完尤莲就大为后悔,她问的时候并不指望西门杉能赏脸回答,又很快想起了南宫瑞写给西门杉的信,心里咯噔一下,脸马上就红了。

西门杉却仿佛忘了那回事,看都没看尤莲一眼,淡淡道:

“我父亲和姑姑同父异母。”

西门杉把外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

“我亲祖母是祖父的妾侍,而他们姐弟感情也并不融洽,从我记事起就很少来往的。”

尤莲刚开始心跳的很快,此时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顺势向西门杉告退离开了。

他们住的这两个房间是商山客栈最好的房间。西门杉出门不带随从,除了卫生之外,对生活设施要求也不高,因此一路上虽称不上是风餐露宿,但也没有舒适到什么地方。

尤莲回到自己房中,看了看房里的摆设,屋子里一切,从茶壶杯子到被子枕头都是崭新的的,虽不豪华,却还算舒适。尤莲猜想是不是白云城那个分舵提前来布置过了,因为比以往住店要好太多了。

尤莲身上风霜浓重,就问店小二叫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尤莲的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就坐在那里等发干。谁知刚要喝茶,头就疼了起来,身子也有点发冷,尤莲挣扎着找了一块布巾把已经冻硬的头发包起来就睡了。

尤莲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喉咙也很疼,身子动都动不了。睁开眼睛,发现西门杉正立在床前,正给她把脉呢。

西门杉面无表情的放下尤莲的腕子,回身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尤莲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又被西门杉叫醒了。

“喝吧!”

西门杉扶起尤莲,把一碗黑褐色的药汤递给她。

药汤发出浓重的中药味道,尤莲不由干呕了一下。西门杉接过药碗放在了桌上,然后从桌子上方的一个油纸包内拿出一枚酸梅脯递给尤莲。

尤莲一看到这好几年没吃到家乡的特产,眼睛就有些酸涩,连忙接过来放入口中。味道酸酸甜甜,有一只甜酸的后味。西门杉已经把药碗递了过来,尤莲接过后忍着苦涩一饮而尽,刚喝完西门杉已经又递过一枚酸梅脯,尤莲赶紧接了过来。

尤莲含着酸梅脯正要躺下,西门杉伸手阻挡了一下,然后示意尤莲坐直。

尤莲不明所以,就勉强坐直了。

西门杉把尤莲包发的布巾解去,尤莲乱糟糟的头发一下子披散了下来。他伸手开始在尤莲头顶上按摩。

他的手指有力,不知道按得是哪些穴位,令尤莲舒服了很多,慢慢的,感觉越来越累,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朦朦胧胧中感觉到西门杉把自己放倒,盖上了被子,最后,听到有人叫“公子”,听到西门杉的声音——“把粥温着,等她一醒就端过来。”

尤莲一直到堕入梦乡还在想:一路上只有自己和西门杉同行,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呢?南宫瑞呢,知道自己病了吗?人活着,真是辛苦啊!

待得郎归恨却休

被西门杉叫醒的时候,尤莲正在做一个美梦,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天,回到那一个暮春时节。

那一天,尤莲打开大门,门外立着一位牵着马的青衣少年,端的是清俊秀逸,他修长的眼睛含笑望着尤莲,他是那样的清俊,洁净,斯文,如同一株挺直的白杨。

尤莲幸福得想流泪,她没想到一直在做的美梦真的会实现,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一连声的问他: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他只是微微的笑,如同初见。

尤莲的眼泪涌出,她的声音哽咽:我真的又见到你了,你不知,我有多想你!我在这世间很难过,那么多的苦难,我不知谁能护我周全,我想你…

尤莲在梦里肆意的哭。

离开南宫瑞后,她一直在想如果再次遇到南宫瑞会怎样。可是,再也遇不到,即使是在梦中。如今,就这样遇到了,尤莲只是哭,向着他哭。她一直努力掩藏在坚强快乐吃苦耐劳的外表下的脆弱都揭露在他的面前。

南宫瑞,你曾带给我那么多惊喜快乐期待,可是,你却残忍的收走,把我遗留在这残忍的世间,任凭我自己去随波漂流。

初恋是一个女子一生的痛,经历过这样的痛,只能自己努力去保护自己,可是午夜梦回,是多么想念那清瘦却坚强的怀抱!

尤莲歇斯底里的哭:你是那么的残忍,给过我的怀抱和保护,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既然最重要收走,为何带给我最初的温柔和希望?

尤莲紧紧抓住南宫瑞的手,不放弃最后的希望,她也只有在梦中才会抛弃所有伪装的坚强,才会如此的放肆:

南宫瑞,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西门杉那张万年寒冰脸。

尤莲闭上眼睛,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一片平静,甚至牵牵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

西门杉垂下眼帘,看不出他的情绪:

“吃点东西吧。”

他扶着尤莲坐了起来,然后在尤莲身后放了一个棉被,让尤莲靠上去,然后向身后一招手:

“白衣!”

一个身着白云城的招牌白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端着托盘立在西门杉身后。

西门杉接过粥,用勺子搅了搅,开始喂尤莲。

粥是蔬菜鸡粥,温度也正好,可是尤莲在病中,根本尝不出味道,可她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

西门杉喂完粥,白衣收了空碗就离开了。

尤莲放松的倚在身后的被子上:

“二公子,你有事的话就先离开吧,我好像耽误了你的正事。”

西门杉望着尤莲,眼神复杂,最后也只是淡淡道:

“你不用担心我。”

他正要推开门离开,忽然又回过头:

“尤莲,你放心!”

说罢,关门离开。

尤莲觉得西门杉真的是很善良啊,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可是相处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好有爱的少年啊!尤莲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感谢他。

西门杉出去后就一直没再来,倒是那个白衣送水送药来了好几趟。

到了晚上,尤莲的病轻了好多,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就没了睡意——尤莲失眠了。

她想到南宫瑞就在这间客栈内,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期待,可是想到自己病了后南宫瑞根本没有出现,又觉得有点小小的怨恨。

思来想去,又想起了小王爷,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兰琛兰珂现在在哪里呢?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

韩镜花韩水月现在在东京么?她们什么时候回白云城?

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家?爹和娘会怎样的欢喜?自己攒的银子也不少,究竟给爹和娘买什么礼物?

尤莲此时过分活跃的大脑和病弱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她瞪大眼睛,大脑内活跃万分。

忽然,她觉得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擦了擦眼睛,还是不对劲——床前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

尤莲不由自主捏紧被子,浑身紧绷,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右手按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只等黑影一动就要射出毒汁。

黑影立起身,一声轻笑:

“尤莲,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原来是南宫瑞!

尤莲这才放松了下来。

南宫瑞俯身望着尤莲,房内光线很暗,尤莲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却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香气。乍一闻到,尤莲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

南宫瑞俯下身,额头贴在尤莲额头上。

他的额头凉凉的。

“嗯,不烧了。”

南宫瑞边说边脱掉靴子,掀开被子躺在了尤莲旁边。

他躺下的时候把尤莲揽在了怀中。

尤莲知道这样不合适,可是,她拒绝不了这温暖的熟悉的怀抱,就抱一会儿吧!

“我的杉表弟一直守在这里,还不容易把他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