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她还来不及叫出声,已经被捂住了嘴巴。

黑影低声说,“别怕,我是魑魅,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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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嫣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们上了马,一路狂奔出城,来到一个小山的脚下,徒步上山。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唐嫣以前根本没注意过。

夜里的山路诡异得有些恐怖,只有微弱的月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漆黑的路。唐嫣穿得很少,被魑魅拉着疾走,仍然出了一身的汗。

山顶有一块平地,抬头能看见广袤的夜空。夜色中,平地上有一块微微隆起的地方,特别显眼。魑魅拉着唐嫣一直走过去,她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土包。好像是谁的坟。

孤零零的坟头,只有石头和杂草的夜影。唐嫣心里有些恐惧,只觉眼前所见触目惊心。

魑魅指着坟前无字的木头,沉吟出声,“知道这是谁吗?”

唐嫣摇头,心跳已经在嗓子眼,“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魑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唐嫣。借着月光,唐嫣看到纸上画着一个长命锁,她下意识地抓紧自己胸前的那一个,隐隐有些不安。纸的右下方,有一行清秀的行楷,“为求吾儿平安,特求哥哥打造此锁。”署名是夏鱼。

魑魅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来,“下面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残酷。但唐嫣,请你听好,埋在这里的人,就是夏鱼,同时,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唐嫣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指一抖,那张图纸就飘飘然落到地上。她颤抖着声音说,“你骗人!你这么晚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要编一个这么可笑的故事么?!”

“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我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个。”魑魅走过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纸,继续说,“你知道这上面的哥哥是指谁么?”

唐嫣双手捂住耳朵,往后退去,“我不听,我不要听!”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喊,夏鱼是姓夏啊…

魑魅却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住,“夏鱼是夏秉义最宠爱的小妹,是夏家的禁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嫣歇斯底里地冲他喊,“我叫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魑魅一把擒住唐嫣的手腕,“你必须给我听下去!夏鱼是当年废太子的爱妾,他们在齐州相识相爱,废太子把她带回长安秘密养在府中,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给她名分,后来他们有了你。但是你还没出生,当今皇上夺权,兄弟反目,太子一党全被剿灭。你娘有幸逃了出来,逃回齐州。那个时候,你的舅舅夏秉义还没有回到齐州,你娘便找到了你的养父,也就是唐守直。唐守直在军中时,曾替太子效力,与你娘又是青梅竹马,便帮助她藏身并生下你。当时你娘体弱,心力交瘁,又难产,生下你不久后就去世了。恰好此时,唐守直的夫人刘氏的第一胎不幸夭折,夫妇俩就把你带回唐家,当做亲生女儿一样,一直抚养到三岁,直到夏秉义回来。”

唐嫣只觉得寒风刺骨,血液都冷凝起来。同时五脏翻涌,好像整个人被丢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身边这个人讲的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故事。什么舅舅,什么废太子,什么养父,全部都是假的。那些字眼和她现在的感觉一样麻木不仁。她很想笑,却只发出一声“嗤”,然后反复地念叨,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强迫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但魑魅的声音却像是针尖,刺入她的耳朵里,心里。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公主。我们当年盗过太子府,也盗过夏府,掌握了一些你舅舅和你娘来往的书信。当时认为是无用的东西,但我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那皇帝老头好像在怀疑什么,一直让夏衍初抓到我们,企图弄清当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唐嫣一直在摇头,灌进嘴里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着她的喉咙,让她吞咽困难。她好像听不见男人在讲什么,只是掐着自己的喉咙,让呼吸能够顺畅些。

“你必须要帮我。只要我不被夏衍初抓到,我保证你的身世不会大白于天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如果我有心告发,就不会告诉你这些。”

“我爹是唐守直,是商人,我娘是刘娥,我是齐州人。我弟弟是唐睿,我姓唐,叫唐嫣。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没有证据,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唐嫣突然吼出来,拔腿就往山下跑。她害怕极了,她觉得自己像被人活生生地摔碎,然后又一点点地拼起来。她觉得有鬼在这个山头徘徊,也许就在她的身后追她,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唐嫣,你本姓李,是李唐的后代,这是事实,你逃避不了的!”魑魅大力地抓住唐嫣的手臂,按住她的肩膀,“你是夏衍初的表妹,夏秉义是你亲舅舅,这就是他为什么坚持要你嫁给夏衍初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你爹在皇帝的拣择令下达的时候,如此匆忙地将你嫁给夏衍初作妾的原因!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魑魅曾经偷盗过他们,意外地得到了能够证明你身份的,绝无仅有的密函!这是事实,我不会编一个故事来骗你。如果不是被皇帝,罗贼还有夏衍初逼到了绝境,我也不会告诉你真相。我不怕死,但是罗贼被绳之于法之前,我不能死!”

“他们…他们都知道?”

“唐家夫妇和夏秉义知道,其它人应该不知。毕竟这如果被查出来,可是杀头的大罪。夏秉义以为信函早就烧掉了,却不知道落在了我的手中。”

唐嫣咬着牙说,“你,想要怎样?”

“很简单,掩护我,不让我被夏衍初抓到。在报仇之前,我不能被抓住。”

唐嫣后退,“我做不到。”

“只有你能做到!我知道,夏衍初最在意的就是你。他只有对你,不会耍心机,不会用手段。”魑魅缓缓地说,“我曾经见过你娘的画像,你跟她长得十分地像。我还知道,夏衍初小时候特别喜欢自己的小姑姑,可是她嫁去长安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她。”

唐嫣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握着拳头说,“你好卑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我凭什么要答应掩护你?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早就应该被抓起来了!”

“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必须帮我,就凭我告诉你真相,也凭,你有权知道这一切!”

魑魅后面还说了什么,唐嫣都没听见。她恍恍惚惚地被送回夏家,她觉得自己的魂灵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孤身坐在夏家的侧门口,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活了快十五年,一直任性地做着坏事,让爹娘操心,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一夜之间,自己被告知,并不是唐家的女儿,自己的亲生爹娘早就死了…她只觉得冷,觉得自己被大雪覆盖住,手脚都没有什么知觉,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知来处和归处。

门忽然“吱啦”一声被打开,火把的温度驱散了一些寒意。有人在她身后叫嚷了起来,“唉哟我的少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少爷找你都快找疯了。快快,去通知少爷,就说少夫人找到了。”

唐嫣不想动,她把头埋在手臂里,一直流着泪。她是谁,她到底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亲人是谁,家在哪?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有人把她轻柔地拥进怀里,口气里埋怨多过责怪,“坏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全身都冻得像冰了!你没有听见我喊你的声音么?”

唐嫣伸手抓住这唯一的温暖,紧紧地攥着他的前襟,好像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夏衍初感觉到她一直在发抖,低头看去,自己的衣襟已经湿了一片。

老丁把披风披在只穿了一件中衣的他身上,他却用披风把唐嫣包住,然后抱起来往屋里走。他一直护着她的头,所以别人都没有看见,她哭得厉害。

他故意说,“不就是说你一句,你就这么闹别扭,冻生病了怎么办?到最后心疼的还不是我。”

老丁附和,“是啊是啊少夫人,您千万别跟少爷生气,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我去向老夫人和小姐说一声,就说人找到了,免得他们跟着担心。”

直到回到房间,唐嫣还是把头埋在夏衍初的怀里,一直发着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夏衍初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蹲在她的面前,皱眉看着她。

“我要回家…我要我娘…”唐嫣抱着手臂说。

“好,天一亮我就带你回去。”他伸手想要摸她的脸,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是她却躲开了。

“小鱼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敏锐地问,“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什么?告诉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的丈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由我挡在你的前面。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与整个天下为敌。”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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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嫣看着他坚决又有些狠冽的脸色,飘忽的思绪回复过来一些。她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夏衍初,你还记得你最小的姑姑吗?”

夏衍初看着她的眼睛,愣了一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胡乱地抓着他的手,“我就想知道,你姑姑她叫什么…”

“夏鱼。”这两个字,从夏衍初的嘴里冷漠地说出来。唐嫣知道,魑魅所说的话,有大半可能是真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她现在在哪?”

夏衍初的眸色更深,“很久以前她就死了。”

“因为什么死的?”

“小鱼儿,你为什么…”

唐嫣坚决地说,“我要知道!”

夏衍初站起来,缓缓地说,“很久以前,她就跟我们不来往了。后来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时候,像一个倔强的,不肯回头的孩子。唐嫣觉得他并没有说真话。她决定天亮以后自己回唐家,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明白。

第二天一早,唐嫣就醒来了。夏衍初本来要陪她回唐家,可是她执意要自己回去。夏衍初看她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只吩咐了莫言几句,就去衙门办公了。

他虽然知道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唐嫣不会这么反常。但他不想逼她逼得太紧。

唐守直和刘氏正坐在堂屋里面商量事情,管家兴冲冲地跑过来,“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唐守直就嗯了一声,但是目光已经看向进门的地方。刘氏则欣喜地站了起来,迎向走进来的唐嫣,“嫣儿,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人来告诉娘一声?娘这就给你去买些好菜。”

唐嫣低着头说,“不用了娘,我坐一坐就走。”

“说什么傻话。你有多久没吃到娘做的菜了?你先在这里陪你爹坐会儿,娘去去就回来!”刘氏把唐嫣推向堂屋,自个儿挥手喊上管家,就匆忙地出了门。

唐守直对着刘氏的背影摇了摇头,伸手指着身边的椅子,“坐。”

唐嫣坐下来,莫言站在她身边,主仆俩都有心事。唐嫣不知道怎么向唐守直开口询问自己的身世,而莫言感觉到唐嫣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偏偏唐守直又不是个话多的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唐嫣看到了桌子上的几副画像,“爹,这是?”

唐守直“哦”了一声,“这是给唐睿说媒的媒婆留下的。我跟你娘正商量着唐睿也是时候找个媳妇定下来了。”

“爹,他还小。何况,他的婚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来得好吧?”

唐守直没好气地说,“什么话?婚姻大事,自古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让他选,选到猴年马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唐嫣蹙了下眉头,“爹,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唐守直低头看画像,头也不抬,“你说。”

“我…”唐嫣犹豫了一下,扭头对莫言说,“你回房里等我。”

从小到大,唐嫣从没把莫言当过外人。她对莫言,没有任何隐瞒和秘密。莫言虽然对她反常的行为感到惊讶,但是也不敢问,乖乖地行礼退了下去。

唐守直这才觉得有点不对,抬起头来看着唐嫣,“你到底要问我什么问题?”

唐嫣闭了一下眼睛,“爹,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吧?”

唐守直的眼睛瞬间瞪大,然后一巴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你刚安分了一段时间,又要开始兴风作浪了?你不是我的女儿,那你是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爹,我什么都知道了。”唐嫣攥着大腿上的衣服,艰难地说。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又听谁胡说八道了?唐嫣,我告诉你,你怎么胡闹也不能翻脸不认祖宗。我是你爹,我还没死!”

唐嫣站起来,忽然跪在唐守直的面前,“爹,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吧。我到底是谁,我亲生父母又是谁,求您告诉我!”

唐守直气坏了,拳头捏的“啪啪”响。他站起来,在堂屋里踱了几步,“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我把你从小养到大,自认从没亏待过你,到头来,你连自己的亲爹都翻脸不认了?看我不打你这个孽障!”他握起拳,就向唐嫣的背后抡来。

唐睿刚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爹,你在干什么!”

“你别管,我今天非收拾掉这个孽障不可!”唐守直大力地捶在唐嫣的身上,唐嫣被打得几乎要吐血,勉强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去。唐睿跑到她身边,扶住她,仰头对唐守直说,“爹!唐嫣做错了什么?”

唐守直气得浑身发抖,“你问她!她一口咬定自己不姓唐,我不是她亲爹!”

唐睿按着唐嫣的肩膀,“草鱼,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唐嫣握紧拳头,大声喊道,“我根本不姓唐,你们都不是我的亲人。我不想这样被骗一辈子!”

“畜生!”唐守直一脚踹在唐嫣的后背上。唐嫣被踢得趴在地上,哆嗦半天也爬不起来。

唐睿把盛怒的唐守直拉到一边,劝道,“爹,你冷静点!”

唐守直吼道,“我没有这样不孝的女儿!”

争吵声引来了家里的很多下人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唐睿连忙让他们散去。

唐嫣趴在地上,声音微弱,“我只想知道真相…”

唐睿看她,“什么真相?”

“我看她是脑子进水,发疯了!”唐守直伸手指着唐嫣,“你给我滚出去!”

“爹!你先消消气。你把她打成这样,就算送回夏家也没法交代。”唐睿蹲到地上,狠狠地捏住唐嫣的手臂,警告道,“你别再胡说八道了?你不姓唐还能姓什么?”

刘氏就近买了几个菜,因为思女心切,就急急返回家。谁知道一踏进门,就看到唐嫣坐在地上,唐睿拉着唐守直的场景。她连忙把菜篮子递给管家,吩咐管家先去厨房,自己则走到唐守直身边,“老爷,这是怎么了?”

“问你女儿!”

刘氏连忙把唐嫣拉起来,“嫣儿,你怎么了?”

“娘…”唐嫣一把抱住刘氏,“我也想是你们的女儿,我也想我姓唐,但我不能被瞒着一辈子…”她从怀里把长命锁的那个图纸拿出来,放进刘氏手里,“你和爹,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刘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慢慢展开图纸。

唐嫣看着她的神色,“我的亲生母亲叫夏鱼,对不对?”

整个堂屋都安静了下来。刘氏似乎处在极大的震惊中,但是强忍着,只看了唐守直一眼。唐守直原本怒气冲天,此时只是干瞪眼,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唐睿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人说话。好像这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不安和猜测终于都被证实。唐嫣凄惨地笑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果然…原来我所知道的,都是真的。你们不是我爹我娘,这里也不是我家。”承认这件事,远比杀了她更难受。她叫了十几年的父母,她依赖了十几年的家,原来都是假的。其实,她的父母早就死了,她一出生就没有家,她只是一个孤儿。

唐嫣有气无力地往外走,脚步虚浮。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看身后那几个曾经的家人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恍恍惚惚地走到街上,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停在什么地方,最后竟然走到了云锦楼。今天茶楼的生意比往日淡些,小八正坐在门口拍苍蝇。

“唐小姐?!”他看到唐嫣,连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们家少爷…?”

“正在里面查账呢。快进来,快进来。”小八把唐嫣拉进茶楼里,有几桌客人正在喝茶。伯克明站在柜台那里,听到小八的声音,就把手中的账簿一放,转身走了过来。

伯克明给唐嫣泡了一壶茶,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开口。

唐嫣说,“你最近有些不正常。”

伯克明伸手支着下巴,懒懒地说,“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不正常?你跟甜妞都是没良心的,除非有事,否则绝对不会来我的茶楼。说吧,这次是不是又跟夏衍初有关?”

唐嫣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不是你,该怎么办?”

伯克明抖了一下,“什么叫我不是我?我如果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唐嫣看着茶杯,不知道要怎么向伯克明开口。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觉得不真实。有一种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只会是一场梦的错觉。

“很重要吗?”伯克明侧头看着唐嫣,用闲适的口气说,“你是谁,真的很重要吗?糖糖,不论你是谁,你现在所拥有的,就是你的。跟你是谁无关。”

鸿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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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开春的原因,路上的行人比前些日子多了一些。唐嫣摸了摸身上刚刚被打的地方,心揪在了一起。唐守直虽然打得狠,却没有真的伤到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嘴里喊得越凶,手下得越轻。唐嫣以前还跟莫言偷偷开玩笑说,自己的爹是纸老虎。

心情刚刚明朗了一些,又忽然沉了下去。就像这个季节多变的烟雨。唐嫣不想回家。如果她真的是夏鱼和废太子的女儿,那么她就是罪人。是朝廷和朝廷命官所不能容下的余孽。

街边的小贩只顾着做生意,招揽唐嫣,“姑娘,这钗子不错,要不要看看?”那摊子临着深巷,唐嫣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却看到巷子里的一扇门打开,一个人影徐徐退出来。

她看仔细了,发现是六顺。

唐嫣随手拿起摊子上的一柄扇子,掩住脸,又看到夏衍冬从那门里挤出来。两个人低语了两句,向着两个方向散去。唐嫣连忙俯身挑拣首饰,小贩介绍得殷勤,她有口无心地应着。待得那人影走远,她才放下扇子,随意放了些钱在摊子上,却并没有拿走任何的物件。

唐睿在临街的阁楼上站了一会儿,童远恭敬地俯身,“少爷?”

唐睿回过神,应了一声。

“小的觉得这次官府的动作并不正常。严家被封之后,陈家也受到了牵连,不知道我们唐家…”童远停住。毕竟主事的人是自家的姑爷。

“阿远,你在怀疑什么?”

“小的也不确定,姑爷要怎么做。”

外面的街上忽然起了喧哗,唐睿俯瞰下去,只见官兵押解了陈启,正从楼下经过。陈启拼命挣了挣肩膀,“夏衍初疯了吗?抓我干什么!”

“大胆!”一个官兵呵斥一声,“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我们家既没偷又没抢,凭什么抓我!”

官兵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抖落一幅图,“有人举报,这是你家的图。”

陈启仔细看了一眼,“是我家的图,怎么了。”

那官兵指着落款的地方,大声说,“你认识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