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梦看着特意迎上来,面上鲜少带着讨好之意的聂怀远,随即冷哼一声,清雅的气质中瞬间透出一抹冷意,让聂怀远嘴边的笑意瞬间一顿,立即闭上嘴低头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聂大夫的医术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居然还学会了易容之术!当真让本妃佩服!”云千梦早已注意到聂怀远看向习凛的那一眼,便开门见山的开口!

只是话中却只有提及聂怀远的医术,却并未提到楚飞扬!

有些事情,给他们一个警告便可,但自家夫君的颜面,云千梦还是要顾及的,尤其如今的楚飞扬已是楚王,更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信,这也不利于将来统领众人!

只见聂怀远被云千梦一阵明褒暗贬的话奚落之后,面颊微微泛红,不由得小心抬起眼眸扫向习凛,却见对方同样是紧紧的压低着脑袋,又看着云千梦面色泛着寒意、目光之中尽是严肃之色,便只能在心底微叹口气,老实的开口“是草民的疏忽,请王妃息怒!”

见聂怀远主动承认错误,云千梦也不予追究,毕竟,这事若不是楚飞扬让他们缄口,只怕他们也不会那般做!

看着院子中仍旧有一些驿馆的婢女进出忙碌着,云千梦微微走近聂怀远,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着“王爷伤势如何?可有伤到筋骨?”

见云千梦恩威并施,聂怀远心中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谁说西楚的女子温柔贤淑的,至少面前这位楚王妃便是一个特例!

冷静之中带着惊人的洞察力,温顺之中又夹杂着少有的雷霆手段,且这般的会掌控人心,在让他感受到压迫感时,又适当的给予信任,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奇女子,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总是带着一层神秘之色!

只是,看着年纪十六的云千梦竟已是这般的厉害,聂怀远心中除了佩服便再无他想,只见他微微躬身,用极小声的声音回答着云千梦的问题“王爷右臂那一剑较为严重,不过只要王爷按时服用汤药、勤换药布,加上王爷身子强健,相信不出五日便能够结痂!至于右手食指的伤口乃是拉弓所致,只要勤换药、不遇水,两三天便可愈合,王妃不用太过担心!”

闻言,云千梦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看眼西厢房内守着的丫头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问道“那夏副统领的伤势如何?”

顺着云千梦的目光看了眼那西厢房,聂怀远的眉头微皱,却还是据实以告“夏副统领伤势严重,但好在他底子不错,相信这两日便会醒来!”

云千梦细细的听着聂怀远的诊断,适时的点一下头,心中却是算计着京中局势与他们如今所处的环境,半饷才缓缓开口吩咐道“夏副统领尽心尽职,为了保护本妃与王爷才身受重伤!且此时他皇命在身,只怕醒来定会不顾自身的伤痛而强行赶路!忠心之至,日月可鉴!只不过,本妃当真是不忍看到夏副统领这般的辛劳,在王爷右臂伤口结痂之前,就有劳聂大夫,让夏副统领好好的休养,莫要让他为难!”

听到云千梦的吩咐,聂怀远心中诧异,却依旧是拱手低声应下!

见聂怀远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云千梦则是微点下头,这才领着迎夏几人离开西厢房!

目送着云千梦离开,聂怀远却是吩咐映秋先封了炉子,自己则是转身出了园子走向自己乘坐的马车,从里面翻出另一包药粉,重新添加在药罐之中!

映秋看着那倒入药罐中的淡褐色粉末,但从那粉末的气味中却已是判断出是何药材,便有些不解的盯着聂怀远,低声问道“聂大夫,这…”

聂怀远却是手执竹筷在药罐中搅了半会,这才开口“与其让夏副统领醒来痛苦,不如就让他多睡几日,待身上的伤痛减轻些醒来,也少受些罪!咱们医者父母心,不能只想着如何医治好病患,更要思索如何减轻病患的痛苦!”

说完,聂怀远把煎药的事情交给映秋,自己则是有些汗颜的返身走进西厢房内…

“说吧,到底是谁伤了王爷?”了解完楚飞扬的伤势,云千梦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带着习凛重回东厢房偏房内,面色凝重的坐在一旁,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目光却是凌厉的盯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习凛!

“卑职失职,让王爷受伤,请王妃责罚!”习凛知道云千梦是个赏罚分明之人,方才对聂怀远的恩威并施已是让他了解了这位女主子的厉害,心中便知王妃在关心完王爷的身体之后,下一个便会来责问自己!

“责罚了你,就能让王爷完好如初吗?”却不想,云千梦竟是浅声轻问,那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微微收起,随即端起手边的茶盏,有些口渴的抿了一口热茶,这才继续问道“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与本妃听!”

“是,卑职遵命!”闻言,习凛快速的把之前发生的经过极尽详细的陈述了一遍,就连从属下那听来的对话亦是一句不漏的说了出来,语毕便不再开口,只是低头跪在云千梦的面前等候她的责罚!

而云千梦却始终保持着冷然的表情,只是在听到习凛说起楚飞扬与齐靖元之间的对话时,那颗原本平静的心顿时有了一瞬间的凌乱,心中千头万绪,沉淀之后浮现的却是一抹感动与疼惜!

迎夏看着沉静如水,不发一言的云千梦,心中微微有些担忧,不知王妃会如何的处理此时!

而云千梦却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藏好自己的情绪,微抬眼帘射向习凛,不带一丝情感的开口“王爷方才可是说了,让你自己前去领军棍,你可服?”

“服!”丝毫没有犹豫,习凛的头一低,铿锵有力的给出答案!

“既如此,你便出去吧,好生的守着这园子,若再让王爷涉险,两次责罚一同领受!”可云千梦却突然话锋一转,在习凛诧异的目光之中款款站起身,面上寒气依旧,口气却不似方才那般肃穆,只是却让习凛心头一震,随之一股暖流涌上心中,立即朝着云千梦干脆利落的点了下头,摆正腰间的佩剑,带着一身的职责踏出偏房!

“王妃,您累了这么久,休息会吧!”迎夏担忧的看着云千梦,轻声提醒着!

殊不知,方走出去片刻的习凛竟有折返了回来,只见他恭敬的向云千梦禀报着“王妃,祝知州求见王爷!”

“他可说有何要事?”目光不禁顺着窗子看向外面,只见祝钟一身官服,身躯笔挺的立于东厢房的院子门口,等候着召见!

“回王妃,祝知州只说商讨王爷与王妃行程以及禁卫军死难者一事!”早已是问明缘由的习凛,知无不言的尽数说了出来!

而云千梦却是收回视线,带着一丝威严的开口“想必祝知州已是把昨日之事上报朝廷,你且去告知他,王爷的行程均是听从皇上的皇命行事!至于禁卫军的抚恤问题,自然是根据朝廷的惯例行事,这种事情,何时再需与我们再次商讨!今日之内,除了圣旨前来,否则一应回绝!”

语毕,却见方才被云千梦派出去的王府侍卫快步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后双手奉上之前的玉牌,云千梦接过那玉牌收于袖中便快步走出偏房,在元冬掀开门帘后,小声的走进内室!

内室由于没有打开窗子,便显得视线有些昏暗!

云千梦悄声的走到床前,一手轻轻的勾起床头的帷幔,看到楚飞扬听话的闭目睡觉,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缓缓坐下身,伸出那纤细柔嫩的手指轻抚上楚飞扬的眼眉,只觉即便是沉睡之中,楚飞扬的五官依旧是精致的无可挑剔,只是那浓密的黑眉却又似乎想世人展示着他的刚毅,让人无法忽略掉他身为男子的俊美!

只不过,由于受伤的原因,此时他面色微微泛白,薄唇更是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指腹沿着他脸庞的轮廓微微下滑,轻柔的摩擦着他略显干燥的唇瓣,红唇中却是几不可闻的溢出一抹轻叹,这样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报仇的楚飞扬,让她即生气又心疼,他可知,在他担心自己会受伤时,自己亦会因为他的受伤而担忧?

突然间,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让云千梦坐着的身子被原本沉睡中的楚飞扬压在身下,螓首枕在他的左臂上,云千梦惊魂未定的瞪着头顶那张笑的万分邪魅的俊颜,娇颜上尽是一片冰霜!

“让开!”还在生气中呢,岂能那么容易便原谅他,否则下次岂不更加变本加厉了?

“不让!”殊不知,做错事的人底气亦是十分的足,更是伸出右臂把身下的人儿让怀中揽紧了几分,直到两人鼻息间的气息交融,这才满意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墨般漆黑的双目,闪着笑意与感动的凝视着脸上犹有怒容的云千梦,心底却早已是一片柔情似水!

“方才想什么呢?竟那般的出神?”行军打仗时早已是练就了几夜不合眼的本领,只是一晚不睡,尚不会影响楚飞扬的精神,此时便见他目光柔和、脸带浅笑的直视着云千梦,语气之中尽是一片讨好之意!

被楚飞扬这么炽热的目光凝视着,云千梦则是伸手推了推他不断压上来的上身,随即没好气的开口“受伤了就要有伤者的模样!”

“没事,只是手臂流了点血,过一两日便会恢复!”继续埋下头,以自己笔挺的鼻尖摩擦着云千梦挺翘的鼻头,那柔嫩的触感几乎让楚飞扬身心舒服的叹出一口气来,那紧揽着她腰身的右手更是有些蠢蠢欲动,往尴尬的部位小心翼翼的摸索而去!

“王爷若是无事,不如还是去见一见祝知州!他可是有要事请教王爷!”在楚飞扬的面前,云千梦自知自己的身受半点派场也用不上,便只能冷笑的开口!

果真,那原本要摸索的攀上她胸前柔软的手掌微微一顿,只见楚飞扬的眼眸之中顿显一抹无奈,只能耍赖的低下头,埋首在她的脖颈之间不肯起身,撒娇道“头晕晕的!”

“可妾身怎么觉得王爷方才的精气神十分的好?”想伸手拨开拿横在自己腰间的右臂,可云千梦的脑中顿时又浮现出他受伤的讯息,只能就此作罢,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怒意缓缓开口!

“真的头晕,若是梦儿不信,亲一下为夫便知道真假!”那紧贴在她雪白脖子上的薄唇微微轻启,故意吹出热气的同时又借机亲吻着她的肌肤!

“若真是如此,妾身便让迎夏把聂大夫请来为王爷针灸,想必定是伤口牵动了筋骨,也唯有针灸的见效最快!看着王爷这般的痛苦,妾身真是恨不能亲自动手!”抬手点了点楚飞扬的额头,本想推开他紧贴在自己脖间的唇,却发现他的额头微微发烫,想来定是右臂上的伤口所致,让云千梦眼中的怒意尽消,眼底不禁浮上一抹忧色,面色严肃的便要朝着内室外唤道“迎夏…”

“嘘!”却不想楚飞扬竟是一手点住云千梦的唇,眼角含笑的看着这个把担忧藏在最心底的丫头,随即出声宽慰道“没事,这点小伤只需睡一觉便没事了!”

语毕,便见他拉着云千梦起身重新躺好,为两人盖上锦被后便揽过云千梦,随即安心的闭上双目!

而云千梦却也在他合上双眼时,一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腰间,带着一颗安定的心缓缓闭上双眸…

而此时京都朝堂之上却已是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怎么,都没有话可说吗?”玉乾帝看着正在遣词造句的大臣们,讥讽的开口!

“回皇上,既然此次是夏吉失职没有保护好楚王夫妇,不如再派三千禁卫军让夏吉将功补过!”看着玉乾帝动怒的表情,江沐辰站出来率先开口!

“皇上,依臣所见,既然与楚王随行的王府侍卫没有太大的损失,不如便让他们护送王爷与王妃前去幽州!”如今已是左相的秦大人却在江沐辰的话落音后站出来就事论事的开口!

他年纪虽大,但脑子却清楚,禁卫军一共才十万人,又肩负着守卫皇宫与皇上的重任,如今已将近折损了三千,是断断不能再抽调人手前去保护楚王与王妃,否则以如今几王不安之心的举动看来,皇宫与皇上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哦,这么说来,秦左相是认为楚王与王妃的安全便不重要?江州距离幽州路程甚远,以区区几百人护送王爷与王妃,这是想告诉旁人可以任意的来刺杀王爷与王妃吗?况且,江州亦是富饶之地,祝钟这些年的管辖也并未出过大的纰漏,却独独在王爷与王妃行至江州地界时发生这样的事情,已是向我们说明这是有预谋的刺杀,若依秦相所言不但不加大防备,反而要削弱对王爷王妃的保护,这岂不是让王爷王妃陷入危境之中?”而这时,沉默不语的云玄之却突然开口反驳秦相,一字字一句句均是带着证据,让百官均是点了点头!

而立于一旁的曲凌傲与曲长卿却是在听完云玄之的话后抬眸看了眼他,只觉往日总是不参与楚飞扬事情的云玄之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想必他定是担心楚飞扬与云千梦若出事,他的右相一位也会变得危险!

而秦相却并未因为云玄之的一番话而动怒,多年来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职位让他看多了世间不公之事,他亦是早已习惯了朝堂之上莫名的暗箭伤人,若此时动怒,正中云玄之的下怀!

且他本就与楚王夫妇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此时所说的话亦是站在一名臣子的角度上,因此亦不必为此心虚畏惧!

只见秦相淡然的扫了云玄之一眼,随即紧接着开口“云相可知,禁卫军、城防军、州立驻防军的人数,可都是有限制的,他们所在的位置便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岂能随意的调配人手,若是宫中出了事情,这个责任,该有何人担当?”

被秦相一阵义正言辞的话语所反驳,云玄之的眉头微皱,他只是说明派人前去保护楚飞扬与云千梦,却并未提到禁卫军!

如此一想,云玄之凌厉的目光瞬间转向江沐辰,却见方才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竟一脸冷淡的立于大殿之上,冷眼旁观着旁人的争论,这让云玄之心头微微一沉,微转的眸光淡淡的审视着今日过分沉静的江沐辰!

“三千禁卫军,竟然折损了近两千,八百人受伤,副统领夏吉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这说明什么?说明夏吉统军无能还是禁卫军软弱可欺?亦或者朕的西楚危机四伏,那些盗匪竟连王爷王妃的车碾也敢挟持刺杀?还是说明朕养的大臣一个个昏庸无能,连这小小的地界也不能打理好?”殊不知,方才的争论竟让玉乾帝发起火来,怒吼之声让大殿之上瞬间恢复了寂静,只余玉乾帝的大吼之声回荡在这空旷的金殿之上!

“微臣罪该万死!”百官心头大骇,顿时异口同声的开口下跪!

只是看着这群只会说‘罪该万死’,却给不出一个具体解决办法的大臣,玉乾帝却是满身怒火的自龙椅上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底下那跪拜的黑压压的人群怒道“去年皇宫失火、宫女被杀,禁卫军失职!乞巧节,北齐太子带人杀伤京都百姓,城防军失职!科举考试期间,寄宿考生的客栈失火,城防军失职!此次楚王与楚王妃遇刺,禁卫军、州立驻防军失职!你们到底要让朕失望到何种田地?”

“微臣罪该万死!”可玉乾帝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尘不变的‘罪该万死’!

“海郡王,你有何看法?”而玉乾帝此时最不想听到的,便是那句‘罪该万死’!

既然他们喜欢跪着,那就好好的跪着!

海沉溪被点名,在百官之中站起身,沉静的脸上少了以往的阴邪,沉稳的气势一如一名沉浮官涯多年的老臣,带着他独有的精明与稳重缓缓开口“回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不易太过宣扬!一来,皇家车队遭人袭击本就有损皇室的颜面,若是传扬出去,百姓定会以讹传讹!二来,此次既然有禁卫军护送却还是出现这样的事情,若是让百姓得知,定会对朝廷失去信心,届时有心之人定会趁机散播谣言,有损皇上与朝廷的体面,以此来动摇民心,于国本之巩固毫无益处!三来,祝知州的文涵之中亦是说明楚王已是前去追击匪徒,倒不如再等一等消息,或许以楚王能征善战的本领,已是为江州除去一害!”

海沉溪的话合情合理,更是让大部分朝臣顿时恍然大悟,此时只觉玉乾帝在听完海郡王的分析之后,方才那压迫在大殿之上的怒意已是消褪了些许,众人心头不由得轻松了些!

“那依海郡王的意思,我老头子的孙子被人偷袭之后,竟还要单枪匹马的前去擒贼?”殊不知,海沉溪的话还未完全的消散在大殿之上,门外便传进楚南山强健有力的声音!

众人闻言,更是压低头颅不敢吭气!

楚南山地位崇高,即便如今没有楚王的头衔,却依旧是西楚百姓称颂的老楚王,而先祖爷更是特意赏赐了他随意出入皇宫的腰牌,如今西楚,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堂而皇之的闯入大殿的,恐怕也唯有楚南山一人!

而紧跟在楚南山之后的便是夏侯族长,已经七旬高龄的他,跟在大步流星的楚南山身后,竟只是落后一步,可见其身受也定是不凡,而此时夏侯族长脸上更是杀气腾腾,带着极强的寒意怒视了那跪了一地的朝臣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玉乾帝!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楚南山在说出那句针对海沉溪的话后,竟一改方才的嚣张,毕恭毕敬的朝着玉乾帝行跪拜大礼!

“余公公,快扶王爷起来!”看着楚南山先给一巴掌再送一颗枣的行为,玉乾帝也只是有怒火却找不到发泄口!

毕竟,楚南山即便没了王位,他的威望依旧能够震撼朝野!

况且方才他一路硬闯大殿之时,手上举着的,可是先祖爷钦赐的腰牌,且这么多年来,楚南山几乎没有用过这块腰牌,一是显示出他对皇家的尊重、二也是说明他并没有不臣之心!

而这次启用这腰牌,只怕也是因为心系自己的孙子与孙媳,自己若是在此时怪罪于楚南山,只怕朝野上下均会认为皇帝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楚南山这一跪更是讲究至及,既给了自己面子,又给他的闯入找了台阶而下,如今整个西楚,能有楚南山这般七窍玲珑心思的人,只怕是找不出几个来!

而玉乾帝的出言亦是不让楚南山下跪,否则自己过河拆桥、以皇权压制有功之臣的名声,只怕会深入人心!

只见余公公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楚南山的身边,眼明手快的扶起缓缓下跪的楚南山,笑道“王爷快请起!”

楚南山亦是毫不客气,既然是小皇帝让他起来的,那他自然是不用跪拜!

几乎是在余公公的双手碰触到他的身子时,楚南山满面谢主隆恩的站直了身子,凌冽的目光顿时扫向海沉溪,严肃道“不知海郡王方才那番话是何意思?”

海沉溪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楚南山,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随即恢复了方才的淡定,沉稳应对着狐狸一般的楚南山“还请王爷莫要多心!微臣方才也只是就事论事!楚王与王妃遇袭一事,均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当务之急,能够制止事态演化严重的唯一途径便是找出贼窝,否则只怕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这不但威胁了王爷与王妃的安全,亦是会动摇西楚的民心!”

“你这是在诅咒我孙儿与孙媳再次遇袭吗?况且,此次遇袭的大部分是禁卫军,难保是有人借着飞扬与梦儿出行的机会,对皇上的人下杀手!还请皇上明鉴,莫要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小细节!”楚南山反应极快,瞬间便扳倒了海沉溪的言论!

莫说旁人,即便是海沉溪亦是对这六旬的楚南山刮目相看,看来楚南山的威望并非浪得虚名,真正能够坐在楚王位置上这么多年的男人,当真是一个十分棘手难缠的人物!

而楚南山的一席话,却是瞬间转化了话题,百官只敢听其二人辩论,却丝毫不敢插嘴,否则说错了话,连累的将是一家老小上下九族!

如今朝中局势渐渐明朗化,各派势力渐渐的浮出水面,几王的野心也是缓缓的显露了出来!

可能够在大殿之上点出这层关系的却唯有楚南山一人,禁卫军损失惨重,看似是为了保护楚飞扬与云千梦,但亦有可能对方确确实实是针对禁卫军而去,而禁卫军所保护的人却是皇上,一旦皇上没了禁卫军,那便是笼中的金丝雀,任人宰杀!

这样的话,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敢说出,可楚南山却全然不知害怕的说了出来,皇上听完他的言论后,不但没有龙颜大怒,竟是静心听着他接下来的分析,可见即便楚南山没有了王位,其分量亦不是任何人能够替代的!

“皇上,微臣认为王爷所言极是!”既然方才玉乾帝称楚南山为‘王爷’,那众人自然也应以此敬称楚南山!只见曲凌傲此时站起身,附和着楚南山开口“乌统领带兵向来严格,禁卫军亦是训练有素,有怎样的山贼能够伤及八百禁卫军、又让一千九百禁卫军丧命,微臣实在是费解!况且,江州一带向来安稳,鲜少出现山贼,又怎会突然出现大批的山贼放着平民百姓而去专门埋伏皇家的队伍?且祝知州的文涵中亦是提及,王爷与王妃马车中的物件一样不少,可见这山贼根本不是打家劫舍,而是有蓄谋的便是要屠杀!还请皇上明察,万万不能让有狼子野心之人逍遥法外!”

曲凌傲的分析更是证实楚南山方才所言的真实性!

朝中的风向顿时变得诡异莫测,若说有狼子野心之人,这朝中倒是能够细数出几人来,可百官亦不是傻子,岂会真傻傻的说出那几人的名讳?只怕今日一下早朝,他们一家老小便会命丧黄泉!

“皇上也知飞扬手握兵权,为皇上镇守边关!若此次行动又能够出去飞扬,那边关的定会危险,届时只怕有人会趁机里应外合,这才是真正的危险!”楚南山却又在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吓得众人再次低下了头!

楚南山这话明显便是带着携带私仇的用意,以报方才海郡王不理会楚王夫妇生死的言语!

只是,偏偏楚南山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

如今,西楚唯有海王府的和顺公主被和亲远嫁北齐,若此次行动是海王所安排,那其心当真是可怕至极!不但除掉一部分禁卫军,更能够除掉楚飞扬,届时边关防卫一旦松懈,北齐与海王里应外合,只怕西楚将会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如此一想,百官心头猛然一颤,幸而方才没有附和海郡王所言,否则被划入海王府的行列之中,只怕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海沉溪双目微眯的看向越说越兴奋的楚南山,却没有立即开口反驳,否则即便自己反驳成功,在玉乾帝与百官的心中怕也是坐实了海王府里应外合的罪名!

“不知王爷有何好的建议?”玉乾帝在此时缓缓开口,锐利的目光扫过海沉溪沉静的脸庞,随即又放在楚南山的身上!

“皇上!”而此时,立于楚南山身后的夏侯族长却是突然走上前朗声道“如秦相方才所言,各州县的驻军均有名额限制,不可随意的调派,不如让夏侯族出兵一千护送王爷与王妃前往幽州!且江州与洛城相隔数座城池,比之与京都的距离要近上许多,既能争取让王爷与王妃早日前往幽州解决相关事宜,又能在这调兵的几日之内让夏副统领休养几日!”

众人一听夏侯族长的提议,一个个面面相觑,竟不想这件事情竟把夏侯族也牵连了进来!

而玉乾帝却没有立即回复,只见他面色微沉,带着一丝审视的盯着夏侯族长,心中却在判定他所言的真是性!

虽说区区一千人,想要做什么事情有些捉襟见肘!

但往往一件事情的成败,却只需一两人便能办妥!

一时间,玉乾帝陷入沉思之中,看向夏侯族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怀疑!

“兵部侍郎韩少勉听旨!”半饷,却见玉乾帝出声!

“微臣在!”韩少勉立即站出列朗声回道!

“着兵部侍郎韩少勉前去洛城领夏侯族一千精兵赶往江州,护送楚王与王妃前往幽州!”沉吟片刻,玉乾帝下旨道!

“微臣遵旨!”韩少勉立即下跪行礼!

“谢皇上!”而此时,楚南山与夏侯族长则是立即向玉乾帝拱手道,随即便功成身退的退出大殿!

“礼部尚书拟旨,命江州知州祝钟,彻查此次遇袭一事!其他州县若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通缉,不得延误!”而大殿之上,依旧响起玉乾帝颁发的一道道圣旨!

“你是如何知晓飞扬出事的?”夏侯族长十分好奇,一个整日拖着自己下棋的老头,为何消息这般的灵通!

而楚南山则是灵活的翻身上了马背,悠哉的骑着自己的爱马朝着宫门口走去,含笑的双目之中带着丝丝的精明,回味半天才缓缓开口“还是梦儿聪明,出事了便知道让人通知我这个爷爷!”

否则以海家那个混小子的精明,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到飞扬的身上!

届时不管飞扬是不是这场遇刺之中的受害者,以他常胜将军的名声,单枪匹马却没有捉到匪徒,只怕到时候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定会落井下石!

闻言,夏侯族长紧绷的心也不由得微微放松,有云千梦在楚飞扬的身边,至少是让人放心的,只希望此次幽州之行能够顺利!

“王爷今日在朝堂之上鲜少出声,不知是为何?”见玉乾帝单独留下韩少勉,海沉溪与江沐辰同时跨出大殿的门槛,慵懒的开口!

“本王自然不希望像海郡王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沐辰冷眼旁观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冷淡的开口!

“老楚王的话,可不仅仅是针对海王府,辰王府的嫌疑也是不小!”淡淡的扫了眼身旁今日始终沉静的江沐辰,海沉溪的眼光微转,精明之光隐于瞳孔的最深处!

“错,皇上会怀疑海王府,却不会怀疑本王!禁卫军已损失近三千,皇上是断不会再冒险派出禁卫军,而城防军已是进入京都的第一道防线,皇上自然更不会随意抽调!且本王要防的可不止是皇上一人,那住在阳明山的海王爷,只怕也是位深藏不露之人吧!一旦这两方的人马损兵折将,那京中最大的胜者便不言而喻!”江沐辰丝毫不避讳的分析着海沉溪心中的算盘,完全不似其他官员的小心翼翼!

“是吗?或许吧!王爷可真是神机妙算,让本郡王佩服!”一声浅笑,隐藏了海沉溪心中真正的意图,只见他再次看眼沉稳冷峻的辰王,随即迈步走向宫门口!

而江沐辰却是在他转身之际,眼中神色骤然阴沉,半饷才松开衣袖下已是握了半天的双拳…

第一百六十四章齐靖元你死了没

日影西移,一轮极淡的月光慢慢的浮现在夜空之中!

云千梦一个翻身,却猛然惊醒,双目骤然睁开,却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空,心口一紧瞬间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楚飞扬正坐在内室的书桌前,面色沉静的手中把玩着一段明黄色的布缎!

看到云千梦已经坐起身,楚飞扬丢下手中的布缎,端起手边的茶盏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左臂一伸便把床上的人揽进自己的怀中,低声询问着“醒了吗?要不要再躺会?”

云千梦却是在楚飞扬坐在自己身边时,立即抬起手覆上他的额头,在确定他头上的温度正常后,这才摇了摇头,渐渐清醒的意识让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便知自己定是睡了大半日,便有些沙哑着声音问道“那是圣旨?”

“喝口水!”听着她的声音,让楚飞扬略微皱起眉,把碗沿对准云千梦的红唇,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口水润润喉,这才缓缓开口“咱们五日后出发!”

闻言,云千梦抬手推开唇边的茶盏,目光看向楚飞扬,淡问“五日后?”

见云千梦不肯再喝水,楚飞扬便搁下茶盏,从一旁拿过她素日里在家中常穿的小袄,替她披在肩头,随后笑着开口“皇上已派韩少勉在前来江州的路上,届时他会与夏侯族派出的一千精兵在半途中汇合,送我们前去幽州!”

阻止楚飞扬用受伤的手为自己穿衣,云千梦快速的穿好衣衫,套上绣花鞋,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开口“这么大方?不但让我们前去幽州,竟还派了外祖父的人护送,皇上难道就不怕我们起了其他的心思?”

“所以这才派来了韩少勉!端王向来不管朝中各派系之间的争斗,韩少勉作为韩王妃的娘家人,自然也会得到他的耳提面命!加上楚王府与端王府素来也无恩怨,我自然不会太过为难韩少勉!皇上如此做,则是最保险的做法!况且,如今局势越发复杂,有这样的机会让韩少勉历练一番,对于新人而言也是好事!”跟在云千梦的身后走到桌边,楚飞扬浅声说着现下的情况!

听着楚飞扬的分析,云千梦缓缓点了下头,接口往下说着“海沉溪的手上如今也握有一部分的兵力,虽然这些均是皇上拨给他的,但如今帅印却在海沉溪的手里,这部分兵力便驻扎在距离京都不远处的郊外,若是此时抽调城防军或者禁卫军,只怕海王会有所行动!而夏侯族是楚家的姻亲,调用夏侯族的精兵,若是再遇到昨日的事情,损失的等于是楚家的兵力,朝中各大派系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够看着楚家损失一千人,想必也没有人会反对吧!而若夏侯族的人把我们安全的送到幽州,那皇上在朝中也会赢得赞誉,毕竟能够如此放心的让本就有姻亲关系的夏侯族护送我们,便足可见玉乾帝的心胸!届时,只怕在百姓的心中,皇上的威望也会更高一些吧!”

楚飞扬朝着伺候在一旁的慕春点了下头,随即才笑着看向沉思在分析时局的云千梦,只见她此时半低着螓首、娥眉微微拧起,眼神之中却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睿智与冷静,让此时并未盛装打扮的她更加的吸引人,却越发的让楚飞扬庆幸当初在大殿之上开口助她退婚!

“既然咱们已经远离京都,又有这几日可喘息的机会,那便暂时抛去这些烦恼,我已让习凛准备好普通的马车,明日咱们上集市好好的游玩一番,可好?”修长的手指轻柔的点在云千梦的眉间,为她揉去那微微蹙起的眉峰,楚飞扬浅笑温柔的开口!

却不想,他的话让云千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只见她双目含着凌厉之光的射向楚飞扬的右臂,丝毫不领情的开口“受伤的人就好好的躺着,哪也不许去!”

“已经好多了!你摸摸,额头也不烫了!”说着,楚飞扬便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云千梦的面前,不等她拒绝的便用自己的额头紧贴在云千梦的额头上,让她检查自己的身体!

“别闹!”伸手轻轻的推开突然贴上来的楚飞扬,云千梦微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指着他挂彩的手指与手臂凉凉的开口“什么时候这两处的伤口好了,咱们再出门!”

见云千梦言辞犀利的拒绝,楚飞扬眼中神色一暗,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

云千梦看着慕春等人布置好晚膳,便出声问道“王爷的药煎好了吗?”

“回王妃,已经煎好,是否现在便端上来?”慕春看眼面色阴沉的楚飞扬,立即毕恭毕敬的回答着云千梦的话,生怕自己的回答会惹得楚飞扬动怒!

“待用过晚膳半个时辰后再端上来吧!”语毕,云千梦挥退内室的丫头们,自己则是执起面前的汤勺,为楚飞扬盛了一碗菠菜猪肝汤,随即放在他的面前,淡声道“把汤喝了!”

可楚飞扬竟只是坐在那边动也不动,只是目光却是跟随着云千梦的表情而走,立即讨价还价道“喝汤可以,但明日随我出门!”

云千梦岂会如此的好讲话?只见她眼中冷光微闪,还未离开汤碗的手立即便要端走那碗汤,却被楚飞扬半路中劫走!

只见楚飞扬小心的把汤碗放在自己的面前,确定没有洒漏一滴后,这才放心的看向云千梦,小声的嘀咕道“这也是体察民情!多了解民间的疾苦,对将来的治理也有帮助!这点小伤,几天便能恢复,如此闷在这驿馆,当真是以为我这楚王只是一个摆设,将来谁还会相信楚飞扬曾经也是带兵打仗之人?况且此次遇袭的动静这般大,只怕百姓中亦是议论纷纷,咱们倒不如趁机多听听多看看,总是闭塞的呆在驿馆,倒显得矫情了!”

云千梦却是闭口当作没有听到他的碎碎念,只是抬起左手,猛地轻拍楚飞扬受伤的右臂,只见楚飞扬虽没有开口叫痛,但那两道浓眉却是瞬间微皱了下,随即抬眼看向云千梦,只是还未开口却被云千梦抢白“疼吧!知道疼就乖一些,快把这汤喝了,凉了有腥味!”

只见云千梦连眼皮都为抬一下,便把那汤碗往楚飞扬的面前推进了些,随即便执起自己面前的筷子,为他夹了些清淡有利于伤口愈合的热菜!

楚飞扬心中微叹口气,立即开口“梦儿,我真的…”

可话还未说完,一口热菜便被送进了他的口中!

云千梦收回筷子,眼中含笑的看着楚飞扬少有的发愣的表情,声音却依旧冷淡“快吃!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若表现好,明日的事情我自会好好考虑的!”

殊不知,她的话刚说完,一道黑影被朝着她的身侧挨了过来,只见楚飞扬细嚼慢咽着她喂给自己的佳肴,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只是那泛着亮光的双眸却是紧盯着她手中的筷子,随即引着云千梦的视线看向他包扎的右手委屈的开口“受伤了!”

“然后呢?”云千梦目光微冷的扫了眼他的右手,心中却有些好笑,现在知道自己受伤了,先前的英雄气概哪去了?不是挺厉害的吗?联合聂怀远与习凛共同骗自己,现在又来扮可怜,晚了!

“喂我!”可某人却丝毫没有自觉,也直接忽略掉云千梦眼中的讥讽,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意图,更是可怜兮兮的用左手捧起汤碗,小心的喝着手中宝贵的猪肝汤!

“筷子不方便使用,那就改用勺子!”可云千梦亦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一招差一招,拿走楚飞扬面前的筷子,直接把瓷勺塞进他的右手,随即自顾吃着自己面前的晚膳!

楚飞扬放下喝光的汤碗,幽怨的拿着手中的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碗中的米饭!

见他这般模样,云千梦唇边溢出一抹叹息,手中的筷子却是多夹了些菜放入他的碗中,嘱咐道“多吃些,否则一会喝药容易伤胃!”

楚飞扬看着云千梦微敛眉眼的表情,见她没有笑意的唇角,顿时放下手中的勺子,握住她忙碌的为他布菜的双手,面色中带着一丝严肃的开口“梦儿,你不开心?”

见楚飞扬谈起此事,云千梦便搁下手中的碗筷,正色的看着眼中带着小心之色的楚飞扬,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观点“有点!事情的经过我已听习凛说了,虽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双面性的,反之我必定会担心你!与你担心我的心思一样,我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夫君受伤,即便是为了我,亦是不希望你如此的冒险!若非此时容贵妃仍在宫中,你认为齐靖元的人不会出手吗?还是说,你希望我改嫁他人?”

“不许!”可云千梦的话还未全部讲完,便见楚飞扬霸道的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用尽力气却丝毫没有弄疼她的紧紧抱住,总是淡笑舒展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紧张之色,沾着些许油渍的唇便猛地吻上云千梦的,混合着菜香的气息让他越发的沉迷,几乎是恨不能把面前的她嚼碎了吞进肚中一劳永逸!

云千梦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身,在他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展现出他的担心之时,她亦是向他坦诚着自己的担忧,两人口中的菜香饭香交融在一起,混合着些微的喘息,这才见楚飞扬恋恋不舍的放开她,只是额头却是紧紧的贴着她的,墨黑的瞳目紧盯着眼前那双灵活至极的美眸,再次轻声低柔却坚定不移的开口“梦儿,我不许!”

接受着他的霸道,云千梦亦是坚守着自己的立场,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便见她抬起双眸,水眸望进楚飞扬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倒映出她眼中的神采,却又泛出他心底的思绪,让云千梦忽而莞尔一笑,微肿的红唇轻轻开启,淡淡诉说“那你还敢不敢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还敢不敢联合其他人欺骗于我?”

用力的摇了摇头,楚飞扬眼神真挚的保证道“不敢!一会便去责罚习凛,本王糊涂,他也不劝着点!”

只见云千梦扑哧一笑,随即推开楚飞扬,重新坐好,执起面前的碗筷继续着方才的手上的动作,口中却淡然的开口“你若是惩罚了他,明日谁保护我们去集市?”

闻言,楚飞扬脸上笑容一顿,眼中随即放出光芒,顿时满意的享用着面前的晚膳!

“咦,习侍卫,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打了个哆嗦?”慕春从厨房返回东厢房,却见守在外面的习凛突然猛地颤抖了下,便关心的问道!

“没事!”而习凛却是秉持一贯的多做少说,只不过心头却不禁的暗自纳闷,难道是今日的衣衫穿少了?

而此时北齐国,太子府中!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西楚的公主,难道就被你们当作犯人般的关押着吗?”如今的和顺公主,海恬命自己的贴身婢女打开偏殿的大门,却见偏殿外守着重重的北齐侍卫,顿时让海恬火冒三丈,纤细的手指指着一名侍卫的脸便厉声责骂道!

“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请公主进内歇息!”殊不知,这里不是西楚,更不是海王府,这些侍卫更不是听命于西楚皇室,面对这位他国的和亲公主,他们自然没有好脸色,亦是更加的听从与齐靖元的命令,严防紧守着偏殿的大门,不让这可能是细作的和亲公主有机会踏出一步!

“胡说八道!咱们公主可是你们的太子妃,岂能容你们这般的放肆?我们来到北齐也有一月有余,可太子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偏殿之中,难道就不怕我们派人回西楚禀报此事吗?”见那领头的侍卫挥手让另两名侍卫靠近海恬,原本立于海恬身后的婢女立即走上前,言辞激动的怒斥着齐靖元的人,而其他的婢女则是团团把海恬围住,不让这些侍卫碰触到她的身子!

可那些侍卫却根本没有把海恬放在眼中!

一个刚进太子府便被太子丢进废殿的太子妃,他们着实没有心情去讨好!

更何况,这个太子妃还是西楚的人,他们自然是把她当作敌人来看待!

只见几个侍卫轻松的拨开那挡在海恬面前的婢女,顺手便要拎起海恬的衣襟把她丢进废殿之中,却突然听见海恬放声怒喝“大胆!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对本公主动粗,告到你们的陵孝帝面前,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海恬双目圆睁的瞪着面前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意的侍卫,厉声呵斥着他们粗鲁的行为,心中却是对齐靖元更加的憎恨!

既然他不承认她太子妃的身份,那她亦是不屑成为他的太子妃!

待大业完成那日,她定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万倍的还给齐靖元,将他与容蓉那个贱人的丑事公布于天下,受尽天下人的谴责与唾骂!

只是,海恬这一声厉喝虽有威严,却吓不倒齐靖元的人,只见几名侍卫仅仅是在她出声时微微停顿了下,随后便又开始向她直直的走来…

“你们…”曾几何时,海恬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自小便是天之娇女的她,哪一次出行不是众星拱月?

莫说海王府人人巴结于她,即便是京都之中那些官宦女眷亦是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却不想,如今到了这该死的北齐,竟被几名侍卫逼到这份上,这让海恬在节节败退之下心头怒意更甚,紧咬着的下唇渗出点点的血丝,却依旧无法平息她心头的怒火!

“这是做什么?太子就是这般管教下人,让你们这么对待和顺公主的吗?”而此时,废殿的入口处竟走来一道暗黄色的身影!

几名正与婢女纠缠着的侍卫见着来人,眼中神情立即警惕了起来,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毕恭毕敬的朝着来人行礼“见过大皇子!”

“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够可以的,欺负几个小女子上瘾了?更何况,她们可是你们太子妃的人,难道太子以往都没有教你们尊卑礼仪吗?若是不会,本皇子倒是可以向父皇请旨,撤了这太子府的侍卫,另换一批懂事的!”齐靖暄的目光却是吝啬的连一眼也不曾给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只见那双含着阴险笑意的眸子紧盯着海恬!

随着他的走近,海恬仿若被包裹在一层阴谋之中,这让原本怒火冲天的海恬在一瞬间打了个激灵,快速的压下心头的情绪,面色极冷的看着靠近自己的齐靖暄,随即便领着婢女转身走回废殿之中!

“太子妃这是何意?本皇子来太子府做客,太子称病不见,而太子妃竟又这般的冷淡,难道是本皇子得罪了二位?”看着海恬转身离去,齐靖暄却是丝毫也不着急,以极其闲散的口气想海恬输送着极其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海恬听到齐靖元称病的消息,顿时停下了脚步,随即缓缓侧过身,皮笑肉不笑的冷淡开口“大皇子可知男女之防?既知本宫是太子妃,又岂有像大皇子这般闯入本宫宫殿的?更何况,这是太子府后院,岂容大皇子这般放肆?届时引得旁人闲言碎语岂不是连累了本宫,认为大皇子对本宫有何企图?”

齐靖暄看着依旧美丽却变得更加尖酸刻薄犹如刺猬一般的海恬,却是冷笑一声,随即毫不留情的戳破海恬极力伪装的表象,残忍的开口“和顺公主当真是个聪明狡猾的人!本皇子顺口说了太子妃,公主便顺杆往上爬,这样的本领当真让人望尘莫及!只不过,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怕有损的还是和顺公主的颜面!毕竟嘛,本皇子可是北齐的皇族血脉,比起西楚的和亲公主,自然是能够让人信服!届时,北齐的百姓定会认为是公主不得太子的欢心,转而色诱本皇子,公主可想知道这等淫妇的下场?”

齐靖暄的一顿话,让海恬的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娇艳的花朵若是没有了悉心呵护的人,迟早也有凋谢的一日,海恬的面色更是因为今日怒火中烧而显得苍白无力,此时却又被齐靖暄一顿威逼利诱,当真是让她心头恨透了北齐的一切,可心中最深处,最恨的,却还是那个被楚飞扬选中的云千梦!

强压下心中种种的恨意,海恬深吸口气,这才缓慢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靖暄看了眼立于一旁的太子府侍卫,双目中射出冷笑,随即开口“自然是好心来通知公主,你这位太子妃应该前去关心太子的病情,否则又怎能体现你远嫁北齐的用意呢?”

几乎是一瞬间,海恬凌厉的目光射向齐靖暄,只是紧抿的双唇却不似她的目光那般含霜带刀!

只见两人相隔一丈之远冷冷直视着对方,齐靖暄的气定神闲比之海恬的心思深沉,让一旁的侍卫们顿时皱了下眉头!

海恬看着似乎察觉出什么的齐靖暄,突然淡笑着开口“大皇子这是想邀请本宫一起前去看望太子吗?”

“公主既然是太子的太子妃,自然是要去关心太子!”说着,齐靖暄便侧过身子,等着海恬踏出偏殿!

只是此时一条手臂却是横在了海恬的面前,只见方才那领头的侍卫面色坚决的开口“公主,太子殿下吩咐过,不准你踏出偏殿一步!还请公主不要让我们为难!”

海恬的目光瞬间含着毒意的瞥向那侍卫,面色因为他的丝毫不给情面而隐隐泛上怒意,更是咬牙切齿的开口“是吗?方才大皇子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本宫是太子的太子妃,岂有太子重病而太子妃不去关心的?这若是传出去,外人定会认为太子府的侍卫排挤本宫这西楚的和顺公主,导致本宫与太子夫妻失和,届时破坏了西楚与北齐之间的条约,违背两国和亲的用意,你有几条命够赔?”

海恬既然能够管下半个海王府,自然有她的一套手段,其口齿的伶俐程度更不是这些只会拿刀舞枪的侍卫能够相比,只见她几顶大帽子一扣下来,只见那侍卫的脸色顿变!

见他面色变得十分的难看,海恬冷笑一声,随即便抬腿往外走去!

殊不知,那侍卫在最初的为难之后却神色坚定的再一次拦住了海恬的去路,执意道“来人,送公主进去!”

“你敢!”海恬身上的气息顿时骤降,面带含霜的与那侍卫对峙着!

‘哐’!而此时,一柄长剑却是抵在了那侍卫的脖子上!

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身,海恬力持镇定的看向满面阴笑着的齐靖暄,只听见他带着暴戾的开口“以下犯上,找死!”

‘噗哧’!一条血柱顿时喷涌而出…

“啊…”四周看到这般场景的普通宫女纷纷惊吓过度的尖叫起来,纷纷再也不敢踏出偏殿,唯有面色惨白的海恬竟是一动不动的立于原地,双目圆瞪的死盯着面前少了一条胳膊的侍卫以及漫不经心把长剑收回剑鞘的齐靖暄!

“太子妃,请吧!”讥讽的看着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的海恬,齐靖暄面色依旧的开口,随即朝着那硬是没有吭气的侍卫猛地踢了一脚,让出一条路来,让海恬离开…

此时的正殿内,齐靖寒焦急的看着浑身发起高烧的齐靖元,促催着大夫赶紧熬制汤药为齐靖元降下体温,自己则是拽着太子府的大夫低吼道“太子到底如何?已是过了两天,为何太子依旧高烧不退!”

那大夫被齐靖寒猛力的摇晃着,只觉身子骨即将散架,却又只能开口回道这位十皇子“回十皇子的话,太子此次受伤过重,加上中途亦没有调理便赶回北齐,途中失血过多不说,更是因为在马上颠簸引得伤口迸裂,尤其那一剑又伤在心口,若是调理不好,只怕会留下病根!”

大夫极其委婉的说着齐靖元的伤势,否则让这脾气火爆的十皇子知道太子此时危在旦夕,还不立即要了他的老命!

可即便如此,那大夫依旧能从齐靖寒的身上感受到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那长着皱纹的额头竟已是沁出了一层冷汗…

齐靖寒岂会不清楚齐靖元此时的伤势,在他倒下后,自己本想带着齐靖元潜入江州找人医治,可齐靖元却是应咬着牙骑马日夜兼程的回到了北齐,如今可好,已是整整昏迷了两日,若这高烧不退,只怕当真是危险了!

如此一想,齐靖寒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一嘴巴,当初他就该打晕太子,免得齐靖元任性妄为!

手中的力道加重,齐靖寒紧拽着那大夫的衣襟正要开口,却见一名侍卫匆忙见从偏殿的小门跑了进来,看到齐靖寒立即下跪禀报“十皇子,方才大皇子闯入废殿,此时正带着和顺公主前来正殿!”

“你说什么?”手上的力道一松,那大夫只觉自己捡回一条命,立即跑进寝殿内照看齐靖元!

“他倒是挑着好时机前来太子府,带人守着正殿,在本皇子没有出面前,绝不能放他们进来!若是问起太子的病情,就说前日太子出去狩猎时不小心被误伤,没有大碍,让齐靖暄滚回他的大皇子府去!”吩咐完,便见齐靖寒亲自领着自己的侍卫布置着正殿的防卫,不让齐靖暄有丝毫可趁之机!

海恬跟在齐靖暄的身后,一路无话的走在太子府的路上,与西楚大部分官家府邸相差无几,但比之海王府的钟灵毓秀却又是少了几分味道!

如此一想,海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整个天下,又有几家府邸能与海王府相比?

“怎么,我们北齐的太子府竟这般不能如公主的眼中?”齐靖暄虽走在海恬的身前,却仿若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般,把海恬所有的神情均看在眼中!

闻言,海恬却是冷然一笑,并未因为齐靖暄注意到她的表情而吃惊,心中虽还是因为方才看到的血腥场面而打颤,但却也知将来这种场面只怕是只多不少,她除了适应之外并无他法!

而得不到海恬的回应,齐靖暄竟也没有动怒,反而是双唇微微扬起,玩笑似的建议道“本皇子的大皇子府邸,比之太子府可是好上数倍,公主若是住不惯太子府,大可前来本皇子的府邸!”

听到齐靖暄这看不出有何心思的邀请,海恬紧绷的心更是戒备了起来,双唇紧抿,吝啬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来回应齐靖暄!

只是此时的齐靖暄亦没有耐心等着海恬的回复,只见他领着海恬转过一个墙角,便已是到了齐靖元平日里居住的正殿!

而此时正殿的外围,已是被齐靖寒派兵重重包围守护住!

“十弟果真是太子的好弟弟,竟这般的关心太子!只不过,十弟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依旧是皇子,这么做难道不怕外人趁机制造谣言,指责你软禁太子,有弑杀储君之嫌吗?”还未走进,齐靖暄便已开始向守在正殿正门口的齐靖寒发起进攻!

齐靖寒看着走来的两人,双目微微眯起,他虽不是楚飞扬与齐靖元的对手,但对付齐靖暄却是绰绰有余!

少了往日的浮躁,此时的齐靖寒看上去冷静睿智,手中紧握的长剑虽未出鞘,且给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只见他面色平静的开口“真是稀客,向来不与太子府走动的大皇子,今日又是被哪阵风吹来的?竟还与和顺公主一起,看两人走路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和顺公主是大皇子的侍妾呢!”

一阵夹枪带棒的诋损,并未让齐靖暄变色,亦只是让海恬冷笑一声,随即便听到她的反驳“十皇子未老先衰,连本宫的模样也看不清了吗?这个样子,如何担当的起守护正殿的职责?”

海恬出口的话更是恶毒,堂堂北齐的十皇子,到了她的口中,竟成了替人看守正殿的侍卫!

可她并不知,齐靖寒自小便仰慕齐靖元,即便真为齐靖元守卫正殿,只怕齐靖寒亦是心甘情愿!

“听说这几日太子均是称病没有早朝,本皇子担心太子,便前来探望,十弟还是让开吧!莫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叨扰了太子的静养!”齐靖暄看着四周至少五百人的守卫,心中嗤笑着,区区五百人便想挡住自己的脚步,这齐靖寒当真还是个小孩子,做事向来没有头脑!

“既然不想叨扰太子,那二位便哪来回哪去!看不到你们,太子兴许明日便好了!”看着齐靖暄阴沉的表情,齐靖寒心头突然泛起不安,只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挡住这两人,其他的事情只能待太子醒来再议!

“十弟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探望太子,可你却是派重兵守在正殿,你到底有何居心,难道想让我禀报父皇出面吗?”见齐靖寒说话越发的没有了分寸,齐靖暄也收起脸上的假笑,目光阴毒的盯着面前已经拔出长剑的齐靖寒,义正言辞的开口!

可齐靖寒在听到他这番言论后却是仰天长笑一声,随即举起手中的长剑横在正殿的正门口,正气十足的回敬着“到底是谁黄鼠狼给鸡拜年,齐靖暄,你自己心里清楚!可别把这种没用的谣言推到我的头上!今日这正殿,有我在,你就别想踏进一步!来人,把和顺公主压下去,若她再反抗,就地正法!若有人追究起来,便说和顺公主蓄意谋害太子,被本皇子发现就地正法了!届时,相信西楚为了两国的安定,也不会太过追究你的死因吧!”