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很好,和你很配。”

她又拿起一匹大红色的,“这个呢?”

“这个也好,看着喜气。”

红霓喜滋滋地放下,又去挑别的。

苏夫人望着女儿如穿花蝴蝶般的身姿。打心眼里觉得开心,她现在是有女万事足,等女儿成了亲,抱上孙儿,她也就无所求了。

心中欢喜。轻声劝道:“儿想要什么就选什么,不妨多选些。”

红霓脆脆的应了一声,转头望向一旁的苏玉环,露出得意的笑容。

苏玉环在旁边陪着,脸上挂着假笑,心里却殴的要死。

眼看着人家准备喜事,自己却嫁杏无期,她心里怎么能平衡的了?尤其红霓嫁的人还是王爷,今日压她一头,就会终身压她一头,以后只能屈居在她之下了。

其实那一日平阳公主府赴宴,她本来也要去的,可是就在临出发前的一个时辰,她突然觉得肠子绞痛,肚子里如翻江倒海一样。她一次次从茅厕跑出跑进,拉的腿都软了。

身子虚弱成这样子根本不可能出门,只能临时取消行程,让红霓一个人出尽风头。

若是论起姿色,她比红霓丝毫不逊色,可偏偏,偏偏…咬紧牙,指甲掐在肉里都快掐出血来了。是谁陷害了她,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正想着,突然眼前身影一闪,一个翩翩公子在眼前飘过。

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美得好像神仙下凡,卓绝的风姿令天上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那男子走过身边时,对她微微一笑,突然低声道:“可是苏小姐?”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只觉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像随时都能跳出腔外。

“苏小姐且跟我来。”那男子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人都是有警觉心的,可不知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男子,她就觉得心软绵绵的,手脚都不能自已,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走了。

那男子走的极快,出了绸缎庄,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才停下来。

这是一个极僻静的所在,还是个死胡同,要是他突然发难,想必她也是无法抵挡的。可是苏玉环就是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些期待,期待他会抱住她,紧紧的。

那男子没真的抱住她,只是盯着她看,许久才开口道:“小姐可觉心中不忿?”

苏玉环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若让能叫你嫁进王府做王妃,你当如何?”

“当真?”她心中大喜。

男子点点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苏玉环顿觉眼前一亮,很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心中暗道,好个红霓,你暗害我,今日我也叫你好好的出出丑,我要揭了你的身份,叫你再也做不成王妃。

红霓在布店转了一会儿,挑了几匹布,正要再去下一处地方,忽然发现不见了苏玉环,不由问道:“姐姐到哪儿去了?”

丫鬟们都摇摇头,苏夫人也道:“没瞧见呢,可能出去了。”

红霓心里很觉痛快,她今天之所以把苏玉环带出来,就是为了叫她亲眼看着自己是多么幸福,好好的羞辱羞辱她。看来,她受不了刺激,躲出去了。

躲了多可惜,她一定要让她跟着自己到最后,亲眼看着她做王妃,然后她伤心流泪伤心欲绝到死。

她笑道:“母亲,姐姐不在,那咱们逛的多没意思,不如就先回去吧。”

“好,女儿想怎样都好。”苏夫人笑着点头。

因为对女儿有亏欠,现在她说什么,苏夫人都同意,哪怕是天上的星辰都摘给她,因为这个女儿,还差点和自己妹妹翻了脸。

两人带着几个丫鬟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见苏玉环莲步轻移着进来。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有什么喜事,看红霓的表情也怪怪的。

红霓心中疑惑,问道:“姐姐这是去哪儿了?”

“出去转了转,买了盒胭脂水粉。”她手掌一伸,一个粉盒一托在掌心。

红霓看那粉盒竟是京城最好的宁凤斋出产的,不由心中暗恨。还有心情买粉,看来对她的刺激还不够。

苏玉环却好像没看见她的脸色,笑着问苏夫人,“大娘,你们这是要走吗?”

苏夫人道:“是要回去呢。”

苏玉环正要说话,红霓突然笑起来,“母亲,我还有些胭脂水粉要买,你陪我去吧。”

“好,你要去哪儿买?”

“宁凤斋。”

苏夫人有些犹豫:“那个宁凤斋的老店可那是在城东,离这儿很远,怕是赶不及了。”

红霓不依,“娘不是说想要什么都给我吗?怎么去个胭脂店都不肯?”

“好,好,都依你。”苏夫人笑着令丫鬟把东西放上马车,她虽然知道这会儿即便赶到城东,也要关市了,但女儿说出的话,她根本不忍拒绝,就算白跑一趟也心甘情愿。

红霓被人扶着上了车,对于什么粉盒胭脂,她是可有可无的,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叫苏玉环瞧瞧她究竟是如何的呼风唤雨,如何的高她一等。

马车到城东转了一圈,等赶到之时果然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红霓自是大发了顿脾气,把新买的丝绸首饰从车上扔下去,扔的到处都是。

苏夫人一边指挥人捡着,一边低声劝着:“没事,没事,咱们明日再来。”

有一个首饰盒子掉到脚边,她俯身捡起来,却被簪子的尖头刺伤了手,她疼得‘嘶’了一声,却顾不上管自己的手,只忙着把女儿的首饰理好。

苏大人是清官,俸禄不高,办这些嫁妆几乎倾尽了苏府所有,她这些年攒的体己钱也全拿出来了,也难怪二夫人会跟她翻脸。她的女儿用光家里的钱,以后玉环和金环出嫁该怎么办?

这是韩骄子一早设计好的,要在城东这个偏僻所在演一场好戏,他和春心早早在这里等着,就藏在不远处的墙根底下。

此刻春心看见苏夫人手受伤,心疼的就要冲出来,那是她的娘,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韩骄子拉住她,“你稍安勿躁,这会儿出去就前功尽弃了。”

他拿那盒粉给苏玉环,就知道能把人引到这儿来,这会儿万事俱备,就只等着陈秋花登场了。

第二百零三章 女子绝情不认

春心强忍住冲动,转头对陈秋花道:“你可看到了,车上那个就是你女儿。”

陈秋花早抻着脖子瞧见红霓,不由问道:“她怎么跟着这府里的人?”

春心正要开心,韩骄子抢先道:“她现在给人做小妾,很是得宠,连大老婆都不放在眼里,你去找她吧。”

那马车还没走,苏夫人上了车,叫车夫赶车,苏玉环突然道:“呀,我的粉盒掉在外面了。”

她跳下了车,非要自己去捡,就在这时,陈秋花冲了上来,抓出车辕喊道:“女儿啊,女儿,是为娘啊。”

两个下人拉住她,“喂,你干什么?”

陈秋花一个劲儿向前冲着,伸手要掀车帘,说着:“我找车上的人,那是我的女儿?”

下人们见拽不动她,只好向车上禀报,“夫人,有个妇人要找自己女儿。”

苏夫人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并不认识,和声道:“这位妇人,你的女儿不在这儿。”

“我看见了,她就在车上,刚才还扔了许多布料出来。”

红霓从掀起的车帘看见陈秋花,吓得脸都白了,她的亲娘,自己的亲娘怎么会在这儿?

苏玉环故意把车帘敞开一些,叫外面瞧见她的脸,吟吟笑道:“咦,妹妹,你怎么了?怎么头上出这么多汗?”

红霓下意识地抹了一下额头,还真是汗津津的。

苏夫人微微一笑,“这位妇人,你看错了,那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她说着回身对红霓投过欢欣的一瞥,在她眼里没有比这个女儿更珍贵的了。

陈秋花惊骇不已,辩道:“那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是你的女儿?你让她出来,我要和她说话。”

这一会儿苏玉环已经上了车。笑嘻嘻在红霓手背上拍了拍,“妹妹,那女人说的是你,你就不出去看看吗?”

红霓只觉手心里也全是汗。心脏紧张的要砰跳出来,

陈秋花还在不停叫着:“红霓,红霓。”

苏夫人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蔼笑着:“女儿啊,她肯定看错人了,你露个脸叫她瞧一眼,死了心也是好的。”

红霓暗自咬了咬牙,在掀起的车帘晃了晃脸,随后道:“这个女人我不认识。”

陈秋花看见自己女儿,正要说话。红霓已经缩回去,她怔了怔,急叫道:“红霓,红霓,我是你娘啊。你怎么会不认识?”

红霓冷冷一笑,“这多半是个疯女人,不用理会。”她示意车夫快走。

马鞭扬起,发出唰唰地声响,那匹马一溜烟跑出去,把陈秋花狠狠甩在后面。

奔腾的马车溅起的灰尘迷了人的眼,陈秋花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从没想过自己悉心教养的女儿有一天会不认她,这叫她今后的生活如何过?

马车上,苏玉环笑着理了理头发,颇为得意道:“妹妹啊,那个女儿认识你啊,不然怎么能叫出你的名字。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大娘吧?”

红霓垂着头,一字也不说,苏夫人虽心中有疑,却也不好多问,她与女儿失散十多年。确实有很多事都不知道的。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女儿绝不会骗她,在适当的时机肯定会一一解释给她听的。

马车走了,春心和韩骄子从墙后出来。

看着伏地痛哭的陈秋花,春心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本来她很讨厌这个女人,但是现在却觉得她很可怜,自己女儿都不认她,确实活着没什么意思。

刚才红霓绝情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对她的狠心,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但亲眼看到了还是有些动容。

“起来吧。”伸手想把陈秋花搀起来,但她怎么都不肯动。

哭了一阵,陈秋花忽然爬起来对春心吼道:“都怪你,是你设计的吧,是你要叫我难堪,才不要她认我的吗?”

春心有些愤怒,是她设计的没错,她想拆穿红霓的身份,但又没叫她不认母?

她冷笑,“你自己养的女儿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一句话把陈秋花问的哑口无言,她女儿什么样她确实知道,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她亲手教的,教她怎么勾引男人,脚她怎么心狠手辣,教怎么跟人斗,但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把这些运用在她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红霓为什么不认我?”她哭喊着,脸上画的浓妆都活了泥了。

“你问我,我问谁?”

春心轻轻一声,时候不早,该回去吃饭了。

韩骄子不停地摇头叹气,嫌她太笨,这么简单的事都给搞砸了,刚才她就该冲过去为陈秋花正了身份的。

春心却不想这么做,她算什么,就是冲出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到最后也只会和陈秋花一样,叫人推到一边,骂成是疯女人。陈秋花的心痛,她的心也是痛的,苏夫人是她娘,却一心维护红霓,她看在眼里也是酸酸涩涩的。

这场戏没能成功,看来得想别的办法了,她一定要在红霓嫁进王府之前把事搞定,算算日子也就剩下半月时间了。

该怎么办呢?

脑中忽然闪过明澜,或者可以找他帮忙,想必他也很愿意在自己兄长身上,捅一刀再撒把盐吧。

他们转身回家,陈秋花在思索片刻,终还是追了上去,她现在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她了。

在回去的路上,春心忽然想,他们出去一天,家里没人照顾,也不知根生一个人有没有事?

她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刚一进家,就看见根生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一看见他这样子,春心就知道骷髅头又出来了,家里有了生人,她已经三令五申的跟他说过,闲着没事别随便乱走。

可这家伙就是不听,前几天刚吓了明澜,现在又吓了根生,以后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陈秋花见根生昏倒,也吓了一跳,慌忙把他扶进屋里,抓药、伺候、擦洗,很是折腾了一阵,根生才醒过来。

陈秋花抱着他一阵痛哭,倒把根生哭了个莫名其妙,不过心里甚是感激,还以为她是担心他才如此流泪的。

看着两人亲亲我我的很是别扭,春心拉了一把韩骄子,两人从屋里出来,她轻声问:“你有想法吗?”

“有。”韩骄子捋胳膊挽袖子,“我去教训骷髅头一顿。”

看他那仗义的样子,春心“扑哧”笑出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红霓,她的事总要想办法解决的,我想去找明澜,你看如何?”

韩骄子笑道:“我看合适,让他们兄弟斗去吧。”只要不交给他,给谁都行。

春心也觉这主意不错,两人定了计划,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韩骄子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由轻叹一声,初秋的时节,正是游玩赏秋的好时候,两人花前月下,游湖逛街该是多么美妙,可现在却弄得精神紧张,算计来去,真是大煞风景。

他背着手在花园闲转…

夜半时分,宅子里响起杀猪般的叫声,一直回荡在院落之中,渗人毛发的音调久久无法散去。

第二天春心正想出去见明澜,南门就上门了,一见她便问和常月见面的时间。

这两天春心忙于自己的事,倒把这个给忘了,她笑道:“你约时间吧,约好了就往状元府送信去,常月已经答应和镇国公见面了,他这人虽不地道,不过答应别人的事还是不会爽约的。”

南门大喜,连赞她好本事,然后千恩万谢的走了。

春心出了门,却没去明澜,而是拐了一条街先去见了浩然,她想叫他给这件事作证。

望见这翰林院侍讲府不大的宅院,韩骄子很自觉的止了步,任她如何劝说也不肯进去。

春心知道他有心结,便自行拍门而入。

自从上次离开宅子之后,就没和浩然见过几次面,上次他登门时看见她和韩骄子坐在一起谈笑,大约是想到什么,就再没来过。

那时她还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可现在想来却觉得自己情根早种,眉梢眼角带出的情意被他察觉了。正所谓当局者迷,那会儿的心意她自己看不明白,可在外人眼里却是清清楚楚,也难怪他会失望而走了。

这阵子听说他定了亲,是位侍郎千金,端庄大方,举止得体,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两人既然都有了心上人,彼此再见面也没那么尴尬了。

浩然热情的把她请进花厅,这几天他在休假,准备婚事,一身轻便衣服倒也闲在舒适。

他为她斟上茶,笑道:“你没事是不来的,可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两人相识多年,这点认知还是有的,春心也不客气,直接把红霓的事说了。

浩然从没想过红霓会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窃人身份,连母亲都不认了。只是对此事,他也有顾虑,他去作证,势必要把和红霓的关系大白天下,而这段经历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他思索片刻道:“若我不去,你想不出别的方法了吗?”

春心叹气,“知道你有难处,若是不愿,便当我没说吧。”

她站起来要走,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浩然忽有些心疼,匆匆追上去,“你容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好不好?

第二百零四章 长街之上把情谈

春心对他笑了笑,“我等你消息。”

浩然的性格她最清楚,他这人心软,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别人吃苦的,他有他的难处,但最终还是会为了她勉为其难的。只是可怜了他,要再揭一次伤疤,受一次痛了。

从浩然府里出来,韩骄子站在府门前等她,那一袭白衣被日光晕染,泛着淡淡的光晕,仿佛天界下凡的仙子。他背对着她而立,那卓然的背影,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仿佛在世间已孤身行走了千年,令人不忍、又不敢接近。

从他的背影,她看到了他的孤独和忧伤,让她的心莫名的觉得一疼。

听到脚步声,韩骄子轻轻转过身,幽幽地眼神望着她,展颜一笑,“你出来了?”

“你怎么不在马车上等?”

“想早点看到你。”他低低地声音说着,那声音忍不住让人鼻酸。

她忽然觉得很心虚,觉得很对不起他,就像一个小妻子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一样,内疚的无以复加。

虽然她真的什么都没做,也真的和浩然没关系了,但还是忍不住心虚。尤其是他的神态,他的语调,他不吵不闹,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萌生了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因为是在大街上,她没敢做什么,否则真的会从背后抱住他,让他感受她的心意。

认识他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陪伴,而她对他的情意越深,就越发的离不开他。

韩骄子望她许久,忽的柔柔一笑,在她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咱们去哪儿?”他问着,声音突然变得开心起来。

春心仰脸问:“我去哪儿,你都会跟着吗?”

韩骄子含笑着点了点头。她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了解自己的心意。他已经离不开她了,不管他做人还是做妖。这个女人都是他最爱的。

“走吧。”两人牵着手一起上了车。

这么好的气氛,春心忽然并不想到明澜那儿找麻烦。她和韩骄子赶着车,慢慢地随意逛着。行走在街上,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好像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尤其是身旁有爱人相伴,更为这画卷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看着那一家家高高飘扬招牌旗帜的商铺。她忽然很想去她自己的铺子看看,上次明澜走的时候让管家给了她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地契和一把钥匙,说是给她的报答礼,正好今天点空。可以瞧瞧这铺子怎么样。

明澜选的地方在京城最繁华的西市,已快到关市的时间,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之上,给眼前着一片繁盛的京都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