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些事情,你不要再牵扯进来。你以为当年魑魅的事情,是夏衍初能力不足,所以才没有把他们全部逮捕归案吗?不是的!他在等大鱼,等一条很大很大的鱼。我原以为,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被他收服。可我错了,在你是唐嫣之前,先是一个女人。栽在夏衍初手里的女人还少吗?你,水凝香,罗玲珑,甚至你身边…”六顺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唐嫣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你跟我说这些,想要干什么?”

“夏衍初早就盯上我了,所以我不如堂堂正正地来找你。你要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知道得越少越好。你们只看到他的善良,公道和温和,是啊,那是多么好的一张面具,他背地里是一个魔鬼,是一个魔鬼你知道吗!”

六顺的脸有些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唐嫣吓得倒退两步,扶住身后的墙。他离去的影子像是残夜里滑过天边的流星,影像模糊,却让人记忆深刻。

莫言给屋里点了灯,唐嫣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账簿,想着六顺的话。魔鬼?夏衍初吗?她盯着蜡烛的火苗,一时出了神。

“这样看账簿,能看出什么来?”一个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唐嫣惊得侧头看去,夏衍初莹润的五官,在灯火下有一种异样的柔和。

“你怎么在这里!”唐嫣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莫言呢?”

“我让她回房休息了。”夏衍初走过来,唐嫣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眼前的这个人,要说城府,不可能没有。但是要把他跟阴冷可怖的魔鬼联系在一起,又确实有些困难。

夏衍初伸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小鱼儿,你在怕什么?在怕我?”

唐嫣的手抖了一下,“你…你今夜回自己房里去睡,行不行?”

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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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初并没有放手,唐嫣等了很久,只感到额头微微的发热,而后是鼻尖。她微抬起头,正好撞上了他的吻。

一室的灯火瞬间都辉煌了起来。

他忽然一笑,揽紧了她的腰,“我就知道你没有说真话。”

唐嫣甚至不记得是谁把谁扑倒在床上,谁脱了谁的衣裳。直到那种再没有痛苦的融合清晰地传到脑海里面,告知她自己的渴望和满足之后,她才清醒了一点。男人伏在她的身上意乱情迷,挥汗如雨,就像个最诚恳的孩子,全无保留。她的内心忽然就柔软起来,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发。

他甚至无法做个温柔的男人,一旦接触她的身体,感受到她的笨拙和稚嫩,他只能本能地,疯狂地释放自己,把她的战栗和呻吟尽数收下。他不厌其烦地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霸道地印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仿佛有些感情积压了太久,急欲释放和寄托。

唐嫣觉得自己就像躺在一片叶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温柔的大海。

梦境中,好像听到他咬着自己的耳朵说,“小家伙,这几天最好少出门。”她不满地咕哝一声,听到他的轻笑,仍沉到甜甜的梦乡里去。

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经走了。她伸手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发起愣来。有些东西正在不受她控制地滋长,刻在脑海里,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

莫言端着水进来,唐嫣连忙用被子把身体遮住。莫言笑着说,“小姐,你害羞什么呀?姑爷特别吩咐莫言等你醒来,给你处理处理…你不知道,姑爷的背都…呀。”莫言眼尖,一眼看到了唐嫣脖子上的几处红起来的地方,“小姐,你这下是真的不能乱跑了。”

唐嫣沐浴完之后,一边看老丁送过来的账簿,一边把夏衍初骂上了几千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唐嫣把账簿摔在桌子上,吩咐莫言,“你去把金铺的掌柜叫过来。顺便帮我拿一块布,要长的。”

莫言疑惑,“小姐要用来干什么?”

唐嫣瞪她一眼,她立刻明白。

唐嫣拿毛笔已经颇为有样,只是写出来的字,实在不敢恭维。金铺的掌柜站在一边,神情坦然,“少爷说,只要您看了账簿就瞒不过您,所以要小的据实以报。账面上的问题,都是少爷授意的,他让您先不要声张,等到日后向你解释。”

“岂有此理。这金铺到底是我管,还是他管?你凭什么听他的!”

掌柜缩了一下身子,怯怯地说,“小的私以为,您的跟少爷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你!”唐嫣气结,但着实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之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夫妻,可不就是没有什么分别?不过,她仍然生气,原来她只是摆在台面上的老板,夏衍初才是幕后的大老板。她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萧以渐向夏衍初汇报完政务,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出声打扰他。萧以渐很理解男人此时的心情,因为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夏衍初终归也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唐嫣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一样。会为心爱的女人牵肠挂肚,甚至为想她现在在做什么,而伤透脑筋。萧以渐笑了一下,总觉得有七情六欲,是好事。自己也是近来才学会的。

萧以渐躬身,正要轻声退下去,夏衍初忽然回过神来,“长倩。”

“是,大人。”

“抱歉,我出神了。”夏衍初笑了一下,“你配合望之行动便好了。”

萧以渐有点担忧,“此事万一处理得不好,你有可能官位不保。只为了关闭严家金矿,值得吗?”

“不能让更多的人无辜牺牲,何况此事能够带来的影响,目前还不能预测。愚兄近来从某人那里学了一些傻气,也打算冲动一回,你就不要太过于担心了。”夏衍初合上公文,看到萧以渐有些坐立不安,便打趣道,“不如贤弟先回家陪夫人?”

萧以渐的脸立刻红透,“不是,不是…是甜甜她害喜有些严重,我…我怕卖梅子的小铺关门。”

夏衍初若有所思,“爱吃酸?”

萧以渐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更红,“前些日子吵着要去找嫂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幸亏没什么大事。这些天被我禁足,有些使小性子,非要吃东城的梅子…”

夏衍初哈哈大笑,“据闻,酸儿辣女,长倩好福气。满月之时别忘宴请为兄。先去吧,剩下的,我来做就可以了。”

萧以渐抬头感激地看着他。

夏衍初摆手,“我这可不算帮你。接下来的日子,我若不在,所有的事情便都要你一个人担当。现在难得有闲,多陪陪夫人吧。”

“长倩铭感于心。”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几日,期间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孙宏博返京,陈家的金矿关闭,严家多开了一间分铺。夏衍初整日地早出晚归,往往唐嫣已经睡着了,才觉得有一个人轻轻摸上床,躺在她的身边。而她睁眼的时候,身旁早就凉了。

这一夜,唐嫣正在花园里散步,碰到了归家的夏衍冬。

夏衍冬近来发福不少,绿豆眼越发地被挤入横肉之中。唐嫣有时就捉摸不透,好端端的夏老爷,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她对这个人向来没有好感,莫言又没在身边,正准备绕道躲开,谁知道夏衍冬竟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先别走。”他带着诡异的笑声说。

唐嫣的性子一向是遇强则更强,镇定了一下说,“你想干什么?”

“前一阵子,嫂子差点被烧死,衍冬还未行探望,不知道现下身体可有违和?”唐嫣见识过这个人不动声色的厉害,索性不回答他。心里却冷哼了一下,谁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样,我准备了一份大礼,明天请嫂子敬候佳音。”

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看得唐嫣心中犯起了嘀咕。她说,“什么大礼,你最好说清楚。”她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倒像是什么阴谋诡计。

夏衍冬却不回答,自顾离去。

夜里,夏衍初仍旧回来得很晚,这一次,不是只静静躺在身边,而是伸手把唐嫣抱进怀里。唐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

她趴在他胸口,轻轻摇了摇头。他身上总是热的,冷的时候抱起来特别舒服。

她感觉到他靠在自己的额头上,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小鱼儿。明日,可能要发生一些事。但是我有所准备,所以你不要担心。娘那儿,需要你帮我。”

唐嫣一时醒了大半,紧张地拉住他,“要发生什么事?”

“真的只是小事,但确实有些麻烦。”

唐嫣不满地看着他,他笑了起来,伸手抬着她的下巴,“为什么摆出一副丈夫要偷情的小怨妇样?我只是需要受点灾,为沈大娘的儿子他们讨回公道而已。说起来,这件事还亏得二娘顺水推舟,否则也想不到。娘那里,既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免得二娘起疑,又不能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所以,你帮帮我。”

“你要我帮你稳住你娘,是吧?”

夏衍初赞赏地点头,“没有白当我的媳妇儿,聪明了不少。只不过…”他低下头,贴着她的唇瓣,“不是我娘,是我们的娘。”

“她又不喜欢我。”

“你也不喜欢她。”

“夏衍初,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喂,你干嘛脱我衣服!”

男女欢爱之事,有时候更像是会上瘾的毒药。虽知是毒,会越陷越深,但饮毒之人,却不可自拔。

第二天,唐嫣尚在床第之间,莫言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唐嫣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莫言接下来说的话,仍然让她震惊非常,“姑爷因为私自挪用官府金矿的事情,被抓起来了!”

“私自挪用官府金矿?”

“是啊。我听街上的人说,那金矿很有可能是给唐家做罗汉了。而且,而且可能还是被二夫人和二少爷告发的。”莫言咬牙,“现在萧大人把少爷叫道官府去了。”

唐嫣连忙起身梳洗。不一会儿,老丁又匆匆忙忙地赶来,“少夫人,少夫人,您赶快去看看那!”他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要跟二夫人打起来了!”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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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嫣急急忙忙地随着老丁去花园,尹氏和张氏正被家里的下人们拉开,但仍然在相互咒骂着,两个人都毫无形象可言。正在静养的宝月几乎跟唐嫣同时赶到,唐嫣挥了挥手,让宝月不要再上前,免得又出现上次的事情。

毕竟,这次没有夏衍初在。

尹氏指着张氏,又隔空踢了一脚,“你这个贱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告得状,衍初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把你赶出这个家不可!”

张氏毫不示弱,“我忍你很久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母子做的?夏衍初私自挪用官府金矿,本来就是大罪!是罪就是罪,就算没有人告发,也会被查出来的!”

“你还说,你还敢说!”尹氏挣脱开下人们,又要扑过去,唐嫣连忙站到两个人中间,伸手拦住,“娘,你冷静一点。”

谁知道尹氏看到唐嫣更生气,毫不客气地一个巴掌甩过来。“啪”地一声,唐嫣侧过头,清晰的掌印在她的脸上出现。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下手的尹氏。她举着手,看着唐嫣,“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唐嫣动了动嘴角,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尹氏和张氏都不再争吵,所有人都在看唐嫣。唐嫣则看着尹氏,艰涩地牵动嘴角,“娘,你并没有证据。”

“我,我…”尹氏有点慌,连忙放下了手。

张氏听到唐嫣这么说,好像底气一下子足了,甩开拉着她的下人,大步走到唐嫣身边,“大姐,你听到了没有?你活了一把年纪,居然还没有一个小丫头懂道理!你没有证据,知道吗!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个泼妇一样来找我麻烦。你怎么说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得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说完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唐嫣伸手捂着脸,莫言和宝月走过来扶着她。尹氏的这一下,打得可真是重,唐嫣的脑袋还有点嗡嗡作响。唐嫣对宝月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宝月对尹氏说,“娘,你怎么能打嫂嫂?还下手这么重,要是被哥哥知道了,该多心疼!”

尹氏端的站在那里,任凭丫环们给她重新打理头发,整理衣裳,眼睛盯着唐嫣。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两天睡在哪里,事实上,那也正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可是她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儿子是挪用官府金矿的人,就算挪用了,也都是为了唐家,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人人都说媳妇是婆婆的天敌,起初她见着玲珑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碰到唐嫣,简直就被证实得酣畅淋漓。

因为,她的宝贝儿子过分在乎这个唐嫣,在乎到,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觉得在自己儿子心里已经比不过这个女人了!

“娘。”唐嫣想起昨夜夏衍初的嘱托,尽量平和地说,“您先不要着急,也许有别的什么隐情。我先去看看他,回来我们再商量,您看这样可以吗?”

尹氏不重不轻地嗯了一声。

唐嫣俯身行礼,拍了拍宝月的手背,宝月会意地点头。

一路上莫言都在抱怨,“老夫人简直欺人太甚,小姐好心好意去劝架,还要被打!我要告诉少爷去!”

“莫言,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添乱。”脸好像肿起来了,唐嫣忽然停下脚步,她有点泄气地说,“暂时还是先不要去见他了。”

“怎么了?”

唐嫣摇了摇头,刚想走进街边的一家药店找点消肿的药,却看到许多人往衙门的方向涌去。唐嫣让莫言拦住一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一副很着急的模样,生怕错过什么热闹,“县衙现在乱作一团,可热闹了。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快松手啊,想知道一起去看看不就是了?”

莫言回头看了唐嫣一眼,唐嫣点头,两个人随着人潮一起向衙门走过去。

到衙门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官兵拦着不让进去,可是里面还是隐隐传出了一些声响。唐嫣耳尖,听到了孙甜甜的声音,好像正在跟萧以渐争吵着什么。

“大人,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是把夏大人抓起来,现在又要抓唐睿和小哇?”

“你先回去!”

“我不走。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在赖在这官衙不走了。”

“萧门孙氏!”可以听出来,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别的事情全凭你做主,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观。说夏大人挪用官府的金矿,也算是有凭有据,可为什么要连唐睿和小哇都一起抓来?我不服!”

人声鼎沸,唐嫣也听得不太清楚,但隐约知道,萧以渐并没有把他跟夏衍初的打算告诉甜甜。可能他觉得甜甜现在有了身子,少操心为好,可他不知道依甜甜的性子,越是这样,她越不可能善罢甘休。

眼看萧以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又越来越多,萧以渐便下令关门。

“来人啊,先把唐睿和伯克明带下去。”

唐嫣和莫言终于奋力挤到人群的最前列,看到两个人跪在公堂上,一黑一白就像地狱里的无常。官兵上前押人,黑衣服的那个人却突然大声说,“大人容秉。”

萧以渐本来已经起身,听到他说话,又坐了下来,“讲。”

“金矿一事,伯克明从头到尾都不知晓。请大人明察。”

白衣服的人立刻说,“唐公子,金矿的事情我到底知不知道,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你没有替我决定的权利。”

唐睿的口气里面,有一丝隐忍,“伯克明,你以为坐牢是去踏青还是游湖?”

伯克明抱拳,“既然萧大人要彻查此事,所有关联人等,就都应该接受调查。大人请秉公处理!”

站在一旁的甜甜忽然大喝一声,“都别吵了!萧大人,夏大人挪用金矿的事情,我也知情,你把我也抓起来吧。”

“甜妞,你凑什么热闹,边上去。”伯克明轻轻推她,还把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可是甜甜也是个倔脾气,才不管他拼命地使眼色,“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请秉公处理。”

萧以渐的脸都快青了。那是唐嫣认识他以来,他最生气的一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孙甜甜,一副要把她吞下肚子的表情。唐嫣觉得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不仅萧以渐难办,连圆场的机会都没有了,连忙钻进公堂里。官兵要派人拉她,萧以渐把官兵都挥退,任由唐嫣进来。

“知情知情,你知道什么情。就算跟小哇的感情再好,也不能义气用事!”唐嫣把甜甜拉到一边,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知道挪用的是哪处的金矿?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挪用的?你知道挪用了干什么?”

孙甜甜抿了抿嘴,不说话。

唐嫣笑着看萧以渐,“大人,可见孙氏并不知情,只是出于朋友义气扰乱公堂。求您且看在她身子不便的份上,宽大处理吧?”

萧以渐看孙甜甜一眼,“年幼无知,暂且饶恕。”

“谢大人。”唐嫣俯身,见甜甜杵着不动,连忙按了一下她的头。

官兵把伯克明和唐睿都带了下去,萧以渐也宣布退堂,外头围观的百姓终于都散去了。回到后堂,萧以渐转过身来,尤不解气地对甜甜就是一顿训斥,“近来我太纵着你,你都无法无天了!公堂是什么地方?岂是让你胡闹任性的?如果今天嫂子不来,你就打算让我判罚你到牢狱去,是吗?”

甜甜平日里本来最懂事理,谁知这次是铁了心,跟萧以渐对上了,“判罚就判罚,我现在就去!”

唐嫣连忙拉住甜甜,甜甜挣了两下,没挣开她,就赌气地不回头。

萧以渐上前两步,恼怒地一甩袖子,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甜甜拉着唐嫣说,“唐嫣,你不生气吗?他先是莫名其妙把夏衍初抓了起来,然后又派人把唐睿和小哇传唤到衙门,他这么做简直是没有人性。夏衍初待他那么好,平日里两个人也是称兄道弟,到了关键时候,他不问证据,不讲情面,就这样把人下了狱。我家大人本来最讲情义,今日所为真叫人失望!”

唐嫣摸了摸她的手臂,让她不要太激动,“甜甜,这件事情是你错怪大人了,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还没等唐嫣说完,甜甜忽然干呕起来,双腿直发软,就要瘫到地上。萧以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赌气,二话不说把她抱了起来,往内堂走去。

唐嫣料想他们夫妻应该已经没事,现下还是要先去看看夏衍初。

入狱这种事情,哪怕夏衍初早有心理准备,肯定也不会好受。文人骄傲,一生都喜欢清清白白。一旦坐牢,哪怕以后能够翻身,也像白纸上沾染了一点墨,再也不干净。这么一想,夏衍初这次所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小。

唐嫣走出衙门,和莫言一起去牢房,花了点银子打发了狱卒,但也仍只允许一个人进。唐嫣让莫言留在外面,自己跟着狱卒去了关夏衍初的地方。虽然是白天,牢里依然很黑,石壁上点着火把,还有一种草梗腐烂的味道。穿过长长的走道,狱卒打开尽头的一间牢房的牢门,低声说,“你可要快点。”然后就走了。

夏衍初穿着犯人的白衣,头发仍是一丝不乱。他本来站在窗下,望着从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听到声响就回过头来,依然是一副风月里的样子。唐嫣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到了牢里你还想着自己是大文人,是大才子,要作诗么。”

夏衍初笑了一下,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心罕见的冰凉,唐嫣的心揪了一下,有点生气地说,“自作主张,现在好了,从堂堂四品官变成阶下囚,还要活受罪。除了这个法子,就没别的了么?”

夏衍初的眼睛又完成了两轮小月牙,“你在心疼我么?”

“我会心疼你就有鬼了,我…”唐嫣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原以为牢里黑暗,他应该发现不了,可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不能不服。

“脸怎么了?”他不敢用力,只是摸了摸。

她心不在焉地说,“摔的。”

“你当我和你一样好骗么!”他曲起指节,轻轻扣了一下她的额头,“被谁打了?”

她站着不说话。他马上明白了,轻轻把她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委屈你了。我出了事,娘一定会怪到你头上。为了大局,请多多忍耐,衍初铭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