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说着挥一挥手,高声道:“弟兄们,拉着车,咱们走。”

匪徒们齐应了一声,把财物都装在车上,赶着几辆大车呼啦啦地走了。

他们一走,那些蹲在地上的,藏在车下,趴在地上的人才算活了过来,女人们嘤嘤哭着,男人们唉声叹气,值钱的都没了,京城的路漫漫,叫他们怎么回家啊?

春心也没空管这些人,到了南门身边把他给扶了起来,低声道:“你是要走,还是要过去和你爹说话?”

南门听她说话,早知道她是谁,此时也答话,迈开步就往前走。

春心在后面跟上,心想这人别扭什么?难道丢了脸觉得害臊吗?

他走得太快,她根本跟不上,离车队远些了,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张嘴喷出口鲜血来,随后“扑通”栽在地上,果然如一摊烂泥一样。

南门听到声音回过头,见她如此,忙跑过来,“你怎么了?”

“扶我回去吧。”春心一张嘴,又喷出口血,今天为了这兄弟俩,累她成这样,真是亏大了。

南门吓得够呛,他刚才确实在生气,生自己的气,也生别人的气。方家门风败坏,坏事做尽,也难怪被贼人惦记。可他呢,作为一个方家子弟,却也做不了,还得让一个丫头来救。

他没理她,也不想理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丢人,另一方面觉得家里丢人,方家的丑态全被她看尽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可是他没想,她会伤成这样,更不知道她刚才一直强撑着,是豁出命在救他。

此时见她吐血,忙俯身把她抱起来,就这么抱着往山上跑。春心身上就好像没有骨头,软的让人心惊。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就好像自己在抱的是一条超大的鱿鱼,他惊异万分,心焦如焚,生怕她会死在他怀里。

“丫头,你撑住,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春心有些好笑,她本来就不会死,最多只是在床上躺些时日。

回到道观里,被南门大声嚷嚷的,清心和天同都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披着衣服往外跑,看见南门怀里抱着的春心,都吓了一跳。她前襟喷的红红一片,全都是血。

清心慌忙走过去,把了把脉,又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不由骂道:“你个丫头,以为自己是神仙吗?这种术法都敢用,要不是你先前服用过一些大补之药,这会儿早就到阎罗王面前报到去了。”

春心咧咧嘴,有那么严重吗?

她强撑着精神,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躺些时候就能好吗?”

清心跺了跺脚,“你个糊涂丫头,那是在你身体大安的情况下,躺躺就好了,可现在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个西门也够没谱的,闲着没事上你身做什么?”他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但脸上却满满地全是关心。

春心轻叹口气,她要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也不会轻易使用术法了。可就算她知道,到最后还是不会见死不救,所以说人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学会一技之长,尤其是打架的本事,会的越多越害自己。

后来的日子,几乎整个冬天,春心都一直躺在床上。直到来年开春,才勉强能下了床了。这多亏了韩骄子把从狐族带来的一些珍奇药物,捣碎了做成药丸给她服用,这才把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她不能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道观里都是男人照顾起来不方便,南门就到山下找了个农妇回来,给她擦身,把屎把尿。

这三个月是春心过得最憋屈的三个月,她终于领会到师父所说的禁术不能乱用的道理,这样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吃饭要人喂,生活不能自理,还每天有个人盯着你屁股瞧,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这些还算好的,最难熬的是每天都是一个人躺着,不能动,不能出门,简直无趣到极点。

跟师父求了几回了,他终于肯把韩骄子放进来了,每天从申时到戌时,陪她两个时辰,有他可以说说话,才让她不至于因生活郁闷而想到自杀。

韩骄子说她简直是个傻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妞,装什么英雄?

对此她也很认同,她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出头救方家人,还惹上了常月,给道观带来麻烦,那人说会来拜会,肯定也不是说说就算的,这么想来,她真是吃亏吃大了。

师父常说她性子不定,很难静下心好好学习,这一回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她修炼内丹。他搬了许多道家修炼的书到她房里,每天由韩骄子给她读一段。这回没有外物干扰,就算她不想静下心来,都不行了。

韩骄子也是修炼道家的高手,由他讲解,她就有了最好的老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鬼与鬼能有什么

修炼了三个月,春心也算有小成。她身体里气不像原来那么浑浊了,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已算很大的进步。道家练气,只有气纯了,法术才能运用的纯熟。在狐族的时候,韩骄子拿许多珍贵药物给她滋养身体,就已经把她体内的浊气去了一些,所以那天才能在附身之后还能使用借力咒,若搁在从前,那是打死都不行的。

而这一次能休养生息,修气练身,就等于把那些沉积在体内消化不了的药,发挥出更大的药效,不仅强身健体,让她道行也更精深了一步,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三月之后,身体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她跑出道观,就漫山遍野的找西门。

这个不要脸,没良心,没情没意的死王八蛋,臭色鬼,居然在她受伤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虽然因为他是鬼进不去道观吧,但连点问候都没有就太过分了。尤其她心里还都有几个疑问要跟他问清楚,那天她究竟是怎么昏倒的?那个杂役是谁杀的?还有他跟杜欣娘都说了什么?

她没心情管别人夫妻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利用她的身体说出去的话,她必须要知道,否则还不定被栽赃什么呢。西门的鬼品,实实在在让人信不过。

在后山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西门,他正搂着一个女鬼亲热呢。那女鬼原是荒磨山的一抹幽魂,可能是某个农家的女儿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被主家夫人打死,偷偷埋在这山里。一到晚上的时候,她就四处闲晃着,已经有几十年,若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六十岁,当西门的奶奶都差不多。也不知这个一样老鬼,是怎么跟西门纠缠到一块的?

伸手敲了敲门,一对狗男女霎时放开彼此。装模作样的假装看天。

西门理了理头发,问道:“你怎么来了?”

春心原先还不知道,做了鬼的男女在一起鬼混能做什么,后来听师父说起鬼是无形之物,已经丧事各种能力,她才了解原来西门根本不具备男人的某些功用,他抱着女鬼,只是在意淫,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摸的全是无形的东西。然后在心里想象一下就完了。可就是这种完全不存在的意淫。他居然也玩的不亦乐乎。对于这点,她还是很佩服的。

此时见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不急着骂人。只从怀里掏出一张驱鬼符,笑吟吟的贴在手心上。

“我问你点事,能说的,不能说的你就都说了。”

那女鬼也是个滑头的,一见春心掏出符,立刻就飞跑了了。西门看了一眼那黄澄澄的符咒,也觉得头皮发紧,小肝乱颤。他满脸堆笑,“你说。你说。”

春心轻哼一声,“你说,那一晚你上了我的身之后,发生了什么?”

西门知道她的厉害,哪敢不招?那一晚他遂不及防上了春心的身。紧接着就看见杜欣娘从树林里走出来。她脸上似乎*未退,带着一抹激情的红晕,看着很是娇艳。

这就是他曾经宠爱无比的妻子,当年在杜府偶然一瞥,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能娶她还和家里大闹了一场。谁能想到最后得偿所愿,却又落得个落水鬼的下场。

他究竟该怎么对她,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心中思量之时,杜欣娘已经走到面前。他一个箭步迎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杜欣娘见是一个小道童,不由怒道:“你这小道好生无礼,可知我是谁吗?”

西门冷冷一笑,“小爱,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杜欣娘心中一颤,这个世上唯一会叫她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她的夫婿方西门。他说她是他最爱的人,所以管她叫小爱,等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小爱,而她就是大爱了。

只是一个死了的人,还会站在面前叫着她昵称吗?

心里很是害怕,颤声问:“你,你是谁?”

西门嘿嘿一笑,月光映着她脸上的表情,硬硬生生把春心衬的很是可怖。他说成来的话更吓人。

“我是西门,你的夫婿西门啊,我上了这个人的身。”

杜欣娘只觉从后脖颈子开始往上冒凉气,她吓得尖叫,“你,你是人,是鬼?”

接下来两人说的话,西门并没告诉春心,那是他和杜欣娘的秘密,其间还牵扯着许多机密之事,而这些是他不想让春心知道的。之所以用她的身体,就是不想叫她知道那些。她一个好好的女孩,没必要牵扯到那些阴谋当中。

可是殊不知他用她的身体,就已经在无形中把她拉了进去。

春心问了半天没问出来,只好道:“那个杂役呢?他是怎么死的?怎么又在我身边了?”

西门说那个杂役是杜欣娘要杀的,这个女人性子淫荡,下手也狠毒,她和人偷情,那个奸夫是必须要死的,否则一旦泄露出去,她在方家就再无立足之地。

她跟西门商量好,若要她做那件事可以,必须为她杀了方卓。

听到这儿,春心突然暴跳起来,“难道那个杂役,是经我的手杀了吗?”

西门摸摸鼻子,算是承认了。

春心心里这个恨啊,她是出家人,出家人怎么能杀生害命?她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竟然用她的手害了人?

幸亏她问了,否则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杀人了,丫丫个呸的王八蛋西门,她到底欠他们家什么了,要让他这么害自己?

任凭她怎么骂,西门都丝毫不为所动,他是鬼嘛,打又打不着,杀又杀不死,骂又不痛不痒的,骂多了,你还觉得嘴干。对于这样的鬼,你说你能拿他怎么办?

实在不知该怎么报复,她咬了半天牙,才道:“我去找南门出气。”

她这也是说说气话,真要找了南门又怎样?难道要把人家打一顿吗?南门又没对不起她,而且这些日子,她卧病在床,南门对她照顾的极好的。

那一晚他把她抱回来,还以为她要死了,抱着她不知流了眼泪。还说什么不许她死,只要她不死,愿意被她奴役,干活不要钱,愿意为她做很多事。听得她这个感动啊,恨不能当时就跳起来叫他做牛做马。

后来她躺在床上,每日三餐也大多由他照顾,吃饭喝水、喝药也多是由他喂的,就连从山下请个村妇来照顾也是他的主意,钱也是他花的。

再说西门的事与他无关,她干嘛跟人家过不去?之所以那么说只是随便发泄发泄而已。

从那一排茅草房里走出来,眼前是一片待耕的土地,还有几个牲口棚都是建了一半的。看到她几个月以来的心血,心情忽然大好,她应该把心力放在她的农场建立上,何必生这嫌气。

现在已经开春了,也到了该播种的时候,正计划着在地里种点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幽幽地叹息。那一声叹,仿佛是从天地间陡然而生,让人听得心中一酸,莫名的就想流泪。

春心回头,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人,那不是人,是鬼,他没有影子,只是一个魂魄,没有脚,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浩然——”她惊喜叫道。

自从拿到香炉之后,她一直希望能跟他见一面,可是无论她如何点香,他都没反应,就好像那一缕亡魂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为此还曾伤心了一场,感叹没有和他最后道别。

浩然笑着飘到她面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可他的手根本触摸不到,只能从她脸颊上滑过,什么都触摸不到。

他不由苦笑一声,人鬼殊途,到现在他还有什么可痴恋的?

他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春心一惊,“你说什么?”

“我的时限就到今日,今晚之后我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春心心中微痛,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但还是不愿来的太早。她幽声道:“你有什么心愿要我为你完成的?”

浩然点点头:“正是要来提醒你,现在已是春日,春闱已经开始,你应该也知道春闱之后我会中举,然后就会和红霓议婚吧。”

春心自然不会忘,只是这段时日躺在床上养伤,没功夫想别的。

她问道:“就是今年吗?”

“是。”

现在已经是二月,再过几天京里就该举行会试,到了四月便是殿试,他们村子离京城更近,也就四五天的路程,算算时日,这会儿浩然可能已经会试完,回家等放榜了。

真是该死,她病了这么长时间,竟差点把这么最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她道:“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一趟,一定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我知道你会做到的。”浩然微笑着,颇有些不舍地看她。今天是他要离开的日子,不管浩然能不能活,他这缕幽魂也必须消失在人世间了。

抬头看看天,今天的月色正好,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把周围的一片土地都照的明亮。

他轻声道:“你能陪我看看山景吗?”

“好。”春心轻笑着应了,两人沿着山道慢慢走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别的心痛

而今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近处山坡上的小草悄悄地钻出地面,它们嫩生生,绿油油的,在月光下虽然看不清楚,但她很确定那是绿色的。跟浩然说了她的猜测,浩然轻笑着在她额头一点,“你这丫头,是要逗我笑吗?”

她确实是逗他笑,虽然两人时间不多,但他的表情未免太严肃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荒磨山的夜景是最美的,你应该好好领略一番的。”

浩然环顾四周,鬼的眼在夜间也能将山景看得一清二楚。春天真的到了,各式各样的野花也睡醒了,它们伸着腰,抬着头,争先恐后地纵情怒放,山坡上的树木也在不声不响地抽出新的枝条,长出了像小草一样的新芽。柳树的枝条向下垂着,就像一条条线挂在树上。

山桃花展瓣吐蕊,杏花闹上枝头,梨花争奇斗艳…好一副春色美景。

迷人的春天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虽然春风还是冷飕飕的,心里却感到美滋滋的,能在消失之前与她把手同游荒磨山,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无法牵她的手。

伸手够了够,终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温暖,只能颓然的垂下手臂。

春寒料峭,山风有点微凉,春心搓了搓胳膊。

“冷吗?”浩然问着,俯身把她圈在怀里,他也知道自己最多做做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他好想好想把她圈在怀里,互相温暖着彼此,可是现在,他所能给她的也只是这个无形。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春心竟然睡着了。

太阳从天边露出第一丝晨曦,她睁开眼来,浩然已经消失不见了。在她身边的只有韩骄子,他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倚在他怀里。

怨不得这整个晚上都没觉得冷,原来是他在她身边。

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韩骄子哼了一声,埋怨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一晚上坐在山上睡觉,也不怕冻死。要不是我出来练功发现了你,这会儿已经生病了。”

春心打了个喷嚏,被他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鼻子囔囔的。

望望四周,没有找到浩然的影子,心里知道他已经消失了。伤心之余又有些懊恼。她也真是贪睡。都没最后为他送行。

回到道观,让照顾她的妇人张氏熬了碗姜汤给他喝,热热的灌下一碗,身上的寒气也除了不少。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山上坐着。清心免不了大骂她一顿。

她也不敢反驳,乖乖听着,等师父气出的差不多了才道:“师父,我想回村子。”

清心怒道:“你不要命了,身子还没大好就要出门,你嫌自己命太长吗?”

春心低头不语,浩然托付她的事,她是必须要做的。不管怎么着,她都不能让他和红霓成婚。若现在不去再拖些日子恐怕就晚了。

让南门到镇上采买了一些礼物,又叮嘱西门赶紧带着鬼们在田里下种,等把这件事办完,再好好的把春心农场开起来。可能因为当年娘累死在地里的原因,她对种田有一种特别的执着。比之修道用了更多的心思。

她现在有钱了,定的货这个月就会送到,等一切就绪,她的农场就可以正式挂牌营业了。

都准备好了,道观里的事也安排好,就和韩骄子上路了。

路上韩骄子问她买这么东西干什么?

她叹口气道:“我是个和春家毫无关系的人,再回人家里去肯定连门都不进,陈秋花那女人和我爹都是贪财的,多带些礼物装作去看亲戚,多半会就让进了吧。”

韩骄子好笑,“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春心苦笑,有这样的父母,她不用心良苦能行吗?这回要不是为了浩然,她一辈子也不想踏进那个家。

大包小包的带的太多,韩骄子也没法施展法术,他们骑着马一路回到村子。

进了村子,看到春家的大门,那个家还是原来那个家,但不知为何感觉就是不一样了。或许只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这家的人吧。

拍手叫门,开门的是春水,一见她便兴奋地扑过来,“姐,你回来了。”

她笑着摸摸他的头,春水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大叫着:“爹,娘,姐跟姐夫来了。”

韩骄子指指自己鼻子,那个姐夫,指的是他吗?嘴角不由扬起,这个称呼还真有点意思…

春心脸一红,刚想解释,陈秋花已经从屋里冲出来了,人还没到,骂声已经到了,“你个小贱人,还敢再上门,瞧我不打断你的腿。”她骂着,从门后拎了个门栓就打了过来。

上一次见面闹的那么不愉快,春心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立刻闪身往韩骄子身后一躲。他对付起女人来,可比她厉害多了。

韩骄子摇着扇子,对着陈秋花迎了上去,一伸手把那门栓抓住,笑道:“哎呀,这位美貌绝伦的美人,生气对皮肤不好,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对于上面的事心有余悸,陈秋花也不敢靠近他,只道:“你让开,让我打死她。”

韩骄子笑着对春心使了个眼色,春心立刻从他臂弯里钻过去,直往屋里跑。

陈秋花想追上去,被韩骄子拦住,“美人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说。”

他说着欺上一步,吓得她慌忙后退,最后差点退到猪圈里。

这个时候春心已经进了屋。

根生瞧见她,不由面色一沉,“不是说咱们缘分已尽,你还来干什么?”

春心笑着把礼物奉上,“爹,您毕竟是我的爹,不管您认不认我,您对我都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忘本啊。”

根生面色稍和,他对春心也不是没有丝毫感情的,那一天为了陈秋花迫不得已说出实情,心里也不舒服。

秀娘临死之时叮嘱他绝不能说出来,他后来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不起秀娘,也对不起她。现在她带着礼物回来,给了他台阶下,便也有意缓和关系。他道:“你既然还认我这个爹,那你还是我女儿,那一日爹说的话重了些,你不要太在意,其实…其实爹也是一直把你当女儿看的。”

春心忽觉心里闷闷的,他所说的是真心也罢,假意也罢,能这么说,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对她有养育之恩。

两人聊了几句,心里的疙瘩也解了一些。

她提出说要在家里住几天,对他尽孝,根生当即应了,笑道: “嫁出去的女儿还有归宁之日呢,你在自个儿家里住也无不可。”

春心暗暗叹气,看来他们已经认定自己出嫁了,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秋花从外面冲了进来,她手里拎着门栓,不管不顾就像往她身上打。

根生喝道:“秋花,你住手。”

陈秋花不理,又要动手,被随后而来的韩骄子抓住手腕。

他笑吟吟地道:“美人,太凶狠可不漂亮了。”

他的手如一只手铐紧紧扣住她,陈秋花一丝也动不了,无奈之下只得垂下手臂,对根生道:“当家的,这个贱人害我,你还叫她进家门。”

根生脸色微愠,“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也清楚,上一次护着你的体面,才迫不得已把孩子赶出门,她毕竟是我养了十几年的,一天是我女儿,一生也是我女儿,以后你再敢多言,别怪我休了你。”

之所以发狠,也是最近陈秋花太过分了,自从那一回疯的吃鸡屎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疯疯傻傻的,好容易神智清楚又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埋怨他没本事,还动不动就打他,有一回还拿着门栓打破了他的头。

泥人都有几分土性,何况他这个大男人,时间长了也有些忍不了了,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