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笑谑:“哟,找冯总的?”

冯轩正在打麻将,他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看一眼,猛地一僵,立刻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笑,却并不说话。他怀里坐着一个女人,嫉妒的看了无双一眼,推着冯轩的手臂满是敌意的问了声:“冯总,这到底是谁啊?”

冯轩眼皮都没抬,懒懒的说:“不认识,喂,该你出了。”他提醒着别人出牌,说着又把话题转向了牌桌上。

大家见冯轩没理,还以为真没事,都继续方才的事业,只是无双站在那儿,又长得这样漂亮,难免有几个男人若有若无的斜视几下。

他们又继续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大家都在笑,无双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徒惹众人频频回头看她。

这样尴尬,无双好不难堪,但是她现在得找冯轩谈一谈,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冯轩坚定的说:“冯轩,我想找你谈一谈。”

或许是冯轩的满不在乎让他怀里的女人平添了肆无忌惮,无双的那句“冯轩”更让她醋意大起,那女人吃吃笑着:“冯总,她找你谈什么呀?”

冯轩依旧头都没谈,他冷冰冰的扔下一句:“我不认识她,我哪儿知道。”

冯轩对女人狠心绝情是他一贯的作风,但是这样没风度的把女人晾在一边还是第一次,有了解冯轩的人好像渐渐看出点意思来了,他劝道:“冯总,你还是先听人家说说,也许真的有事。”

冯轩没吭声。

那男人胆子更大起来,他转头替冯轩问道:“这位小姐,你找冯总有什么事吗?”

她找冯轩有很多事,但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下她说不出来,她现在和他唯一有联系的大概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来想去可她要怎么说呢,她顿住了,满场的目光又转到她身上来了,过了一会她才鼓起勇气说:“我想借钱。”

“借多少钱?”

“一百万。”她这话一出,满场的人都笑起来,就连冯轩也抿嘴笑了起来。

无双咬着唇,脸色更白了,面对这满场的嘲笑她定定的看着冯轩,声音轻轻的:“我怀孕了。”

听了她的话,大家更是笑得厉害,但是众人嘲笑过后都不再理她,继续去打牌。可能谁也没想到,这个漂亮女人居然如此没有脑子,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这些话,上演这样让人鄙视的戏码,可不徒惹人耻笑。到最后只有冯轩怀里的那个女人还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目光里满是挑衅鄙视和胜利。

无双就这样站在门口,也不走开,也不过去,满场对她的嘲笑轻蔑与鄙视她都可以承受下来,她倔强的等待着冯轩。

那女人看她不走,又在冯轩耳边吹风:“冯总,她该不会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吧。”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请无双说:“这位小姐,我们陈总想请你过去喝一杯。”

无双转头看了一眼冯轩,他依旧专心牌桌,仿佛从来没看过她一眼,她想了想,还是跟着那人走了过去。

所谓的“陈总”大概四十岁左右,坐在沙发深处,面前开了好几瓶红酒,无见无双走过来,陈总笑着招呼她:“请坐!”这话一出,他身边原本那几个小姐都赶忙避开了。

无双回头看一眼冯轩,还是坐下来。

陈总又叫人送来酒杯,亲自给无双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无双接过,那陈总又对她笑笑,示意她喝下去,无双勉强的喝了点,那人便跟她攀谈起来说:“我姓陈,你姓什么?”

无双答道:“我,我姓阮。”

“哦,原来是阮小姐…”

聊的却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无双只顾着注意冯轩,不觉还真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无双酒量不好,没喝多少就已经开始头晕。而且那个陈总也越坐越近,近得感觉他说话呼出的气都进到她脖子里去了,她全身上下不由僵直紧张起来,开始推辞着陈总的酒。那人观察到她的反应,轻轻笑着在她耳边吹气:“阮小姐,你不要紧张,你长得这么漂亮,一百万我也拿得出手。”

他的声音很低,暧昧至极,这个陈总方才一直彬彬有礼,无双还真以为他只是请她喝杯酒,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她觉得自己恶心,她忙想站起来,可她刚一动,腰马上被陈总抱住。包厢里大家都在各玩各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微小的动作,无双真是想要哭起来了。

这边的冯轩方才也一直在打麻将,很专心,连赢了好几盘,还要顾着和怀里的女人说一些调情的话。然而正打着牌,谁都没有注意,突然他把手中的牌一推,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那陈总的茶几面前,重重的一踢,茶几被踢出去老远,震得酒瓶酒杯滚落一地,果盘里的水果更是铺满了地毯。

这一下大家都震住了,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一旁唱歌的人也顿住了,只余下音响仍旧响着。

那陈总更是呆住了。

无双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冯轩拖了出来,他走得很快,从包厢出来差点还撞翻了一个服务生的果盘,可他也顾不得了,一直拽着她朝外走。

无双的手被拽疼了也不敢说话,只是心里很害怕,不晓得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

走到门口司机瞧冯轩出来,忙把车开了出来,冯轩等不及别人替他开门,他一个箭步走到车子前拉开前车门将无双塞了进去,再转头对司机说:“你下来。”

司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瞧他那脸色,忙下车来。

他刚下来,冯轩便坐了进去,司机还没站稳,车子便擦着他开过去,车速快得惊人。

车速这样快,无双都吓得脸色发白,但她不敢跟冯轩说话,不一会儿车子又停了下来,冯轩下车将无双拽出来,又是朝前冲,无双抬头一看,原来已经是酒店的门口。

冯轩径直带她上了电梯,楼层一到,冯轩走到自己房门口将门一开,无双便被她狠狠的掼了进去,无双站不稳,踉跄了好几下才背贴着墙壁站好了。

冯轩一脸的阴沉,也不说话,随后走进来顺势将她压在墙上就往她的脖子上亲,又啃有咬,力气很大,一边亲一边用力的剥她的衣服。解了半天的扣子没解开,冯轩不耐烦了,他用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无双拼不过冯轩的怒气和力气,衣服被他扯得歪歪斜斜,内衣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还想撕,无双就拼命扯住,他刚撕开她又把衣服拉上去,渐渐的冯轩没了耐心,他离开她的身子,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打过去。

无双受力不住,被打得跌在床沿,床头柜上的台灯被撞得微微摇晃起来,无双的额角撞在床头柜上,火辣辣的疼。

她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冯轩又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他双目通红,脸上肌肉狰狞着,硬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是想要一百万吗,你不是想怀孕吗,好,我今天就让你怀孕。”说着又要往她脖子里亲下去。

无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拼命去推开冯轩,又怎么有力气,两个人磕磕巴巴的,无双头在墙壁上,书桌上连撞了好几下。然而冯轩像疯了一样,纠缠间无双忽然打了冯轩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响起,冯轩终于稍稍停了下来,无双看着他哭着说:“冯轩,你这个混蛋,我是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冯轩放开无双,走到一旁去点雪茄,抽了几口,他又看着无双嘲笑说:“你怎么这么肯定孩子就是我的?是不是你的江怀睿没有勇气承认,所以你又…”

冯轩这话还没说完,无双猛地拉开门朝外面走,她能忍受他对她的侮辱,但是怀睿已经死了,她不能容忍他这样侮辱他。她含着泪,拼命想把眼泪咽下去,但是眼泪收不住,她只有加快速度,仿佛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里。

房间里的冯轩也只是微微一失神,猛地他又反应过来,这才追出去。无双很快又被他追上了,有了之前的教训,无双怕他又来纠缠自己,她也拼尽全力挣扎着,冯轩被她这样的反抗激怒了,他拽着她的头发恶狠狠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刚才不是很能忍吗,怎么,我说不得江怀睿,还是恰巧让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

无双也不知道是羞耻还是心痛,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她恨恨的看着冯轩,她的眼泪让冯轩有一刹那的迟疑,无双用力扯回自己的头发拼命朝前走着,仿佛是害怕冯轩再次追上来,她跑得很快,可是慌不择路,才下了几级楼梯人就朝前滚下去。出于生存的本能她朝两旁的扶手抓去,可是抓不住,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冯轩,她看见冯轩的脸都抽搐了起来,之后她便再没有知觉。

这是一场噩梦,无双觉得自己很冷很冷,冰天雪地里只有她一个人,忽然她听见怀睿的声音在叫她,叫她不要和冯轩结婚,叫她不要离开他,无双哭了起来,怀睿不是已经死了吗,他还活着吗。她拼命的跑,想要找到怀睿在那儿,可她怎么也找不到,等到她终于沮丧的停下来的时候,发现怀睿就在她面前,她心里一喜忙走上前去,可是怀睿整个人都冰冰的,他脸色惨白,没了呼吸,没了人气,他死了,他死了。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很害怕,脚下的陆地忽然裂开来,怀睿就这样掉了下去,她想去抓他,可不仅抓不住自己也跟着往下掉,她很害怕,惊慌的回头看见冯轩,她终于哭出来大声说:“冯轩,怀睿已经死了,怀睿已经死了…”可冯轩却根本不理她,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

无双终于醒来了,她浑身都出了一阵冷汗,可是醒来并没有冰雪,脚下的大陆也没有裂开,她被抱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低低的安慰声:“我知道怀睿已经死了,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无双悠悠的睁开眼看着冯轩,看了半晌,好像明白过来,又好像心里还是一阵迷糊。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冯轩心更疼了,他觉得羞愧觉得悔恨,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他看着无双那张惨白的病容,静静的等待无双的反应。

谁知道无双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她看着看着,眼睛又慢慢的闭上来。

冯轩还以为她又晕了过去,忙叫来医生,医生查看了一下才对他说:“病人现在昏睡过去只是因为身体虚弱,但是她已经脱离危险期,请你放心。”

无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次没有看见冯轩,只有灿瑜,她轻轻的对她说:“无双,你好点没有,想不想吃东西,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昏迷三天,她转眼看着窗外的灯火。

灿瑜用棉签沾了水往她嘴唇上抹了抹,然后再说:“你不用担心,奶奶的事已经解决了,爷爷也渐渐好了起来,阮家的生意,阮家的房子,都回来了,冯总都帮我们解决了,没有人再会对我们怎么样。”

无双没有说话,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可眼泪却还是沿着眼角渗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滑入发丝里,消失不见。

她这个样子看得灿瑜也心疼,她握着她的手想要安慰,才刚喊了一句:“无双…”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阮家的生意,阮家的房子都回来了,可是无双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从楼梯上摔下去她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孩子已经没有了,但她那滴眼泪说明了一切,母子连心她怎么会不知道孩子没有了呢。

灿瑜正两难,抬眼一瞥看见冯轩站在门口,灿瑜轻声对无双说:“无双,冯总来了,他有话跟你说,我先出去了。”

无双不想看见他,她一点都撇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可是她没有力气留住灿瑜,她也没有力气叫冯轩走,她只能把眼睛闭上轻轻把头转过去,

冯轩有点害怕,但灿瑜走后他还是走了进去。

坐在无双的床边,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他这一生有过年少轻狂,也有过杀伐决断的魄力,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痛和悔恨,偏偏当着这个让他最悔恨心痛的人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无双软软的,全身没有力气,也不能反抗他,这让冯轩更心疼了,他眼眶微微发红看着无双。

无双虽然身不由己被他抱住了,可她仍旧撇过头去,只有眼角残留的泪痕泄露了她的心碎。同时,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这轻轻的一转头让冯轩更心疼。

半晌,冯轩才说:“无双,江怀睿…他死了,你怎么,怎么也没跟我说呢?”

“我都知道了,阮灿瑜都已经告诉我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前说过绝对不会做强迫你的事,可我却一直在强迫你。我明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我强迫你跟我在一起,强迫你跟我去越南,强迫你跟我结婚,可…可我实际上也只是害怕,我害怕你和江怀睿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害怕我不强迫你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你那么倔强,那么固执,可是我很心疼你知不知道,我不希望再看着你那个样子。”

“我承认,我一直都在嫉妒,你明明都快要跟我结婚了,一个江怀睿就又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嫉妒得发疯了,我真恨不得杀了你,这样我就永远也不会去想着你到底爱不爱我。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对我,我想让我自己忘记你,我当场娶了别人,我以为切断我的妄想我就能忘记你,就能放开你。我不许自己想你,我逼自己一心一意对待苑可,我不许自己去探听你的消息,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中国,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忘不了你,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可我又害怕,我怕自己再度陷入进去,所以我拼命告诉自己,你爱的是江怀睿,你这一辈子都只爱他一个人,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不敢让自己去相信,可是我终于遭了报应,无双,我对不起你,我根本不知道江怀睿他已经…已经…”

“无双,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还年轻,以后再生,好不好?”

冯轩搂着无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半天也不见无双有反应,冯轩也不敢强迫她,只好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无双,无双…”

无双只是不肯睁开眼睛,冯轩渐渐害了怕,他宁愿无双恨他怨他骂他赶他,也好过这样沉默无声的反抗,这让他无从下手,不知所措。无双虽然不说话,眼睛却又渐渐的湿润了,冯轩搂紧了她,心更疼了,一连声的安慰着她:“无双,你不要伤心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对你,都是我不好…”他低头看着无双,无双的脸苍白着,一排密密的睫毛扑下来像两把小扇子,上面湿漉漉的,嘴唇也是苍白着,这样的无双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冯轩的心又酸楚又柔软,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良久,无双才传来轻轻的一句:“冯轩,那个孩子是你的。”

无双这话一出,冯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有点哽咽:“我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无双这才嘤嘤的哭了起来,她抓着冯轩的衣服,轻轻的说:“冯轩,怀睿死了,怀睿他死了…”

从前无双最讨厌冯轩在她面前提到怀睿的尖酸讽刺的语气,冯轩虽然爱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却从不允许无双提起,可现在无双却抓着冯轩胸前的衣襟一迭声的说:“冯轩,怀睿死了,怀睿死了…”

冯轩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紧紧的拥抱住她,仿佛想用自己的力气来告诉她,她还有他。

无双只是哭着,越加的大声。这一路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婚礼取消了,怀睿死了,阮家,爷爷奶奶,孩子,这些事情中仿佛只有她是最坚强的一个,整个阮家都是听她的,可是现在她才敢哭出来,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不坚强。怀睿就那样死了,就好像一场梦,她好像还是在法国或者在新加坡,她和冯轩结婚了,怀睿跟苏凉在中国,虽然他们不能在一起,但是他会一直好好的,可是他却死了,他却死了。

冯轩终于不再介怀听见怀睿,无双在他的怀里这样哭着说反而让他的心里更加酸涩,他知道到这一步,江怀睿已经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在阮无双以后的生命里永远不朽,但即使这样又有什么呢,他一直喜欢的就是她,可那时他太执着,也太自信,他相信自己有一天能把江怀睿从阮无双的脑子里挖出去,但是现在才知道,江怀睿是阮无双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娶她的时候,他爱上她的时候,她生命中就有个江怀睿。他们之间相濡以沫的岁月那么多,那么长,那是他无法企及和抹煞的,但是他和她还有未来。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