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面有难色,“也不是不知,有人失踪之时我就觉不对,派人查了很久都找不出因何故,刚开始还以为是丫鬟们偷偷逃跑,后来丢的人越来越多,才跟你父提起。只是你父说,朝廷不安稳,丢个把丫鬟而已,不让生事也不同意报官,叫我私下里解决了。没想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说着手帕拭泪,哭了起来,“也不知你父现在如何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身相许最真诚

南门轻叹一声,“父亲也是糊涂,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上报,这下好了,现在被挖出尸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最要命的是这事还是端王奏到皇上面前的,常月不知什么时候和端王勾结到了一起,竟似合伙要置方成思于死地。说起来这也怪他,当初端王要拉拢他的时候,就应该表明态度,在两个主子中选择一个。只是若跟了端王,想必敬王也会对付他吧?

这就是当初他为什么不肯和任何一人交结的原因,因为不管跟了谁,另一个都不会放过方家。但不管怎样,也比现在好,最起码他想求人的时候,不至于一家都找不着。

这事是春心捅出去,说不得还得找她…

在府里安顿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偷偷把春心叫过来。

春心也早就想见他了,跟着小厮进了他的院子。

虽然南门出外多年,但他的居所家里人还是特意为他留出来,现在住的这所院子幽静雅致,听说曾是当年王府的郡主所住,除了装潢摆设略显女气,别的倒很合心意。

春心进了屋,南门就开口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春心笑道:“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掷铜板吧。”他说着很大度的掏了个大钱出来。

春心拿起来轻轻一弹,又拍在桌上,“正面你说,反面我说。”

“好。”

她抬起手,是正面。

南门道:“我问过母亲。府里那些死去的丫鬟确实不是我父所为,你跟常月递个信儿,告诉他我有话要说。”

“是想跟他谈条件吗?”

“正是。”

春心微微一笑,“条件就不用谈了。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那些杀害府中丫鬟的凶手已经找到,确实不是你父所为。”

南门急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她叹口气,“是你说要掷铜板。”

南门:“…”

春心把昨晚和韩骄子抓妖的经过说了一遍,说那条鲤鱼精也坦诚是他变成方成思的模样在作恶。那些女子都是被他吸食脑子而死。

南门听后大喜,“你说的可当真吗?”

“我骗你做什么。”

他激动的抱住她,“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他的脸贴在她脸上,汗津津的很是难受,春心使劲推开他,“一会儿我陪你去刑部,那妖精已经抓到可以证明你父无罪,不过事成之后,你要为我做件事。”

南门叹气,“我就知道每次你帮忙都会讨点利息。这回又叫我干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春心神秘一笑,她要叫他干的自然不是好事。

事不宜迟,也没空说这个,先去刑部把案子结了再说。

两人往外走,临出门时碰上来送东西的大夫人。大夫人怕儿子住不惯,特意拿了崭新的被褥和枕头进来。后面跟着丫鬟下人都捧着许多日常用具,有一些是南门以前用惯了的。

她见儿子急匆匆要走,不由问,“儿啊,你要去哪儿?”

“娘,借你这府里的丫鬟一用。”南门也没说自己去哪儿,直接拉着春心就跑了出去。

大夫人在后面看得直摇头,本来以为儿子在外面待了几年出息了,现在看来还跟以前一个样,不是勾搭大姑娘。就是小媳妇,现在也开始玩丫鬟了,真真是什么老子养什么儿子,都叫他老子给教坏了。

南门哪知道自己母亲把自己想的很坏,拉着春心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紧赶路。

马车直赶到刑部衙门前停了下来,方成思被带到刑部受审,就关在后面的大牢的,只是这刑部大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南门上前说明身份,要求见刑部堂官,却被守在门口的官兵挡了回来。

一个衙役道:“你当刑部是什么地方,若没皇上旨意,闲杂人等休想进来。”

春心从后面塞了一锭银子,那衙役虽然接过却依然不肯放人,只道:“咱们老爷不在。”

南门吃了闭门羹,不由心中恼怒,想要硬闯,被春心拦住。

她低声道:“先别冲动,有一个人可帮你。”

“是谁?”

“端王。”

解铃还须系铃人,端王掌管刑部,想要伸冤去找他肯定没问题的。

南门也知自己找他肯定能成,只是少不得要拿出点诚意,而这诚意之中只有‘以身相许’最见真诚,看来他注定要搅进这场兄弟相争的浑水里了。

“走吧。”春心拍拍他的肩头,“端王府我陪你走一趟,此事说起来也是我不对,没有查清楚情况就妄下结论,害得镇国公被拘。”

“你知道就好。”南门哼一声。

两人上了车,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往端王府。

这是春心第二次来端王府,第一次是隐身偷偷进去的,那些守卫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不过这回有南门跟着,似乎也不像刑部大牢那么难进。一听说镇国公府大公子求见,府口的守卫立刻就放行了。

他们进了二门,一个老管家迎出来,笑道:“两位来得正好,王爷正等着两位呢。”

南门微觉诧异,“王爷早知我们来了?”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淡淡一笑,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

他们跟在后面进了前厅,一进门果然看见明澜坐在主座,旁边的客座上还坐着一人,一身蓝衫,动作潇洒的端着茶盏喝茶,脸上表情甚有些云淡风轻。

看见这人,南门明显一怔,没想到常月居然在这儿?

他对端王磕头行礼,“见过王爷。”

明澜没应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春心,冷声道:“某些人结识的人可真够多的,什么王爷,什么状元,什么公子,个个都认识,到底还要给本王多少惊喜?”

他说着“惊喜”,脸上却没半分喜色。春心低着头没敢搭茬,这位端王一向做事没有规矩的,她说得多错得多,只能在一边装哑巴。

明澜看了她几眼,也没再说什么,对南门微微点头,“大公子到此是为何事啊?”

南门躬身道:“王爷明禀,乃是为了家父之事而来。”

明澜“哦”了一声,淡淡道:“方大人的事确实棘手。”

南门刚要开口,常月忽然轻笑一声道:“王爷,这位是谁,王爷还没给下官介绍呢。”

看常月的表情仿佛是知了情的,春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竟是知晓南门的身份了?

南门出现在方府,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举,但这样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摆明,被常月知道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从今以后两兄弟必然要成为力敌,怕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保持面上的平和了。

明澜似没察觉出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他笑道:“这位就是镇国公的大公子,方南门,以后你们可以亲近亲近。”

“原来是镇国公大公子。”常月假装惊讶,对着南门深施一礼,“恕冷湖眼拙,竟然没看出大公子的身份,得罪之处,还请大公子勿怪。”

他这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态度看得人心里发毛,若是不知道他是谁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偏偏知道。就因为知道,才更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南门心里打鼓,面上假装亲热,也对他深深施礼,“大人真是客气了,在下无官在身,不敢劳大人之礼。”

“大公子才是客气呢。”常月脸上的笑更是腻的吓人。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焦灼到一起,相互黏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各自转开。

明澜在两人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倒没想到你们初次见面,感情就这么好了。”

春心才不相信他们感情好了,越是这样的情形,越让人心里没底,她看得一阵紧张,便岔开话题,“王爷,咱们此来是有事相求的,不如说说正事吧。”

这一句正中南门心怀,他忙道:“启禀王爷,方府中搜出的二十几具女尸,并不是父亲所杀,希望王爷能成全,让我为家父伸冤。”

“你们可是找到证据了?”

“正是。”

南门说着对春心使了个眼色。春心上前一步,把那日在方府看见妖精的事说了,连比划带叙述,说的很是精彩万分。

明澜却听得冷笑,“怪力乱神,世上哪有什么妖精?莫以为说些胡话就能骗过人?”

春心忙道:“自然是有妖精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无妖怪,要我们这些茅山道士何用?”

明澜轻哼,“茅山道士本来就是旁支末流,不登大雅之堂,你不要以为茅山派是什么名门大派吧?”

茅山派自来以抓妖捉鬼为生,本来道宗之中名气就不算很大,春心很有些后悔抬出这名头,明澜曾跟那个啥啥虚的老道学过道术和采阴补阳,多半是瞧不起他们茅山的。

常月在一旁劝道:“王爷休恼,即有妖精,那就让她放出来看看,咱们也好长些见识。”

春心倒是想放出来,叫他们看看茅山派绝对不是吃素的,但韩骄子没在,妖精在香炉里必须待够三天才会精气俱断,待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化为灰烬,要是现在放出来,鲤鱼精突然活过来,稍有个差池,她一个人可对付不了。但若不放,又不足以取信他人。这该如何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美食引狐狸

她想了想道:“王爷上次见过我的隐身之术,应该也知我的道行如何,我师父乃是鼎鼎大名的清心道长,最擅抓妖捉鬼。”她说着又看向常月,“陈大人应该更清楚世间有没有鬼怪吧?”

常月吟吟笑着不说话,他自然知道有没有鬼怪,在荒磨山上被鬼整的事太让人记忆犹新了,而且现在他们住的宅子里还有个骷髅怪四处乱跑,又当厨娘又当丫鬟还兼任保镖。不过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明澜哼哼两声,“凭你把你夸的天花乱坠,也不作数。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要想证明有妖怪,就得把妖怪放出来看看,不是亲眼所见,本王是绝对不信的。”

春心道:“那好,不如明日正午时分,在刑部大堂咱们当场验看,若能证实人确为妖怪所杀,请王爷为镇国公平反。”

“好,一言为定。”

这用的算是激将法,还真说动他同意了,春心就等着他说当堂验看呢。

她吁了口气,与南门对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转过头忽瞧见常月也在看她,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月毫不示弱回她一瞪。所幸他没在端王面前拆他们的台,反对这事,倒是无量寿佛了。

事情办完,和南门起身告辞,常月也对端王道:“微臣还有些公事,暂且告退。”

明澜点点头,“过几日府中设宴,还请状元公前来。”

这话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常月含笑致谢。

三人一起出门,走到外面,春心正要溜走,常月从后面一把拽住她咬牙道:“臭丫头。你打定主意要跟我过不去了?”

春心辩道:“我哪有跟你过不去,我只是就事论事,是他做的便要伏诛,若不是,何必给人多加罪名。”

常月阴阴一笑,“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变得这么有正义感了?”

春心低头不语。总归把他的身份告诉南门,是她的不对。

常月连连冷笑,又转向南门,“方兄,你也真是够厉害,与你相交数月,我竟不知你原来是方家人。”

南门一躬到地,“是陈大人没问过在下,不是在下有意欺瞒。”

常月信他的才有鬼了,冷冷扫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

会与常月撑了脸是早晚之事,春心也没觉太难过,只是却想不通他怎么会跟了端王?

以常月的个性,应该是很自我、独立的,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效忠。他对明澜未必就是真心。

其实,她对蕈国这两个王爷也不大喜欢。但比较起那个阴冷反复的敬王,这个端王更合她的心意。明澜虽然性子急躁,有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好歹他光明正大,心也比敬王要善良,将来蕈国交到他手里,会不会让蕈国繁荣昌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肯定会善待明焕,善待蕈国的百姓。

常月若真心帮着明澜也就算了,但若是一心对方家报仇。而弃明澜与不顾,就必须得堤防一下了。或者也是时候解开方家多年的恩怨了…

她问南门,“对常月你做何想法?”

南门没明白,“什么如何想?”

“若把你父救出来,你可愿让他认祖归宗。把当年的恩怨了解?”

南门郑重点头,“自然愿意,只是怕常月性子倔强,恐难解仇恨吧。”

“我有主意。”

她笑着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南门听得扬起嘴角,“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多心眼,若是此事能成,我定会重金相谢。”

春心点头,有这句话要比说一百句感谢都管用。

“这件事可以随后再说,现在首要任务还是想想明天的刑部会审要如何吧。”

放出鲤鱼精必须要有韩骄子坐镇的,说不得要带他同去,只是韩骄子的个性最不喜欢过大堂,让他跪在别人面前更不可能,要说服他得费些功夫的。

南门回到方府,刚一进门就被大夫人拉住,“你这孩子,一整天都上哪儿去了?”

南门笑了笑,“母亲放心,我去了趟刑部看父亲,明日刑部升堂,正式审理枯井埋尸案,一定会为父亲伸冤的。”

“阿弥陀佛,真是万幸万幸。”大夫人本不信佛,这会儿也念起佛号来了。方成思虽然对她薄情寡义,但到底是她的夫婿,也是方家的支柱。

南门安抚了母亲,就去后院见韩骄子。

前两天方成思被刑部带走之前,曾因为韩骄子行为诡秘,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把他赶回后院继续做花匠。

这正是韩骄子盼望的,守着花花草草也比守着方成思好。

就在昨晚,南门特意向杜欣娘把春心要过来,说看上这丫头,要找她过去伺候。

杜欣娘心中颇不愿意,她和南门也曾有过露水姻缘,对他很有几分心思,本来想再续前缘的,这回见他想着别的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可是有人跟着,她又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好委委屈屈道:“大伯刚回来,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别说一两个丫鬟,就是我也…”趁人不备,抛了个媚眼过去,勾引的意思极为明显。

南门却装作未见,领着春心快步跑了。某一种错误犯过一次,绝对不能犯第二次。

到了第二天一早,南门按照春心的意思,手里提了老大一个食盒,脸上的笑容比红色的盒子更灿烂。

食盒里装着烧鸡、烤鸡、盐焗鸡,还有一盘鸡肉饺子,一盆鸡汤。这都是韩骄子爱吃的,身为狐狸,自对鸡有种特别的嗜好。

夏末秋初,正是菊花盛开时,满园菊花幽香醉人。

韩骄子坐在花园里秋千上晃悠着,神态甚是悠闲,一边品茗一边晃着脚,双眼微眯,心情似乎极好。

阳光半照在他身上,似佛光流水,悠闲自得。他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一双眸子黑的似要滴出水来,嵌在完美俊逸的脸上,温润的眉宇还隐隐带着激/情的飞扬。

看到这样的他,南门忍不住深深叹息,这样美妙的人,还真看不出来是妖精。

他拎着食盒往前走,故意敞开盖子让鸡肉的香气飘出。清淡、浓烈、香甜、焦脆…各种各样的鸡肉香气顺着风飘进韩骄子的鼻子,他瞬间精神起来,抬头看见南门对他一笑,“方公子早啊。”

“早。”南门笑着点点头,迈步从他身旁走过,鸡肉的香气越发引人了。

韩骄子禁不住多瞧了两眼,“你拿的什么?”

“鸡,各种口味的鸡,还有从外省运来的乌鸡做的汤,味道很是鲜美。”南门说着把食盒打的更开,让他看见里面浓白的鸡汤,香味刺进鼻端,果然看见他眼神闪了闪。

韩骄子忍不住伸手想去抓食盒,笑道:“你拿这么多好吃的去哪儿?”

“给春心吃的,我找了她半天了,也不知去哪儿了?”南门假装叹息,顺便再露出一个惋惜表情。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狐狸也是一样,尤其是事关春心,韩骄子很感兴趣地问:“你找她做什么?”

南门开始说春心的好话,先把她夸了一遍,说她有飞天遁地之能,降妖抓怪本事高强,天下第一,世上少有。然后又说,他要做的事只有她能行,除了她之外,天下再无二人。

韩骄子被他云山雾绕的一通,弄得很是莫名,还以为他恋上春心了。

南门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把要上堂的事说了,还说妖怪只有春心镇着才跑不了,若是别人肯定不行。

他绕来绕去,一会儿说他不行,一会儿说春心很行,让韩骄子听得很不舒服。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被拿来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比较,谁也不甘心落后。

韩骄子轻哼一声,伸手抢过他的手里食盒,道:“这样的事我也做得,这些吃食还是留给吧。”

南门心中暗喜,嘴上却很是埋怨,好好的吃食都叫他吃了,等找到春心如何如何。

许久之后,韩骄子才咂摸出点滋味儿,春心是不爱吃鸡的…

三天之后,是刑部升堂的正日子,一大早春心就把要带的东西装好出了门。

南门和韩骄子早在车上等她了,两人望眼欲穿才见她姗姗来迟。

上了车,她对着韩骄子抿嘴笑笑,既然他肯来,想必这几天的菜吃的很合心意吧。她让南门叫府里厨子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吃,顿顿不拉,果然把他招待美了。

南门令车夫赶车,马车缓缓驶过朱紫街,来到刑部衙门。

今日是会审之日,端王也要来听审,还没到正时辰,衙门口已多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官轿子停在左近,也不知是来瞧热闹,还是干什么的?

他们三个算是此次会审的证人,进到衙门便被安排到后堂的一个厢室,只等前面堂官吼一声,“传证人。”才出堂作证。

一炷香之后,会审开始。今天主审的是刑部尚书朱炳星,明澜坐在下首的陪审位置,还有巡检司和九城巡防的几个官员,都在底下站陪着。

朱炳星走到堂桌后,对明澜一礼,“王爷,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